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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江宜说:“残剑兄,如果杀人的就是他,那自然不会对我们说啦。”
残剑一脸不可思议,不仅对这个可能性感到荒唐,对江宜竟会有这种想法亦感到惊讶。
“他们可是亲兄弟。”
江宜纠正:“是同父异母。”心道,兄弟又怎样,我也曾有过兄弟,翻起脸来比陌生人还可怕。
“没道理吧,”残剑仍是不相信,“如果是他做的,何必又让我们调查?”
“理由可多了,比如说,借外人之手,洗刷关于自己的流言。”
江宜长叹一气,郁闷了一会儿,宣布道:“残剑兄,我觉得,咱们不能再深入这件事了。不管阿史那舍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还是想要利用我们做什么。我决定用符合我身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完成之后,咱们就赶紧溜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一名丑奴在帐外,自称是会株可敦派来的,请巫祝去为他家大人看病。可敦是阿舍的母亲,都罗可汗的妻子,江宜与残剑跟随丑奴前往她的住所。
路经马场,看见那名打破肚子的士兵正与友人在一起,江宜道:“咦?少侠?”
残剑也看过去:“什么少侠?”
士兵尊敬地行礼,他的几位友人也放下戒备,好奇地打招呼。
江宜多看了几眼,说:“可能看错了,还以为遇到了熟人。”
可敦的毡帐刷红顶,悬挂草穗,以寓多子多福,近前听见里面有人争执。一男人说:“那个汉人在族中到处打听,多管闲事,都是你儿子惹的事……你我都是黑眼珠,你却生下两个蓝眼珠……”
一女人说:“你真是疯了!我何曾正眼瞧过他?我如果和他好,又怎会帮你……”
丑奴启帘入内,争执声便停了,从里一人摔帘出来,块头高大,居然是胡山,差点把江宜撞倒。胡山像一座山似的,居高临下打量这个弱不经风的汉人,狼骑儿郎皮肤个个如夕晖下的岩石一样灿然黝黑,汉人却白得像冬雪。
“巫?”胡山面带讥讽。
“大王,”江宜诚恳说道,“你们吵架的声音太大啦。”
胡山脸肉一抖,顿时提起几分警惕,走出五步还在回头看江宜。
残剑道:“不想惹麻烦的话,装作没听见怎么样?”
江宜笑道:“我们来得这么是时候,你说没听见,他信么?”
会株可敦嫁给都罗可汗时还是位青葱年华的少女,这么多年过去死了丈夫、养大了儿子,她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美貌与风韵,与胡山简直不像亲兄妹。她手上带着四枚宝石戒指,拈着金汤匙调和马奶羹,弯曲的脖颈如鹅羽般轻柔白净。
“最近些日子咳得很,”会株可敦说,她的嗓音倒与胡山一般蕴含着深沉的力量,“有时脸也烧得发红,我想着都开春了,应当不至于着凉。”
“春分以后天有暴寒,皆为时行寒疫,三四月阳气尚弱,可能有些伤寒。”江宜说,为会株可敦诊脉相面。
会株可敦微笑道:“听族人说你医术高明。”
江宜答:“我本是修道者。所谓两仪之内,阴阳之众,唯人最贵,人者禀地气而生,修道也是修人,故而略通医术。”
末了又说:“病热发于阳,七日可愈。我给可敦写个方子罢。”
会株可敦听他将病症说得十分轻松,有些许犹豫,江宜见她脸色,就问:“还有什么其它症状么?”
会株可敦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说:“不,没有了。”
从可敦帐中出来,晴天高渺辽阔,蓝色的风吹拂草原,云气如丝如缕。江宜与残剑在金山的阴影里行走,深沉的绿意犹如一块沼泽。
残剑说:“那女人看个病,眼睛到处乱瞟。”
江宜一愣:“什么?”
残剑道:“你没看见?你问她还有什么病症,她却在看那个丑奴。”
这个细节,江宜还真没注意到,他只是觉得会株可敦有些走神。残剑作为习武者,的确比他更眼观六路。
残剑呵呵笑道:“难道她有什么病,还写在那个丑奴脸上?”
江宜道:“是啊,残剑兄,试问如果是你伤寒发热,会如何对医者陈述?”
