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任继承人上位,公司里势力都会重新洗牌,继承人亟待培养自己的势力。所有的宴会参与者都是他们势力的“备选者”,同样,来参与的人也会对继承人的能力与价值进行评估。如果双方均对彼此满意,就会达成利益合作。
江钦心不在焉跟在韩承身后,一路上地一直看韩承与别人谈笑风生。韩承似乎认识许多商界的人,很多他看着眼熟的大佬看到韩承后都会带着女伴,上前打招呼。
“这位是韩先生的…?”女伴看到韩承身后的青年,疑惑地问。
韩承抿了口酒,笑而不语,半刻后转移话题:“吴太太又变漂亮了,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很衬你,不亏吴总斥巨资拍下。”
被唤作吴太太的女人被夸得忍不住掩唇笑,望向身旁男人的眼神温柔似水。
“不打搅二位,韩某有事先离开了。”
说着,韩承从两人身旁走过。江钦人生地不熟的,只能紧紧跟着韩承。走到人少的角落,韩承把高脚杯放在桌上,深黑的眸波澜不惊,身后传来江钦的声音,又轻又低:“你好像认识很多人。”
韩承意味不明地冷哼,“有话直说。”
江钦捏了下掌心,清亮的眼睛望着韩承,只有没经过社会的荼毒才会呈现出如此色彩,他发自内心地疑惑:“律师会认识那么多人吗?”
“当然。”韩承勾唇,余光瞄到走廊尽头走出的人,往前倾身,手撑在江钦身侧的玻璃桌面,将人挡的严严实实,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江钦的表情,问他:“刚才那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
江钦思索,他记得韩承称呼男的为吴总,女的为吴太太,所以他们的关系是:“夫妻。”
“单纯。”韩承语气嘲讽,“男的是xx公司总经理,女的是他的情人。”
江钦睁大眼睛,听韩承继续说:“他的原配是公司老总的女儿,嫁给这男的后,老丈人疼女儿,就给这男的一个总经理当。男的也有那么一点出息,当总经理后,做成几个项目。”
“不过人么,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被捧高了,就妄想得到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江钦听得一愣一愣,小脑瓜灵光一现,“所以他才要你帮他打官司?”
韩承粗眉挑起,看着江钦:“不错,他想要公司的股份,搜集了一些原配子虚乌有的出轨证据,将原配告上法庭,让我帮他打离婚官司。”
听完后,江钦心里涌出一股气,“他自己养情人还污蔑原配妻子?好坏的人。”
韩承哼笑,江钦忍不住问他:“那你帮他了吗?”
“帮了。”
江钦顿时咬唇,眉头皱起。
韩承不紧不慢地补充:“帮他认清自己的愚蠢。”
江钦这才舒了口气,韩承这个人虽然称不上多好,但还是不坏的。
嘈杂的声音从酒店音响传出,宴会即将开始,众人纷纷在大厅落座。韩承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身旁正好空出一个座位,让江钦坐了。
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上舞台,他穿着严肃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板板正正,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他的矜贵。俊美的长相不减当年,只有眼尾的细纹可以窥见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便是当今梁家家主,当年以风流多情著称,迷倒了一众世家大小姐。时光让他褪去轻浮,沉淀出成熟深敛,倒有几分家主的模样。
台下第一排坐着他的几个儿子,他们你死我活斗了许久,就在刚刚还在彼此算计。但那些把戏男人见了太多,与他当年夺权时相比像是过家家一般不痛不痒,完全无法入眼。
男人的冷眸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眼神冰冷无情。他一生有过许多情人,生的几个孩子不管出身如何都一视同仁地接受同样的教育,却都长成了废物,无一让他满意。
只有那个在外面长大的孩子。他本不打算把他认回,在那样穷苦家庭长大的孩子势必也成不了大气。直到属下把梁迟前半生所有资料发给他,他生了兴趣,后来又查到梁迟大学期间一直在做软件程序挂在网上卖,梁氏旗下某个公司曾多次使用他设计的程序。
再后来,梁迟自己创业,与另外一个人合伙创办追禾。作为新兴公司,追禾从千万家产业的竞争中杀出,未来的价值不可估量。
而梁迟,也从一个无权无势的穷苦人家子弟变成手段雷硬的梁总。
这个孩子最像他。
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做他梁家的下一任家主。
“承蒙不弃,梁氏一路走到现在……”男人慢条斯理地致辞,然后宣布:“相信梁氏下一任总裁—梁景生会带领梁氏攀登更高峰。”
话一出,台下第一排的几人均变了脸色,其中一人甚至当场摔椅。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人纵使满心愤恨,也只能乖乖扶好椅子坐好。
“一个养不熟的私生子,在外面流落那么多年,真是命大。”那人咬牙切齿地骂道,“把梁氏交到他手里,老东西也是老糊涂了。”
男人无视所有的声音,深沉的眸望着最后一排站着的梁迟。
“景生,不要辜负梁家对你的信任。”
梁迟面色未动,在众人的视线下,走上台去,经过江钦身侧时,余光停顿片刻,又缓缓收回。
