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 类型:
- 作者: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 入库:01.22
樊璃听着小猫轻呜,循着声源方向朝它伸手去,一直伸到谢遇怀里。
他不经意间触到那片冷凉下腹,对方显然一僵。
他顿住手、指尖微蜷起来,须臾又向上摸去。
冰冷指腹扣住他手腕,牵着他的手放在小猫头上。
他抚了一下,捏着后颈把猫抱到怀中。
大黄被丢去床尾,冷梅香缓缓沉落鼻尖。
是谢遇躺下来了。
半宽的小榻瞬间拥挤,谢遇侧身面向樊璃,隔着尺寸距离追问他:“怎么断的?”
冷香入骨,夜色与烛光在低沉的嗓音里轻晃摇曳。
樊璃睫尾低垂,灯影像一层暗暖色的雾纱,落在脸上将他五官轻遮。
“不清楚。”他抱着猫缓缓说道,“听说是跑出去玩摔下山崖,没粉身碎骨,就只是骨头断了几处,如今已大好了。”
这是楚氏告诉他的,连侯爷、陆言也这样说,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身前的人语气陡沉,问他:“阿平没看着你?”
樊璃茫然道:“阿平是谁?”
樊璃愣怔着:“阿平是谁?”
这疑问的语气落在谢遇耳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故作无知捉弄人。
他就是不知道谢禅的小名叫阿平。
也不知道陈留那五年时间里,他像小尾巴一样,时不时就跟在谢禅身后去军营看谢遇。
他把那些都忘光了。
只记得最初醒来时手上有一块玉,身上骨头不知道断了几处,眼睛也睁不开。
那时他痛彻心扉,连轻轻扫过皮肤的秋风都像烧沸的开水般灼烫着他,痛到极致时他想死在风里。
疼痛和求死,断骨和暖玉。
这就是他苏醒后对这个世界的最初印象,而那时没有一个人存活在他的意识中。
“谢遇?”
少年一声轻唤,所有思绪便尽数被扯回到这十年后的凉夜。
黄烛灯芯在铜盏上烧化发出滋滋微响,光焰细长,将这一方夜色雕刻出死一样的苍白色调。
烛泪顺着半根残烛一寸寸滑下盏中,像拿命去和火焰赌一场相逢。
屋内这静默的时间过于长久。
樊璃朝谢遇靠近一些:“怎么又不说话了?”
“……”谢遇躺在他旁边哑然望着他,指腹僵冷的抚上他脸颊,轻声道:“陈留一到秋天就下暴雨,你知道么?”
樊璃低下眼帘,须臾他缓声笑问:“那暴雨和楚京一样大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撕裂般的哑静。
耳边所有声息全部按停,只余对面灯盏上的残烛摇曳颤抖着、在这戕死寂的空间里走到绝路。
灯芯熄灭,少年含笑的脸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不知道那灯灭了。
“谢遇?”
他没有那些记忆。
他连青色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而那正是他小时穿过的衣裙颜色,介于暗绿与嫩黄之间,像缠绵到天边的涟漪春岸。
“为什么不说话?你又想咬人了?”
他不记得阿平也不记得谢遇,只知道梦里有个怪人总是站起来又跪下去,他在谢遇朝他走来时甚至不知道梦里那个地方就叫徐州,他茫然的站在城前,十年如一日的守着那抹虚影。
他悄悄把对方称之为“光”。
被打了、被咬了,他也只是找地方躲起来,躲的时间长了又忍不住出去找对方,然后在一次次遍体鳞伤过后,又扑上去。
“谢遇,咬么?”
城中的猫猫像上有他刻的名字。
樊离——樊字支离破碎,离字缺胳膊少腿。
那是他在徐州痛昏过去时无意间刻上去的名字,他像要记住什么一样的把那两个字写上去。
然而落笔时无数次踟蹰,樊璃是谁?
他不知道。
这名字该怎么写?
他不知道。
他忘了曾经有人手把手教过他。
他忘了谢遇,那城前的人他守了十年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机缘巧合得知对方名字,那一刻父辈的血仇又劈头盖脸的朝他压去。
昭陵山上他颤手推开谢遇,那时他恍然大悟,原来梦中经受的那些事叫施虐,因为谢遇恨。
谢遇恨他,那他该怎么办啊?
小瞎子没了梦里这抹光该怎么办?
“你……要么?”