残剑很困难地想了想:“对不住了,我很少害病。”
江宜只好自己说:“其实,我也很少害病。不过我的同窗曾经害过寒热,发抖说身上冷,一摸额头却烧得很。若是病人,当说身上发冷,若是旁人,自然说脸红滚烫。也许生病的真不是会株可敦,她只是替别人陈述病症。”
残剑抱臂,二人已走到坡上,向下俯瞰,毡帐如云,会株可敦红色的帐顶犹如羊毛里的赤琼石。马群俯首在营地不远处的草场里,伴随草浪时隐时现。
“替那个丑奴?”残剑问。
江宜看他样子,不像开玩笑,竟然真是这么想的。
“残剑兄,”江宜斟酌道,“你真的是个独行侠吧?”
“怎么说。”
江宜道:“一般来讲,只有儿子为父亲代劳,徒弟为师父代劳,家仆为主人代劳。从没有反过来的。”
“……”残剑鹰似的明眸转向一处,“她出来了——那个丑奴。”
江宜向残剑视线的方向看去,一切都很模糊,人影与阴影分不清楚,不知道残剑是怎么看见的。
“我猜,”江宜说,“她说不定是要去找那位真正的病人。这和我们没有关系,也许会株可敦有不方便的地方,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残剑没说什么,他是江宜的保镖,自然全凭江宜拿主意。“你要去山里看岩画是么?去吧,我在外面晒太阳等你。”
洞穴里有关狼神之子的记载,接下来是,那位拥有征召飓风之力的男子,驾驭飞鹰,以金色鹰翎为自己织就裙袍,又将金翎分赐给他的信众。突厥可汗后来以金翎箭作为号令部众的信物,也许是自此而来。
金色羽翎上涂抹的矿石粉已经脱落,岩画中男子面目模糊,然而其英姿却有若神祇。
岩画里的内容,天书中并没有记载,江宜看了一会儿,忽觉外面安静得很,顿时心生不妙,喊道:“残剑兄?!”
半天无人应声。
江宜走出岩洞,看见残剑在巉岩上支着一腿晒太阳,闻声回头。
江宜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走去哪儿?”
江宜道:“我以为你跟着会株可敦的仆人去了。”
残剑低头看着他,咧嘴一笑,表情充满一种得逞后的满意。
江宜:“…………”
“你,”江宜说,“你不会真去了吧?”
残剑说:“放心好了,没人能发现我。你猜,那个丑奴最后去的是什么地方?”
江宜心道天啊,你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嘴上仍是很老实地配合问:“不知道呀,你说吧。”
残剑道:“她去看了一个婴儿。”
残剑两只手指比在上下眼睑:“蓝色眼睛。”
“那孩子是谁?”
回到帐中,残剑仍然追问不休。江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
他将帐中日月缠枝雁足金灯点上——这辈子没用过这么华丽的灯具——实在是巫祝大人的待遇太高,族人的供奉如流水,而对塞外通西域的民族来说,金银器具也如流水,哗哗倒进巫祝毡帐里。
“你很聪明,”残剑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很执着,“我认为你已经知道了,只是不肯告诉我。阿史那舍请你调查他的族人,你也总是能从只言片语中发现很多信息。”
江宜将灯座安放在茵毯侧旁,以一块兽皮垫住脊背,卧靠着拿起他唯一的所有物——神曜皇帝全传——翻阅。一面宽慰残剑:“我若是知道,一定会告诉你的。但又不是每件事都与我们有关系,你不要想太多啦。再说,我也并不聪明,只是正好撞上了。”
阿舍的声音忽然在帐外:
“这么晚打搅了,听说巫找我?”
江宜坐起来,将衣服理正:“大王请。”
阿舍打帘进来,残剑盯着他漂亮的蓝眼仁看,似乎有了什么联想。自从江宜在族中治病行医后,阿舍的客气之中便多了一份由衷之心,当下问道:“巫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听说每天吃的很少,是不合口味吗?”
实则并非吃的很少,是完全不吃,都进了残剑肚子里。幸好残剑对美食的好奇之心不比对闲事的少,否则每天吃两人份的食物,不撑死也腻死了。
江宜道:“习惯习惯,合适合适。刚才去大王帐中,没找到人,劳烦你过来一趟。是这样的,大王你拜托我查的事情,明天就可以有结果了。”
一语罢,两人都不可思议,残剑一脸“你还说自己不聪明”的表情,盯着江宜。

江宜微笑,示意有什么请问。
阿舍道:“你、巫祝已经、已经查出来真相了?明天告诉我?为什么要明天?不,请你现在就告诉我!”
