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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云川(秋露白霜华)


眼瞅着要掉下去,岑未济勾起脚,将人接住,然后脚背一用力,将人又翻回床塌上。
他刚要转身去取茶水。
却被岑云川一把拉住衣袖。
岑云川迷迷糊糊睁开眼,胸腔因为刚刚闭气,现下终于恢复呼吸而剧烈起伏着。
新鲜空气涌入,呛得他有些岔气。
等到意识稍微回笼了些,他一边咳,一边立刻用手肘支起身体,爬起来晕晕乎乎地道:“前些天儿臣去京郊勘察水患……那,那赵氏向宫外放信,与赵家合谋意图在胥水边截杀儿臣,幸得我右率卫勇猛,这,这才,逃过一劫……那赵氏素日里就不够安分,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动辄虐杀宫女太监,被她砍断臂膀者就有百人,逼得宫人不得不为她所遣,儿臣早就,就……容她不得。”
岑未济静静听他说完,这才叹了口气,道:“刚刚让你说,你支支吾吾,扭捏不肯……这会儿反倒是闷葫芦锯了嘴。”
他将人按住,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躺下,不许说话。”
岑云川一双眼水沁沁的看着他,脸因为用力咳嗽而憋的通红。
连耳尖都红的发狠。
岑未济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带着一丝凉意的手心贴上岑云川的额头,另一手扯住袖子,防止宽袖落下盖住对方的口鼻,用柔和轻缓地语气哄道:“无论什么要紧事,都明日再说。”
军医匆匆赶来,察看一番道:“殿下这是疲劳过度,再加上连日高热不退,这才伤了玉体,我等会儿开些退热安神的药,让殿下服下,休息一宿,即可安好。”
董知安一边竖起耳朵记药名,一边连连点头。
岑云川服了药睡下,岑未济坐在一旁端详着他的睡颜。
片刻后,道:“去端盆热水来,给他擦擦汗。”
董知安应了一声,出去便喊来田堪道:“快叫人起来烧热水。”
田堪不明所以,挠挠头道:“怎么这个时候叫水?陛下怎么了?”
董知安瞥他一眼,掐着嗓子道:“将军快去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田堪也知道分寸,于是不再多问,回去使唤人拾柴架锅烧水去。
深夜的营地里渐渐有了响动,慢慢热闹起来。
岑云川这一觉睡得格外长。
直到外面升温,御撵中也逐渐有了一丝丝闷热,他在梦中躁动的蹬开被衾,但一脚却蹬到了木板上。
硬生生地疼醒来。
他先是皱眉哎呦一声,这才缓缓睁开眼,先看到了被风吹起的竹帘,在灿烂的阳光下被风吹得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磕在窗扇上。
这样的感觉实着让人舒心。
但下一秒,他就恍然意识到了不对,立马翻身起来,果然看见了正端坐一旁,拿着茶杯看着自己的岑未济。
他嚅嗫半天,才吐出跟蚊子哼似的一声“父亲”。
然后耷拉着脑袋乖乖原地跪坐好。
说起来,他们这一家子也是怪。
除了岑云川称呼一声父亲外,其余诸皇子都跟着大臣百姓一样,都规规矩矩喊岑未济为陛下。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就像是岑云川的名字一样,其余皇子都是二字,独他一个占三字,处处都透出与众不同来。
这很难说是岑未济的有意为之还是怎么,他虽未明说过什么,但对岑云川确实比起其他孩子,更上心许多。
岑未济慢条斯理的喝完一口茶,抬眼看了过来。
“还烧吗?”他问。
“嗯?岑云川有些懵,半天后才抬起手摸了摸脖子,道:“不烧了,儿臣觉得现下舒服多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到底下的车厢开始摇晃起来,幅度虽不大,但确实是在行进中的样子。
“董内侍,什么时辰了?”岑云川掀起一角帘子,急道,“这是走哪了?”
