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之所以有底气做出这种事,会不会是已经提前得到了滕家的默许?
比起一心求稳不愿冒进的奚家,虎狼似的蒋家明显更契合滕仲云的步调。
所以滕仲云之所以投资处于低谷的凯斯,并不是未卜先知,而是他知道凯斯会得到恒玉的技术一跃而起。
又或者,这件事根本就是滕仲云授意的,凯斯只是一个工具,真正因为恒玉的技术而得到巨大利益本来就是滕家!
滕时的心脏仿佛被冻住,莫大的寒意席卷全身,他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以36岁的心态回看一切,所有的逻辑都顺了,残酷的真相就像是退潮的海岸一样浮现了出来。
但是证据呢?
他不能仅凭自己对“蒋家人都是疯子”的了解,就做出这样可怕的判断和推测。
滕时快步走到桌边掀开电脑,飞快地敲击起来。
也没准只是自己的臆想,也许真就那么巧,奚家不幸遇到了极端的抢劫者呢。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找到还是不想找到。
他只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证明自己猜错或者猜对的证据……
忽的,飞快滑动的界面停住了,滕时的瞳孔猛然收紧。
新闻配图中,恒玉集团的老总奚沛恒戴着一枚黑色尖晶石的戒指。
那是一枚很低调的戒指,但是又足够独特,其特有的富有设计感的手工定制底托足够让见过一次的人一眼认出来。
滕时的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停了,他见过这枚戒指,上辈子,在蒋洲成家中的陈列柜里。
那枚戒指被摆在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用铂金的底座托着,如同一个盛满骄傲的战利品。
新出锅的糖醋排骨香味扑鼻,旁边配着熬了几个小时的金黄色鸡汤,还有最新鲜的清炒蔬菜。
侍从欢快地推着餐车沿着走廊走来,忽的听到滕时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响。
侍从惊得一哆嗦,然后魂飞魄散,车子一推就冲了过去:“二少爷!”
隔壁别墅的书房里,桌上的文件已经摞了厚厚的一摞。
滕禹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
看了一晚上,文件上的字已经开始变成了爬动游走的小蚂蚁,再看下去他的眼睛就要瞎了。
可是明天还要开董事会。
滕禹扬起头半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涌起一股莫大的疲惫。
他闭上眼睛,想过一遍明天需要处的事情,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一个人。
少年被捏住脸颊按在床上,乌黑的头发看上很柔软,眼眸里面像是有碎星河在晃动,用惶恐的、不知所措的、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滕禹眉头不自主地皱紧,似乎在烦躁又似乎不是。
下一刻他霍然睁眼起身,像是再也坐不下去了,按下了桌子上的通讯按钮。
通讯器里立刻传来侍从的回应:“大少?”
“我去健身,帮我准备衣服。”
滕禹拉开椅子走出去,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大门被急促敲响:“大少!二少爷他……”
这是终于熬不住了,遣人来求自己放他出来?
滕禹心里一动,打开门,冷硬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不放,接着反省。”
“不是的大少!”侍从急道,“二少爷出事了!”
一直紧锁了好几天的双开大门此时已经完全敞开了。
里面传来诸如“二少爷您没事吧?”“还能坚持住吗?”“已经叫了家庭医生了”之类的担忧声。
滕禹冲出传送梯,第一眼看到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侍从,当中的人被牢牢围在里面。
听到他脚步声众人瞬间“刷拉”一下,如同潮水般向后散去,在半秒不到之内让出了一条道。
滕禹大步冲过去。
滕时光着脚侧靠在床边蜷缩着,双手环抱在上腹的位置,冷汗几乎浸透全身,听到滕禹来,勉强抬起一双水汽朦胧的桃花眼看过去。
滕禹心脏都停跳了,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滕时额角的头发都被浸湿了,虚弱地粘在苍白如纸的脸上,身子晃了一下就彻底失去了支撑,软倒在滕禹的胸口,颤抖地挤出一个:“疼……”
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忽的像是噎在了喉咙里,双手死死按住胃部蜷起身体,膝盖几乎抵到了胸口上,喉咙里生生被逼出了一声颤抖的低吟:“呃……”
“大少,可能是胃痉挛!我爸犯病的时候就这样,一阵阵的疼。”
“多半是二少这几天一直没吃饭,忽然一下子恢复饮食,肠胃受不了!”
他话音未落,滕禹已经抱起滕时往外狂奔了出去,边冲边吼道:“医生呢!”
“医生说出去了一趟,正在赶回来,十分钟到!”
“谁允许他擅自离开的!”滕禹一声暴吼震耳欲聋,“给我打电话过去,五分钟不到,我让他这辈子都当不了医生!”
整个庄园都被惊动了,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然后毫无预兆的就沸滕了起来。
下人们慌张地催促医生、叫人、给远在外地的滕老爷打电话。
庄园里的医务室在庄园的最东头,是一栋独立的小建筑,当初出于卫生考虑,和主别墅之间没有安装传送梯轨道,只能步行过去。
滕禹抱着滕时往对楼冲,这是第一次讨厌自己住在这么大的庄园里。
怀里的人好像已经没了动静,滕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大吼着晃动怀里的人:“滕时!”
