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瞬(秦止兮)

宴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中途阿斯托利亚还亲自切了一块蛋糕给斯莱德拿过来，小姑娘看起来很高兴，小脸泛着红色，向斯莱德道了句谢。
散去的时候，阿斯托利亚原本想留下来帮忙收拾的。但是被德拉科温声哄了，送进了寝室让她去休息，笑着跟她说今天是格林格拉斯小公主的生日，怎么能让美丽的公主做这些事情。
站在旁边围观了全场了萨拉查想了想，觉得谈恋爱这种东西果然是家族天赋。
最近一段时间，黑魔法防御术力压其他所有课程，成为了学生们心中最受欢迎的科目。
卢平教授亲和力一流，不管对谁都很耐心温柔，授课也十分细致认真，而且还有课堂实践和学生们的实战练习，他还会私下指导对战的学生，教他们修正自己身上出现的问题。如果说要给霍格沃茨搞一个最受欢迎教授的投票，卢平教授应该是能够稳居第一的。
因为随机抽选学生进行实战练习的缘故，不少格兰芬多的学生被抽到跟斯莱特林一组，有的相看两厌。但也有在战斗中配合默契随后成为好友的，这一年霍格沃茨没出什么意外，气氛轻松，很多时候大家都忘记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还算是彻底对立的学院。
三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只有第一节课抽到了斯莱德、萨拉查和戈德里克，随后就再也没有抽到过了。对于这一点，斯莱德猜测是卢平教授直接把他们的名字拿走了，干脆就没放进这个盒子里，戈德里克也有这样的猜测。所以没敢像第一次一样直接用变形术修改名字。
“今天的课堂实践，是博格特。”卢平教授指了指身后左右摆动着的衣柜，里面的东西冲撞着锁起来的衣柜门，发出了难听的噪音，“第一堂课的时候我就带你们知道了什么是博格特，所以今天我们直接开始实践。”
“对付博格特很简单。”卢平教授走到学生们面前，随便点了一个，“罗恩，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被问到的红头发几乎没怎么想就给出了答案：“是巨蛛。”
“等一下我打开柜门，博格特就会以巨蛛的形象出来，你要想象尽可能滑稽可笑的模样。然后用你的魔杖指着博格特，大声说「滑稽滑稽」，怎么样，准备好了吗？”卢平教授站在罗恩旁边说道。
罗恩紧张得脸色都有些发白，握紧了手里的魔杖，咽了口唾沫，然后才点了头。
卢平教授挥了一下魔杖，锁住的衣柜被打开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八眼巨蛛从衣柜里面爬了出来，浑身的绒毛清晰可见，它的螯互相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正面对着这只巨蛛的罗恩几乎被吓得动弹不得，在卢平教授的鼓励和引导下才将咒语念了出来。
“滑稽滑稽——”
八眼巨蛛变成了踩着旱冰鞋的八眼巨蛛，仿佛是在耍杂技，顿时引来了学生们的大笑。
“好了，现在排成一列，一个一个来——”卢平教授冲学生们说道。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是有意排在了斯莱德的后面，他们才不会去抢这个人形兵器的风头，而格兰芬多的学生是不自觉地避让了，结果最后斯莱德站在了最前面。
漂亮的少年无所谓地摇摇头，就这么站在了教室最中间。而方才被大笑声炸成一团烟雾似的博格特停在了少年的面前，约有两秒左右才「嘭」地一声变化了形象。
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的，是一个青年。
看上去二十来岁年纪，穿着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长袍，身形颀长，有一张英俊迷人的面孔，黑色的碎发让他看起来带着些潇洒的味道——但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像血一样艳丽又沉重的红色，眸中没有丝毫美好的感情存在，有的只是冷漠、残酷，对万物的睥睨，只要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他的唇角没有弧度，微微抿着，平直的线条更显得凉薄。
只是一只博格特而已，并不能将原本十分的气势重现出哪怕半分。但就算这样，也让所有的学生们都感受到了窒息和恐惧，教室里面鸦雀无声。
有不少学生在惊恐过后都用有些莫名的眼神看向站在旁边的萨拉查。毕竟这个博格特现在变化的样子和他真是太像了，没听说阿德里安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啊？
斯莱德怔怔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看着那双冷漠无情的绯红眼眸，被他压制在记忆深处的事情翻涌了上来，和其他学生们感受到的东西不一样，斯莱德能感受到的是身体的记忆，疼痛感让他浑身颤抖，喉咙里面几乎发不出声音。
