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霹雳神书(麦客)


待他回过神来,周围已经陷入空虚之中。他奋力上游,然而只看见一片片浮叶从头顶漂过,那是魂魄们乘上核舟,返回归途了。
怎么回事?这里难道不是地毂所在,魂魄应当经由地毂的洗礼,重返人间?怎么又乘舟继续回到妖川漂泊了?
不及思索,妖川的水流席卷而来,将他带向无边无际的远处,没有陆地也没有船灯,江宜晕头转向,根本不知身在何方。
糟了!法言道人说过,妖川去得回不得,若是随波逐流,只会在黑暗世界里永远地迷失方向,成为孤魂游魄。他需要找到一个锚点——那朵花!
可是花呢?在哪里?
到处都是漆黑的,没有花也没有光亮。江宜手掐法诀,却毫无作用,妖川是无天无地之所,不能沟通神灵,更因秽气侵蚀而无法调动自身。他心中不妙,心想师父怎会失算?
冥冥中,却听见一个声音:……尔……尔……
江宜向那声音游去,一朵小花漂浮在水中。他勉力伸手,握住那花,脑袋浮出水面——只见水面上出现无数虚影,这些影子如同青烟一般缥缈,却又与死魂灵不同,拥有生动的五官与表情,竟仿佛是人间的投影。
顺流而下,投影不断变换,有的是在一间屋子里,有的是在宽阔大街上,有高山有丛林,重重人影在其中活动。
其中还有人在厮杀,举剑挥向别人的头颅。水流将江宜带到那人正面。
“徒弟?!”江宜大叫一声,下意识伸手一抓。被他攥在掌心的小花大放光芒,洗去周遭黑暗,重新带来人间颜色。只一瞬间,江宜就发现自己已脚踏实地,回到了现世——而在他面前,是一道劈来的剑光。

“!!!”
剑光后是狄飞白那张熟悉的面孔,江宜眼看着他冷漠的脸上骤现惊恐神色,手中长剑偏向一侧,继而飞起一脚踹过来。
“是我啊徒弟!”
狄飞白大喝一声:“躲开!”
背后一道劲风袭向江宜后脑勺,恰恰他被狄飞白踹倒,偷袭者举耙杀来,被狄飞白毫不留情一剑撩过喉间,其人当即倒地毙命。
江宜惊魂未定,方才发现,地上全是倒下的尸首,鲜血淋漓。与他在妖川中所见映射一般无二。
他摊开掌心,里面什么也没有,那朵小花不见了。 “我的花呢?”江宜道,“真奇怪?我怎么会到你这里?”
狄飞白一声不吭,江宜抬头一看,他眼神发直,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才应该问,你、你你你……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江宜则道:“等等,徒弟,你先告诉我,这地上……地上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我,”狄飞白冷酷,“我抄近路,遇上这群人想杀人夺马。只能怪他们惹错了人。”
江宜:“……”
他忽然明白了,妖川是沟通阴阳、分判生死之地,狄飞白杀人的时候,生与死混淆,死魂灵连通了通过地脉抵达妖川的路径,而被小花唤回人间的江宜,就趁势通过这条路径来到了狄飞白所在之地。
他本来应该跟随小花的召唤,回到太和岛,却半路走岔了道。
狄飞白:“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江宜诚恳道:“先、先离开这里吧,血太多了……”
狄飞白甩掉剑上血珠,看也不看命案现场,跟着江宜离开了。
此处不知是哪里的荒郊野岭,除了那一伙劫匪,再看不到半个人影。狄飞白的马也惊跑了,二人徒步过山岗。江宜将他出入妖川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狄飞白,无奈道:“这下可好,也不知这是在哪里,如何才能回太和岛?”
要知道狄飞白送江宜回到沧州后,连城门都没过就转身离开了。他有快马傍身,一连数日过去,也许早就到了天南海北。
狄飞白只是不语,带着意味深长的神色。待得走下山岗,眼前拔起一座城池,江宜才蓦然发现,这竟是沧州城。
“这是哪里?这里就是沧州,”狄飞白说,语气中有种被戳破心思的羞恼,“你在这里生活十多年,连黄土坡都认不出来?”
