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洵卷在被窝里偷偷想了一串,他这几天特别焦虑,除了应绵没跟其他人说过话,本来今晚这一觉状态还不错,但是刚才又惊醒过来,不出意外是又确认了窗外那可疑的东西,是频繁的幻觉还是真的有监视器,他已经不想知道了,只想等自己紧绷的精神松缓下来。
可方修塘还没走,他无法跟他共处一室。终于温洵还是心一横,扯开被子坐了起来。
结果眼前的场景让他恍惚,像是重复了无数遍的场景,房间开着白色的灯,只有他一个人。
原来方修塘没跟到房间来,门口的门依旧保持着他推开的那个弧度,走廊靠门的灯也没有任何被人影遮挡的痕迹,方修塘并不在,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像是从没来过那样。
真奇怪,又想要人走,但看到人不在了心里又空落落的。还是说……这其实也只是他的幻觉。方修塘根本没来,他只是太压抑了。
温洵低着头,感觉脑袋发起闷来,闭上眼睛感觉到在脑中的黑暗上空有几圈白线,围着他意识里那个眩晕的中心,不断扩散,像是水面的波纹。
少顷他痛苦着重新睁开了眼睛,因为眼眶被挤压得太用力,眼前还恍有一道模糊的彩色的光纹。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在厨房传来了声响。
他拖鞋都没穿,跑了出去。
厨房里灯亮着,方修塘从微波炉里拿出了一碗白色的东西,只调了点油的鸡胸肉,右边手腕还伤着,只能吊着一边手把橱柜打开,拿了另一个干净的碗出来。
转眼看到站在厨房外面的人,温洵睡衣松垮,拖鞋都没穿,直挺挺站着,脸上有些迷茫的神色。
方修塘感觉眼皮跳了一下,“你怎么了?”
他走过去,也是到了跟前才感觉到温洵那周身怪异,本以为是第一次真正分化,总有些后遗症,但已经在医院治疗完,又回家休息了那么久,按理说也该调整过来了。
眼前这个样子却跟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不好意思,我太饿了。”方修塘以为是自己的出现挤占了他的休息空间,正声道,“我吃完就走,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温洵没有说话,方修塘看着他那稍稍有些汗湿的额头,抬头用手背刮了一下。
“温洵,你到底怎么了?”
感觉身前人的身影晃了一下,但没有倒下,方修塘本来个子就高,现在温洵分化之后跟他个子差不多平行,摇摇欲坠都是假象,只看见温洵那直视过来如有实质的,有些怨毒的眼神。
看来他今晚真的来错了。
“你是不是来吓我的?”
他听到温洵悠悠出口一句。
“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确实方修塘一失血整个人就变得苍白,白纸片一样,可这叫供血不足,温洵早看习惯了,只总疑问他是不是要死了,说是男鬼还太早了些。方修塘竟一本正经从他自身找原因,质疑起自己那至少二十年都不会再变的气色,自然不是源于这里。
可温洵还没动,也没个下文。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谁了?”方修塘试探道。
终于温洵转了转眼睛,那双有着黑色瞳仁,眼皮低浅的双眼中散发着一种滞凝之意。
“我以为你是我幻觉里的人。”温洵说。
旁边的微波炉这时叮了一声。
过了十分钟左右,方修塘支使无处不在的爱丽丝把房子里所有灯都开了,周遭褪去了所有压抑的闷沉,一下只有明亮。不一会儿还于明亮处响起了阵阵音乐声,是方修塘唤起了爱丽丝自带的娱乐模式,立体环绕式在房子里开始播放一些舒缓的音乐。
方修塘捧着两碗鸡胸肉拿到饭厅,温洵已经穿好了拖鞋在饭桌旁找了个椅子坐下了,面前薄荷味醒神的冰水已经喝去了大半杯,看来经过这一系列的柔性纠错,让他恢复了一些神智,要不是他开口方修塘是怎么都想不到温洵是陷入了幻觉。
“你饿吗?”方修塘很自然地其中一个碗推给他,“可以放点调味的酱。”
“我不饿。”温洵抹了把脸。
“噢。”方修塘也没多劝,挑着碗里的肉就吃起来。
他真的饿了,从黑市出来就直接来的这边,自从他去了黑市之后两人就没联系了,也怪黑市是个与外面信息断绝的地方,温洵二次分化的事还是蔺柯善心大发告诉他的,他知道这消息时都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你为什么又受伤了?”
