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注意到,地上那原本一动不动的人,手指忽的微微动了一下。
滕时虚弱地点头:“我们来这里的事情我告诉了阿槿,如果明天我还没有联系他,他也会意识到不对来找我们的。”
奚斐然站起来:“那我先带你去找地方休息,等一下我们……”
背后冷意乍起,那被砸到昏迷的黑衣人忽的抓起地上的刀猛地窜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准奚斐然的后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刀尖的寒光倒映在滕时的剧颤瞳孔深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就像刚刚看到对方开枪一样,推开了奚斐然!
然而这一次,滕时没有那么幸运。
扑哧!——
锋利的刀尖向下,刺破了他的衬衫,然后没入了他的小腹中。
鲜红的颜色瞬间在白色的衬衫上晕开,奚斐然爆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嘶吼。
那人拔出刀又想刺向奚斐然,被奚斐然猛地夺过来,反手扎进了他的脖颈里。
那人不可置信地捂着喷血的脖颈倒下,死得不能再死。
“滕时!哥!……哥!!”奚斐然声嘶力竭地扑过来抱住滕时,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他拼命想要按住滕时腹部的伤口堵住出血点,却怎么也堵不住。
滕时抬起手,抓住了奚斐然胸口的衣襟,他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奚斐然看着他绝美的桃花眼里失去焦距,然后紧攥着他的胸口的手一点点松开,滑落了下来。
奚斐然呆愣在原地抱着滕时,只觉得世界都停止了。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手,尖锐的耳鸣刺入太阳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滕时被捅了一刀。
他会死吗?
奚斐然感觉自己坠入了黑洞中,不断的下坠,完全陷入了一种彻底的混沌中,那是崩溃前的绝对空白和死机。
忽的,他听到了滕时微弱的声音。
“奚斐然……”
奚斐然还以为自己是幻听,然而下一秒他又听到了一声:“小混蛋……”
奚斐然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滕时在他怀里虚弱地喘息着:“我还没死呢。”
“你……滕时!”奚斐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听着……”滕时的神志还是是清醒的,看着奚斐然的眼睛,语气虚弱而又冷静得不容置喙,“我刚被捅,还不怎么感觉得到疼,但是我不确定我还能坚持多久,可能很快会晕过去,也可能会疼得失去神智,所以现在你一定要认真听我的说话……”
奚斐然用力咬住舌尖连连点头,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我听着呢。”
“用布压住我的伤口止血,应该没有伤到大动脉……”
否则他现在就不可能跟奚斐然这么说话了。
奚斐然立刻要撕自己的衣服,然而他的外套已经全被雨水打湿,于是又撕破了自己的贴身背心,颤抖地按在了滕时的小腹上。
滕时:“用力。”
奚斐然咬住下唇,加大了力道。
滕时猛地仰起了脖颈,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奚斐然几乎看到了他脖颈上崩起的青筋。
已经开始痛了,腹部被破开一个口子,肠子附近都是神经,怎么可能不疼。
一秒、两秒……
可能过去了几分钟,但奚斐然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他看着滕时强忍疼痛时紧咬的牙关和紧绷的脸颊,真恨不得替他受了这罪。
“要是疼你就咬我。”奚斐然把手送到了滕时嘴边。
滕时光洁的额头上渗出冷汗,看着他的手低笑了一声:“你肉香啊?”
奚斐然毅然决然地伸过去:“咬着!”
“拿走,我吃素……”豆大的汗珠顺着滕时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血是不是止住了?”
奚斐然只觉得手心下的往外冒的血停止了涌动,正如滕时所说,并没有伤到大动脉,按压止血是最有效的办法。
“停了。”他说。
滕时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然后我需要你清我的伤口……车子后备箱有医疗箱,里面有消毒的酒精……”
“我这就去拿!”
