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这个名字在哪里看到过。
兰波皱起眉头思索,随后惊讶地侧过脸,无视魏尔伦有点别扭的神情,悄悄耳语,
“伯尔尼夫人。”
魏尔伦也想起来了——娜塔莉亚·贝洛娃,老伯尔尼的妻子。
可罗尼·杜亚和她又有什麽关系,为什麽会在阁楼里挂着这样一幅充满恶意的油画?
虽然并不好奇答案,但看老伯尔尼的意思,暂时应该不能直接杀死罗尼读取尸体。
兰波在心里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罗尼,等待后者的回答。
很显然,这个问题十分关键,棕卷发的青年先是冷笑,随即克制不住地,笑意越来越癫狂,
“对,是那个贱人。那个抢了我母亲位置的贱人。”
他看着在听到答案的一瞬仿佛老了十岁的老伯尔尼,声音中满含恶意,
“如你所想的一样,罗尼·杜亚和罗尼·伯纳德都不是我的名字——罗尼·伯尔尼才是。”
……啊?
马拉美瞳孔地震,大脑飞速转动着梳理起伯尔尼一家的关系。
——同父异母的兄弟妹三人!?
“……”
老伯尔尼的身影晃动一下,朱莉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神情也有些发蒙,显然不清楚罗尼话语的意思——或者说,清楚了,但不想相信。
“我很抱歉。”
老伯尔尼的声音沉重无比,
“我对不起你的母亲,但娜塔才是我的妻子,我给了你母亲足够的金钱,我以为她……”
“你以为她会打掉我,开启新生活?”
罗尼死死地盯着老伯尔尼,母亲几乎疯魔状态下喋喋不休的话语是缠绕他一生的梦魇,
“她没有。她没办法忘记你这个明明有未婚妻却还和别的女人滚上床单的人渣,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你这个人渣复仇。”
包括一开始故意接近加布里埃尔,利用遗传性吸引的心理倾向,配合伪装,让那个本应被称为弟弟的青年爱上自己。
只是他忘了,吸引和爱从来都是双向的,直到加布里埃尔无意间看到他扫墓的身影,看到属于他母亲的墓碑,想起年少时听旁人谈起过的父母的桃色秘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他才发现对方在自己的心中,已经留下太过深刻的印痕。
“加布里埃尔和朱莉都是我的工具——向你复仇的工具。”
想想吧,等他借助加布里埃尔或朱莉掌控伯尔尼家后,再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到那时,不可一世的军火商,贵族出身的老绅士,虔诚刻板的信教者,会是怎样的脸色?
那天的顶楼,听到加布里埃尔和朱莉的谈话时,罗尼才知道原来加布里埃尔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等朱莉离开后,从暗处走出来,承认、嘲讽、争吵、哀求、愤怒。
最终亲手将所爱之人推入深渊。
他爱加布里埃尔,可仇恨的火焰已经燃尽他的灵魂,爱亦无法拯救,他知道,自己终将坠入地狱。
马拉美捂住嘴,神情怪异,银短发少年出身优渥,经历简单,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如此扭曲的情感。
朱莉已经彻底呆愣住,她看向父亲的眼神里夹带着祈求,似乎无比希望父亲能够反驳,可老伯尔尼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那头棕黄的卷发暗淡着,白发肆意地穿插其间,明明年龄不算太老,可老伯尔尼仿佛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生气,
“但我无法原谅你。”
最终,在老伯尔尼的请求和兰波的示意下,魏尔伦撇着嘴,把说完一切后就安静等待死亡的罗尼·杜亚从内部切成五块——既不影响外表完整,也不会过于难以搬运。
回程的飞机依然安静,兰波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麽不可思议,魏尔伦也撑着下巴,仿佛在沉思什麽,马拉美憋了一肚子的话,但懂礼貌的小少爷此刻谨记大仲马让他学会看眼色的教育,识趣地没打扰两位前辈。
一直到飞机降落在巴黎,马拉美才松了口气,飞速和魏尔伦与兰波告别,打算回去就把这次快速又离奇的任务好好记录下来。
而魏尔伦抢先兰波一步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中,沉默地向市中心开去。
行至半路,金发少年才略带迷茫地开口询问,
“罗尼·杜亚真的爱加布里埃尔·伯尔尼吗?”