江宜:“…………”
江宜拿眼去觑狄飞白,他却避过脸来,似乎不愿面对江宜。
一人一道士回到城中。狄飞白半身染血,城门卫士却连盘问也不曾,江宜正觉奇怪,随狄飞白来到知府衙门,他要将在黄土坡遇上盗马贼的事上报,差吏却爱搭不理,看狄飞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狄飞白似乎想到了什么。
门前一人经过,又退回来:“江宜?”
“徐沛?”
真是无巧不成书,那日竹里馆一别,徐沛就被老爹押到衙门报到,正式接任知府掌案一职。他在衙门待了数日,做些文书工作,加之土生土长,对沧州城的情况十分了解。听得江宜讲述狄飞白在城外黄土坡遭遇盗马贼一事,徐沛解释道:“最近这些事情确实变多了,来报案的人层出不穷。游春那日,有十起贼寇引发的骚乱,还抓到了两个采花贼。唉,江宜,你以后出门多注意点,走官道别走小路,世道和以前不一样了。”
世道不一样了。
江宜与狄飞白坐在街口酒社。狄飞白多日没有进城吃顿好饭,此时点了满桌牛肉黄酒猪头肉,大快朵颐。江宜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试图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品尝出一丝不同以往的意味。
他回到沧州时,正逢游春,城中热闹一如既往,令他以为一切还没有改变。不过,变化总是由内而外,当腐败的表征产生时,一切早已经无可挽回。
见狄飞白狼吞虎咽的样子,江宜好笑道:“你饿成这样,这些天莫不是没有进城吃过饱饭?”
狄飞白脸上又透出那种诡异的血色。
他欲言又止,咀嚼牛肉,末了解释说:“我暂时没想到接下来去哪儿罢了,又不是为了等你,只是姑且盘桓几日,想想下一个目的地。嗯,就是这样。”
江宜:“哦……”
狄飞白恼火道:“你自己说,旅行结束了,要回道观修行,我哪儿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也许一辈子也不出来了。喂,我说完了,现在换你说,你下到幽冥地府去找那什么地毂,找到了吗?”
江宜道:“不是幽冥地府,是妖川……徒弟,在说明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你有察觉到身边发生了什么变化么?”
狄飞白不明所以:“身边的变化?那些盗马贼算么?说起来,有件奇怪的事,有一天我闲的开了天眼,发现树林之中黑气密布,便是你之前教我的,秽气所形成的秽雾。原来在沧州也有。”
秽气是人心生发的怨憎会爱别离,为不可视之物,常在暗中引诱人产生恶念、变得暴躁,抑或身体不适。这些本因经由天轮地毂自然消解的污秽,却犹如一汪死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我前往妖川寻找地毂,本来猜测地毂应当在灵魂航行的尽头。然而我乘坐渡魂舟抵达秽气之海,潜入海水深处,见到的却是一柄长枪。”
“枪?那就是地毂?”
“不,应该不是。那枪自身释放出屏障,阻止灵魂们通往海底,使得它们只能重返渡魂舟,继续在妖川上漂泊。我猜想,地毂应当的确是在灵魂深潜之处,然而,通往来世的路被枪阻断了。灵魂无法往生,连秽气也无法通过地毂得到净化。”
狄飞白感到匪夷所思:“你是说,人间戾气之所以越来越重,战火纷起,是因为有一柄枪在地府阻断了污秽净化之途?那枪是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江宜老实说。
他无法靠近那柄长枪,却隐约感到熟悉。那熟悉之感究竟来自何处,是长枪的轮廓,还是它释放出的神性气息?
江宜沉默。
“你不随我去太和岛么?”
吃饱喝足,狄飞白又打算在酒社前与江宜分别。
“不去,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狄飞白断然道,“我对道观没有兴趣,留在沧州只是还没想好接下来去哪儿……”
江宜笑道:“你不想去见见我师父?”
