魏尔伦的兰波争夺战(Bladeren)

“老伯尔尼的猜测具有很高的合理性，小伯尔尼确实有可能并非死于意外。”
兰波继续讲述，
“从动机分析，朱莉·伯尔尼具有嫌疑，从关系性分析，她也是需要重点调查的人物，除此之外，还有小伯尔尼身边的其他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需要做好伪装，不能直接以本来的身份去找老伯尔尼。”
“好的。”
马拉美点头记下，
“那我们什麽时候出发？”
“明天，在此之前，你可以确定一下我们三个需要的伪装身份，并去情报部领取伪装需要的服饰和装备，如果情报部怠慢你，就直接去找波德莱尔老师。”
兰波合上文档，
“今天就到这里。”
“……”
这场沟通和他想象的很接近，但又感觉完全不一样。
马拉美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来确定伪装身份吗？”
“我和保罗是作为辅助参与此次任务，你才是主导者。”
兰波挑眉，
“有问题？”
“没有。”
马拉美飞速摇头，又瞥了一眼从他进门到现在，除了最初互相自我介绍以外，都没说过一句话的魏尔伦，
“那我就先告辞了。”
直到连房门外的脚步声都全部消失，魏尔伦才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坐姿，毫不留情地评价马拉美，
“出身良好的小少爷，头脑简单的笨蛋，实力低下的普通异能者。”
“对情报的分析浮于表面，不过鉴于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还算不错。”
兰波的评语更为客观一些，听到他的话，魏尔伦的表情更冷漠了几分，声音也愈发不满，
“如果特殊战力总局的新人都是这种水准，难怪会连我这种怪物都被依赖至此。”
“保罗。”
兰波不知道魏尔伦突然生什麽气，无奈地提高声音，
“你不是怪物，你……”
他迟疑片刻，
“是人类”三个字还是被咽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更能够吐露心声的句子，
“不论你如何看待自己，你都是我唯一的搭档，我最重要的亲友。”
兰波也尚且稚嫩，他不太能理解魏尔伦的迷茫，但他有固执的信念，像偏心的月亮，只想给一个灵魂带去光亮。
魏尔伦沉默了，兰波从上次任务结束之后，就变得很……
他想不出形容词，但他喜欢兰波的变化，喜欢听兰波更加直白地诉说这些话语，金发少年别扭地抿住嘴，没有继续争论。
雨果在思考。
雨果思考不出结果。
雨果放弃了思考，
“你说，让我找谁？”
成年的人造神明保持微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伏尔泰先生，和儒勒·凡尔纳。”
雨果还是不理解，
“凡尔纳一向行踪成谜，我上次已经把能够搜集到的情报都交给你了。至于伏尔泰先生，你找他做什麽？”
伏尔泰虽然也是异能力者，但他的异能力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只是存储而已。
“正因如此。”
魏尔伦点头，
“您给我的那些关于凡尔纳的情报，只能知晓最后有人看到他，是在巴塞罗那的一条船上。”
而在他从未来带回的记忆中，凡尔纳再次出现时，就已经成为“七个背叛者”中的一员，将自己的异能力“神秘岛”安置在太平洋的公海局域内，与其他六名身份、性别、年龄都不详的超越者一起，绑架各国元首，终结了异能大战。
从魏尔伦回来的那天算起，距离“七个背叛者事件”还有两年左右，在此期间，凡尔纳的下落始终不明，其他六名超越者是谁，他们又到底是何时有了联系，何时萌发了阻止战争的想法，魏尔伦都不清楚。
当然，他也懒得搞清楚，毕竟他所想的，只是借鉴“七个背叛者”的方式，组成一个新的“背叛者联盟”，从而提前结束异能大战。
为此，在第一次来找雨果时，魏尔伦就将自己所知晓的世界各国超越者的名单罗列出来，在雨果默认了他终结战争的想法后，让这位长辈帮忙筛选，找出其中也许会愿意加入这个大胆计划的人，并搜集他们的相关数据，以联系上这些人。