江宜道:“明天有结果,不是我现在就知道的意思。还需要做些准备。明天,大王请将会株可敦、右贤王胡山、萧思摩将军,与您的伴当伊师鸷,一同带到此处。去年冬至夜里的真相,就会显露。”
阿舍一听还有伊师鸷的事,不知道江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转念一想,莫非是乎尔赤之死,就与这四人有关?心念电转间,脸上颜色精彩纷呈。
震惊过后,阿舍一口便答应了江宜的要求,看来知道是无论如何也要知道真相。
江宜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将明日要做的准备告诉阿舍,残剑便默不作声的在旁听着。
事毕,阿舍走后,残剑诚心地道:“江宜贤弟,从今往后你莫要再说自己不聪明这样的话了。愚兄虽然仗着一身武艺,说起来却也只能做你的跟班。”
江宜又重新躺回了他的靠垫,拿起书,朝茵毯内侧挪了一挪,让开一个身位。他与残剑这数日来便是相互挤着睡觉。
“一点小聪明,”江宜说,“不及残剑兄你的真本事——昨天看到哪里了?唔,是这一页。”
残剑枕上裘毯,将江宜平静安然的侧脸盯了一会儿,似乎微微一笑,继而翻身睡去了。
一大早阿舍就行动起来,挨个拜访萧思摩、胡山,与他的母亲,谁都知道阿舍今年就要继承汗位,地位卓然,即使是会株可敦也不会轻易拂了他的面子。一族最重要的三个人物,都被阿舍请到了一起,连带他自己的伴当,五人来到汉人巫祝的毡帐前。
“阿舍,你最近究竟有什么事?即位之前,最好不要多生事端。”胡山以警告的口吻提醒外甥。
阿舍并不畏惧他的舅舅,淡然道:“我的事,就只有一件,因为你们没人肯告诉我,所以我只好自己来查。”
会株可敦笑道:“这孩子一向如此固执。”
残剑从穹庐里出来,手中托着一枚金钟,看向众人道:“左大王拜托巫祝调查先可汗乎尔赤之死,巫拈卦卜算,得到一个近乎准确的结果,需要五位大人亲自验证一番。如我手中金钟,若心中有疑问,持钟靠近当事人,钟就会鸣响。稍后请五位大人依次进入穹庐,参拜脱司神像后,进行验钟仪式。”
那枚金钟只有巴掌大小,实在不起眼,胡山哈哈大笑:“本王帐中有一百个这样的破玩意儿,那汉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阿舍对胡山不客气,乃因他们是亲戚,且地位相当。残剑一个游侠,对突厥的右贤王也没有半分顾忌,俨然是谁也不放在眼里,打断道:“这枚金钟的铃舌以獬豸独角磨制,是道家法器,用以明判是非、辨别曲直,自有奥妙之处。诸位若有怀疑,不妨一试。”
“如何试?”
阿舍道:“那便我来吧——我的问题是,我们之中有一位羊月羊日出生的人,是谁?”
金钟由残剑托在手上,靠近阿舍时,发出清脆鸣响。阿舍爽快地道:“不错,正是我自己。”
“此五人中,”残剑说,“得诸阴而育于阳者,是谁?”并托金钟一周,靠近会株可敦时,铃舌幽冥一般无风自动。
残剑道:“道生阴阳而育万物,响应的乃是可敦为人生母。”
会株可敦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脸色微变,飞快地看了胡山一眼。胡山浓眉蹙成个倒八字,二人再观那金钟,有了几分警惕。
“诸位请吧,”残剑道,“谁先来?”
五人一时俱静,萧思摩尚未察觉气氛,左右打量一阵,阿舍踏出一步道:“那就还是,我先来吧。”
残剑打起帐帘,一股焚香飘然溢出,内里蒙上了所有漏光的缝隙,漆黑一片。阿舍踏入庐中,便是伸手不见五指,残剑一手将他引至蒲团前跪下,金钟置于眼前,地上是燃烧的炭盆,呈现出微不足道的红色,堪堪映在金钟光灿的外壁上。
“杀害先可汗乎尔赤的人,是你么?”