滕时捂着胃软软地靠在他胸口,意识似有似无,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上面晶莹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疼出来的生眼泪。
滕禹感觉自己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个瓷做的娃娃,再稍微用点力就会把他碰碎似的。
他应该是很讨厌这个弟弟,滕时的光环太强,因为过分优秀,从小就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危机感,可是细细想想,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滕时。
那么柔软的、可爱的、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弟弟……实在是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十岁左右的时候,半夜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只看到小小的滕时抱着小狗玩偶站在他门口,仰着头用小奶音叫他“哥哥”,然后把小狗玩偶笨拙地塞到他手里。
“狗狗陪哥哥睡。”
滕禹记得当时自己愣了一下,然后冷冰冰地把小狗玩具甩回滕时怀里:“我不要你的破狗。”
是看到自己没有母亲陪着自己睡,同情自己的吗?
滕时厌恶地关门,却在门缝合上的一瞬看到了小滕时脸上落寞又委屈的表情。
鬼使神差的,他把门留了一个缝。
果然,那被他丢回去的小狗玩偶又歪歪扭扭地从门缝塞了进来,门后的小奶音怯生生的:“他很乖的。”
滕禹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只小狗玩偶。
那天晚上,他罕见的没有做噩梦,睡得无比安稳。
“坚持一下。”
滕禹低头对怀里的人说。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万般滋味在心里滚过一轮后,最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心疼。
而与此同时,滕时就不那么自在了。
即便是低垂着眼睛,滕时也能感受到滕禹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烧化了。
盯着我干嘛?滕时心想。
看路啊哥,别把我摔了。
这么多年和他哥相处,滕时早就知道他哥吃软不吃硬,能让自己从那间房里出来的最快方法就是装病。
装病他可很有自信,毕竟上辈子是真枪实干地疼过,胃痉挛之类的几乎是家常便饭,该有的反应他几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如果不是滕禹一直盯着他,他还能装得更自然些。
嘶……好冷!
身上的“冷汗”被小风一吹忽的有点冷,滕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暗道早知道不往身上喷那么多水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立刻被抱紧了许多。
滕禹的大手盖住了他的胃部,那似乎完全是本能的动作,温热的温度顺着掌心传下来:“马上就到了。”
滕时忽的有点不自在。
或许是上辈子后期闹得太僵了,他似乎没发现过,以前他哥好像对他还挺关心似的?
连番电话轰炸之下,魂飞魄散的医生哪里还敢耽搁,一路带着火花火急火燎地驱车赶回来了,一推开医务室的门,就看到滕时正捂着胃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滕,一副要随时过去的样子。
滕禹抓着医生的领子把人揪了进去,可怜的医生被吓得腿都在哆嗦,赶紧给滕时打止痛针。
可就在针头即将扎到滕时胳膊的时候,却忽地听到滕时气若游丝地说了句什么。
“出去……”
“怎么了?需要什么?”滕禹立刻走到床头弯下腰。
滕时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向门口,颤声道:“出去!……”
滕禹看向身后,只见门口挤满了人,有管家有下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用或好奇或担忧的眼神盯着里面的情况。
青少年的男孩,最是爱面子的。
滕禹心下了然,对外面吼道:“都出去!”
门口的众人应声而散,他回过头来,却看见滕时正在看着他:“你也出去……”
滕禹哽了一下,然而滕时湿漉漉的眸子执拗地盯着他,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掉,似乎哪怕屋里有除了医生以外的任何人他都不接受治疗,疼的身子都在发颤。
“好,我出去。”滕禹受不了他这样,转身离开,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关上门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为什么不让我陪着?连我也防?滕禹想。
我是你哥哥,哥哥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小时候我都给你换过尿不湿。
可随后他又忽然想到,滕时防自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好,自己好像从小就没怎么给过滕时笑脸。
滕禹靠在墙边,神色复杂,半晌,从怀中摸出一根烟。正要点上,却又想起滕时在房里,于是又放了回去。
他在走廊里足足等了半小时,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里聘来的医生,又不靠谱又不懂事,连出来跟自己汇报滕时的情况都不懂,果然还是应该尽早换掉。
滕禹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又等了好久,还是不见动静。
直到墙上的电子时钟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滕禹终于按捺不住,走到门口抓住门把手,却忽地听到里面传来细小的呜呜声。
滕禹心里忽的窜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猛的推门而入!
