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垂眼,看着落在自己怀里的牡丹,魏宿是有病吗。
魏宿瞧着花念的样子,移开目光又摘了一朵牡丹,这次摘的花颜色淡些的。
他问冯贺:“冯公子何必多此来问一句,难不成冯家的下人顷刻之间死了吗。”
他和花念从内院出来那一刻除了在外面住持宴会的老太太和几个冯家人,其余人应该都知道了,他和花念坐了这么久冯贺才姗姗来迟,问这句话装傻装得太过了。
花念抱着火炉,站在后面看着,魏宿这张嘴,只要不说他,出口的话语还有点悦耳。
冯贺笑了笑:“殿下和花大人为何会从我家内院出来。”
魏宿抬眼:“你不知道?”
冯贺:“在下愚钝。”
魏宿点头:“确实愚钝。”
装得没有花念好。
他看着旁边悠闲的花念问:“花大人知道我们为何从冯家内院出来吗?”
花念懒洋洋看过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今天休沐。”
魏宿责怪看着花念:“花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休沐日哪有公务重要。”
花念将怀里的花放进了袖中,对于魏宿的话只当没听见。
“冯公子去问问你九叔,问了就知道我们为何从内院出来了。”
冯贺一脸惋惜:“我九叔昨夜突发风疾,现在已然不会说话,问不出了。”
魏宿微微凝神。
花念轻笑:“听闻殿下认识一个神医,不知殿下是否可请神医为冯侍郎整治。”
冯贺带着希冀望着魏宿:“殿下真的认识神医?”
魏宿玩味看着花念,眼底闪过一丝怀疑。
“认识。”
冯贺立刻行礼:“请殿下介绍神医,冯贺感激不尽。”
魏宿转头轻笑:“行啊。”
... ...
从冯家出来。
魏宿的马车上,花念再次煮茶。
魏宿出声:“够热了,你都抱着一个火炉子了。”
这人哪里是煮茶,分明是想点燃炉子暖身。
花念依旧拨弄着炭火:“在□□弱,还请魏王体谅。”
魏宿热得掀开车帘吹风,花念坐在侧边,吹不到对方。
他问花念:“本王什么时候认识神医了,花大人明日去哪给本王找一个神医。”
花念:“无须找。”
魏宿转头。
花念脸色被火烤得红润了些,魏宿听见对方说:“殿下猜到了不是吗,冯侍郎已是弃子。”
这狐狸果然狡猾。
花念轻轻夹起茶叶,这条密道被找到,加上魏宿在庄子里查到的东西,冯九轻则罢官,重则处斩,若冯九在被魏宿抓之前如同死人,将一切罪责揽下,那冯家便还可以将自己摘出去,这也是冯家给朝廷的答案,推出一个冯九想要这件事翻篇。
魏宿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什么都不和冯家谈,仿佛只是走错了路去赴宴,露了面让冯家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就带他走了。
没有一击制胜的把握,冯家很难连根拔起。
盘根错节,百年来的累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花念放了茶,搅动着勺子:“殿下明日随意找个神医应付应付便好了。”
想要移走一棵活了百年的参天大树,光是恶劣的环境可不够,还得将那些茂密的枝叶砍了,地下的土挖干净,只剩树干才好移走。
花念想起自己的披风,早就不知道被魏宿的人拿到哪里去了。
魏宿突然问:“你说冯贺在想什么?”
花念:“殿下的人不是监视着他吗,看了就知道了。”
地道越走越窄是因为有人试图从冯家填堵,为何没堵就得问冯家人了,这也间接将他的披风弄脏了。
花念说完将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杯茶他其实也只喝了最开始那口,剩下的凉了便倒了。
吹着茶,魏宿突然靠了过来。
“花大人,你这云顶银针可卖过别人。”
花念轻轻勾起嘴角。
“不曾卖过,不过赠出过一些。”
魏宿:“都有谁?”
