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去,修长的手臂穿过白简肩膀与枕头的贴合处,稳当地借力托起白简的脖子,将手中的玻璃杯抵到对方苍白的唇边。
 “张嘴。”
 白简乖乖张嘴。
 乔溯目光专注,手指微微调整玻璃杯的角度,确保白简喝下一口水润喉后,才将手心的那枚胃药喂进了白简的口中。他的指腹摩过白简柔软的唇面,带走了水珠,一惯淡漠的声音迫使白简倏尔睁开了那双恍惚的眼睛。
 白简下意识地抱住了乔溯的小臂,力道并不大。
 乔溯再次道:“喝水,把药咽下去。”
 白简依旧乖乖照做。
 这副“任人摆布”的乖巧,似乎有着连乔溯递来的毒药也会吃掉的决心。
 药效发挥得不怎么快,白简的胃抽抽地痛,留有痉挛后的异感,一时紧绷的神经也无法快速缓和,他抱着乔溯的手臂不松开,鼻子酸酸地抬眸望过去。
 乔溯坐于床边,问:“还疼?”
 白简点头。
 乔溯的声音放温了些:“下次不许再这样喝了。”
 白简听到乔溯的关心,才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绵软的声线从唇间轻轻逸出:“嗯。”
 其实只要乔溯不推开他,他一直都很听话的。
 在黯淡的灯光下,白简仿若置身于梦境,信息素翩然发甜。
 乔溯刹那抽回了手。在距离他心脏一毫米之外的地方,隐隐燃起一簇微小的火苗,或许是被信息素煽动的情愫。
 窗外划过闪电,惊雷与暴雨相交辉映,将半边玻璃都照得透亮。
 乔溯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
 白简却湿着一双眼眸,像蜗牛躲回壳中那样,缩到被子里不做声响。
 可信息素不会说谎,它夹杂着酒后的甜,也充斥着眼泪的涩,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填满了整个卧室,连带着影响到乔溯的信息素一同膨胀、升温。
 白巧巧闪烁着红灯巡逻,将屋内的信息素指标降至安全范围。
 乔溯又重新坐下:“还是很疼?”
 “……”
 “别闹脾气。”乔溯严肃道,“我送你去医院。”
 白简终于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双湿亮的眼睛,闷声闷气地说:“不想去。”带着丁点倔强,也可能是真受了酒精的影响,他的脑子迟钝,毫无关联地冒出一句,“讨厌下雨天,讨厌去医院。”
 暴雨与雷声的喧杂,是白彦在医院抢救无效那日的情景。
 当初白林仲挥在他脸上的巴掌是处刑的烙印,刻在他的脸上,提醒着他“罪人”的身份。
 乔溯见白简无法沟通,便起身作势要走。
 是白简惶惶不安地拽住他的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能不能陪我一会儿。等、等雨停就好,我还是很疼。”
 “先是装醉,现在又是装病。白简,你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乔溯说是那么说,动作却是坦率地再次坐回床边,将手背探到了白简映着薄汗的额头,确认没发热才收回了手。
 白简算是答非所问:“我还害怕打雷。”
 乔溯压根不记得有这一出,不禁嘲弄着开了半句玩笑话:“谎话说太多,怕天打雷劈?”
 白简黯然伤心,眼神飘忽不定:“你都忘了。”他是说东又说西,颇有鸡同鸭讲的意思。总之,他就是打死都不会接一句“装醉”的话题。
 毕竟吃了一路的豆腐,现在挑明过于尴尬,还容易被追责。
 可白简是委屈的,在蘭庭那会儿他分明微醺了,怎么不算醉?况且他从头到尾说的“喜欢”都是真心话,包括现在,他也的确是因为胃痛才精神不佳。
 他较上了劲,脾气一上来,语气就冲动。
 “我没撒谎,你不许那么说我。”
 只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急忙揪紧了乔溯的衣角,生怕人一不高兴就又要走。他软了骨气,这般说:“在雨停之前,别丢下我……好吗?”
