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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守寡失败以后(祈幽)


林思和边吃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砂锅上,一根根竹签子串着肉蛋蔬菜,卤汤滚动冒着热气,丝丝缕缕的香味直扑鼻腔。
刚才还觉得鱼杂锅好吃,现在他觉得没吃过的卤汤锅更香。
老林摸了摸肚子,松松裤腰带还能吃,“点!”
“你可悠着点。”
老林嗤了一声,“老子当年行军打仗的时候一个人干掉五个拳头大的馒头,不过是一点肉菜,能占什么地方。”
“……那个时候还没我呢。”
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啊!
劝是劝了,但行动上一点没输,立刻去点了卤汤锅。
得味楼后院,一直观察着外面情况的黎未组织了人手又搬了三张桌子和配套的条凳出去,整个三猴子路热热闹闹的,仿佛得味楼以前的盛景回来了。
一个白天,特别是饭点的时候,三猴子路的人流量几乎没少过,小餐车旁边又多了馄饨摊,黎未让春夏出去买了两碗馄饨,和容瑾在屋檐对坐一处吃掉的,青菜粉丝鸡蛋馅儿的大馄饨,味道清淡,刚好冲淡了待在后厨烟熏火燎的浓烈。
夜色来临,落日余晖中,三猴子路的热闹渐渐散去。
馄饨摊的小夫妻早就收拾完了,打了个招呼先走了,随后走的是烧饼摊的老板。
得味楼的两辆小餐车慢吞吞挪动着往后院走。周元亮站了一天,干活的时候两条胳臂翻飞,歇下来后他觉得自己不行了,浑身上下像是被张师傅的大拳头狠狠打了一遍,过门坎时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容瑾眼捷手快扶了一把,他差点就摔了个狗啃屎。
“我没事。”
周元亮嘴硬地说,“不就是做豆腐嘛,我还能干。”
白塘,“……”
他半抱半扶地终于把人扛了进去。
后院里点了火把,桌椅随便放着,大家挤挤挨挨地坐在一处,视线聚集在一处方向,在那儿,容瑾和黎未并肩站着,一个清瘦颀长、一个气质温文,往那儿站着真是一对璧人。
这对璧人还发钱,累得打蔫的大家瞬间精神了不少。

周元亮把脸伸给白塘,他累得傻笑,两条胳臂抬不起来。
白塘推开他的大头,郁郁寡欢地拿起了自己的挎包收拾东西回家。踩着夜色,走在人迹寥寥的长平街上,他有些怅然又有些失落,石头饼比预料之中的还要难卖,围观的客人更多的在乎那新奇的做法,对石头饼本身兴趣缺缺。
干硬的吃食远没有铁板豆腐和鱼杂锅吸引人。
他紧了紧自己的背包,茫然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调整。他跟着师傅学的白案,擅长做各种细点,面粉、猪油、糖、豆馅儿……他能够擀出银丝细面、能够捏出漂亮的枣仁酥核桃酥荷花酥、能够做出以假乱真花馍。
所有会的东西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划过,竟没有一样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拿得出手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
“师兄。”
白塘加快了步子,不想周元亮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师兄,白师兄,白塘!”