阿舍听见头顶是江宜的声音,在浓郁的焚香中显得非常飘渺。
阿舍不由闭上眼睛,黑暗如烟火般绽放重组,幻化成乎尔赤英俊的面庞——
‘你要走?’乎尔赤问。
‘我去为你寻找金翎凤鸟,作可汗金冠的羽翅!’阿舍说。
‘别去了,’乎尔赤说,‘金鸟早已离开草原。你找不到的。’
‘我一定会找到,’阿舍固执地说,‘就算只剩一只,我也会找到。草原上唯一的金鸟,当配唯一的狼王。’
金钟始终沉寂,阿舍睁开眼睛,若有所思,起身由残剑领着离开穹庐。帐外四人看着他,神情各异,他的伴当伊师鸷平静地站出来,向主人致意,接着进入黑暗中。
金钟依旧没有响。
下一个是萧思摩。萧思摩始终很困惑,不明白胡山在犹豫什么,他随残剑入内,腰上还挂着不离身的长兵。
“请跪。”残剑说,语气寻常得像在说请坐。
萧思摩一哂,他本没有丝毫尊敬,并且,想到自己那几个因嘲讽江宜而被莫名其妙割了嘴的部下,就对江宜存了几分试探之意。黑暗中,萧思摩悄无声息地将手落在刀柄上。
骤然间,一线锋利的寒意出现在他脖颈三寸处。
萧思摩后脖寒毛登时炸起,两手忍不住发抖,仿佛生命受到威胁,终于默然地跪在蒲团上。
萧思摩脸色发白地出来,金钟也没有响。
然后是胡山与会株可敦。
五人依次进入毡帐,接受獬豸钟的检验,而钟声始终没有响起。
萧思摩道:“左大王的执着,我们也算见识到了。不过无中生有的事,毕竟不会有结果。也该放下了。”
胡山则威严地道:“这番胡闹,已经够了吧?”
“已经够了。”帐中声音说。
帘幕挂起,江宜与残剑步出。众人看那汉人,愈发摸不清他底细,只听江宜说:“请五位将双手翻出来,究竟是谁凶手,答案就写在手上。”
伊师鸷与阿舍的两手干净如初,残剑对迟迟没有动作的另外三人道:“躲躲藏藏没有意义。”
阿舍并不看他的母亲与舅舅,却以突厥谚语接了残剑的话:“就像犬鼠的穴,掩盖得越好,越是有的意思。”
胡山与会株可敦的手上,指腹沾染了灰黑的痕迹。
会株可敦怔怔然魂飞天外。胡山二指一搓,将指腹上的炭灰搓掉,目光看向江宜,似乎识破了他的小把戏,对阿舍笑道:“你费尽心机,弄这一出闹剧,就是为了为难你的母亲与舅舅?”
阿舍脸色也不太好,却没有多少意外和吃惊,乃是不得不面对绝不愿看到的局面的疲惫与失望。
胡山堂而皇之离开前的眼神,似乎是说阿舍还是个不懂事的小辈,胡搅蛮缠。阿舍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是没有办法审判他的母亲与舅舅。
残剑将帐帘与顶穹打开通风,浓得化不开的焚香就此散去。江宜对阿舍解释说:“这是道香的一种,以香液淋湿炭块,炭火燃烧时会释放出使人昏昏欲睡的气味。过去布道者用此办法催眠信众的精神。”
阿舍点头,将喉间衽扣松开一粒,长长吐出口气,问:“今日施展的,究竟是什么道法仙术?为何那金钟可以回答人心中的问题,不碰而鸣?”
江宜赧然,对阿舍将他的伎俩称作道法仙术而很不好意思,说:“哪里有不碰而鸣?难道那枚金钟,不是从头到尾都没响过么?不过是故弄玄虚,受试者吸食了道香,精神恍惚,容易信以为真,就会上当啦。”
残剑笑着,也觉得有趣,依言将金钟翻开,内部展现给阿舍看。铃舍上沾满黑色的炭灰。会株可敦与胡山手指上的灰痕,似乎就是因触碰了铃舌而留下。
其时五人依次进入帐中,金钟始终没有鸣响。固然它本就是故弄玄虚,却有两个心虚之人,被玄虚骗住,黑暗中捏住了铃舌,不防备手上留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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