可惜的是，正如雨果所言，即便不是战争时期，各国超越者的数据也是国家机密中的机密，更何况此时正值战时，再加上他给出的名单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大概是觉醒异能力后悄无声息地隐匿起自己的行踪，找起人来就更是难如登天。
“所以，我需要伏尔泰先生。”
魏尔伦觉得自己已经将原因罗列得足够清晰明了，
“作为‘记录者’，伏尔泰先生那里会有更加详细的数据。”
他看向雨果，
“还是说您认为，伏尔泰先生会不认同我的想法？”
这是不可能的。
伏尔泰离开政坛隐居山林的原因就是异能大战的爆发，他怎麽会不想要阻止战争？
雨果叹了口气，
“虽然我也很想告诉你伏尔泰先生在哪。”
“但是？”
“但是，你得去找夏尔，这件事只有他知道。”
魏尔伦的面色显而易见地难看起来——他真的很讨厌和波德莱尔打交道。
“咳。”
雨果也知道这点，金卷发的青年轻咳一声，给来自未来的后辈指了条明路，
“你说清楚是为了阿蒂尔，夏尔不会为难你的。”
大魏尔伦在这边如何纠结和苦恼，兰波并不清楚，他还在和小搭档一起吃午饭。
兰波的建议是出去吃，但魏尔伦觉得没有必要，最终，两人在生活区的商店中购买了一些食材回去，由魏尔伦动手，完成了精致丰盛的一餐。
主食是刚烤好的法棍，酥香脆软，主菜则是热烹的鹅肝，深褐色的表皮泛着诱人的光泽，佐以酱汁，入口软糯绵密，细腻的口感和鲜美的滋味一同在舌尖绽开，再搭配甘甜可口的葡萄酒，令人满足得想要叹息。
兰波默默在心里把早上做出的小魏尔伦厨艺不如大魏尔伦的评价删除，并毫不吝啬地夸奖起来，
“保罗的厨艺真好。”
“是吗？”
魏尔伦微笑着回应，
“只是一些简单的菜式而已。”
兰波看起来吃得很开心，以后不如学点更复杂的吧。
“阿蒂尔。”
成年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黏黏糊糊的委屈和抱怨，
“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魏尔伦中午自己简单吃了一顿，本想着兰波下午应该就会回来，再加上还没想好要怎麽和波德莱尔沟通，所以买好晚餐的食材后，就一直待在家里。
没想到晚餐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直到夜幕降临，兰波才迈入家门。
“抱歉。”
兰波揉揉额头，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中午和保罗喝了酒，在保罗家里睡了一下午。”
一开始好像睡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不知怎麽就到了床上，小魏尔伦原本还邀请他干脆直接住下来，被他婉转地拒绝了。
他转头看着餐桌上被罩起来的菜品，又看了一眼湛蓝双眸中写满担忧的大魏尔伦，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超越者，此处更是被严密保护的重点局域，根本不需要人担心安危这件事，愧疚地再次开口道歉，
“非常抱歉，保罗，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在兰波没注意到的地方，大魏尔伦极快地抿了下嘴角，压下心中对少年自己的不满，努力维持好温柔体贴的面具，轻声回应，
“没事。”
他走到餐桌前，拿掉餐盘上银白色的盖子，
“今天商店新进的鹅肝品质很好，阿蒂尔要尝尝吗？”
“……”
“怎麽了？”
没胃口吗？
也是，睡了一下午，可能需要些清爽的饮品开胃吧。
魏尔伦思索着，准备等下榨一壶柠檬花茶。
而兰波只是看着那两盘鹅肝，莫名觉得这件巧合，以及造成巧合的两个魏尔伦，真是好笑又可爱。
黑发少年坐到餐桌前，切下一块鹅肝细细品味着，然后扬起一个笑容，
“保罗的厨艺真好。”

第10章 18x18 真正的猎人往往……
魏尔伦盯着马拉美连夜写好的伪装身份和行动提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出什麽反应。而他这反常的沉默，也让一旁的兰波有些好奇，黑发少年从搭档的手中拿过那张纸，从上往下，一行一行地看了起来。