 偏就是这一句“别丢下我”,让乔溯心中的某根刺开始悄然作祟。
 当年,的确是乔溯拒绝了白简。
 由于父母家庭的关系,起初的乔溯并不相信爱情纠葛,至死不渝。
 偏偏白简想要他。
 但在那段晦涩压抑的时光里,乔溯依然能够想起某个冬日里,白简朝自己小跑过来的画面——晨曦微露,彼时的白简口中蹦出的每个字,都像是琴键上的轻音,会敲落枝丫上的一小簇雪,也会拂开乔溯心上层层的灰。
 “乔溯!”
 白简也成了呼唤这个名字最多的人。
 哪怕乔溯曾直言让他离自己远点,他也没有放弃。
 不论是以示弱讨好、乖巧伪装,还是在暗靡的灯光下为他上药轻抚伤口……白简都教会了乔溯品尝人生中第一颗甜果,学会了如何被爱。
 少年时的乔溯孤独桀骜,对什么都不甚在乎。
 旁人常说,是白简捂暖了峰顶的一块冰。却不想是乔溯这一杆残破腐烂的枝叶,遇到了能够取暖的太阳。
 可就在乔溯心中那坚不可摧的城墙终是轰然倒塌,卸下所有防备,再不舍与白简分开时,白简却告诉他——
 “妈妈向我道歉了。哥让我学会把一些事情放下,他说这样才能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他们希望我回家,弟弟也是……”
 听到这些话时,又是一年夏末。
 由于某些原因,成绩优异的乔溯并未报考C大,而是选择了隔壁市的D大。白简紧跟着他填了志愿,义无反顾地和他一起入了学。
 同高中时一样,两人的大学生活形影不离。
 但为了偿还父母留下的债务,乔溯的课余时间都在打工。白简就陪着一起,只不过是装成客人等乔溯下班。日子平淡居多,却因白简总不乏乐趣。
 可就在临近白简十九岁生日时,他意外地变得闷闷不乐。还是在乔溯一再追问下,才得来了白简的这一番话,以及一句:“家里想让我出国。”
 白简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犹豫的语气令乔溯周身冷意。
 也是在此时,乔溯在白简这双曾经只会望向自己的眼眸中,看到了除此之外的惦念,与浅淡的泪光。
 乔溯忽然明白,一旦白简决定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人一旦感知温度,就无法忍受寂寞。
 从父母离世起,乔溯世界中的亮度便消失殆尽,是白简的出现叫他意决再度追光。但他仍在最初,尽力放过白简离开,是白简自己留了下来。
 因此,他认定千错万错,都错在白简不该招惹他。
 乔溯是被自私自利冲昏了头脑,才会意气用事,将复杂的感情碾进一个吻里。
 他拽着白简的手就进了一处小巷,将人按在粗糙的墙面上,拭去白简脸上微不可见的细尘,故意留下浅浅动人的红痕。
 白简吃疼地蹙眉,语气微微颤栗,天真得惹人怜爱。
 “乔溯?”
 乔溯不答,直接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箍住了他纤细的腰身,迫使他无法反抗地跌进自己的怀中。
 白简仰起了头,修长的颈项朝后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像极了索吻的姿势。
 小巷上方窄小的天空落下明媚。
 乔溯捕捉到白简琥珀色的瞳仁泛着流转的光,那白皙的面庞在此刻美得不可方物。他是翩然心动,低下头,主动浅吻了白简的唇。
 是浅尝辄止,是蜻蜓点水。
 蜜桃香蓦地跃起音符。
 白简是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可不待他心尖酥麻,开口询问,就感觉这个吻开始变了。
 乔溯的吻越来越凶,是由浅入深地唇齿交缠,香津浓滑,是基于炽热的温度燃烧旷野,仿佛要将白简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那般粗狂。
 静谧的空间里张扬地蔓延着木质香信息素,它与它的主人一般,肆无忌惮地裹挟白简的信息素,拥绕着一并吞噬。
 “唔!”
