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嘉对自己帅不帅的不是很在意,出门前也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儿。池镜的评价让他罕见地对自我形象关注起来,他转头看了眼印在窗玻璃上的自己,检查仪容仪表。
池镜偏过头:“看什么呢?”
余闻嘉转头看着前方的车流,问池镜:“你觉得好看?”
池镜笑了声:“你穿什么不好看。”
余闻嘉小时候就是个漂亮小男孩,长大了自不必说,气质虽与儿时截然不同,但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只是褪去了青涩感,变得更凌厉了。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很柔和的眼型,偏偏平常看人时总是一脸淡漠,眼神冷冷的,显出几分锐利之气。
余闻嘉从小到大听别人夸自己帅听多了,这种话也只有从池镜嘴里说出来,他心里才有波动。
余闻嘉之后就没再说话,车内很安静。池镜问他:“你怎么知道你表姐约我吃饭?她跟你说了?”
“嗯。你怎么没去?”
“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池镜笑了笑:“不感兴趣的人,你会答应对方的邀约跟他一起出去吃饭?”
“我看你们聚餐那天聊得挺好。”
“是么,按你这么说,我跟谁聊得好就是对谁感兴趣了。”车子停在了红绿灯路口,池镜转头看着余闻嘉,“那我跟你聊得还挺好呢。”
池镜伸出手,食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好歹是名牌大学的博士高材生呢,讲话这么没逻辑。”
余闻嘉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那你对哪种类型的,人会感兴趣?”
池镜笑了声:“怎么问这个。”
“好奇。”
“目前来说不清楚。你这是个开放型问题,很难回答。”池镜打转向灯,变了个道,看着反光镜随口说了句:“我啊,其实没那方面的想法。”
余闻嘉转头看他一眼:“什么?”
“没想过找对象,也没想过结婚。”池镜向右拐道,继续说着。
余闻嘉沉默片刻,问他:“原因?”
“我不适合结婚,我的工作性质你应该知道。婚姻对我来说是牵绊。”
“……你怎么就肯定一定是牵绊?”
“因为爱就是牵绊。”池镜淡淡一笑,“或者说,爱是最大的牵绊,它太牵制人心了,会让很多东西变得脆弱,精神,意志,心理。”
余闻嘉沉默着。
池镜遥望远方车流,思绪也随之飘远,开口时声音变得缓而低沉:“我驻外第一年就经历过一次战乱,当时我出外勤,有颗子弹直接落在我眼前,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有一天不小心死在外面了怎么办,我妈我姥池明怎么办……”
池镜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和神情很平静:“人想得多了精神就会变得脆弱,变得不集中。”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少一点牵绊,会更轻松。”
池镜后来又辗转去过其他国家,环境不同,境遇不同,但心境是相似的。于他而言,肩上背负的责任和使命高于一切,所以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不可能长久地留在这里,未来的日子跟亲人聚少离多必然是常态,为此牵绊越少越好。
余闻嘉第一次听池镜谈起这些,听得很认真。
他安静了很久,没有多言,只道:“我明白了。”
池镜失笑:“明白什么了你。”
“镜哥。”余闻嘉低低地叫了声。
池镜转头看了他一眼。
“辛苦了。”余闻嘉说。
池母不知道今天林琅约了池镜,叫了池镜来家吃饭,池镜本来也不想去赴林琅的约,正好借此理由婉拒。聚餐那天林琅主动问他要了微信,当着那么多长辈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让女士下不来台,就跟她加了好友。
余闻嘉他表姐是位很优秀的女性,知书有理,漂亮大方,池镜没想跟她怎么也不想吊着她,刚才坐车里等余闻嘉的时候,就直接把话跟人说清楚了。
对方回了条语音,说:没事儿,看来是没缘分。
池镜把余闻嘉领回家吃饭,池姥姥高兴坏了,余闻嘉从小就招她喜欢,长得漂漂亮亮的,又乖,又聪明。她家地方小,人一多在屋里转个身都困难,所以也不常请人来家里吃饭。余闻嘉小时候常来她家,长大后来得就少了。
今天家里做了好菜,姥姥最待见的嘉嘉来了,这一桌菜可没白烧。
余闻嘉一身正装,一进门就被池母和池姥姥围着夸。
池家的老房子重新翻修过了,重新改变了布局,刷了亮色调的漆,屋里亮堂堂的,房子面积没变,但整体看起来宽敞了不少。
客厅放了张折叠餐桌,展开来桌子还挺大,围着坐六七个人不是问题。
池母给余闻嘉盛了碗饭,问池镜:“池明呢?”