温洵看着他,那缠着绷带的手腕,高高缠到小臂上,那伤口的位置似乎和第一次送去医院时的相近,可眼下还不止是手,外面能看到的伤口还有不少,额头贴着几块纱布,拳头满是大面积刮擦的痕迹,甚至脖子靠近动脉处还有一道结了痂的平滑划痕。
“我最近都在拳场。”方修塘说。
“这样一看,还不如你在外面好。”温洵别过了脸。
“没关系,做一次星期休息一个星期,这个星期暂时没事做。”方修塘语气轻松。
说得好像这只是体力活,温洵冷冷地盯着他,几秒后发觉自己看得太认真,有点不适应般又移开了视线。
“但是又是手臂。”温洵小声呢喃。
“紧张时就应该吃点东西。”
方修塘没听到他说的话,他吃东西很快,碗里已经空了,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直到温洵发现方修塘撑着脸在看他。
看着方修塘这见怪不怪的模样,温洵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他记得他分化之后每个人见到他的脸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或深或浅,可方修塘就不会,他似乎接受良好。
“你不会惊讶吗?”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方修塘嘴边含笑,“惊讶什么?”
“我变成这样子了啊。”
“你变成哪样?你不还是你吗?”方修塘的语气依旧放松。
突然温洵一下像踩到了实地,感受到了久违不在的踏实感。方修塘说得对,他还是他,他这几日的迷茫全因他还没接受自己是自己。
他低下头,有时候方修塘就是有这种三两句话就能点化人的魔力。
“但还是会有点惊讶吧。”方修塘又说,“真的一点可爱的影子都没了。”
“……”
对一个刚结束分化的人来说,再要对比从前只会引起敏感反应,正如不该对一个从前的特征是五官稚嫩的人提起可爱这一词。
温洵心里却翻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并非不容半分质疑的权势感,反而平静,怎样才是一个正常alpha该有的反应,他分辨不清,只得转移了话题,“我刚以为你走了。”
方修塘咳了一声,“不能刚来就走吧。”
“你刚刚说幻觉……”方修塘终于提起这件事,“你是不是做梦了?”
温洵摇了摇头,简单道:“我今晚睡觉没做梦。”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你幻觉里的人?”
温洵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恨这没完没了,更唯恐说了只换回只是精神太紧绷休息一下就好了这样能容纳人却全无用处的话,但又呼之欲出。
“你一定会觉得很好笑。”温洵还是说了,他需要倾诉,“我每晚都能从窗口见到像虫卵一样监视着我的东西。”
方修塘愣住了。
“没关系。”知道这次也不会引起重视,温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们看不到。”
“在哪里?”