站在斯莱德对面的卢平教授能看到这个少年的眼睛已经完全化作了与他面前的博格特如出一辙的红色，但其中满溢着的都是卑微和哀求。
被斯莱德握着的魔杖从他的手指间掉落，在地板上滚了两下。而这个从来都挺直背脊的少年却突然跪坐了下来，以这样的姿势怔然仰望着面前的神情冷酷的青年。因为生理性疼痛而不自觉溢出的泪水从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滑落，眼角的泪滴几乎都要被他的瞳仁同样映成了红色。
课堂上寂静无声，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一般。
斯莱德垂下头，大口喘着气，仿佛有什么东西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只能挣扎着呼吸；他用一只手撑着地面，然后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苍白的唇间吐出脆弱的字眼。
“求求您……”
“饶了我。”
30|30.休学
30.休学这会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卢平教授挡在了斯莱德面前，自己面对博格特，那只博格特瞬间变化成了一轮即将完全展露出来的明月；而萨拉查直接给了斯莱德一个无声的昏迷咒，上前把失去意识的少年抱了起来。
虽然萨拉查的表现还算平静，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平静面孔下隐隐波动的情绪，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课堂，也没人敢出声制止。
萨拉查带着斯莱德离开教室，到了没人的角落就直接幻影移形了，还好少年被他紧紧抱着，不会出现因为失去意识而分体的情况，落点却不是寝室，而是斯莱特林城堡的门外。
城堡大门随着萨拉查的到来自动打开，萨拉查一路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斯莱德放在了床上，并没有要用咒语叫醒对方的意思，斯莱德需要休息，而他也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看到博格特变化身形的那一瞬间，萨拉查不是没反应，他是震惊到了几乎已经无法反应的地步了，他当然认得那是自己，千年前的自己。但是他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表情，而且还是在斯莱德面前展露出来的？他也是第一次做知道原来自己是斯莱德记忆当中最深、最刻骨的恐惧。
看斯莱德今天站在博格特前面的样子，恐怕连斯莱德自己都将这件事忘记了。所以平时的相处才能没有丝毫异样。
被放在床上的少年不自觉地成了蜷缩的姿势，身体仍旧隐隐颤抖抽搐着。如果让萨拉查来形容的话，他会觉得这是在承受了无数个钻心剜骨后的后遗症。即使已经没有继续承受折磨，但疼痛已经已经被身体记住了，然后自然作出了反应。
萨拉查拿过放在床脚的绒毯把斯莱德裹好，然后转身出了房间门，一直走到了大厅里面，就站在楼梯口，让自己冷静冷静，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时候。哪怕是斯莱德被杀死后，他去击杀那三个旁支的人，也没有像他看到的博格特那样冷酷。
不对，那不是冷酷，而是没有感情，眼中什么都没有，看所有人都像是在看空气一般。
作为一个能够跟好友一起建学校教导孩子的人，萨拉查本质不仅不无情。甚至还很柔和，不然他也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院长，更不能让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们在家族传承了成百上千年之后依然口耳相传地将萨拉查·斯莱特林当做信仰。
萨拉查根本不知道斯莱德能是从哪里看到那种形象的自己的？站在楼梯口吹吹过堂风，直到大长老和二长老都站在他旁边了，萨拉查还是没想出来。
“萨拉查族长，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自从变成了幽灵，大长老每天也就只能在家族里面溜达溜达，能跟他说话的也就只有二长老而已，好不容易萨拉查族长回来了才多了点生气，现在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快要两个小时了，大长老忍不住凑了过来。
大长老也算是萨拉查的长辈，萨拉查出生的时候，大长老就已经是长老会的一员了。
“也没什么，斯拉的一点事。”萨拉查没想多说这件事，整个家族就斯莱德和他在一起待得最久，长老会的人平时也不会出来，问大长老和二长老根本就没用。