奚斐然把滕时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转身跑去车那边拿药箱,过去的时候路过了黑衣人的尸体,心里不由得被触动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想象中的罪恶感和恐慌。
或许是因为太早就见识过生死,经历过足够残忍的事情,所以对于有些事情已经变得麻木而冷血。
奚斐然拿来药箱,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果然有酒精,还有一些绷带纱布之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瓶药剂和针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滕时仰着头喘息着看着他,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侧边,手从腹部拿下来。
奚斐然把酒精倒在布上,撩起他的衣服,低头看向滕时:“可能会很疼。”
滕时闭上眼点了点头:“来吧。”
奚斐然一咬牙,用酒精清起滕时的伤口来,酒精接触到那外翻的血肉的一瞬间,滕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猛地抓住了奚斐然的手腕。
奚斐然立刻停了,滕时剧烈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全身,却是颤抖着放开了他:“别停。”
奚斐然心如刀绞,一狠心,继续清起来。
“唔!……”滕时痛的浑身痉挛,双腿控制不住地蜷起来又伸直,手又忍不住往肚子上按。
“阿时,忍一下!”奚斐然捉住他的手按在身侧,看着他疼痛难忍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滕时疼的恨不得牙齿都咬出了血,雪白的腹部剧烈起伏,修长的手指抓住地上的杂草,手背上青筋紧绷着,脖颈上全是冷汗。
奚斐然好不容易才把他的伤口清干净了,滕时已经疼的几乎虚脱:“包……”
“包扎。”奚斐然不等他说完已经取出了新的纱布和绷带。
他这辈子经历过两次煎熬,一次是父母去世的那一天,一次是现在。
纱布按住伤口,奚斐然抓着绷带,他必须把滕时的腰抬起来才能把绷带绕过去。
滕时疼得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奚斐然俯身下去,贴在他耳边抚摸着他的脸轻声说:“哥,搂住我的脖子。”
滕时的桃花眼被疼痛氤氲出了水雾,看得人心都在颤,却还是艰难地缓缓抬起双手,搂住了奚斐然的后颈。
奚斐然一把搂住他的后腰,有力的手掌向上一托,滕时细瘦的腰腹一下子被抬了起来几公分。
“啊……”滕时的喉咙中溢出一声痛极的,指尖猛地抓住了奚斐然的肩膀。
奚斐然迅速将绷带绕过去,一圈、两圈……
滕时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指尖深深陷入奚斐然的肉里。
奶糖的味道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奚斐然强忍着没让自己手指发抖,眼眶却被熏得发红。
绷带缠好系紧,他把滕时缓缓放平回地上。
滕时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奚斐然把刚才从车上一并拿回来的衣服盖在滕时身上,坐到他旁边的地上的时候,身子轻微地晃了一下。
他的胳膊还在流血,他胡乱用破布缠上了,跟滕时的伤比起来,他这皮开肉绽的也不算什么了。
滕时静静地躺着,雨停了,他脸上的水都是汗,嘴唇上没有什么颜色,淡淡的,像是退了艳色的桃花瓣。
奚斐然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
这张脸漂亮得过分,却没有半分的媚态,像是初冬的雪,清冷沉静,有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让人觉得真切,敢去伸手触碰。
“阿时。”奚斐然轻轻地叫他。
“哥。”
没有回应。
“为什么要救我呢,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奚斐然俯身搂住他,“你这样让我怎么办才好……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了。”
十一月的天气本该是秋高气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一直阴得很,不只是崇景,就连M国的C城也是如此,高耸的摩天大楼反射出低压的云层,空气里一片风雨欲来的潮湿。
詹森在办公室里呆了没一会儿就接到了两个电话,都被他冷冰冰地挂掉了。
第三个电话来的时候,他终于没了好脾气,抓起话筒:“我都说了没空……”
“克利夫兰先生,博纳先生来找您了,现在人就在前台。”接线员小姐轻声说。
詹森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金佰利投资公司的总裁博纳笑着走进来:“你可真是个忙人。”
“您可比我忙得多,多少项目追着您想让您投资,华尔街的风怎么把您吹到我这了?”詹森给走到酒柜旁,“喝点?”