董知安的声音在外沉稳响起,像是贴着车壁,声音并不算大,但清晰可闻:“殿下,刚过午时,大家眼下吃过午饭休整完准备继续出发,如今刚过柳家镇,再有十几里地就是淳熙县城了。”
岑云川熟背舆图,知道沿着这条道走,过了淳熙县城再过一条江,就是京郊地界了。
于是他立马朝岑未济道:“父亲,儿臣出门未向左右告知……如今已过午时,怕要是再寻不到儿臣,北辰宫上下怕是要乱成一锅粥,请父亲准许儿臣先行回宫。”
岑未济支着下巴道:“偷跑的时候不急,这会儿倒是怕了。”
岑云川偷偷咽了口唾沫,不敢吱声。
岑未济道:“也不急这一时,饭吃了再走。”
说完,董知安已经端着饭菜,使唤人进来布餐。
岑云川虽急却也只能作罢。
他刚喝了一口汤,就听见岑未济道:“下次再让朕知道,右率卫敢一个都不跟的放你孤身一人出来,朕就送他们全部放牧去。”
岑云川呛了一下,连忙掩起袖子遮挡。
见他又咳起来,岑未济缓了缓,才继续道:“朕已经派人去给奉郡赵氏传旨,嫔妃赵氏因病暴毙身故,皇子岑喻感念母恩,孝心难遣,自请去陵地守墓还恩。”
岑云川吃惊的抬起头,赵氏也就罢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岑未济会对岑喻也会降下处置。
“怎么,很惊讶吗?”岑未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的神色。
“没有。”岑云川摇了摇头。
“狸奴。”岑未济忽然叫了他的小名。
岑云川闻言看向他。
这个名字还是岑云川刚出生时,他一连害了好几次病,险些挺不过去,他母亲特地去庙里求平安符,当时的主持看见他的生辰八字说道:“这个孩子很有佛缘,若想要平平安安长大……最好得常常供奉青灯左右。”
并给他取了个好养活的小名。
母亲不在了之后,如今就只有岑未济会这样叫他了。
“过来。”岑未济向他招了招手。
岑云川往前膝行几步,离得更近了些,仰头看向岑未济。
窗边的竹帘被风吹得飞起,光线被切割更细条从缝隙中钻入。
阳光下照在岑未济身上,笼出一片白光,那光像是从肌肤里透出来的一样,莹莹如玉。
岑未济的俊美风雅是与世公认的。
况且他如今才三十三岁,正是人一生中最春秋鼎盛的年华。
但也是这么一个人。
既背负着先皇一族上百条人命血债,却也担下开疆归故土的岑氏百年使命。
世人说他,出身微末,却瑰姿俊雅,也说他心有善念,却残杀恩人,更说他治下温和,但百官皆惧。
复杂与矛盾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岑云川知道。
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认为,面前这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人。
他们血脉相连,他们相依为命。

岑云川正胡思乱想间,岑未济捻起两指,用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放下手,终于放心道:“是退烧了。”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岑云川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他蜷缩在衣摆间的手也下意识地攥起,捏紧了上面的绣面。
这一刻,岑云川多么想像小时候一样,扑过去靠在岑未济的膝头,用两手圈住对方的腰背,亲昵的将脸埋在对方怀里。
可他不能。
他已经十六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没有任何顾忌的去依赖和亲近岑未济了。
唉,从前。
这也让岑云川不禁怀念起自己大概五六岁时的光景,那时他常常被在外行军的岑未济揣在马上,日行百里,累的时候,他就迷迷瞪瞪的抱着对方,枕着对方硬邦邦的盔甲,睡得昏天黑地。
那时候的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赶紧长大,能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骏马,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肆意策马驱行,也可以和父亲一起比肩同行战斗。
可他终于长到了小时候所盼望的年纪时,却明白了,可以独自一人驱马奔行所付出的代价是要和岑未济渐渐分开。
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和岑未济之间总是不断分别,又短暂相聚。
他们总是天各一方,遥遥相及。
岑云川也逐渐学会独自照顾和安慰自己,总想着,没事的,等到父亲称帝后,日子就会好起来,那时候他们再也不用被猜忌追杀,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再也不会散落两地。
后来,岑未济终于登上了皇位,两人却也鲜少聚在京中,岑云川不是被派出去巡视各地,就是岑未济自己外出带兵打仗。
岑云川在不断等待中,又开始告诫自己,如今天下战乱,北边临海有涑人,占据北方林地草原,善骑射,常常南下骚扰边民,南方有吴人,盘踞在菩提海四周,以岛为寇,借着善水善造船,年年借着河道而上,抢掠土地……这些都是羁绊岑未济精力之所在,自己能帮忙分担一点是一点,又怎么能因为一点个人的牵挂与不舍而拖了岑未济的后腿。
可他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了岑未济一统北虞那一日。
回过头来却发现,岑未济早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岑未济了。
他有了更多子嗣。
有了更多的臣民。
他成为诸皇子的父亲,更成为了天下人的君父。
他再也不是自己可以抱着哭闹,扯着衣袖,自己乖乖等待,就可以等来怀抱和安慰的岑未济了。
他虽赐予了自己太子之位,却也加上君臣之分。
而自己只能隔着高堂,与众人一起高呼朝拜。
岑云川有时候想,下面站着那么多人,他会看到自己吗?