大长老当然知道「斯拉」指的是斯莱德，想想千年后萨拉查族长和斯莱德代族长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不知道这两位有没有重启斯莱特林城堡的意思，想到这，大长老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萨拉查族长，上次你们来得匆忙，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斯莱特林家族会重新入世吗？”
萨拉查还在想斯莱德的事情，突然听到大长老这么问，也被分出了一些注意力：“会的。我和斯拉现在是霍格沃茨的学生，等毕业之后就会着手处理家族的事情。”
都别说毕业之后，斯莱德现在都不太想回到斯威夫特家族了。如果不是因为斯莱特林城堡还不到重现世间的时候，他相信斯莱德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以斯莱特林的名义回归。
大长老和二长老是知道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当初他们也想叫人去把那个敢擅自挂上斯莱特林之名的学院给平了。但是被斯莱德代族长强行镇压，在斯莱德代族长的暴力手段下，还真是一个敢出头的都没有，不过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斯莱特林家族都没了，有个学院传承也不错。
而且，学校嘛，肯定有很多学生吧。
“那萨拉查族长有没有合心意的女孩子？”二长老期待地看着萨拉查，千年之前他们就很遗憾族长大人失踪得太突然了，连一个继承人都没有留下来，现在总可以谈谈这件事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萨拉查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缓缓转头看向面前这两个眼神熠熠生辉的银白色幽灵，然后残忍地打击了他们：“没有，我喜欢斯拉，我决定跟斯拉在一起了。”
说完这个，萨拉查也不管空中那两个石化了的幽灵，转身回自己房间里面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斯莱德也差不多应该醒过来了吧，他的昏迷咒没有那么用力，而且斯莱德本人也很强悍，不至于昏这么久。
推开卧室的门，萨拉查就看到了已经坐了起来的斯莱德，对方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绒毯还裹在他身上，看起来像个有点瘦的粽子。对，就是粽子，萨拉查对那种粽叶包的华夏食物印象还挺深：“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萨拉查明智地没有问斯莱德关于那个博格特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他问了斯莱德也不会说，而且还会让斯莱德尴尬。
“嗯，我没事，就是有点被博格特吓到啦。”斯莱德的反应比萨拉查想象得还要自然，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俊秀的脸上勾起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如果忽略他捏着毯子边缘的手指都发了白的话，的确是挺自然的。
那副模样的萨拉查，斯莱德也就只见过一次。不过他估计萨拉查应该是不记得的，所以也从来不会去提；作为蛇妖和黑巫师混血的萨拉查从小实力卓绝。但身体里混合的血脉还是对他有一些影响。
蛇妖是一种暗黑魔法生物，它们的血脉里面带着传承，萨拉查本身也很强悍。所以一直压制着蛇妖的传承力量不让其突然爆发，以免被兽性夺去思维造成暴动，一直是以细水长流的方式慢慢接受着传承。
只不过再谨慎也有意外的时候，萨拉查蛇妖传承的封印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弱，然后在某一天轰然破碎。
魔力暴动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斯莱特林城堡，没有人敢往萨拉查面前凑，只有斯莱德过去查看情况了，然后就看到了血红眼眸的族长大人，接收到了那个极端冷漠的眼神。
那么一瞬间，斯莱德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对于斯莱特林家族的所有人来说，萨拉查族长的魔力暴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只发生了这一次。而且在这次之后，蛇妖传承已经被萨拉查完全接受，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意外。
只不过魔力暴动的时候萨拉查被动物本能控制，根本就不会记得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要比喻得通俗一些的话，就跟喝酒喝断片了一样。