“不加冰。”博纳笑笑,志在必得地坐到了沙发上,“克利夫兰,你我都知道我来是想干什么,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詹森把酒递给他。
“滕家出了事,滕时不知所踪,但是飞车行业正处于关键的风口上,不能停滞不前,你作为公司的首席技术总监,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了。”
博纳喝了口酒,见詹森没什么表情,他说得更直白了一些:“我们希望你能自立门户,跳出TR集团,以你的能力和才干,完全可以把飞车行业发展壮大。我的团队可以给你最好的支持,无论你需要什么,我们都有最好的资源。”
詹森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道:“你觉得我自己也可以?”
博纳心中一喜:“你当然可以,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整个M国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能扛起飞车的摊子。说实话,很多年以前你在MIT研究的项目我们的团队都想投资来着,你值得最好的。”
没有人能让博纳的身份主动套近乎,除了像詹森这样的人。飞车行业是时代的钻石,谁掌握了飞车技术,谁就掌握了整个时代的新财富。
詹森笑了,他坐在老板椅上,金发在乌云缝隙的透出的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一双蓝眼睛看着博纳:“你对我这么了解,难道不知道当初我高中的那个项目,是滕时给我的想法吗?”
博纳脸上的笑意僵住。
“滕时是我这辈子见过唯一一个真正的天才,他的技术能力远在我之上,我们所有的团队加起来,或许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飞车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完全是因为他。”
“你说脱离了滕时我能自立门户?”詹森笑了,“天方夜谭,没了他,我们连飞车的一个零件都完成不了,飞车所有的最精密的零部件、最核心的技术,全都是滕时提供的,我们做的不过是根据他的念把实物做出来而已。”
博纳的嘴角有些抽搐,擦着冷汗:“有些夸张了吧。”
詹森站起来,按下办公桌上的一个按钮,刹那间,他旁边的墙向上升起,露出隐藏的办公区,房间当中悬浮飞车模型正在当中漂浮着,那模型的精细程度令人咋舌,每一处细节如果点开,都能看到无比详尽的细节和计算公式。
“完全不夸张,这是艺术品。”詹森的瞳孔中倒映着飞车的3D模型,平时没什么表情的眼底终于毫不掩饰地露出崇拜和敬佩,“他是我这辈子唯一佩服过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又这种能力。”
博纳站起来,视线几乎无法从3d模型上移开。
詹森回过头:“博纳先生,你是这个星期第八个找我的人,但是我想告诉你,就像我之前告诉所有的说客一样,我这辈子永远和滕时站在一边,他是我的合作伙伴,更是我的偶像,当然,这话我从来没对他说过,毕竟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低头,但是今天你可以把这话传出去。”
博纳深吸一口气:“是我的判断失误,克利夫兰先生。”
詹森笑着拍了拍博纳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另外,朋友间的提议,博纳,不要再找任何试图研发飞车的公司取代TR。滕时只是暂时有事,不是不回来了,等到他回来,任何试图搞事情抢生意的人,都会被他虐哭的。”
黑夜降临山谷,山洞里噼里啪啦地烧着火。
雨天过后满地的树枝都是湿的,奚斐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堆干燥的木头,用打火机点燃了。
他不敢把滕时放进车里,那车立得不稳,随时可能往下掉,好在附近有个山洞,地上干燥平坦。
滕时依旧昏迷着,奚斐然把他放在火堆旁边,自己守在洞口,隔一会儿就上去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辆,不过这种天气和时间,多半是没有的。
已经凌晨了。
奚斐然在滕时身边躺了下来,脖颈上挂着的尖晶石戒指硌了他一下,他把戒指从领口拎出来,攥在手心里,想起了很多事情。