房间里,侧面的窗户半开着,风呼呼的刮进来,掀起白色的窗帘。
医生被绷带绑在病床上,嘴里塞满了纱布,一脸的崩溃。
而病床上的人,早就没有了影子。
第6章 幸存
城郊的跑马场里,高大的纯黑色骏马一跃而起,马身上的少年紧贴马背,腾空的一瞬间一人一马仿佛达到了最完美的融合,优雅地飞跃前方的障碍物,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周围围观的马场工作人员间顿时响起了一片鼓掌叫好声。
马背上的少年笑了笑,神色有些骄傲,却也不贪功,达成这个成绩后就驭马走向了出口。
跳下来的时候旁边立刻有人接过了他的帽子,另有人递过来了可乐。
“祁少,一会儿还接着来吗?”递水的手下恭敬地问。
祁南槿摇了摇头,摘下护具:“今天就这样吧,帮我把手机拿来。”
少年身材修长挺直,满满的青春感,虽然有些纨绔的散漫冒出来,但被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一中和,倒有种别样的协调,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手机递过来的时候正在响。
祁南槿一看来电名字就心情愉悦了起来,喝了一口可乐接通电话:“我刚完美跳过一个A级障碍,帅极了,可惜你没看见。今天怎么样,你哥找你麻烦了吗?”
“我跑了!”电话那头转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滕时听起来像是在狂奔。
祁南槿手里的可乐差点泼出去,整个人都惊呆了:“你什么?跑了!?”
“等会再跟你解释!”滕时在电话那头大喘气,“阿槿,我现在立刻需要一辆去江临市的私人飞机,要飞得快的!”
一个小时后,一架从崇景起飞的私人飞机冲破夜色的薄雾,飞向江临的方向。
在私人飞机朱红色的座椅衬托下,滕时本来就白的皮肤越发白皙似雪,他的身子微微后仰,蹙着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大秋天的,他身上只穿了一套丝绸睡衣,外面随便披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随手抓来的、明显大一号的羊绒大衣,领口的扣子都没来得及扣。
祁南槿的视线被他白皙修长脖颈吸引过去,又赶紧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递给他一杯热水,抓来一条毛毯丢在他身上:“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忽然去江临市?”
滕时缩在毛毯里端着热水,心情有些复杂地看向祁南槿。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关系甚至远胜于亲兄弟的哥们。
可惜上辈子在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祁南槿忽然被家族安排出国进修,最后死于一场离奇的游泳池溺水事故。
自己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干嘛一直盯着我,”祁南槿仰着头嘚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滕时垂眸捏住鼻梁,看起来颇有些无奈:“我喜欢乖巧可爱,抱起来软软的,说起话来甜甜的长发萌妹子,你符合哪条?”
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微微的泛红,这是滕时重生以来第一次险些失去情绪控制。
明明实际年龄都三十好几了,在面对失而复得时候,依旧不能做到平静而过。
祁南槿心思粗如钢管,完全没注意到,认真思考了一下滕时的择偶标准,道:“长?”
滕时:“……”
这个混蛋不配拥有煽情时刻。
要告诉阿槿真相吗?
滕时对祁南槿有百分之二百的信任,但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天机不可泄露、蝴蝶效应,或许不只是说说而已,任何现在作出的选择都可能影响未来,他现在还不能笃定地冒这个险。
“我做了一个梦。”滕时决定保留一部分真相,“梦见恒玉集团的奚家和他们的朋友明天要被灭门。”
祁南槿正吸着气泡水喝,听到这话立刻呛了个死去活来。
如果不是滕时真的衣冠不整地跑出来,加上手机群里刚炸了锅地疯传着有关“滕禹暴走,说要把他弟腿打折”的消息,祁南槿几乎滕时是在逗他玩。
“咳咳……梦得这么具体?时间人物都有?”祁南槿擦了擦嘴。
滕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相信。”
祁南槿赶紧摆手:“我相信!”
就算滕时说明天太阳要撞地球了祁南槿也相信,虽然他比滕时大两岁,但是从小到大无论滕时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跟在滕时后面,和他一起。
“详细说说?”祁南槿道。
滕时抱着热水:“我梦到在奚家小少爷生日的当天,会有一伙儿匪徒入室抢劫,奚家一家三口没人幸免,连同来参加小少爷生日聚会的刘家一家三口也都死于非命。”
幸福的生日聚会被鲜血浸染,这样强烈的对比碰撞带来的话题足够吸引人眼球。
上一世的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都着重强调了这个细节,确保足以在互联网上掀起一股名为同情和遗憾的狂潮,所以滕时记的很清楚。
他在装病之前查了出来,奚家少爷的生日,就是明天。
祁南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么惨?”
滕时点了点头:“嗯。”
祁南槿消化了好久,又和滕时确认了好几遍,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靠。”
外面的天色很暗,太阳刚刚落下去,云层上一片灰暗的颜色。
因为一个梦而陪滕时飞半个国家这都不叫事,祁南槿只是有点不明白,这和滕时有什么关系?
全世界每天因为各种意外而死掉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梦到了,通知一下警察也算是对陌生人仁至义尽了,至于这么上心?
“你和奚家很熟?”祁南槿问,“我怎么不知道?”
飞机上吹着暖风,滕时缩在毛毯里,只露出一点发红的鼻尖,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神色:“不认识,只是觉得既然梦到了就是天意,我得去看看。再说除了你,谁会相信我的梦,警察不会管的。”
祁南槿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相信天意了?不过说的也是,这世界上就我这个大好人无论如何都陪着你胡闹。”
滕时没再多说什么,刚才的出逃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他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只轻声咕哝了一句:“……”
“什么?”祁南槿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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