如果答案是爱,为什麽会杀死爱人?
如果答案是不爱,为什麽甘愿引颈受戮?
他不懂人类,也不懂爱,更不理解罗尼·杜亚自相矛盾的行为。
“也许是爱的。”
兰波平静地分析,
“但那份爱创建在谎言上,不够真实也不够纯粹,所以无法抵挡嫉妒和愤怒的力量。”
尤其是在那样的场景下,被一直以来埋藏心底的恨调动着负面情绪冲昏头脑,就更容易做出后悔终生的行为。
“……”
魏尔伦沉默良久,久到兰波以为他已经不会再询问时,清澈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那什麽是真正的、纯粹的爱呢?”
真正的、纯粹的爱?
魏尔伦以前从没问过关于这个的问题,兰波思索半晌,才有些生硬地搬出书本知识,
“要信赖彼此,要重视彼此,要包容彼此。”
信赖、重视、包容。
魏尔伦若有所思,兰波又接着说下去,
“会被对方的言行牵动情绪,会想要和对方亲近,会……”
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黑发少年回答起来有点底气不足,
“会对彼此有占有欲?”
占有欲?
魏尔伦的眼神穿透镜面的反射,下意识看向黑发少年已经毫无痕迹的脸颊。
不,那不是占有欲——我只是觉得兰波为了任务伪装弱小的样子很不顺眼,只是担心搭档而已。
魏尔伦否定着莫名翻涌的情绪,却忽然有点后悔没把罗尼·杜亚的另一只手也提前切碎。
“明天见。”
兰波站在岔路口,叮嘱魏尔伦,
“天色很晚了,好好休息,明早我会去找你。”
说完,黑发少年又眨眨眼,
“晚安,保罗。”
“……晚安。”
还是去他的屋子?
魏尔伦不解地看着兰波的背影。
以前明明会嫌弃他的壁炉从来不烧,所以选择在自己家集合的。
算了,可能是最近天气暖和吧。
金发少年向家里走去——而且,兰波道别的话更加温和体贴了,他很喜欢这点。
魏尔伦正在切火腿。
摸不准兰波到底什麽时候能回来,成年人这两天除了白天继续调整接下来的规划,以及出门去烦雨果,试图让他帮自己找波德莱尔问伏尔泰的所在以外,就是在准备一些不太好买,或是不放心购买的食物,打算丰富一下菜单。
毕竟小谍报员实在有点太过于瘦削,褪去厚实暖和的外套后,少年人的身体就像是抽条和开花都太早的玉兰树,苍白而纤长,泛着脆弱的琉璃香气。
当然,魏尔伦没有觉得兰波真的很弱的意思——开玩笑,那可是法国乃至于整个欧洲最年轻的超越者,十五岁就能够一人平叛的法兰西王牌谍报员,就算是魏尔伦,曾经对异能掌握不够熟练时,在不开二阶段的情况下也只有被吊着打的份儿。
还好兰波的体术不行,只有理论精通,实践操作上没那麽强,才能让当年总被打趴下的少年人造神明在体术对打中得到一丝成就感。也正是因此,魏尔伦在体术上可谓是下了苦功,甚至于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就在魏尔伦一边把火腿切好的不同部位分门别类地放起来,一边胡思乱想今后的计划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成年人惊喜地转过身,果然看到兰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阿蒂尔?这麽快就回来了?”