却听到方修塘问。
“在……”温洵蹙眉,迟疑道,“就在公寓门口吧。”
方修塘一下子站起身来,语气急迫,“等等。”
温洵看到他径直往房间方向去了,他懵了两秒,马上也跟了过去。
房间里窗帘呼呼往外翻飞着,方修塘这是又跳窗出去了。他心跳得极快。
他从窗口看去,看到方修塘的身影消失在公寓门口那几棵树后面,夜风中树上的那些叶子轻轻摇动着。
而方修塘很快就回来了。
在这明亮的房间里,方修塘的头发有点乱了,表情森然,正低头凝视着,他手里拿着什么。
温洵脚步似有千斤重,慢慢走了过去,当看到方修塘手里的东西时,他忍不住捂住了嘴巴,不知是想尖叫还是想干呕。
方修塘手里是拿着一片叶子,而上面真的有一团黏连在一起的黑色虫卵,足有几百颗,密密麻麻黏附在这一小片叶子里。而那些虫卵的腹部中间都有红点。
那就是监视器。
“这不是你的幻觉。”方修塘的声音像死水一样沉静。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这天。
应绵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刚好是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学校夏季的制服刚好是衬衫领的,他照常在脖子上贴了药贴,遮住那两道陈旧淤痕,又把领子的扣子给扣好,只露出两条瘦瘦的手臂,整个人透露着一点正经。
随即坐电车去到学校,他比温洵要早到,温洵的座位还是空的。班里很热闹,大家都在讨论着假期都去了哪儿都玩了什么,都是些应绵听都没听过的地方、玩意儿。应绵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假期,除了去找温洵玩了几次,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花店干活和做作业。
这漫长的假期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应绵回头往教室后排看了一眼,江晟已经来了,阴沉沉地坐着,而他身边的同学也完全不像往日那样,都围着他在讲话,这回他周边那一圈人似乎都自动把他冷落在外,明显都在看着眼色。
这下温洵都不用跟人显摆了,江晟自己就先落魄了不少。应绵也知道其中的理由,江诚那满天飞的通缉令。从前江诚也是纯正恶人一个,但只要没下通缉令,大家就还能假意掰扯一下,说只是捕风捉影,毕竟江晟本人并没有特别大的毛病,别被殃及了。
但这次能清楚到他们那见风使舵的本事,这时才探解江晟是怎样的性格人品都已经不重要了。应绵把目光收了回来,叹了一口气,他心底是相信宴会上那批次花篮有问题的事江晟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能跟他抱怨宴会之后在家里睡了好几天不舒服的觉。
而应绵那时候就应该知道,问题是出在花篮上才对,只可惜再后面的事谁都没想到。
应绵默默在座位上写了一会儿作业,直到抬头看到又有两个人同时进到班上。
温洵进来的时候果然引起了班上人的惊呼,这在青禾可是头条新闻了,甚至还有外班的同学闻风而至,乌泱泱挤在走廊,就为了看一眼这传奇人物真实长什么样子。这是温洵获得的待在这学校两年多最多人关注的一次,吓得他赶紧逃回了座位。
“真可怕,真可怕。”温洵嘴里念着。
应绵都被他们逗笑了,温洵其实也没多在意,他本来就是alpha,连姓名牌都不用改,他现在只想用任何人都会长大的,只是他长大得比较突然这种说法来劝慰自己和其他人别少见多怪。
这时听到后面的人拉了一下椅子,高杭也在这时过来了。应绵无意往后瞄了一眼,看到高杭也跟班上的人一样,也在盯着温洵,但脸上没有好奇或是惊喜之色,而是冷淡淡的。
温洵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作业,他还有几张试卷没做完,就暂时叫应绵给他抄一下。
抄作业的时候脑子特别放空,他开始想起前几天方修塘来找他的事。
那晚方修塘手里拿着的东西,那些虫眼监视器,尽管腹部的红点还在,但方修塘说那种监视器是一次性的,估计很早就失效了。而那些虫卵就是某种水蛙的卵,只是有人在每一颗蛙卵里面植入了体型极小的监视器。之后只等着夜风将那叶子翻动,处于精神状态极度紧张的温洵总会看到。
之后方修塘就用喷枪把那些东西全处理了,虽然与手掌中间还隔了片用于附着和掩蔽的树叶子,但处理完之后还是感到隐隐作呕,拿着洗手液洗了半个小时的手。
看到那些东西被处理干净之后,温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心底的一个大包袱就这样放下了,不用晚晚受惊,还根本不察那引他恐慌的来源。
方修塘却沉默起来,温洵问方修塘怎么能那么快且精准地找到那些东西,方修塘没回答他,温洵脑子里马上起了不好的想法。