毕竟只有自己与他穿着最相近的冠冕。
真的会吗?
是啊,真会的话,他怎么又会封二皇子岑顾为勉王,封三皇子岑勋为楚王,让他们获得了与自己站在一起的资格。
让自己的身边变得逐渐拥挤起来。
而且,他的目光开始在除了自己以外的孩子身上频频停留,会耐心聆听他们见解,甚至夸赞他们聪慧。
在他的眼里,自己算什么?
只是诸多孩子中最年长的一位吗?
岑云川每每想到这里,就会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一点点碾碎了又重新活生生拼凑起来一样。
疼得他彻夜难眠。
他像是疯了一样,会在每个夜晚,一遍遍想起朝堂上的场景。
想起岑未济对别人的怜爱与垂青。
想起在他与岑未济中间,不断掺进来的那些人。
而正是这些人,名正言顺的抢夺了岑未济对他的独钟与偏爱。
也正是这些人,让他与岑未济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让他们再也不复从前。
太子少傅苏见章不止一次劝谏他多与其他兄弟亲近,至少表面功夫得过得去。
可他实在做不到。
从他出生起,他就跟随岑未济一起南来北往,挨过饿,受过冻,逃过难,也落入过敌手,当过俘虏。
也是这十几年中,唯一一个跟在岑未济身边最久的孩子。
唯一一个在战场上将受了重伤的岑未济刨回来的孩子,唯一一个敢在战役中护在身前帮岑未济挡下流箭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撤退时敢带着仅十骑人马帮大部队断后最后险些丧命的孩子。
可如今,这个“唯一”变得那么自以为是的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岑云川感觉自己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他直起腰背,对岑未济恭敬行礼道:“多谢父亲记挂,儿臣已经大好了。
岑未济点点头。
两人都静默了一瞬,过了片刻,岑未济忽然道:“如今朕既荡平西岭之地,归顺之事,你有何见解。”
岑云川没有想到岑未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起意考校起他来,烧了好几天的脑子懵了片刻后,他用指尖偷偷拧了一下胳膊,使得脑子因为痛楚强行清醒过来后,这才开始缓慢的加速思考起来。
他迅速收拾起其余心思,想了想,这才道:“从前张骞忠仗着西岭有天堑相护,守着关口,偏居一隅多年,后自称为王,占着西岭良田土地作恶,如今父亲既带兵破了西岭之地,可曾派人入城中察看民风民情?”