他是个傻子。
即使知道谢遇恨他,他也要厚着脸朝对方靠过去。
那是比他强大数倍乃至百倍的人,应该能把外面的世界带入梦吧?
要是求求谢遇,谢遇会对他心软么?
他想看青绳入梦,也想看桃李春风。
于是那天他问谢遇,可不可以把他的青手绳带进梦去。
也是在那天,雪意送给他的青色手绳毁在了谢遇手里,以他的脾气,这个坎他一辈子都过不去。
然而他没办法撇开谢遇,也恨不起。
“……你要不要?”
他问谢遇要不要……
可情爱之事他根本不懂。
他连接吻都都是谢遇现教的,初吻被人掠走时他浑身紧绷微抖,那是害怕,他对突然闯入的冯虎说,他慌。
他不是开玩笑,他那时是在向冯虎求助。
陆言的院子里,他被谢遇压在床上撕碎衣裳啃咬亲吻,半尺外就是熟睡的雪意,而他却咬着唇无声承受那些暴行,那时他该是何等幻灭?
于是他回应、勾引,甚至大胆的发出邀请。
讨好、恐慌,然后颤着手解下衣衫……
重逢后的一幕幕对话在谢遇心底闪过,樊璃曾向他说:“第一次见就用死劲掐我的人,除了你就只有王慈心了。”
“咬我会让你好过,对么?”
“对不对啊谢遇?”
“你要么?”
“要了之后就留在这里,好么?”
“这种事我主动了,答不答应你都应该给我说一声,不然亲了是负心,要了是白嫖……”
可谢遇那时是怎么想的?
他觉得十年光阴把这个人荼毒得恬不知耻,他想起久别重逢时樊璃那句“没情分”,想起楚氏的背叛和徐州的滔天血恨,也想起埋在陈留的五年光阴。
当时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整个人近乎对樊璃憎恶绝顶,所以吻不是喜欢也不是怜悯,而是破罐子破摔的顺应本能。
你不是勾引我么?
厉鬼没有所谓的道德风骨,你想勾引、想靠近、想一辈子抓紧谢遇不放,那我便让你在身下匍匐、哭饶、喘息。
可他错了!
谢遇猩红双目瞠裂般望向这仓皇不安的少年,忽然捂住眼睛惨笑一声。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丧心病狂!
“为何发笑?”樊璃攥住谢遇衣袖的手一寸寸松开,低声问:“笑我么?”
“我问你要不要吻我,你觉得这话好笑?”
“是笑我不自量力么?”
樊璃沉默下去,在低哑的笑声里向后挪了一尺,与谢遇拉开间距,翻过身背对对方。
“不管你笑话我还是看不起我,反正你吻我了。”
他抱着小猫眼眶蓦然发烫,身体蜷缩时嘴角失控的上扬,他死死咬着手把那腔不合时宜的笑意压下去。
“你吻我了,大将军一言九鼎,不能只负我一个人。”
冷梅香刻骨铭心。
有人无声靠近,额头抵在他后颈。
“对不起,”身后的人声音沙哑破碎,“对不起,樊璃。”
“你做了什么事对不起我?”
“对不起。”
“你变心了?”
“对不起。”
“你是不是故意激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娘和我啊……”
“对不起——”
因为谢遇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你话语中的信息,麻木的贬低你,残忍的折磨你……这样的谢遇算什么大将军?
你甚至没办法想起他,他却怪你无情。
你说他是不是蠢?
樊璃被人紧抱着勒得骨肉闷疼。
樊璃芒然怔楞着,不明白这歉意从何而来。
谢遇只是向他提起阿平和陈留的秋天的暴雨,他不知道,谢遇就这么大反应?
“为何道歉?”
“难道想起陈留?”樊璃在满怀冷梅香里轻声说道,“听他们说你在陈留待了挺久,想回去了?”
“还是说,你想起某位住在陈留的故人了?”
大黄暴力撕开禁制从床尾窜来,龇开利爪怒目瞋住谢遇低吼:“谢道逢!他在套你的话!你想杀他从现在开始就冷着他,别让他找回记忆,否则我追到下一世也要杀掉你!”
谢遇看了这护宅大猫一眼,向樊璃说道:“我出去一趟。”
樊璃抿着唇没应声。
谢遇拎着大猫出了东院,指尖一道阴气落下去强制定住它。
大猫粗口暴骂,突然——
“轰——!”