“他有事,得晚点到。”
“还回不回得来啊。”池母朝门外望了一眼,“回回说有事儿晚到,回回都没见他来。你们俩啊,一个赛一个的忙,唉……”
“嘉嘉你吃菜,多吃点儿。”姥姥给余闻嘉夹菜,“忒瘦了,脸削尖削尖的。”
余闻嘉笑了下:“您说我还是说镜哥,我还瘦。”
“你俩都是。”姥姥说着指指池镜。
池母笑道:“你俩都吃得白白胖胖的她就高兴了。”
池明处理完工作就过来了,倒也没有来得很晚。他看见余闻嘉还挺意外:“诶咱余博士怎么来了?”
“余博士咋不能来了?”池母起身给他盛饭,“你还能再来晚点儿,我们都吃完收桌子了。”
池明打量余闻嘉那一身西装,走到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说:“这么穿挺帅,跟男模似的。”
“男模,我哥去接的你?”池明在他身后问。
余闻嘉“嗯”了声。
“男模待遇真好。”池明拍拍他的肩。
池明坐下先盛了碗汤喝,他妈看着他要笑不笑的:“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有个正形。”
池明抻了一下衬衫衣领,好歹今天也是办完正事穿了白衬衫过来的,不说男模身材,那也说得上是衣冠楚楚。
“我这还不够正么?”池明挺直身板摸摸袖扣,一副霸总做派。
池母被逗笑了。
“得了,别模仿霸道总裁了。”池镜说。
“我本来就是总裁。”池明不逗他们了,喝了口汤说:“副总也是总裁。”
吃到半程,姥姥突然聊起余闻嘉的表姐,她拽拽池镜的衣袖:“你跟嘉嘉那表姐,怎么样了?”
“您又提这个……”
姥姥板着张脸:“那我不得着急不得提?”
池镜看她一眼,对老人家硬不下心肠:“您要听真话假话?”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又黄了,摆手道:“得,甭说了,真话假话我听得都来气。唉……怎么回事儿啊,我瞧那小姑娘对你挺有意思啊……聊得多好啊……”
“没缘分。”池镜给她夹菜,刚才跟余闻嘉说的,跟他姥姥说,他姥姥未必听得进去,他刚回国没多久,长辈心血来潮给他介绍对象也正常。这事迂回解决更妥帖,多拒绝几次,时间久了,老人家热情就减退了。
“怎么就没缘分了,还没接触你就知道没缘分了,谁也不是见一面就看对眼了啊,你这孩子,是不是也没主动约人家?”
“我对人家没想法我主动约人干什么呢。”池镜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离家太久了,所以姥姥对他成家这件事特别有执念,他姥姥以前也不这样,思想挺开明的一个老太太,从来不会摆长辈架子,逼着小辈干不想干的事儿。
“哎妈。”池母都看不过去了,“吃饭呢,别提这个了,你提了他们也烦。”
姥姥凝视池镜许久,欲言又止:“镜儿啊……你……”
姥姥眼里有话,池镜看着她:“怎么了?”
姥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按着他搭在桌上的胳膊,缓缓拍了两下。
“怎么了您说。”
姥姥表情严肃又认真,缓缓开口道:“你啊,要是喜欢男的,姥姥也是可以接受的。”
池明含在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余闻嘉也噎了一下。
“真的,这点姥姥很开明的,你看现在俩男孩子也能结婚了是不?你要真有这方面的倾向,不能跟家里人瞒着,你得跟我们说。”
池镜低头摁了摁眉心,简直哭笑不得。
老太太刚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谁能想到她琢磨那么远。同性可婚政策前几年就通过施行了,如今两个男人结婚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您放心。”池镜对她说,“我要有这个意向,肯定不瞒着您。”
池明好不容易把那口汤咽下去了才低着头笑出来,偏过头在他哥耳边说:“我姥已经魔怔了。”
“说啥呢!”老太太在他脑门上一拍,“我老了,耳朵还好使!”
“我说您英明。”池明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您老耳清目明,慧眼如炬,高瞻远瞩。指不定我哥还就喜欢男的呢。”
池明这一生就是挨他哥收拾的命,他用肩膀撞撞池镜,语气调侃:“到时候带个男老婆回来,皆大欢喜。”
“吃你的菜。”池镜夹了块土豆放他碗里,池明嘴炮打得兴起,夹起来顺嘴吃了。此土豆乃姜块伪装,一口下去,冲鼻的姜味溢满口腔,池明含着姜块笑看他哥,笑得半死不活。
池明低头把姜吐了,他哥的手段幼稚归幼稚,攻击性倒是很强,那一口姜味在池明口中弥留很久,经久不散。
“多大人了。”池明把那块姜夹到池镜眼前,给当事人展示作案工具,“还这么幼稚。”
“还能有人有你幼稚。”池母笑着说。
池明这一通臭贫,成功打散了姥姥的注意力,把老太太逗得直乐,都想不起来去管池镜了。
吃完饭池母去厨房切了点水果,余闻嘉接了通电话走进院子里。
姥姥吃过饭回房后好一阵没回来,池镜就去她屋里看了一眼。一进门看到老太太坐床上捂着胸口,气有点喘。
“怎么了您?”池镜忙走过去,“不舒服?”