岑未济道:“我派张将军入城中探查,他回报说城中西岭人并无动荡,且对我北虞并无抵触抗拒之心。”
“西岭虽良田万顷,但人口众多,若留大部队在此地看守,军队后勤补给是大问题,本地粮食尚不足百姓糊口,若从京城运去,又有天堑相隔,难以用车马相送,故大批人马不易在此久留……若想守住此地,避免日后再起战乱,儿臣有一解。”
岑未济挑眉道:“说来听听。”
岑云川偷偷深呼一口气后才道:“张将军所报应无差池,儿臣也曾派人入西岭腹地偷偷探查过,西岭境内无强宗大族之组织,地方反抗力薄弱,父亲可将西岭王室迁于京内安置,张家在西岭盘踞时间并不长,宗室北迁后,附庸者所剩无几,自然民心归顺。”
说完,他见岑未济一副正看着自己,像是在思考自己所说建议的认真模样,受到鼓舞般,继续道:“父亲可留王景和白又卿看守此地,他二人,一个在户部任过职,对增设府县,编户齐民有经验,一个在兵部任过职,对整军练兵,归顺军队有经验,可留千人在此地由他二人调遣。”
听他说完。
岑未济未立马开口,反倒是用指尖轻轻一下下叩着椅背。
岑云川低下头,感觉那一下一下都像是敲在自己心口上一样。
“白又卿…”岑未济皱眉,像是努力在想这是哪个人。
“是白尚礼的长子。”岑云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推举白又卿他确又私心。
白家与他亲近,举朝皆知,如今西岭之地归顺,代表着这片区域经过清洗后尚人马进入,派谁去镇守,就代表着谁的势力入驻。
西岭多良田人丁,数年来又无兵马祸乱,着实是一片好地方。
岑云川断然不能拱手相让。
岑未济却收起指尖,支着下巴,一手撩起卷帘看了一眼后,道:“马上末时了。”
岑云川见岑未济岔开话题,心里一紧,立马抬起头看向对方。
岑未济还是那副笑模样,脸上未见分毫异色,继续道:“太子殿下若还不肯启程,怕是有人等会儿捎信来又要告上一状了。”
岑云川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外面果然日头开始斜下了。
于是他伏身赶紧道:“儿臣这就走。”
岑未济却道:“等一下董知安。”
岑云川刚要好奇为什么要等一下董知安,下一刻,董知安捧着东西进来,解答了他的疑问。
岑云川看着董知安手中捧着的时下最时兴的女子样式斗笠。
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岑未济。
岑未济果然道:“别看了,快穿吧,就是给你准备的。”
岑云川马上不干了,拖长音调抗议道:“可这是女子穿的……”
董知安一边憋着笑,一边噗呲噗呲解释道:“殿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昨儿个您是深夜来的,并无几人知晓,这消息还好压下,可如今这大白天的,又是旷野,上千双眼睛盯着,您若是穿着这副样子,又骑着邬津,怕是那消息立马跟长了翅膀一样转眼就会飞了出去。”
见岑云川还是不肯。
岑未济在一旁凉凉补刀道:“昨夜你倒是两眼一闭倒头就睡,朕又是叫水,又是传医,如今军中都传,说朕此次出征,军中未有一名女子,如今既然大捷,自然把持不住,昨夜特遣人送来一位娇艳少女宠幸。”
“如今此等流言既已传出,朕不背这个锅怕是不行啊。”
“父亲!”岑云川的脸都快要红透了。
“乖。”岑未济顺势摸摸他的头笑道:“你若是就想这么回去,朕倒是也行,只是我们太子殿下特地偷偷跑来的颜面何顾呢?”
岑云川知道岑未济向来摸他的心思是一模一个准。
明白他特地选深夜,又是孤身一人来,就是拉不下脸皮,又不想让人知道。
所以才会这般准备。
岑云川不情不愿的在岑未济的注视下罩上斗笠,然后又扣上毛绒绒的帽子,将脸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他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在董知安搀扶下下了御撵。
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正被上百道视线齐刷刷打量着。
这里面不乏有各方的探子。
故而他伸出手,两指纤长的指尖搭在披风外,紧了紧衣襟,小心拉住衣服,将自己浑身上下挡了个严严实实。
但落在别人眼里,自是娇羞不胜力的模样。
骑在马上的左野将军啧啧几声道:“瞧这小手,瞧这身段,果然是我北地女子,比那吴地娘们强多了……”
却被身旁的田堪一马鞭劈头盖脸砸下,呵道:“收收你的狗眼。”
而这边,岑云川一下马,就看见外面停着一辆娇小的马车。
果然,董知安紧接着就解释道:“陛下不让您骑马回去,所以特地着人调来一辆小车,几匹马拉着,既轻便,速度又快,不日就能归京,不会耽搁您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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