“嗯。”
兰波轻轻回应了一声。
奔波了两天的小谍报员,原本和往常一样并未有什麽特殊的感觉,只认为这不过是必要的工作罢了。但诚实的身体却在看到站在厨房灯光下的魏尔伦的瞬间,从骨头的缝隙里升起酸涩的疲累。
黑发少年眨眨眼,忽然有点任性地提出要求,
“我想喝蘑菇汤。”
“好。”
金发的成年人微笑起来,
“阿蒂尔先去泡个澡?壁炉一直是烧着的,热水充足,新的家居服和浴巾都放在更衣柜的第二层。我很快收拾好火腿就开始做蘑菇汤。”
顺便再烤一根法棍吧,牛排来不及煎,总要配点主食。
“……嗯。”
其实刚才的话说出口,兰波就有点后悔——实在是太任性了,时间这麽晚,魏尔伦也不一定准备了蘑菇,但成年人的回答温和又贴心,令他紧抿着的唇也放松一些,少年点点头,脱下外套挂在门口,脚步轻快地走进浴室。
最后还是多加了一份火腿沙拉。
魏尔伦做好蘑菇汤后觉得只有汤和法棍的晚餐——或者说夜宵看起来确实太过简陋,干脆从刚分装好的火腿里拿了一小块出来,
“是今年的新火腿,味道没有那麽重。”
所以拿来做沙拉刚好,配上新鲜的蔬菜,清爽美味。
金发的成年人站在黑发少年身后,轻轻托起被主人用毛巾擦到不再滴水,但还是湿漉漉,连整体的弧度都比干着的时候弯曲许多的乌木色长发,重力包裹着空气摩擦出微热的风,将其上残留的多余水分彻底烘干,
“昨天上午刚走,今天就结束了任务,看来不是很困难?”
当年马拉美拖那麽久才解决,果然还是因为实力太差吧。
兰波摇摇头,
“不,也是机缘巧合。”
刚好小伯尔尼的外貌和他有相似之处,而他借此得到了罗尼·杜亚的真名。如果没有这个名字,想要从将罗尼·伯纳德这个身份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棕发青年身上找到蛛丝马迹,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和阿蒂尔长得很像?”
魏尔伦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下,他晚上吃过了晚餐,此刻托着下巴看向兰波,
“那我有些好奇了。”
之前大仲马带着马拉美来送数据的时候他躲在楼上,后来也没机会翻看那份数据的内容。
兰波咽下嘴里的面包,
“五官并不雷同,只是无端地会觉得相像而已。”
少年皱着眉,想起罗尼·杜亚看到他后就几近疯魔,还强装正常的精神状态,
“很幸运的碰巧。”
魏尔伦点点头,然后沉默地看着继续吃饭的兰波。
兰波喜欢用面包沾着汤来吃,蘑菇汤浓郁丰美的口感配着烤得外酥里软的面包,令他不自觉地柔和了眉眼。约莫是真的有点饿,少年吃饭的速度很快,虽然有在努力保持着优雅礼貌的仪态,但鉴于食物本身的特性,还是不免有浓白的汤汁留在唇角,尚且留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也微微鼓起来。
在魏尔伦的注视下,兰波本就因刚洗完澡有些泛红的脸颊,此刻的温度又升高一些,少年咽下一口沙拉,餐叉在面包上停顿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
“保罗。”
他声音无奈,
“你要不也先去洗漱?”
这就是赶人走的意思了。
魏尔伦识趣地站起来,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俯下身,抬起兰波的下巴,用拇指擦去少年唇角沾染的汤汁,然后在少年反应过来之前不留痕迹地后退一步,
“那我就先去洗澡了。”
一直到魏尔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兰波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成年的搭档哪里都好,成熟稳重、体贴细心、善于沟通、乐于聆听,只有一点实在是让兰波不太适应——太喜欢肢体接触。
兰波一边干脆直接用手拿起一块面包,沾了满满的蘑菇汤送进嘴里,一边皱着眉思考,不爱肢体接触的自己和同样不爱肢体接触的小搭档,未来难道都会变得喜欢频繁肢体接触吗?
这就是物极必反?
等魏尔伦洗完澡出来,兰波已经把餐具都洗完摆好,餐桌也干干净净,甚至连牙都刷好了的少年,非常自觉地走到魏尔伦面前,等待明明只存在了九天,却已经成为习惯的晚安吻。
但该来的触感却迟迟未到,兰波有点疑惑地歪歪头,
“晚安,保罗?”
“阿蒂尔。”
魏尔伦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家居服宽大的领口露出人造神明线条优美的锁骨,以及平日里穿着西装完全看不出来的精壮肌肉,他特意放低声音,让话语显得更加惑人,
“今晚我可以和阿蒂尔一起睡吗?”
兰波更加疑惑了,
“为什麽?”