 白简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毫无经验的他慌乱将手抵在乔溯的硬挺的胸膛前,如一种羞赧的调情。趁着乔溯张弛有力的亲吻间隙,他断断续续地说话:“等……等一……”哪料最后一个字,仍被乔溯吃进嘴里。
 逐渐的,白简放弃了“反抗”。
 他彻底失了力气,一双脚绵软到站不住,唯有依靠在乔溯怀里才能够借力承受住这个突如其来的热吻。
 乔溯的吻又极其漫长,带有渴望,藏有迷茫,也按捺着难以张口的占有欲。
 似是燎原的一把火,它烧啊,真烧进了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白简的双手攥紧了乔溯的衣服,在难以喘息的极限中,他涨红了两颊,拍了记乔溯的肩头。
 乔溯这才松开了力道,与他难舍难分地让出了距离。目光交汇,尚未平息的情愫在湿润的唇前涌动。
 “……”
 乔溯的指腹摩挲着按红了白简湿润的眼尾,一路向下,情难自禁地揉起白简肿起的下唇一角。
 白简的语气满是委屈,却羞恼地不敢与乔溯对视:“干嘛啊……”他抱怨,带着点娇气,小声地嗔道,“你又不和我交往,还亲我?”
 乔溯说:“我们交往吧。”
 白简心下狠狠漏了一拍,破天荒地没应声。
 乔溯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好半天的,白简道:“你以前让我离你远点……我还记着呢,不想就这么便宜你了。”他说这句话时,好像一只傲娇小猫,方才还在纠结的脑子里,现下也只剩乔溯一个人了。
 乔溯瞬间安了心,非常专情地问:“小简,我很笨,你教教我。”
 “教、教什么啊?”
 “教我追你。”
 白简被他真诚的眸光打动,装不住了,他红着脸想了想:“首先,你要给我买花。不需要贵的,但要是我喜欢的颜色。”
 乔溯温声应道:“好。”
 “你都没问我喜欢什么颜色?”
 “我都知道。”
 “哦~”
 白简踮起脚,一双手很自然地绕住乔溯的脖子,说:“然后,你要做我最喜欢吃的避风塘鸡翅、咖喱牛肉、辣炒蟹、笋干面筋、话梅小排骨……”
 他报了一连串的菜名,嘀嘀咕咕,可爱得要命,也春风得意地像个小王子。
 “乔溯,你得做些好吃的来讨好我,现在可是你在追求我了。”
 乔溯一点都不生气,耐心地听完后嘴角漾起笑意,偏头轻吻了他一记:“好,都做。”
 白简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不讲武德,怎么又亲了?”
 “喜欢。”
 乔溯的声音喑哑、缱绻,在笑意的末端,他垂眸放下了所有尊严:“小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别丢下我。”
 他还说:“就算非要走,也要告诉我在哪……我追过来。”
 那是白简第一次见到如此无助彷徨、低声下气的乔溯。
 原来,爱不只会让人勇敢,也会令人变得怯弱。
 即便乔溯的吻来得汹涌,可在此刻,他是一个害怕失去的赌徒,虚张声势着想要挽留白简。
 所以,白简给乔溯的回答是:“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是以和你在一起为前提。我那么喜欢你,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然而,当乔溯准备了一大束白玫瑰置于简陋的短租屋,做好一桌子白简爱吃的菜时,白简却失约了。
 他走得悄无声息,连一个道别都没有留给乔溯。
 乔溯开始找他,不停地找。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个月、半年、一年。
 他就像白简追逐他时一般,锲而不舍地寻找着。直到他的寻找,停止于白简风光无限的出现在慈善晚会的那一日。
 那会儿乔溯一边上大学,一边听樊筝的劝说进了娱乐圈打工还债。在打杂跑龙套的同时,他也没放弃打听白简的消息。
 因为他在演戏上有天赋,又端着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樊筝给他接到了一个短剧里的男四,是个没有替身的武打角色。
 小剧组看人下菜,乔溯这种草根出身的非科班新人,少不了被排挤和欺负。
 一场戏下来,他身上的新伤旧伤数不胜数。没戏份要拍的时候,乔溯就和群演一起,在露天的角落里稍作休息。
 身边饰演小宫女的人拿着手机看新闻,恰好是一场名流云集慈善晚宴。
 乔溯无意间瞥过去一眼,竟然找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他怔愣,赶紧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搜索,再三确认。
 而画面上白简的光彩照人,举止优雅,令乔溯既觉陌生,又觉得愤懑难忍。他僵硬的手指触碰屏幕,滑到了视频下方的文字采访页面。
 里面的内容更令人失望透顶,几乎要灼伤他的心脏。
 记者:[作为柏丰集团的二公子,为什么以前从不露面,也没有关于您的任何消息呢?]