这枚尖晶石戒指是他母亲送给父亲的礼物。
当时他们是大学同学,那个时候任玉还不是奚沛恒的女朋友,她长得漂亮,又是混血,性格又好,学校里有很多男生都在追她。
任玉却对恋爱没什么兴趣,她和这个年纪渴望爱情的小姑娘不一样,她更大的乐趣放在生活上,她喜欢冲浪、跳伞、做银器、喜欢太空也喜欢物……任何有创造性和神秘感的事情她都喜欢,她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一颗颜色不同的星星,美得张扬恣意,让人遥不可及。
奚沛恒是任玉的学长,物社团社长,在社团里第一次见到任玉,一见钟情,但是他不敢表明自己的心迹,喜欢任玉的人太多了,而他除了学习好别无所长。
小奚斐然问奚沛恒:“你喜欢妈妈,为什么不去表白呢?起码让她知道。”
奚沛恒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敢。”
奚斐然不明白那种因为爱而导致的自卑,因为对方太耀眼,所以衬托得自己太暗淡的情感。
奚沛恒说:“我会给她送她喜欢的吃的,会在她上晚课的时候跟在她后面护送她回宿舍,但是我知道我能做到的别人也能做到,我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就是她会经常找我问一下物上的问题,那些问题别人解答不了。”
奚斐然咯咯地在他怀里笑:“她也喜欢你,才会只问你,要不然问老师就行了。”
奚沛恒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子都能看明白,我那个时候却看不出来。”
奚沛恒不知道小太阳一样的任玉就喜欢他沉静安然的性格和他惊人的才华。
两人其实是互相欣赏,但是奚沛恒一直不说出来,导致任玉一直以为奚沛恒对他只是学长对学妹的照顾。
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四,奚沛恒受到外国的科研团队邀请,去J国进行为期一年的培训,临走的时候他让任玉把通讯地址告诉他,自己会给她寄特产回来。
之后的一年里,任玉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奚沛恒寄回来的各种东西,有的时候是当地贵重的珠宝,有时是特色的食物,还有的时候是海边的一块化石,或者是他的一份手稿。
很快即将毕业,奚沛恒思索再三终于给任玉写了封信,寄了最后一次东西回来,信上说他毕业之后可能会留在J国。
直到这个时候,他依旧不敢说出自己的爱。
他最后寄给任玉的是一块黑色的尖晶石,这是当地盛产的一种石头,当地人认为黑色的颜色可以保护人一生平安。
奚沛恒自己跑到尖晶石的矿山,买了一块新开采出来的品相最好的尖晶石,找香火最旺的佛寺开了光,寄给了任玉。
然后他在海边喝了一夜的酒。
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通话,却不曾想几天后他收到了任玉的回信,和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用打磨好的尖晶石做成的戒指。
“黑色也很耀眼。”任玉在信里说。
直到很多年之后,奚斐然才明白了奚沛恒那不敢说明的爱意。
她那么优秀,而我那么普通,我凭什么值得拥有她,凭什么配得上她。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消息,我已经足够幸运。
越靠近越忐忑,越喜欢越怕失去。
那种无法宣诸于口的情感,那种因为太喜欢而不断加深的自卑,身在其中的人永远无法抽身出来,只有对方也同样伸出手,才有可能打破魔咒。
奚斐然紧紧攥着尖晶石戒指,看着滕时的侧颜。
他无法拥有父母的幸运,因为滕时永远不会喜欢他,他像是困在囹圄中的鸟,看着近在咫尺的绿洲却无法靠近。
他忍不住向着滕时伸出手,只需要再近一点点,他就可以碰到那淡色的唇。
滕时的呼吸加重,眉头轻轻蹙起来,发出了痛苦的呢喃,汗水浸透了衣领。
奚斐然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探上滕时的额头。
第126章 告白
滕时的额头摸起来滚烫,奚斐然掀起盖在他身上的衣服,就看到他伤口的位置已经又渗出了血来。
很有可能感染了,这样下去滕时坚持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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