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再清楚方锐当初骗他跟沈清走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他的一切,方锐有一万种离开的由,谢幸也会编一万种方锐没有丢下他的话给自己听。
但他也确切的知道,方锐就是丢下他了。
在他的前途,他的未来,甚至在任何因素下,所有“为他好”都能成为方锐抛弃他的由。
方锐不问他要不要,想不想,愿不愿意。
因为方锐知道,只要他问,谢幸一定是不要,不想,不愿意。
在谢幸这里,方锐从来不是选项,方锐一直都是命题。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第52章 重逢
夏天日长夜短,刚过五点天边就开始泛白,不到一会儿太阳升起,日光透过窗帘洒在小床上,方锐皱了皱眉,紧闭着眼睛翻身,两分钟后还是认命似的爬起来洗漱。
他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现在睡觉都不用定闹钟。
刚开始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经常下午三四点才起来,错过了吃饭时间,早饭午饭从来没吃过,下午一醒胃就开始叫嚣,他受不了饿,于是几乎睡醒就吃东西,结果到了晚饭饭点又不饿了。
别人一日三餐,他一日一餐,长期饮食三餐不规律,早两年就查出了胃病,平时倒还好,一旦犯病那就是生不如死,痛的能直接晕过去。
他现在的胃是个金贵东西,不吃不行,吃少了不行,吃多了也不行,一日三餐要规律,要准时,一旦晚了那么一小时没吃东西就开始胃痛,呕吐。
方锐现在住的地方离海很近,出门走几分钟就到海边。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两年了。
这房子不大,是一间上了年纪的古厝,门口的巷子比以前石鼓区还要狭小,不同的是那里的巷子有堆积的杂物,这里很干净。
当地这些年开始发展旅游业,每年都有很多游客慕名来玩,特别是夏天旺季的时候,他现在住的这里刚好就在景点边上,于是几乎每天都很热闹,经常有游客从他家门前经过。
方锐这房子是独栋的二层楼,没有很破旧但也不新,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他一个人住足以。
其实他也算捡到宝了,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他是租房住的,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他房东。
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本地人说话基本都用方言,他听不懂,所以能接触的人只有房东。
房东是个年轻的男alpha,名字叫沈卓然,还比方锐小几岁,听方锐说有想在这里定居的念头就赶紧推销起了自己那栋没住人的空房子,方锐之前把杂货铺卖了,身上还揣着这几年存下来的钱,花了一大半把这房子买了下来。
说他捡到宝是因为沈卓然当时想开店急需用钱,也是真把方锐当自己人,二十万就把那房子卖给方锐。
那个地段的房子按现在当地房价来算至少值八十万不止。
买了房之后方锐剩下的钱只够他自己生活的,根本不够装修,于是他就自己动手,简单把墙面涂白,置换了一些新家具,省下一大笔,家里也被他改的有模有样的。
小小的,很温馨。
只是窗帘不遮光。
他当时图便宜在网上买了二手窗帘,米白色的,本来是看着好看,还有两层,觉得日常遮光应该可以就买了下来。
用一段时间后实在后悔,基本上每天太阳几点升起他就几点被照到阳光,时间一长被迫养成了和太阳一起醒的习惯,后来用久了也懒得再换,好在现在都早起了,一日三餐吃的也规律,胃病很少再犯。
今天是六月二十九号,一个方锐一直忘不掉的日子。
他总是刻意地不让自己去想起谢幸,其实现在也很少会再想起他了。
但每到这一天还是会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去想以前那些在一起的日子。
都说时间能让人遗忘一切,他明明都离开谢幸八年了,却还是没能忘记他,谢幸的样子早已经刻在他脑子里,怎么也淡化不了。
方锐昨天让沈卓然做了个小蛋糕。
比以前他给谢幸买的还要小,因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吃。
他洗漱完给自己做了早饭,吃完下楼溜达了一圈,这个地方不算大,每天走来走去都是那几条街,海边的小巷子多,每条巷子都能交汇到一起,巷子的两边是很有“年头”的古厝老宅,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早晨在这里散步是最舒心的,他能吹到海风,太阳光被屋子挡住,在阴凉处慢慢地走,还经常能看见坐在自家门口聊天吹风的阿婆。
方锐住的久了,附近的人都能经常见到,本地方言他不会说,但现在能听得懂一点。
林阿婆家门口有台阶,方锐每每经过都能看见她坐在台阶上,拐杖靠在墙边,偶有人经过会跟她打声招呼,没人经过她就静静地吹着风。
方锐远远地就看见她了,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果不其然,林阿婆看见他又开启了“人生导师”模式,语重心长地跟方锐说:“三十好几了啊,同龄人家里娃娃都满地跑了,你咋个就不知道成个家。”
方言里夹杂着一些普通话,方锐大致听得懂,但也没太懂,可他还是听着。
这些话他听了好多回,却总不嫌烦。
沈卓然说他有耐心,愿意听老人唠叨,换成他早就跑了,方锐只会笑着在边上听着,听完再点点头附和两句。
可能是他天生就对奶奶这一辈的老人家比较有耐心吧,前段时间沈卓然说镇上养老院在招工,让方锐去试试,方锐其实还挺想去的。
他听林阿婆讲完,又像之前一样笑着点头:“好好好,我今天就找,等下去相亲,明儿就结婚,你得来吃喜糖啊。”
林阿婆被哄得大笑,露出几颗镶金的牙,方锐又说道:“喜糖也吃不得,牙都没喽。”
他说完侧身还是没躲过落在肩上的巴掌,林阿婆伸手去拿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混小子,快滚。”
她指着方锐肩膀:“又不工作,成天在家睡大觉还养的这么瘦,你是没钱吃饭了吗?浑身没二两骨头,瘦成竹竿了。”
方锐确实瘦了很多,他也没少吃,甚至都没以前那么干活了,以前天天又是搬货又是送外卖的,干得浑身是肌肉,这会儿没干活倒是瘦下来,怎么吃都不长肉。
他已经忘了方老太还在的时候他也是很瘦的,是因为后来要照顾谢幸跑去打工,天天干重活给自己练了身肌肉看着才壮一些,现在放松下来就又瘦回来了。
他笑笑伸手去扶林阿婆:“是喏,没钱吃饭啊,现在金价那么贵,把你牙齿拿去卖钱给我吃饭喽?”