 白简:[年少时任性,做过一些让父母伤心的错事,是我自己拒绝露面和公开身份。长大后,我也开始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懂事。]
 记者:[听说您还有一位Alpha弟弟?]
 白简的回答不失风度:[抱歉,我不想过多谈论这方面,请大家还是将目光聚集在这场慈善晚宴的意义和价值上。 ]
 访谈戛然而止。
 乔溯的眸色从最初的恍惚,到眼下的冷冽至冰点。他不确定白简说的“错事”是否是指乔灵镇的那段时光,但不可否认的是,白简最终做出的选择里,并没有他乔溯。
 白简丢下了他。
 至始至终,所有的甜言蜜语也许都是富家少爷落魄时,消遣时间的爱情游戏。
 乔溯切回视频直播的页面,沉默地看着白简与身边的一名Alpha礼貌握手,两人靠近低语时,白简露出了一个看似摧残,却游刃有余的笑意。
 身边的小宫女误会道:“你也在看韩杨吗?”
 “……韩杨?”
 “就是和柏丰二公子握手这个,是我的偶像!他靠自己的努力从群演到影帝,现在都能去这场豪门聚集的晚宴了,喏,柏丰集团和顾氏集团都在呢。”
 乔溯的眉头皱紧,收起手机,起身匆匆地踉跄着受伤的脚走开了。
 小宫女哼声:“怪人。”
 自那以后,乔溯变了。
 抽屉里的合影不翼而飞,他在剧组成了最拼命的那个人。不论什么艰苦的戏,但凡能让他往上爬,他都毫不犹豫地接下,也不再抵触樊筝安排的商务应酬。
 樊筝以为他开窍了,却不知道他心中藏着别样的执念。
 而这份执念,在他终于能和白简出现在同一场合的生日宴那晚,在他头脑清晰地将白简按进怀中咬下标记的那一刻——就被充分具象化。
 乔溯早说过,千错万错,是白简先来招惹的他。
 感情的主动权就是一条丝线,乔溯不愿再当被抽丝的人,太过被动才会受伤。
 从今往后,不论是他拥吻白简也好,抛弃白简也罢,都该由他来做决定。
 如今,乔溯坐在床边,再看低声哀求自己别走的白简,心下莫名畅快又隐隐刺痛。
 欲迎还拒才这些天,白简就已经患得患失。
 乔溯俯身将薄被往上拉拽了些,一改平日里的拒绝与冷漠,语气不紧不慢,仿佛是对白简的小小施舍,竟显得有些温柔。
 “睡吧,我不走。”
 白简听着乔溯的承诺,胃痛平缓下来,呼吸也慢慢均匀,酒精的后力将困意卷进他的意识中,叫他终于进入了不知何处的梦乡。
 这安稳的睡容天真纯善,好似曾经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深夜大雨退去,乌云消散,月就悬在玻璃窗外的咫尺。
 乔溯心想,也就白简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才能一夜好梦。
 雨过天晴的早晨,天空澄澈如洗。
 白简悠悠转醒,身上还残留着昨日的酒气。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他和白巧巧,早不见乔溯的身影。
 就连空气中的木质香信息素也淡不可寻。
 白简知道是白巧巧干得好事,第一次对它摆了脸色,任由它在自己身后跟一路也没搭理,更没有对它进行打赏。
 白简不在意这点小钱,但他不会给犯错的宠物任何奖励。
 “怎么把信息素清除得这么干净?”
 “……”
 白巧巧还在静音中,有苦难言。
 毕竟,它就是个半智能净化器,哪懂什么爱恨情仇?它连个人话都听不懂,全靠屏幕按键指示!
 白简蹲下身,轻点它的屏幕,在指定信息素净化程序内,把对木质香信息素的清扫程度从100%降到了50%。
 他心情很好地道:“好了。”
 白巧巧:“……”
 无人在意它的静音模式。
 白简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下楼。
 公寓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大清早的,已经有不少人在小区中央的游泳池中畅游。白简路过,沿着路面一直走,没过几分钟就到了小区正大门。
 他走进一家装修简朴的早餐店坐下,点了碗小馄饨和一笼小笼包。饿了一整晚的胃此时饥肠辘辘,闻到香气后,更是觉得自己胸贴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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