周元亮扯着嗓门喊,嗓子都喊劈叉了,喉咙里嘶啦嘶啦地发出喘气声。
白塘无奈地停了下来,“别喊了,把巡吏招来。”
周元亮拖拉着脚步走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那你不等我。”
白塘等着周元亮走过来后拿过了他拖在地上的包,两家住得不远,刚好顺路回去。
周元朗抠了下面颊,几次看向白塘的侧脸。
白塘的表情一向乏善可陈,他不喜欢笑,不喜欢做夸张的面部动作,但不代表他是个面瘫,不高兴了他也会耷拉着眉眼。
“想说什么就说,别总是看我。”
“师兄你别苦恼啊,容瑾刚才不是说了,什么场景卖什么东西,石头饼现下没有受众,但未来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处,让你不要灰心。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啊,而且今天人多的有点离谱,说不定明天热闹劲儿过去了,咱生意就又平淡无奇了。”
“盼点好的吧。”
“哈哈哈,对,当然是生意兴隆。”
周元亮捏着怀里面的红封,很厚,里面钱很多,在失落的白塘跟前他不敢有太兴奋的表现,但真的很为这笔浮财高兴,他娘子有身子了,未来他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现在租住的地方还太小,要攒钱换个更大的地方,要买自己的房子。
小吃摊的生意火爆,给了周元亮更多的畅想。
得味楼沉寂太久,周元亮顶着生活的压力在楼里面坚持,现在看来他的坚持是对的。
得味楼未来会更好的。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容瑾带来的。
青布马车上,门帘子掀开,两侧的窗户也开着,专门在外行走办差的小厮郭秋和春夏一左一右夹着驾车的师傅坐着,郭秋年龄不及二十,一张埋在人堆里就直接不见了的普通面孔,他说:“府令给一些大商行发了帖子,邀请他们于下月下旬到东洲府商量事宜,具体日期我没有打探出来,但此消息准确无误,知道风声的一些小商户已经开始行动,提前来到东洲府。”
容瑾明白了,这是东洲府府尹以官方的名义召开了一个商会,商会具体内容不知道,不是买买买、就是卖卖卖吧,于江南地区甚至更远地域的商户来说都不是小事。
闻听到消息的小商户提前行动起来,他们吃不到肉,但能够喝到点汤。
难怪前两天容瑾去码头的时候觉得人好多,操持着各种口音,“十里不同音,隔河听不懂”,有太多方言他听不明白,他只是觉得稀奇,没有往深处想,还以为南湖码头每天都这么热闹呢。
“我问了一些小商客,是一个北来的小倒爷率先起的头,吆喝着大家到咱这儿来吃饭,他说前两天吃了炸臭豆腐又香又独特,别的地方少见。停留在码头上没事,那些小商客就往这儿来了,带动了咱的生意。”
“那个商客打听出来是谁了吗”
黎未问。
郭秋说,“有人给我指了,下次见到我能够认得出。”
“好,明儿个你看着,要是他再来,你邀请他来见我。”
“好的,少爷。”
郭秋应下了,他坐直了身体,看着前方,不再打扰车内的二人。
“应该好好谢谢那位小商客。”
黎未坐在马车的正位,累极了,他就靠在车上,身后垫了一个小的引枕,交握的双手放在并拢的双腿上,整个人显得很乖巧可爱。撑着头,懒散地靠坐在黎未左侧的容瑾这么想着。
他懒洋洋地说:“是该谢谢,但也不用太刻意吧,省得他像是咱请的托一样,让外人瞧见了有想法。”
明明是自来水行为,一旦收受了得味楼的钱财礼物,反而落了下乘。
黎未拧眉,“你说得对,但……”
“别太有心理负担,得味楼值得的。”
黎未点着头,他笑着说,“多亏了你想出了这个点子。”
“我只是提供了个点子,真正安排实行的是你,你合该谢谢自己。”
黎未半张着嘴,他没料到容瑾会这么说,触手可及的男子歪着头看着窗外,外面已经天黑,唯有马车上的气死风灯路过后扫出了的亮处,街景没什么特别,可他看得那么专注,嘴角含着浅笑的他像是下一刻就会背起行囊、踏足远方。
一想到此,黎未的心头跳了一下,他喊着,“容瑾。”
容瑾收回了视线,“嗯”
黎未抓住了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不愿意容瑾飞走。可是面对男人温柔询问的目光,他又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鼓了鼓脸颊他置气似地说:“喊喊你。”
生自己的气。
容瑾下意识抬手揉了下黎未的脑袋,“小孩子似的。”
马蹄落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车轱辘黏着地面,风自窗外进来,撩动了黎未散落在鬓边的发丝,以及容瑾悬空的手。
“抱歉。”容瑾似摸了火塘一样猛地抽回手。
黎未蚊蚋似的声音说,“没事。”