花念看着魏宿:“殿下,这不过是些个人私交,并未触犯国法吧。”
魏宿明白了,花念不想说。
啧,要是别人他就动刑了,偏偏是花念。
他坐回去。
刚刚那丝怀疑还在,花念提了神医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可联系他身上的事,处处透露着古怪。
花念淡定烤着炉火,任由魏宿打量。
马车渐渐出了城,花念也不问去哪里了。
折腾了大半日,他连午膳都还未用。
“殿下,给您办事连口饭都吃不上吗?”
魏宿挑眉,埋汰谁呢。
“停车。”
车停了。
花念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四周是树林,他放下帘子,老神坐着。
魏宿下了车喊:“下来。”
花念叹气,没有挪动丝毫:“殿下,冷。”
魏宿无语,花念穿的是他一倍多。
“生火。”
下面人速度极快升了火。
魏宿坐在火边:“花大人可以下来了吧。”
花念将炉子盖上,慢慢从车上下来。
魏宿递过去一只穿在树枝上的鸡,花念没接。
魏宿:“不吃?”
花念看着魏宿,有些许无辜。
“殿下,在下不会烤鸡。”
魏宿笑了。
他看花念比那闺阁里的小姐还要娇气,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衣裳沾了泥就不穿了,怕冷又体弱,嫌弃他的马车硬。
他将鸡拿回来放到火堆上烤。
“花大人,你小时候是被当成姑娘养的吗?”
花念笑着说:“殿下这是哪里话。”
魏宿烤着鸡,往上洒了盐。
花念:“盐少点,在下不吃这么多盐,烤得嫩一些,在下牙口不好。”
魏宿:“呵。”
花念轻笑:“殿下好手艺。”
两人枯坐了会儿,花念将一旁的饼拿出来烤热。
等鸡烤好,花念递过去一个饼。
“殿下辛苦了。”
魏宿将鸡分了一半给花念,拿过饼吃了一口。
花念看着这半只鸡,撕下一块吃了。
火候很好。
他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魏宿看过去。
花念:“太腻。”
魏宿用刀片了一片鸡肉送入口中,盯着花念。
“花大人是真不怕跟着本王出来,命丧这荒郊野外啊。”
花念小口咬着饼:“殿下是好人,在下自然不怕。”
魏宿将手里的刀扔出来,擦着花念的头发过去,一缕短发落到了花念的袖子上。
魏宿笑着看着花念:“上次就说了,花大人别落到我手里。”
花念看着这缕头发,刀过得太快,他没反应过来。
他放下饼将这缕头发收入袖中。
“我体弱,殿下莫要吓我。”
魏宿:“我可不是吓你。”
花念脸上带着清浅的笑,眼里深处却是一片漠然,他半阖眼,袖中的手握紧了那缕头发。
“殿下,我不经吓的。”
魏宿无趣地收回目光。
这张脸仿佛假的,何时何地只要他看过去永远都已是一成不变的笑意。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魏宿斜靠在角落里,闻言道:“花大人猜猜,花大人不是一向很能猜吗。”
花念半阖眼:“在下猜不出。”
魏宿:“猜不出那就没办法了。”
花念靠着车壁,双手在炉火上烘烤了会儿,渐渐闭上了眼睛。
有些累。
马车瞬间安静了。
魏宿目光渐渐从手里的卷宗上移出,他看着花念的脸。
这张脸仿佛在哪里见过,对方不该是现在这副假模假样的笑,要更懵懂一些,纯真一些,慌乱之下睁大了眼睛,就像个姑娘。
他想到这里面无表情低头接着看卷宗。
他脑子是最近找人找出问题了吧,看花念都像个姑娘了。
虽然花念确实长得很好,静静看着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春水,润物无声。
魏宿重重翻开了下一页,外表最是骗人。
花念轻轻睁开眼。
魏宿:“本王吵到你了?”