斯莱德根本就没想再提这件事，萨拉查是不会想起来的，他也没必要纠结。但是被博格特勘破这些还是有点难堪。而且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身体还是会不自觉地疼痛。
就因为一只博格特闹成这样，真是亏本。斯莱德低着头想着，有点懊恼。
萨拉查眉梢动了动，然后走上前几步，将斯莱德手里的毯子扯了下来，眼前的少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又似乎察觉到自己这样不太对劲，勉勉强强克制了身体自发的反应，只是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他轻微的战栗。
“别动。”萨拉查说着，翻身上了床，直接将斯莱德摁在了自己的怀里，手指顺着对方柔软的黑发，“斯拉，别动，不会让你再疼了。”
萨拉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斯莱德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可能只是斯莱德的一场噩梦。但是现在他在这里，就要帮斯莱德结束了这个噩梦。
怀里的少年身体纤细，又因为恐惧而瑟缩着，萨拉查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此时此刻他只能将少年锁在怀里，然后一遍一遍地安抚着；萨拉查亲了亲少年的眉心，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斯莱德还是这么恐惧的话，他就陪到斯莱德不再害怕了为止。
至于学校的课程？
谁还顾得上那个，反正戈德里克还在，戈德里克会把后续收拾好的。
被孤孤单单留在学校的戈德里克那叫一个郁闷，这两个人一个晕了一个跑了。不管是学生们的担忧好奇还是教授们的关心疑问，都冲着他去了；而且还要解释一下这两个人从学校消失了的问题？这怎么解释！擅自离校是能随便找理由的吗？
最后面对邓布利多校长的询问的时候，戈德里克采用了装傻大法，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俩去了哪里。毕竟他们俩才是一个学院一个寝室的。可能去了什么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地方。
戈德里克派出去送信的守护神没找到人，听到这个反馈，戈德里克就知道萨拉查是把斯莱德带去斯莱特林城堡了。但那个城堡他也只去过一次而已，而且是好多年之前了，根本就不能确定到底在什么地方；想到萨拉查和斯莱德给他留下的难题，戈德里克觉得自己可能会掉一波头发。
戈德里克发愁怎么找人的时候，卢平教授去了校长室。
对于这个当年肯接纳自己入学，如今又肯给自己一个工作职位的教授，卢平一直是很感激的；而邓布利多校长看到卢平过来，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让他随便坐。
“邓布利多校长。”卢平组织了一下语言，“我黑魔法防御术课上的事情，您应该听说了吧？”
“哦，是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呢。”邓布利多校长拿起一颗草莓糖放进嘴里，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听说是斯威夫特那孩子的博格特，是他的舍友长大后的样子？”
“实际上，我觉得……”卢平的手指绞在一起，将他纠结的心情体现得淋漓尽致，“我来之后也听说了那孩子和斯威夫特家族的事情，他并不是斯威夫特家族的孩子，我觉得……他和那个黑头发的阿德里安，这两个人才是同族。”
听到卢平这么说，邓布利多校长也回忆了一下，他对阿德里安兄弟没有太明显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斯威夫特在前面，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那对不太出彩的兄弟。
但是说不出彩吧，他们俩每年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们的眼睛……”卢平说道，“邓布利多校长，我想给您看我这段记忆。”
“哦，我的孩子，你愿意分享的话。”邓布利多想校长将手里的糖果盘放在一边，然后打开了书柜，隐藏在其中的冥想盆露出了原貌。
卢平用魔杖的杖尖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然后抽出了一缕银色的记忆放进了冥想盆里面。
通过别人的口述还是没有直接看来得清晰，邓布利多校长脸色严肃地看着那只博格特所化的形象，看了看那双红色的眼睛，又转过头看了看站在博格特面前的少年，少年的眼睛也变成了绯红的颜色。只不过他站在最前面，而他身后的同学们看不到他眼睛的变化，也不会因此而产生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