“那个女道长?不,我并不想学道法。”
狄飞白一手提着牙飞剑,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小册子,朝江宜挥了挥。
那是名都长亭外江宜送给他的剑经。剑经原本保存在七宝玄台,被江宜摘录成册,赠予狄飞白参悟。狄飞白起初之所以跟着江宜,就是为了占这个便宜,对于法言道人与江宜修习的道术法门则不屑一顾。
“在我想好接下来去哪里之前,你要是还想出门,老地方找我。”狄飞白打了一壶酒提在手里,优哉游哉地沿着大路没入人群。
日暮晚归,夕阳下一人独坐。船未靠岸,江宜涉水而过,看见法言道人纹丝不动在岸边坐定,身后的影子泼墨一般,渗入礁石纹理之中。
他脚下自发地走到岩石边,在师父身边坐下。
潮汐舔舐着他的衣摆,江宜的脚早就湿了,在那血肉里鼓动着黑色的血管,细看之下,又是一个一个的蝇头小字,犹如无数人的倾诉,令此静谧的傍晚忽然变得嘈杂。
“……”
法言道人也看到了,问:“你找到想找的了吗?”
江宜道:“妖川里有一把枪,阻断了亡魂轮回之路。”
法言道人不为所动。江宜问:“师父,那是什么?”
“为什么问我?”
江宜心想,当然因为你看上去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知道进入妖川的办法,这代表不了甚么,”法言道人说,“凡人死后都会入妖川,逝者如斯。其人濒死之际,就会打开这条通路。进入容易回来难,因此留下小花为你叫魂,没有它你就真正死去了。至于我,妖川于我而言是绝无可能涉足之地,因此其中的情形,我无从得知。”
江宜似懂非懂:“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做了这样的事,目的是什么?为了让秽气无法通过自然途径消解,留在人间为患?”
法言道人:“什么人能做这样的事?”
“对啊,什么人?”
法言道人神色似乎松动,看着江宜。一忽儿过去,江宜猛然明白过来,师父说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什么“人”。在妖川中投枪断路,能做到这种事的会是个“人”?
江宜下意识向身后雷音阁看去,危楼在夜幕里森然而阴沉,夜空犹如一个倒悬于头顶的深渊。
“祂走了。”法言道人说。
江宜一愣,心中有瞬间失落。
“你希望祂留下么?”法言道人说,“商恪能看穿人的谎言与心意,留祂在你身边,你想做的事,一定不能成功。”
“……”
“我从未说过想做什么呀。”江宜说。
法言道人却好似早已知晓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反问道:“那么你想永远留在太和岛?”
“这也未尝不可。”
法言道人于是起身,一言不发,回雷音阁去。江宜内心闪过无数个念头,回头问:“师父,你对我说要行万里路去寻找自己的道,我去了,却发现自己的人生也不过受到天道的操纵。如今,您又暗示我离开,难道有什么真理一定要向外寻求,太和岛不是我安身之处么?”他欲言又止,夜色深邃,犹如无数秽气交织而成的樊笼,身在其中又如何逃脱?
他看着师父的背影,以为法言道人并不会理会这种软弱的问题。
师父的声音则依旧冷淡:“生如逆旅,本来没有安稳。”

第150章 师爷
商恪走了,雷音阁中江宜的小隔间仿佛从未被人光顾,他躺在角落里,心想也许商恪还会回来,毕竟千里之途于他而言也不过眨眼之间。小窗外天空暗淡无光,也许是秽气的缘故,只是在夜晚看不分明。江宜一边等人,一边漫无边际地怀想:妖川被故意截断,秽气积重难返,这难道就是康夫生前算到的,改天换地的劫数?
也许商恪知道些什么,但今夜他没有回来。
江宜恍惚中睡去。
进入妖川的的条件是濒死。引颈、投海、自缢、吞金……所有无法挽回地走向死亡的过程,就是走入妖川的过程。江宜站在悬崖边,回忆师父之前的做法。一个人想要寻死,方法有很多,但都不适用于江宜。因此法言道人以地雷决引来地底秽气,在秽气侵吞江宜的那一刻,的确使他的生命之灯面临熄灭。
阁楼中,法言道人早课完毕,起身预备下去浇花,晃眼看见镂窗外,徒弟临海而立的身影。
江宜来到她身边时尚是个垂髫小儿,十多年过去,若论世界上有谁最了解江宜,非法言道人莫属。江宜本该在五岁那年就死去,或者死于天雷轰顶,或者死于父亲兄友的猜忌鄙夷,但他还是活了下来。纵然如此,一旦他离开太和岛,重返尘世的罗网,依然有数不尽的送死的机会在前路上等待着他。
而他也不会拒绝。法言道人心知肚明。
她走下雷音阁,正遇到江宜在烧纸。
“师父。”
法言道人看一眼他手中撕开的书页:“这是什么?”