耳边骤然一声惊雷般的嗡鸣,耳蜗里的阴气宛如碎云急速溃散,大猫眼神惊骇的看着谢遇。
“!”它来不及开腔大骂,方圆数十里的所有声响便前仆后继涌入耳朵。
东院内的少年翻身抓住身旁的冰衾细嗅,寝房外两个丫鬟呼吸绵长的盘坐在地上,鱼池里锦鲤追逐嬉戏发出一道道击水声。
东大院各处的管家小厮谈话、打鼾,阴物们眼神呆滞的在府上各处游走,时不时发出喁喁低语。
整座侯府像一具运转不息的庞大器械,在夜色里轰动雷鸣。
天上,一只鹊鸟扑腾着俯冲而下,俯冲声宛如从九霄砸下的巨瀑。
“嘭———!”鹊鸟落在枝头,有人步履轻巧的来到树下,旋转骨筒盖子的声音像利齿在耳边嚼骨头。
“鬼物么?”男人看完信低笑,嚓的一声,信纸瞬间在他指尖自燃成灰。
“啊——好疼!”大猫表情狰狞的尖叫一声。
这时,远处有马蹄声乱踏。
“吁——”
腰悬酒壶的男人勒马停顿在街道上,马蹄四践,他透过横平竖直的里坊建筑望向南康侯府,向身边的人说道:“阿郎在陆言那里歇宿一夜,你就记一夜,往后我亲手把陆言千刀万剐给他瞧。另外,我叫你去找懂行的术士,找到了?”
胡丘脸上长疤横斜,恭敬道:“大长秋找到一个魏国人,会移魂控鬼。”
王慈心:“叫这人上将军墓走一遭,灭了谢遇,本大人有重赏。”
大猫蓦然静声。
它眯眼细听着胡丘的声音在远处迟疑轻响:“国师那里——”
“那糟老头子规矩比天大,轻易走不出观星阁。”
“大司徒英明。”
王慈心指节捏紧马鞭冷笑一声:“这番被撵,得改口叫使君了。”
“啪——”长鞭厉扬,四只铁蹄踏着青石砖奔出延年里。
更远处,伶官坊的四楼有人冷哼一声:“叫陆言看好他那小男人,惹急了可别怪老子心狠手辣!小主子可向你问起我?”
瑶光:“没有。”
再远些的寿丘里,成王咳喘着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太医们接连替他把脉扎针,这时北方快马来报,流民安定下去,谢禅即日便启程归京了。
浮世千万种声响齐齐嚷闹着涌入听觉,那动静竟比以往轰动数倍!
“咚——!”三更的梆子声如长风般从府外掠来,打更人扯长的嗓音惊涛拍岸般落在耳畔:“三更半夜,平安无事!”
大猫惨叫:“好吵!”
不愧是横扫北方的大将军,看来温润如玉只是他诸多面孔中最不足为道的一面,那温润面具下俨然是一座巨型冰山,残忍、冷酷、黑暗,那些阴暗面都在这里了。
这番他还没拿出审讯云鹰的手段就把大猫逼得痛不欲生,可谓是奸诈阴险,黑心黑肺!
谢遇弯腰捏着大黄猫耳朵:“能好好说话了么?”
“啊!可恶!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遇矮身半蹲在大猫身前:“樊璃怎么伤的?”
天光微亮时,两匹白马从京郊溜来。
樊静伦坐在马背上,和陆言并马穿过一片片树林田畦,他仰头看向东方天际,脖颈微扬露出半枚红痕。
一低头,这红痕便藏在衣领中。
阴郁视线低垂,盯着怀中的小黑猫。
“这猫会偷窥。”樊静伦捏着三三的后颈皮,眯眼说道:“好几次看它在门外探头。”
陆言好笑道:“会不会看错了?”
樊静伦眼刀扫去:“谁错?”
“我错。”陆言抬眸移开目光,透过一片枣树林望向清冷城门。
两匹马在枣林中停下。
三三眼前一暗,被陆言温热的掌心捂住眼睛。
蹲在树杈上的小三花冷哼道:“三三,你爹吃长头发的嘴巴!”
樊静伦长发披散,后颈被扣着向陆言倾来,他猛向后仰,于是陆言便俯身凑过去攫住双唇。
小三花在树上指责道:“人家不给他吃,他死活要吃!他厚脸皮!”
三三:“谢遇才是厚脸皮!他在雪意屋里咬樊璃,把樊璃逼回去后每天关上门抱着樊璃啃,现在不啃了,他吃嘴巴!还把小狸花丢出门不准它看!”