“梁总那几个儿子个个阴狠冷情,梁景生能在他们之中胜出,他的心思手段难以揣度。”韩承勾起唇角,笑意寒凉,望向江钦:“你要和这样一个随时充满算计的人在一起吗?钦钦。”
就江钦这个脑子,一定会被梁景生吃的渣都不剩,他想。
江钦紧抿着唇,此刻完全听不进韩承的话,目光落在台上的人,他好久没见过梁迟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梁迟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等他成为梁家家主,他们就会彻底分道扬镳了吧。
梁迟站在男人身侧,二人有着如出一辙的黑眸,黑漆漆的,古井无波,叫人永远也捉摸不透。从男人手里接过话筒,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望向台下乌泱泱的众人。
“我是梁迟。”
“站在这里要澄清三件事:一,梁景生与我无关。二,梁总或是梁家与我无关,我只有一个家人姓万。三,至于梁氏继承人,同第一条,我叫梁迟,不叫梁景生。”
台下正准备鼓掌的众人变了眼色,谁都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男人亦然,他冷幽的眸直视着梁迟,仿佛阴毒的蛇漆黑无光。大厅一时鸦雀无声,只有梁迟走下舞台阶梯的脚步声。众人的视线如有实质投到在梁迟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韩承也像其他人一样,看着梁迟的背影,眉头紧缩,眼神变得愈发奇怪。
怎么可能?梁景生怎么会放弃梁氏。
在场唯一几个高兴的人就是第一排坐着的那几人。
梁迟的退出又让他们有了夺权希望。
韩承想不通地坐好,余光瞥向身侧的人,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
临近傍晚,天边云彩红艳,落日余晖,染红了整片天空。
酒店有很多门,来的时候忘记是从哪个门进来,他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最后随便从一个门跑了出去。
跑的很急,生怕错过这次相见,以后也再没有机会了。
额发被汗水沾湿贴在眉毛上方,江钦一边跑一边急切地找寻着梁迟的身影,环视四周,只有过往的路人。
他忍不住吞咽,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睫抖动。
还是…来不及了么。
一只大手从身后探过,环住他的胳膊,江钦被一股强力拉得转身,撞上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青柠传入鼻腔,几乎是瞬间,他因为惊惧瞪大的眼睫浮起水雾,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流,哭得无声无响。
胸前的衣服被眼泪浸湿,梁迟低下头用指腹抹去江钦眼底蓄满的泪,半是心疼半是无奈低声道:“小可怜。”
江钦嘴角往下撇,闻言吸了吸鼻子,想忍住眼泪却丝毫止不住。
精神紧绷太久,一朝有了发泄口,便再也控制不住。
这段时间他不停地想,为什么梁迟会是梁景生?
上天与他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在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间,他得知梁迟是原文里那个很坏的渣攻,不仅不喜欢自己最终还会跟别人在一起。他明明都已经做好了要和梁迟结婚的打算,一切美好都被这个变故打碎。
江钦垂着眼,眼睫挂满泪珠,被梁迟一点一点擦去。
他吸了口气,维持着语气,哽咽道:“你…为什么要放弃梁家?”
外面人来人往,梁迟把人抱起放到旁边被树遮挡的小亭子里。小亭子边上正好有一张小凳子,江钦坐在凳子上,他站在下面,两人正好能平视。
梁迟没答反问:“钦钦不是讨厌梁景生?”深邃的眸抬起,瞳孔映出江钦小小的身影。
“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一个身份,梁迟。”
江钦哑然失声,注视着梁迟。梁迟的眼睛像是夜晚平静的海,他深陷其中,却心甘情愿。
“…对不起。”过了许久,江钦哽咽出声,鼻音很重,让梁迟以为他又要哭了。
他好像不是一个很好的人,宁愿去相信那些还没有发生的子虚乌有,也不愿意信任眼前这个曾冒着生命危险救他的人。
“那钦钦原谅我了吗?”梁迟捧着他的脸,温柔地摩挲着他的眼尾。
江钦鼻尖红通通的,手抓住梁迟的手腕,一双透亮的眼睛被眼泪清洗过变得愈发亮,他看着梁迟,声音发颤:“我们可以和好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梁迟圈住小王子的腰,英俊的眉眼深情地注视着他,“复合吗?钦钦。”
如果说江钦是站在象牙塔里的小王子,那梁迟就是守塔的骑士。
江钦不喜欢梁景生,那他就把所有与梁景生有关的事物从自己身上一一剔除。
他从不认为江钦与他分手是置气,是他隐瞒在前,江钦无论怎么闹都是他的错。他能做的只有挽回与补偿。
江钦重重地点头,脸贴在梁迟的脖颈,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安。
象牙塔很大,爱迷路的小王子经常走散,但骑士总是能很快地找到他。
天边晚霞正盛,云层飘过,骑士牵着迷路的小王子走往回家的路。
他们永远不会再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