保罗·罗贝尔，就读于巴黎大学艺术系一年级，四处游学的画家。
以此身份接近进入朱莉·伯尔尼与其未婚夫共同开设的画廊，侧面获取情报。
……噗。
兰波抿住嘴，试图证明刚才发出笑声的不是自己。
但魏尔伦一直在看着他，怎麽可能注意不到。只是，在窥见那双碧色的眼眸中掩饰不住的笑意后，他心中那股原本淡淡萦绕的烦躁不满突然被春水浸润着消逝，只留下微妙的情绪，像是有羽毛骚动着心脏，又像是有小猫在轻轻蹭过。
金发少年轻轻垂眸，再开口时，语气像是抱怨，
“本来就该兰波你安排的。”
这新人都没调查过他到底平时都干些什麽吗？居然让他去伪装和打探情报。
“啊？”
马拉美茫然地眨眨眼，虽然不清楚怎麽回事，但还是先道了歉，
“抱歉，魏尔伦，是对任务安排有什麽问题吗？”
“保罗不擅长伪装与沟通，没有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兰波已然恢复平静，只是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笑意，
“通常是我负责这项工作。”
事实上，魏尔伦在铁塔的伪装课程学得非常不错，只是他非常讨厌和人类打交道而已——越用伪装去接触那些各式各样的人类，他就会越发地感觉到自己与人类的不同，那份寒冷的孤独也更像附骨之疽。他没有明确地表示过不满，可寥寥几次任务，足以令兰波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此后的任务里，黑发少年便再也没有给小搭档安排过类似的工作。
只是，这些也没必要向马拉美解释，兰波摇摇头，将自己的任务数据递给小搭档，
“保罗和我交换吧。”
马拉美有点震惊——这不能怪他，毕竟时间非常有限，他对两人的了解停留于表面，只能知道魏尔伦和兰波是一对无往不胜的超越者搭档，是铁塔乃至于整个法国的重要底牌之一，而鉴于白天兰波的冷漠和魏尔伦标准礼貌却不带情感的微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他下意识地认为两人之中，魏尔伦是更会伪装的那个。
原来相反吗？
银短发的少年状若不经意地看了眼兰波，后者脸上已经恢复了毫无表情的淡漠，
“将后续我们两个的安排也进行对调。”
“好的。”
只是全部交换，也不算麻烦，马拉美点点头应下。
而魏尔伦拿着原本属于兰波的那张纸，挑了挑眉——阿蒂尔·杜兰德，私家侦探，跟踪和整理情报。
老伯尔尼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军火商，老人棕黄的卷发虽然打理得极好，但其中夹杂着不容忽视的许多银丝，面容和蔼，又透露出一丝憔悴，应该是尚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您就是特殊战力总局的异能力者？真是年少有为。”
他和马拉美握了手，又看向站在马拉美身后的魏尔伦，目光中流露出对金发少年容颜的赞叹，
“这位是？”
“我的同事，此次也另有负责的事情。”
至于兰波，为了能有更加真实的伪装效果，他并未来到现场。
魏尔伦礼貌地微笑着和老伯尔尼握了手，言辞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很抱歉听闻这样悲伤的消息，我们会尽快找出真相。”
老伯尔尼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坠了千斤的巨石般沉重，
“那就拜托两位了，加布里埃尔他……哎……”
“您节哀。”
魏尔伦的神情悲悯，似乎真的为小伯尔尼的遭遇感到悲伤。一旁的马拉美先是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立刻反应过来，附和着开口，
“是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小伯尔尼先生的死因，给您一个交代。”
老伯尔尼唇角的弧度没有变化，
“这是马拉美小先生的承诺？”
马拉美摇摇头，
“不，这是法国官方对合作者的承诺。”
“……”