林阿婆推开方锐自己慢慢走进屋里:“成天惦记我这口牙,你有这心思放在找对象上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方锐见她进门转身离开,绕着海边走了一圈走到沈卓然店里。
谢幸昨夜难为的做了个好梦,清醒之后忽然想给自己买个蛋糕。
好久没吃了。
他以前最喜欢吃甜食,各种甜甜的东西都很喜欢,但方锐怕他吃多蛀牙,每每控制着量从不让他多吃。
蛋糕是他所有甜食里最喜欢的一种。
香甜的奶油,好看的图案,还能许愿。
他有多久没许过愿了?
是自从方锐不再给他过生日之后。
他出生在农历七月,迷信的人说那是鬼月,在那个月出生的孩子命里带煞,不吉利。
回李家以后每年沈清都会举办什么生日宴,说白了就是邀请社会上的名流,巩固巩固自己的地位,交流交流谁的产业比较多,那是一个以他为名义举行的名利场,谢幸最开始几年会被逼着出席,与社会人士结交,他的行为举止都得按照沈清的要求去做。
这种情况截止到他爷爷去世那一年,他拿到了真正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钱,权。
他都有了。
他开始有能力反抗,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踏进过李家别墅一次,也再没出席过任何一次由沈清组局的宴会。
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谢幸就起身洗漱准备出门,他去买一个蛋糕,然后许愿,愿望是找到方锐。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谢幸走一步都要导航,他搜索附近的甜品店,发现这个点开着的只有一家,于是顺着导航给的路线往那家甜品店走去。
位置不远,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招牌了。
可能是太早,店里还没有什么顾客,门店用透明玻璃隔成两间,外面是售卖甜品面包的地方,里面是厨房。
谢幸没看到人,透过玻璃只看到里面干净敞亮的桌子和整排的烤箱,各种工具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不像是在营业的模样。
他刚想开口问有没有人就听到另一旁有轻微的说话声,闻声望过去看见边上有个小门,应该是进厨房的,门上挂着牌子,写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在见到方锐之前,谢幸曾想过一万种他们见面的场景,也设想过他见到方锐后会是什么反应。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谢幸忘了该做什么反应,他怎么也没想到见到方锐原来这么简单,甚至都还没开始许愿。
谢幸站在店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那人,双脚像被千万斤重的石头压制住动弹不得,一股比劫后余生还要令人喜悦的情绪涌上心头,逼得他瞬间眼眶通红。
他身后跟进来几个顾客,在店里挑选面包。
谢幸没动,就那么站在人群里。
方锐手上提着沈卓然刚做好的小蛋糕,一开门就愣在原地。
太多人了。
他的眼睛余光里能看见店里有好多人,那些人是模糊的,看不清的。
只有中间那个人在他眼中定格,和那个八年前举着蛋糕让他拍照的人一样。
方锐眼中有两张脸,一张是少年的谢幸,一张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谢幸,两张脸在视线里渐渐重合,渐渐成为同一个方锐记忆里的谢幸的模样。
注定要纠缠不清的人,就算跑得再远也还是会相遇的。
两人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都几点了都还没人来上班,我要扣她们工资!方锐你怎么还没走?那进来帮我弄一下东西。”
他这才回过神来,莫名心慌地把蛋糕放下,沈卓然戴着手套,手上全是面粉,急匆匆走出来背对着方锐:“围裙给我系一下,松了。”
方锐满脑子都是谢幸,木然地伸手给他系围裙,刚低头就听见沈卓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九点钟方向有个人盯着你看,奇奇怪怪的,你欠人钱了?”
他说完没等方锐反应就又说道:“你别回头,太明显了,欠多少钱啊?我还有点私房钱你先拿去还了再说。”
方锐系好带子把他推开:“不是债主,我弟弟。”
沈卓然扭头看向谢幸:“哎呦,我说呢哪来这么帅的小伙,原来是方锐弟弟,想吃什么自己拿啊,没事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
谢幸依旧看着方锐,语气并不友好地问了句:“你是哪位?”