比他还警觉。
花念:“抱歉,在下睡着了。”
魏宿低头拿起书,淡声道:“在我面前就别装温润无害的模样了。”
花念定定地看着魏宿,突然勾唇:“殿下教训得是。”
魏宿余光扫着又在拨弄炭火的花念。
看着有了些生机。
夜幕逐渐落下,马车总算停了。
魏宿:“下车,下面的路马车走不了。”
花念:“好。”
看着又是消耗体力的路,魏宿今日是想累死他吗。
花念跟着进了林子。
山间小路夜里最是难走,林间湿气重,花念慢慢抱紧了手。
走了一个多时辰,花念听见了水声,且水声逐渐变大。
像是瀑布。
魏宿:“到了。”
花念看着四周,这是一处寒潭,上方的流水落下冲击在寒潭里,哗哗哗的声音让人烦躁,寒潭边上有洞穴,两个。
魏宿递给花念一盏灯。
“花大人,兵分两路,你进左边,我进右边。”
花念轻叹:“我进去能活着出来吗?”
魏宿笑起来:“花大人这说的什么话,明日你还要上朝呢。”
花念提着灯,直接走进了左边的洞穴。
魏宿让一半人跟着花念,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进了右边。
洞内湿滑,旁边就是寒潭水,花念贴着墙慢慢进去,一路弯弯绕绕,花念的衣服被蹭脏了。
再往前走,石壁上出现了火把。
花念:“熄火。”
后面的人全都熄了火,花念将手里的灯灭了。
这是哪?
魏宿肯定不会随便找了个地方让他来。
花念让后面两人去探路。
路上遇见了几次巡查。
花念被侍卫拉到一旁躲着。
花念看着那些巡查的人,会武,脚步有力,习惯了洞穴的路,却懒散得很,巡查得也不仔细,不像特意训练过的人。
眼前有多条岔路,花念选了巡查那几个人来的那条路走,这里岔路极多,若是不熟悉的人很难走进去。
这样的洞穴一半是天造一半是人造。
路上又遇见了几次巡查侍卫。
路越来越难走,阴冷袭着全身,光亮也越暗。
“大人,前面没路了。”
走在前面探路的侍卫回来禀告。
花念思索了会儿:“找找有没有机关。”
大家散开寻找机关。
这地方到底是哪,魏宿有什么目的,刚刚那些巡查的人看起来更像是山贼。
他伸手敲着墙壁,突然背后一凉,没等他转头脖子上就多了把刀。
洞穴黑暗,周边侍卫看不清他的处境。
没直接杀了他,那他就还有用。
花念被暗处的人挟持着跟着后退,他伸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玉佩,玉佩落地,清脆一声。
暗处的人按下了机关,掐着花念的脖子拖着入了机关内。
今日出门就该看看黄历。
花念忍着脖子上的疼痛,他出声:“你是谁?”
暗处的人没说话,一掌敲在了花念的后颈。
花念意识猛然跌入黑暗。
“好黑。”
这是哪?
花念睁开眼望着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明明是白的却感觉很黑,他撑着手坐起来,摸到了身后的树,一支箭从远处插入了他头顶,他呆愣看着左边缓缓又坐了回去。
“抱歉,我没看到这里有人,没伤到你吧。”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
花念迟钝了会儿道:“没有。”
十四五岁的嗓音稚嫩,或许是着了凉,沙哑得不成样子。
那边穿着红蓝劲装拿着弓的人慢慢从迷雾里走出来。
“啊,原来是个姑娘啊,”这句话说完那人立刻转了过去,“你,我,那个,是我唐突了,抱歉。”
花念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他慢慢低头,哦,他的两只鞋袜都脱了,脚上还流着血,旁边的鞋子上沾满了泥泞,一低头一缕发丝落到了水里,他前面就是条小溪。
“我不是姑娘......”
他话音还没落又是一支破空而来,射中了一只大雁,大雁恰好落在他面前。
“魏宿,我中了!哈哈哈哈。”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身旁背过去的人开口:“不准过来,就站在那儿。”
“为什么?”
魏宿:“滚远点。”
“大雁,我射的。”
魏宿:“行了,我给你拿过去。”
魏宿低声:“姑娘,你穿好了吗?”
花念抬眼,想说这人是不是瞎了,他哪里是姑娘了,结果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这人闭着眼过来摸到了大雁,又将树上的箭拔了,将那只雁放在了树下。
“抱歉,这只雁送你。”
说完对方就跑了。
远处还有那两人的交谈声。
“你的雁呢?”