两个人都闹了大红脸。

“哪家的,大晚上的还在路上闲逛。”
火把映照下,容瑾挑开门帘子看向外面,大概十二三人的巡吏编队,有持火把的、有拿刀甲的,为首之人触及到容瑾的目光,他淡淡地看了过来,朝着容瑾颔首。
容瑾微笑,轻声对黎未说:“我同学。”
这么大的阵仗黎未主仆几个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黎未听说那个吏目是容瑾同窗后提着的心落了落,让郭秋答复。
其间其实没多少耽搁,不会让巡吏等得失去耐心。
郭秋从马车上跳下来,作揖说,“大人,我们是得味楼黎家的,店里忙乱收工的晚到这个点才归去。”
吏目点点头,告诫着, “往后月余东洲府人多事杂,晚上尽量不要在外逗留。”
“知道了,多谢大人提点。”
巡吏让开,让马车走,交会的时候容瑾的头探出车窗说,“好久不见。”
吏目点头,一张冷肃的脸上终于带上了点笑容,“清瘦了许多,我听王有礼说你和他有联系了。”
“有些事情拜托他,今天不便,改日你得空了来得味楼找我,请你吃饭。”
“好。”纪言明点头。
刚才是职责所在,不能多言,现在作为同窗兼朋友,他就多说两句。
谴退左右,他走近了马车一些,“府令在朝廷支持下于下月召开商会,谈的是大事,藉此会有更多人涌入东洲,得味楼可早做准备。还有,城内上下会有收紧,府令发话了,闹事的从严。”
容瑾正色,他拱手说,“多谢提点。”
他们在三猴子街上摆摊,人多且杂,稍微弄不好就有可能酿成口角,严重者就被扣个寻衅滋事的罪名,得味楼是一家酒楼可遭不住这个。
“不客气。”纪言明皱眉,“你还是多注意自身吧,你……”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车内,于暗处端坐的小哥儿就是黎家的新东家,也就是招容瑾入赘的人啊,是个看起来骄矜端方的,应该不难相处。
“算了,你向来主意正,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好了,就是别再钻牛角尖了,多思无用。”
“好,我知道了。”
容瑾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在记忆中原主觉得自己孤僻,旁人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他,没有朋友、没有关心。
心中松快了一点,是残留在身体中的执念消失了吗
其实你是有朋友的。
与纪言明道别后,马车继续行驶,空气中已经没了刚才的暧昧因子,忙了一个白天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渐渐的只有车轱辘撵着地面的声音在碌碌地响。
靠着引枕的黎未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没过多久身体就软软的往旁边靠,兀自看着外面的容瑾忽然觉得腿上多了个柔软的身体,他看到黎未眼下的青黑,准备拍醒黎未的手悬在半空后收了回去。
等到了黎家,侧门和内院二门的门坎卸了,马车直接行驶到了黎未的院子前。
春夏从车上跳了下来,准备接少爷下车,却发现容瑾抱着睡熟的少爷弯腰走了出来。
容瑾的下巴朝着马车底下点了点。
看到这一幕的春夏愣了愣,忙去接过脚踏放在了马车旁。他看着郎君瘦削的身板,真怕郎君一不留神连自己带横抱在怀里的少爷一起滚下马车。
春夏像老母鸡护着小崽子一样在旁边张开了手臂,容瑾看到这一幕直气得差点笑出声,对他也太不信任了,虽说自己身体瘦、身子骨弱,但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力量他还是有的,黎未又不重,纤瘦苗条,合该多吃点养养肉。
春夏一路在旁边胆战心惊地护送,院子里的下人看到自己的小主人被郎君抱着送进来,亦是反应惊讶,纷纷轻手轻脚地行动了起来,掌灯的掌灯、开门的开门、铺床的铺床……秩序井然。
容瑾轻轻地放到床上,小声地说:“你们照顾好少爷,我回去了。”
春夏忙跟着出去,“郎君,冬子留在店里,你身边没个人照顾不行,我找个人去伺候你。”
“不用不用。”容瑾摆摆手,他一个人挺自由自在的,不要别人来照顾。
挥手的时候微微呲牙,胳臂真酸,搁现代的自己抱着黎未参加马拉松都行,现在才走几步路啊,就两条胳臂脱力了。
注意到了郎君的表情,春夏忍笑,“郎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莫要客气,您是主子,我们伺候您是应当应分的。”
容瑾再度摆手,他改变不了世界,但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剥削他人照顾自己啊。不知道别人穿越后会怎么干,他是没办法做到的。