他想方修塘从前是不是也曾被这么诡异的东西监视过。
那晚方修塘很早就走了,温洵几次想试探他的意思,但方修塘都逃避了,离开之前只说希望他可以睡个好觉。好像方修塘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温洵这样想着。
那时温洵的状态也不好,现在想起来,他好像也过于冷淡了,那时方修塘即使受了伤还偷偷来看他,可他都做了什么。
嘶地划拉了一下,因为握笔握得过于用力笔芯还把卷子给戳破了,他叹了口气,他们明明有许多话都没说,如果方修塘下次过来之前给他一个预告就好了。
在学校不用担心被监视的事,温洵总算过了些平稳的日子。他并没有那些监视器的事告诉应绵,待在公寓的那段时间尹特助都没来,而那些诡异的监视眼就在那几天出现了,他想他只能怀疑某个他不想怀疑的人。
这学期的课程安排得密了不少,青禾自从开放了异区的招生,学生能差不多提前一年毕业了,也就说这个学期他们就能盘算毕业的事了。也是有温澈森这个正面例子在前,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应绵看着外面那灼热的阳光,轮转的季节,原来他来联盟也有挺久了。
周四的时候刚好上完模拟射击课,从上课用的实验室出来,经过那么多次模拟练习课,应绵的综合成绩都到班级中上游了。不过他的射击学得不怎么样,射击操作分是有的,但就是总记不住那些枪械基础常识,那么多种枪械类型和拆解知识,在答题框里滑动,他脑袋都大了,最后丢了很多选择题的分。
反倒是温洵不知是分化之后反应力跟上来了,还是他本来就对射击的学习很擅长,第一次就得了一个很漂亮的九十分。
应绵对许多课程空有一腔热枕,几乎都没有一科能得到亮眼的高分,但这也没什么,在转学来青禾之前,他一天学都没上过,这样想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厉害。
应绵和温洵实验楼楼下告别,温洵去学校门口拿饭盒了,应绵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青禾有几栋高二教学楼,他沿着长廊走去,经过了好几个办公室,按着指示,终于找到了那栋教学楼的入口。
那间教室在四楼,现在正是下课时间,走廊有很多人,应绵到了那个地方,张望了一下。
温澈森帮他查到的东西,那个之前在科研站闯了祸的,叫张净的人,应绵这次就是来找他的。
以为是普通的实验气体,但没想到那实验室里面竟有部分病菌是来自十一区,绝不能直接接触,因此张净那时被监视器监控到那冒闯行为之后,科研站的人将其留了下来,强制隔离了几天,现在应该早已经离开了科研站。
但应绵依旧想确认他的现状。
关于十一区的病菌,那不祥的指示越来越浓烈,却也充溢着些神秘感,似乎到了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结果。就像那晚经过长廊,嗅到那花篮气味的人都起了不适反应,却也很快都过去了,没有更多后遗症,而同时温洵也是被感染了,更是是迎来了正向的二次分化。但谁都没想到到了张净的身上,只是微量的气体吸入,却出现了那么多可怕的症状。
让人想起了方修塘那勘察队的事,只不过方修塘对从前的事吐露得很隐晦,又总是半真半假,总让人无法确定。应绵就在想,如果温澈森那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再调查,那么他可能就只有自顾自迷茫的份了。
而他那时也是勉强逃过一劫,本应该只管安分就此不管,但温澈森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不放心那个人的安全,所以把调查到的东西毫无保留全部留给了他。
调查记录上面记有张净在外面的常住地址和班级信息,应绵放假时去过一次那上面记的地址,坐电车坐了好久,但去到才发现那贫民窟楼房已经在几年前就拆迁改造过了,原来那些本就落魄不堪的人都不在了。
只好到开学再来看,他走到了那班级前面,有许多人在走廊,但都没有看到那张脸。
应绵离开那楼栋的时候,心里还没有平静下来,又穿过了一条长廊,附近人时不时有其他同学打闹的声音,也是在这里,头顶突然暗了下来。
他又走到了青禾的校园那棵很有存在感的大树下面,在开学那天就看到过的树,横在池塘旁的空地中间的巨大的,枝干虬结畸形的树。到了夏天也依旧如此,依然叶片浓密,簇生不息,可知多炽烈多锐利的阳光都无法穿透半分,热气全被阻绝,被掩蔽在这巨型树伞下的他,体温也不寻常,竟感觉到脊背窜起了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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