“没打中。”
“哈哈哈,魏宿你也有空箭的一天啊。”
“将我的马迁过来,还有我的披风。”
“你要干吗?”
“...我不要了,都扔这了。”
“你中邪了?...”
“闭嘴。”
花念转头看着这只雁,雁突然跳了起来,往他后脑狠狠来了一下。
“嘶。”
花念睁眼,摸着后颈慢慢坐起来。
他还在洞穴内,不过被关押了,周围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张床。
又梦到了,当年邀月楼一事后他天天都会梦到这个梦。
魏宿早年眼瞎,两次将他认成姑娘,这是第一次。
那年他十五还不到,在书院考了第一高高兴兴回去,他爹说身子不舒服,药方里的一味药城中缺货,让他去山林里寻药,给他的人在来到途中走散,他因为采药摔散了发冠,脚也磕到了,他对着溪水将发冠拆了,正在洗脚上的血污一支箭射了过来。
花念想起那时的自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样的深山,他一个人犟着去将药采了,他不是不知道父亲是故意的,他只是抱着一丝可笑的念头,觉得自己采了,父亲会知道自己的孝心,他虽然不在花府长大,但父亲永远是他父亲。
他慢慢抱着自己坐着,冷死了。
从怀里拿出一支哨子,用力吹了几次。
这哨子的声音只经过特殊训练过的人能听见,同时将身上的香囊打开,香味立刻散出去。
他摸着腰间的玉佩,刚刚故意解掉了一个,现在身上还有一个,他将这个玉佩也解下来藏在身下的稻草里。
若他没猜错,很快就会有人来带他走。
这些山贼和八里坡那些估计是同伙。
果然如花念想的一样,很快就有人来将他带走。
是几个全身穿着黑衣的蒙着面人,他们给他蒙上眼睛,捆上了手,压着他往里面走。
走了许久,这一路并不平,弯弯绕绕,且他们一直在向上走,花念身上的香囊时不时洒出一些,这些人步履很稳,能察觉出训练有素。
越往里走路越来越宽,这里似乎是个平台,滴水声入了耳。
花念的眼罩被摘了。
面前是个水牢,两次的牢里关着的人有些眼熟。
是逢春和常玉。
花念眉心皱起,逢春似乎还有些意识,常玉却是昏迷在牢里。
正中央有个大水潭,寒气一股一股顺着花念的袖口往花念身上钻。
水牢寂静无声。
花念忍着寒意等了会儿,有人来了。
来者穿了一身黑衣,脸上一道横贯的刀疤,望着他的眼神犹如狼看见了肉。
这人是安勇侯!
他和魏宿两年前第一次在朝上联手就说为了查安勇侯,这人不是死了吗。
安勇侯沈义看着花念,忍不住笑出声。
他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花念:“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哈哈哈哈哈。”
笑了许久,沈义不笑了,他看着花念的眼神带着一丝怀念:“花念,我们许久未见了。”
花念懒得说话。
沈义突然暴怒。
“你哑巴了吗,你曾经不是很能说吗,今日落到我手里怎么就哑巴了,啊!”
花念不仅没说话,连个眼神都没给沈义。
他不知道沈义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在乎沈义现在的样子。
沈义往前冲,借助轻功就要飞上花念站的台子。
压着花念的人往后退了。
花念心下一动。
眼看沈义就要借力爬上来,远处一把刀将沈义打了下去。
沈义转头:“谁?”
花念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来的人藏在了斗篷里。
“沈义,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吗。”
沈义指着花念:“走?他在这,老子不走。”
斗篷里的人觉得奇怪,花念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亲自带人前来查探。
“沈义,走。”
沈义恨恨看着花念,要不是这个人给他设圈套,他怎么会输,怎么会输!明明前一日他约对方出来喝酒还答应了,后一日就带着人查他。
这张脸,这张极致漂亮的脸,他死都不会忘记,抓他的时候无情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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