回到了自己那处院子,容瑾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睡时脑子里在想身体必须强健起来,不然黎未都抱不动了。
府里面随着主人的回来渐渐恢复了安静,得味楼这儿,冬子依旧在厨房里守着,他捅了捅炉膛,把里面堆积的草木灰清理出来,用簸箕接着放好,都是柴草烧成的灰,干干净净的,收集起来可以清理一些下水、也可以用来洗碗洗锅,猪胰子皂厨房里也有,但那玩意儿可比草木灰贵多了。
郎君说了,该省省该花花,能省的咱不能够浪费不是。
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冬子看过去,看到刘老虎抱着一床湿哒哒的被子狼狈地站在门边。
“又欺负你了”
“嗯。”刘子的脸藏在暗影里,看不真切表情。
冬子拍拍自己身边,“夜里凉,灶膛边还是暖和的,过来坐坐。”
被子湿透,自己身上挨了拳脚,更甚至,言语的辱骂不及被孤立无视的万分之一。抱着被子站在后厨门口的刘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码放整齐的菜刀,清冷月色下它们泛着诱人的寒光,刘子寻常的态度和关切的话一下子把他从黑暗里捞了出来。
“等等,我把被子挂起来。”
“明天白天晒晒就干了,我被子够大,郎君怕我冷给我备的厚被子,两个人盖也可以。”
刘子把被子挂到晾衣绳上后转身进了厨房,坐在灶膛边和冬子安静地待着,他不想说话,那冬子就陪着好了,
直到月上三竿,冬子的脑袋猛地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揉着眼睛向外看,最靠外放着卤汤的灶边有个黑漆漆的身影,他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身边没人。

第二十九章 (加一点) 皮蛋瘦肉粥……
没了冬子照顾,容瑾没觉得哪里不方便,他以前一个人生活惯了的,自理能力很强。习惯了古代的生活后,容瑾渐渐如鱼得水起来,早晨起来院子里伺候的人听到动静就给他准备好了热水,他们知道他不喜外人进屋子,只会把暖壶放在门外,容瑾打开房门就能够看到。
他起得很早,外面刚有天光,大约六点多。
有晨起的鸟儿扑腾着翅膀从屋脊上飞落到树上,树叶婆娑。
小风微寒,院外隐隐传来扫地碌碌声,很惬意。
容瑾提起了暖壶,笑着和守在门边的人说了声谢谢。
大家已经习惯了郎君的客气,头一次听“谢谢”的时候真是受宠若惊,听多了依旧觉得心里面暖暖的,下人们不会表达,就是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好像得到了认可。
“和刘妈妈说一声,淘米煮上一锅粥,准备一些青菜、皮蛋和瘦肉,我要做皮蛋瘦肉粥。”
“好的,郎君。”
转身走进屋内,容瑾打开暖壶盖子倒水。
这暖壶和现代的没太大区别,就是保温效果没有现代的好,屋内的放一夜到早晨喝就凉了。不知道内胆有没有涂层,整体应该是陶瓷做的,外面缠上了一圈藤绳,粗看粗糙,细看非常考究。
洗漱完之后容瑾就穿戴整齐出门,他没有立刻去后厨,而是先在院子里散步,这身子骨需要养、需要练,原主是个书生,读书为重,疏于锻炼,后来又郁结于心、忧思过重,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是清减,现在这身体是容瑾的了,自然要好好对待,循序渐进地锻炼。
“郎君。”
扫地的健妇喊着。
容瑾笑着点点头,“早。”
往各处院子送热水的丫头喊着,“郎君。”
容瑾照样回复,“早。”
十二三的小姑娘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容瑾,被旁边的大丫头拽走了。
待她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容瑾断断续续的能够听到一些对话。
“姐姐,郎君看起来好和气呀。”
“看看就好,莫要有别的心思。”
“姐姐说什么呢,我还小!”
“不小了,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脑子里拎拎清楚,我们不是黎家的家生子,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没老子娘给你求情。”
估计是小姑娘臊着脸扑腾了几下,容瑾听到一串低低的笑声。他绕过种在墙角的茶花,手指弹了一下含苞待放的花朵,嘴角喊着一抹古怪的笑意走进了后厨,他啊,是不是以后要和府里面的丫头小哥儿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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