小三花和小狸花是一个妈生的,是姐姐,心口一鼓:“他欺负小狸了?”
“是啊!丢了好几次了!”
小三花骂骂咧咧,一纵身跳到樊静伦马背上。
“快让你爹住嘴,奴才该回门了!”
三三瓮声瓮气:“别催,我眼睛捂着呢!”
过了好一会儿,三三眼前才亮开。
它仰头瞧着陆言:“爹,你嘴巴破皮了,抽他。”
马背后的小三花探头张望:“他脾气可坏了,你爹敢抽他?”
“摁床上猛猛抽!”
“言叔猛!”
樊静伦看着陆言唇上的血珠,将手帕拍他脸上:“擦了。”
陆言抿掉血珠把干干净净的手帕放入怀中,视线一转,和樊静伦马背上的三花猫对上。
小猫抓着樊静伦的衣袍蹲在马屁股上,把每根毛发都打理得蓬松柔亮,偏着头,眼睛溜圆的盯住陆言。
陆言笑了笑驱马往前,护送这一人两猫入城。
樊静伦路过街边小摊粗粗扫了一眼,问陆言:“你还不滚?”
陆言望向大街上的人群,越过那粗衣小贩时他眸光微顿,轻声道:“送你到延年里就走。”
“用不着,快滚去兵马曹!”
陆言离府后就在兵马曹寻了一个差事,苦笑道:“阿郎——”
樊静伦不听,驱马快速穿进人群。
陆言目送他离开,下马走向早点摊子,各式早点买了一份递给旁边那粗衣小贩,同时将三十枚孔株塞给对方。
“麻烦仁兄将这些送去南康侯府左角门,交给看门小厮,就说是陆言给世子的小猫买去的。”
小贩见钱眼开笑得牙花子嘬了出来,接手之际袖间的密信神不知鬼不觉塞进陆言手中。
陆言眸色淡定的垂下衣袖,他走后,那匹白马又悄悄溜回来。
白马的主人怀里揣着小猫,皱眉站在五花八门的早点摊前。
白花花的馒头包子蒸腾着热气扑了他一脸,他拧紧眉头向后让了一步,盯着旁边的花卷瞧了几眼,又把肉夹馍和蒸糕、汤圆、甜水扫了一圈。
他低头问小猫:“樊璃爱吃什么?”
“花卷一个够了吧?”
“他爱吃小鱼干,五香糟鱼、麻辣鱼、酥鱼、蒸鱼、水煮鱼……他都吃。”
樊静伦觉得自己好像傻子,府上要什么早点没有?
非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冷着脸牵马走,又冷着脸牵马来。
老板木然看着他:“又是你啊,客人都被你吓走了,让不让我做生意?”
樊静伦一锭银子丢去:“少废话,把这些都送去南康侯府。”
小三花带着一大群猫直直杀进东院,气沉丹田:“谢遇,出来!”
满屋顶大猫小猫横七竖八瞄着东院寝房。
寝房内,樊璃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大阵仗。”
瑶光替他穿好外袍,笑道:“公子听到什么了?”
樊璃:“小猫骂架。”
他面向地面:“肯定是骂大黄。”
大黄臭着脸从枕边抬头:“它骂你骈头!”
“这猫到处惹事,把我银手环捏得像狗啃的肉骨头,它也不跟我赔礼道歉,小鱼干还专挑大的,臭猫。”
“再说银手环是我弄坏的,我就去京郊挠死雪意!”
“……”小狸花窝在谢遇怀里,瞅着他小声说道:“大黄被冤枉了,不帮它找找真凶么?”
谢遇靠墙坐在榻上,目光虚抬望向门外。
小狸花:“帮帮它吧,它待会被樊璃气狠了又要打我。”
正说着,三花臭骂着跑进屋瞪住谢遇:“你欺负小狸!”
小狸花在谢遇怀里说道:“没欺负我,他欺负樊璃,不准樊璃抓着他的袖子做窝。”
一炷香后三花理清来龙去脉,讪讪的坐在凳子上昂头向谢遇说道:“你也有不是,你吃樊璃的嘴巴怎么能随便丢猫?它这么小,被丢坏了怎生是好?”
“再有,你破障怎么连吃带杀啊!先不说樊璃是个人,就是小猫被你这样欺负也苦坏了,你可听进去了?”
正说着,樊静伦在外间坐下,一躺,淡淡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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