沈卓然噎了一瞬:“啊,我是你哥朋友。”
谢幸瞥了眼沈卓然:“他不是我哥。”
方锐脸色霎时变白,时时挂在脸上的微笑都维持不住,嘴角勉强向上扬起,而后又落下。
没人察觉到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他不是我哥,他不是我哥”谢幸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响起,心底瞬间涌起无尽酸涩。
他确实不是谢幸的哥哥,确切来说,他不是李昀的哥哥,他和李昀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锐眼眶有点红,他低头假装找东西,一边说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声音不大,不知道在跟谢幸说还是跟沈卓然说。
他说完就准备走,沈卓然突然把他叫住:“你蛋糕没拿呢。”
说着把桌上的小蛋糕递给方锐:“平时也不见你喜欢吃这个,今天非要做蛋糕,去年也是吧?我记着也是在这个月,你生日也不在六月啊?给谁过生日呢?快拿走吧,放我这儿占位置。”
方锐知道沈卓然缺根筋,但没想到他缺根筋到这种程度。
他下意识看了谢幸一眼,接过蛋糕就往外走。
甚至都没有跟谢幸说一句话。
走出门的方锐瞬间直不起腰,靠墙站着才发现自己看不太清楚眼前的路,他视线变得模糊,心跳的很快,手也在抖。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谢幸,像多年前突然在垃圾堆里发现他一样,谢幸就是一个未知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忽然出现,直接闯进他的生活里。
这么多年他一直很愧疚,他很想跟谢幸说抱歉,说对不起。
可他见不到谢幸。
时隔八年之后再一次相见,谢幸却说他不再是哥哥。
方锐懊恼,愧疚,最后觉得自己活该。
当初是自己骗了他,是自己把他丢下,看吧,这就是报应。
谢幸不认他了。
他连哥哥都不是了。
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到头来换了一句“他不是我哥”。
谢幸那么迫不及待地划清他们的界线,把他隔绝在亲人之外。
他低头看着手上那个精美的蛋糕,在心里想:何必呢?有什么用呢?把他丢下的是你,这么多年雷打不动地一个人给他过生日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来装作一副情深的样子给谁看。
好难受。
方锐过了几年平静日子,情绪已经很久没这么起伏过,因为谢幸随口的一句话,他又开始觉得难受了。
心里难受,浑身都难受。
难受到胃也开始作疼。
他靠着墙壁缓缓站直,脑袋一直垂着看手上的蛋糕。
该死心了吧。
他站了很久,没发现从他停下脚步之后谢幸就出现在他身后。
谢幸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不是不要我了吗?”
方锐浑身一颤,僵直了身子没有回头,半晌后才转过身去:“什么?”
谢幸又问:“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方锐微微侧头眨了下眼睛,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落下两滴眼泪。
他没有说话,谢幸等了一会儿,自顾自开口:“你把我丢下了。”
“两次。”
“那时候你说为我好,把我骗去福利院,后来你又说为我好,把我丢给沈清。”
“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要买蛋糕?”
“为什么要在谢幸生日这天买蛋糕?你都不要谢幸了,买蛋糕做什么呢?”
是啊,他一年又一年地买着蛋糕做什么呢?
不要谢幸的是他,把谢幸丢下的是他,舍不得谢幸的是他,想谢幸的也是他。
哪怕他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改变不了他把谢幸丢下的事实。
方锐无法辩解,也不能喊委屈,他强忍着憋住眼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谢幸没有回答他。
方锐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话太过生硬,于是他放轻了声音,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幸一直看着他,还是没有应声。
方锐被他看的有些慌乱,提着蛋糕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谢幸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瘦了。”
方锐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 为什么这么瘦?”
谢幸看着方锐:“按时吃饭了吗?有没有生病?”
以前这种话只有方锐问谢幸,什么时候居然轮到谢幸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了。
方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愣了一会儿,又听谢幸问:“你住哪儿?”
说来也是搞笑,那么多年没见,重逢之后居然站在墙角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问问题。
“住这附近。”
“租房吗?”
方锐站在谢幸对面,俩人之间隔着些距离,他说:“不是,买的。”
“已经准备在这里定居了吗?”
“可能吧,这里挺好。”
方锐说完转身:“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谢幸看他走了两步,在他身后叫了声:“方锐。”
方锐停下脚步,鼻头泛酸,谢幸从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他,现在不止是不认他当哥了,连锐锐都不肯叫了。
谢幸声音有些颤抖:“要是我不提,你是不是没打算跟我说对不起?”
“不说也没关系,我原谅你。”
他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你现在要回家了吗?”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不再是一家人,回的也不是同一个家。
“现在还能带上我吗?就像以前那样。”
方锐十四岁那年把可怜兮兮的小狗带回家,二十年后的今天还是那只小狗,依旧可怜兮兮地看着方锐,他问方锐还能不能带他回家。
谢幸似乎等了一个漫长的四季都没等来方锐的回答,等到最后他哽咽着说:“锐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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