“两天没有见面,我很想念阿蒂尔。”
人造神明又轻缓地眨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像扑着翅膀的蝴蝶,那对名贵的蓝宝石中带上一缕祈求,
“可以吗?”
“……”
其实也没什麽不可以的,反正昨晚他也是和小魏尔伦一起睡,今天和大魏尔伦一起睡当然无所谓。
再说了,搭档之间这种程度的接触本来就很正常,如果不是因为两人都不太喜欢肢体接触,其实以往出任务的时候,他和小搭档很多次就都该住在一起以免出事的。
兰波迟疑地点了下头,
“但我的房间会有点热。”
“没关系的,晚上的气温不高。”
魏尔伦火速回答。
“……嗯。”
兰波思索片刻,
“那保罗去把你的被子拿来?”
昨晚少一床被子,让小搭档一整晚都没盖上,还好人造神明的身体强健得就算来十只熊也能纯肉搏打过,不可能因为这样就生病。
“不用,家里的被子够大。”
“好吧。”
兰波推开门,开始整理原本就铺好了的柔软床铺,魏尔伦看着他像是小猫盘卧一样转着圈把被子调整到舒服位置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掀开被子一角坐了进去,然后握住少年的手腕,把他拽进被窝里,
“阿蒂尔。”
金发的成年人往旁边挪了一些位置,然后俯身亲吻黑发少年的额头,
“晚安。”
黑发少年乖巧地躺下,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亲友,大脑认同着十足的安全感,困意也因此立刻袭来,他的声音已经迅速变得有些低软,
“晚安,保罗。”
过了许久,魏尔伦侧过身子,撑起头,凝视着已然熟睡的兰波——黑发少年秀丽的眉眼安静地舒展着,成年人伸出手,极其轻微地抚摸一下,随后在少年淡色的唇角印下又一个吻,
“阿蒂尔……”
他小声叹息着,将少年拥入怀中。
屋内陷入温暖的静谧。
难道我和别人一起睡觉的话就一定会不自觉地钻进别人怀里吗?
兰波有些发愁。
但他隐约记得,就算是幼年时期和父母一起睡,似乎也没有每次醒来都在父母怀里啊?
“阿蒂尔。”
魏尔伦将刚煎好的两份热松饼淋上枫糖浆,端到餐厅时,看到兰波还微蹙的眉头,不解地问道,
“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之前没发现我的睡相似乎不太好。”
兰波选择放弃思考,反正他也不会和别人一起睡,
“抱歉,保罗。”
“……没关系。”
魏尔伦忍住笑意,柔声回应,
“我不介意,阿蒂尔这样没有什麽问题。”
兰波抿着嘴点点头。
吃完早饭,兰波也该出门了,今天是任务结束后的第一天,例行汇报的日子,他要先去找小搭档大概对一下汇报内容,再和小搭档一起前往铁塔找老师。
“啊,说起来。”
魏尔伦想到雨果前天和昨天都果断拒绝他的样子,试探着询问,
“阿蒂尔觉得波德莱尔老师会相信我吗?”
兰波愣了一下,
“应该……会相信吧,老师一向是通过心灵之花来辨认身份。”
人的心灵之花是不会出现花型的变化的,只有颜色和花瓣上盘旋的雾气会随着心情或意志的转变而改变。
“也是。”
魏尔伦低声诉说,
“我可能有事情需要找一下老师。” ?
保罗找老师干什麽?
兰波看向魏尔伦,但后者的表情并无异常,仿佛只是在说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少年谍报员垂下眼帘,轻声追问,
“保罗要做的事情,会伤害到法国和铁塔吗?”
“不会。”
魏尔伦的回答斩钉截铁,
“绝对不会。”
只是结束异能大战,让铁塔的大部分成员——尤其是兰波,哦,还有少年的自己,能愉快退休而已。
兰波盯着他许久,才挪开视线,
“嗯。”
黑发少年想了想,又叮嘱一句,
“最好别让太多人知道你的存在,否则高层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对你不好的决策。”
“我知道。”
魏尔伦听得出来,兰波已经在关于他私下谋划这件事上退让,成年人的心情极好,他重新将兰波的围巾绕成更加舒适且不会松散的样子,又把裹在柔软布料中的黑色长发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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