江宜道:“康夫写的皇帝传。都是假的,不如一把火烧了。”
江宜脚边靠着一把伞、一小包袱,一副出远门的打算。
“要走了?”
江宜低低应了一声。他等着法言道人问他何时回来,但她没有问。
两人注目着火堆,仿佛这是荒凉小岛上唯一的光亮与温度。好一会儿,江宜问:“师父,我很好奇,你对这人间当真半点也不在乎么?哪怕秽气爆发,人间毁于战火,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何以这么问?”
江宜不语。即使他再怕麻烦,面对妖川里的那只神枪,也无法做到置之不理。然而昨天夜里,法言道人听说了他的所见所闻,却始终无动于衷。
师徒二人面对书稿里旺盛的火苗陷入沉默,脸上的光影变化无端,身后海天深邃且阴沉。今日不是个好天气。
火苗熄灭,只剩余烬。江宜捡起雨伞与包袱:“师父,我出门去了。”
沧州城外,黄土坡茶寮。路边柳树吐绿,狄飞白倒卧枝桠上,怀中抱剑,脸上盖着一本薄书睡觉。
最近生意不好,茶寮来的客人尽是些凶神恶煞之辈,堂倌战战兢兢,时不时便要横遭打砸劫掠。只是无人去惹那个树上睡觉的剑客。
店里鸡飞狗跳,狄飞白睡得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劳驾,敢问从此地往河中府的路该怎么走?”
片刻后,狄飞白掀起书页一角,露出半张困乏的脸来:“怎么走?骑你那破驴子走呗。”
江宜笑了。傻驴跟在他身后,左边搭挂里插着伞,右边搭挂里装着包袱。
狄飞白翻身坐起,一只脚垂下树枝,百无聊赖地将他看着:“怎么,你在家里呆够了?”
江宜叹气:“师父赶徒弟走,徒弟不得不走呀。”
狄飞白嘲笑:“你怎么还落得这地步,莫非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事?又去河中府做什么?”
“河中府是我家呀。”江宜说。
狄飞白哑然,终于想起来,从前听江宜提起过,乃是小时候跟着师父背井离乡,才来到了沧州太和岛。
“师父不留我,我总还有容身之地。你想随我去清河县瞧瞧么?”
狄飞白将书收入怀中,跳下来,一言不发,只往茶寮里去。
里面又一言不合打将起来,狄飞白一手左右拨水,毫发无伤穿过一片刀光剑影,到得柜台前。堂倌缩在下面瑟瑟发抖。
“结账。”狄飞白将两个铜板拍在柜台上。
店中阒寂无声,待得他走出门外,方听见虚空中一声叮当,武器尽碎一地。
“走啊。”狄飞白说。
“可我只有一头驴子。”江宜说。
二人分开一树倩女青丝,走上烟尘中的黄土坡。“今日时辰早,”狄飞白神色懒散,打量着天边虚挂日轮,“赶得及到板桥驿,买两匹马就是了。”
且说沧州与清河县,一北一南,一东一西,路途遥遥。江宜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跟随师父,好似一番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才来到了太和岛。然而与狄飞白逢驿换骑,快马加鞭,却也不过半月之期。
到得鸣泉山外,桃花始盛开,满山好似红绡春纱,漫卷碧烟。
狄飞白催他入城,江宜却嫌风尘仆仆,定要在山下找了间客店住着,稍作休整。
鸣泉山有三峰,雷公祠所在为主峰,山脉绵延百里,欲入清河县,必得翻过此山。山脚下乃有一聚云客栈,临溪而立,风景甚佳,江宜一住就住了五天舍不得走。
狄飞白嘲笑道:“你这人有意思,有家不回,非住客店。不是你邀请我到你家去的么?”
江宜借了店家的鱼竿在溪边垂钓,入定一般。好一会儿还是破功了,叹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想当年,我也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