老伯尔尼的笑容看起来仿佛真实了些许，他拍拍马拉美的肩膀，声音也不再那麽虚弱，
“多谢。”
魏尔伦垂眸，掩去那缕一闪而过的厌烦，跟在两人身后走进大厅——老伯尔尼早早就安排好了丰盛到奢华的接风宴，一来表示对特殊战力总局的尊重，二来，也能同时将目前他认为可能有嫌疑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让特殊战力总局派来的人能够更加清晰地辨认嫌犯。
“认识一下朱莉，我可爱的小玫瑰。”
老伯尔尼看到女儿过来，心情应该是好了起来，他微笑着揽住女儿的肩膀，对魏尔伦和马拉美介绍。
“您好，朱莉小姐，路易斯·马拉美，很高兴认识您。”
马拉美礼貌地颔首。
“您好，还有这位？”
身穿红裙的朱莉·伯尔尼面容姣好，妆容精致，不负父亲口中“玫瑰”之名，她看了看英俊清秀的马拉美，又看了看金发蓝眼，美得张扬淩厉，让人忍不住暗自赞叹神明降临的魏尔伦，目光从原本面对政府人员的冷淡，变为了真诚的热情。
“阿蒂尔·杜兰德。”
魏尔伦的声音也是不容置疑的动听，优雅的语调宛如悠扬的小提琴，
“接下来的工作，还希望您能多多配合。”
“那是自然。”
朱莉的笑容非常真切，她点点头，侧过头去，和父亲耳语了一句，随后礼貌地离去。
“朱莉是个好孩子。”
老伯尔尼看着女儿的背影，叹息着诉说，
“可惜了，是个女孩。”
“我听说，之前小伯尔尼先生手上的产业，有很大一部分实际上都是伯尔尼小姐在打理？”
马拉美从侍者手中拿过一杯红酒，轻轻摇晃两下，看着大厅中并不知此次宴会因何而起，只是单纯赴宴而来的热闹人群，语气轻巧地提问，
“您认为——？”
“不会是朱莉。”
老伯尔尼大约早就从各种人口中听过类似的质疑，他的声音严肃起来，
“朱莉本来就能得到很大一笔财富，她不必铤而走险，更何况，她和哥哥的关系很好。”
提到儿子，老伯尔尼又有点悲伤，褪去了欧洲第一军火商的头衔，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
“加布里埃尔是个好孩子，朱莉也是好孩子，他们的母亲离去得早，我又忙着事业，朱莉从小就被加布里埃尔带着长大。”
用更清晰也更狠毒一点的比喻，以父子三人的关系来看，朱莉·伯尔尼甚至能下得去手杀死父亲，也一定不可能去杀死兄长。
“是吗？”
马拉美叹了口气，
“那真是太好了。”
老伯尔尼点点头，开始轻声介绍其他的可疑人选。
——太天真了，天真到愚蠢。
一直沉默着的魏尔伦，低头看向手中的红酒，有点烦躁地想——什麽时候能回去，兰波在干什麽？
兰波在散步。
里昂与巴黎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色。虽然是一个工业城市，但穿城而过的河流依然给这里带来了丰富的自然资源，除了运输货物的码头和船只，依河而建的，还有许多漂亮的街道。
化名为保罗·罗贝尔的兰波正背着画板和小巧的挎包，在其中一条街道上行走。
时值四月底，春风早就让这座城市显得清爽而温暖，但畏寒的少年仍然穿着有些厚度的风衣，洁白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被窄而紧致的束腰分割，棕黄色的小牛皮靴子保暖而舒适，那头乌木色长卷发在脑后低低地编成一束辫子，有调皮的发丝从鬓边钻出，缱绻地围着少年苍白秀丽的脸。
独特而美丽。
过往的行人和坐在河边的客人们大多都注意到了黑发少年，不时有赞美的目光投来，兰波一边不厌其烦地回以礼貌的微笑，一边继续向前走去，直到一个精致的港口咖啡厅出现在面前，他才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咖啡厅的位置和桌椅，似乎在估量什麽。
“一杯卡布奇诺。”
黑发少年的声音，和那双碧绿的眼睛一样清润温和，店员闻声抬头，不禁露出真切的笑意，
“好的，要正常甜度？”
“嗯……稍微不要那麽甜吧。”
似乎是有点不太喜欢甜腻的味道，少年轻轻皱了下鼻头，看起来十分可爱，店员的笑意加深，声音也更加柔和，
“好的，您的名字是？”
“罗贝尔，保罗·罗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