姥姥摆摆手,笑道:“没事儿,就是有点心慌,我坐这缓一会儿就好。”
池镜皱着眉:“喘得上气吗?是不是不舒服?”
“哎没有没有,我不一直这样么,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没事儿。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情绪激动了。”姥姥抚了抚他的胳膊,“真没事儿。”
“过两天我得空带您去医院做个检查。”
“哎,检查个啥呀,用不着,你一天天的忙那么多事,我这定期检查都做着呢,没事儿啊。”
池镜这两天也确实忙,腾不出时间,后天又要出国,他出去跟池明说:“最近抽个空带姥姥去医院做个检查,我过两天要出国,没时间。”
池明擦着桌子看他一眼:“怎么了?她身体不舒服?”
“说是心慌。”
姥姥以前得过心脏上的病,十多年前做了手术治好了,心慌是一直有的。不过保险起见,池镜觉得还是要带她去做个深入检查。
“成,那我明天就带她去。”
池明收拾完进房间躺了一会儿,兄弟俩的卧室翻修时基本没动,还是小时候的布局,一张上下铺双人床,窗前摆着一张长桌。下铺是池镜的床,池明一进去就往他哥床上一躺,一晃经年,以前的小床早就搁不下他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池明也没脱鞋,两条腿挂在床尾的金属护栏上,胳膊掩面小憩片刻。
余闻嘉许久不来这里,一进来一瞬间竟有些恍惚。这间小屋没有任何变化,书桌,床铺,一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池镜和池明平时基本不会回来住,但池母还是把他们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床上铺着老旧但干净的床单,留着两个孩子过往的生活痕迹。
池镜床上是余闻嘉熟悉的老式花色床单,以前枕头旁边会挨着一个宇航员小熊,如今小熊不在那儿了,可能是放起来了,也可能是扔掉了。那个小熊藏了一段余闻嘉不想回忆的回忆,如果是少时的他,这会儿可能又要噘着嘴跟池镜闹脾气,质问他把小熊放哪儿了。
“怎么都杵这儿。”池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余闻嘉转身看了一眼,这屋太挤,一回头他都快跟池镜脸对脸了。
池镜手里拿了个果盘,笑着说:“待这屋不嫌挤啊。”
“还好。”余闻嘉说。
池镜走过去踢了踢池明荡在床尾的脚:“刚吃完饭就睡我床上,一股味儿。”
池明声音疲惫:“累。没事儿,妈过两天就会给你洗的,这床单都给她洗得没颜色了。”
池镜把手里的果盘递到余闻嘉面前:“饭后水果,吃点儿。”
余闻嘉拿了颗小番茄,手气绝佳,一拿就拿了个酸掉天灵盖的。余闻嘉酸得闭了下眼睛,嚼吧嚼吧咽进去了。
“我刚吃几个都挺甜的啊。”池镜又吃了一个,还是甜的,“真挺甜,你再拿个尝尝。”
“不尝了,手气不好,再挑个酸的,我明天该去看牙了。”
池镜顺手给余闻嘉拿了一颗,递他嘴边:“吃我拿的,我手气好。”
余闻嘉嘴唇动了动,垂眸看着池镜。
这在年少时于他们而言是很平常的举动。
余闻嘉很想告诉池镜,他们早已各自独立成熟,而正常两个男人之间一般是不会有这种举动的。
停在过去的是池镜,往前走、想挣开固有关系的是他。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明白了池镜最看重什么,他不会再给他施加负担。
余闻嘉用手接下了池镜递到嘴边的小番茄。
他分辨不清这颗小番茄是甜的还是涩的。
“给我来点儿,哥。”池明躺床上张着嘴,眼睛闭着,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池镜往他嘴里塞了两颗,池明嚼了嚼,还挺甜,睁开眼说:“手脚挺干净啊,倒是没往我嘴里塞两块姜。”
“你要有这需求,我现在可以去帮你拿。”
“我谢谢您了啊。”池明起身从果盘里插了两片哈密瓜吃。
三位个子不矮的成年男性杵在这么小的屋里,来回挪动都得贴着走,画面有点滑稽。尤其是余闻嘉,头都快顶到门框了,属他最占地方。
池母在外面喊,让他们别挤在屋里,来客厅看电视。
余闻嘉爷爷今天被老朋友叫去吃饭了,还没回来,家里没人在,余闻嘉在池家吃过晚饭,池镜就直接送他回学校了。
池明本来第二天要带他姥姥去医院做检查,姥姥没让,知道他忙,叫他别耽误自个儿工作。
“我让我助理带您去,不耽误我工作。”池明说。
“回头我让你妈带我去总成了吧,你甭操心了。”
池明想了想,说:“那成,有事您打我电话。”
老太太本来过几天就要去医院做检查,俩孙子监督得紧,就干脆今天去了。
余闻嘉上午查完房,回办公室的时候路过诊室,瞥见走廊尽头晃过池母和池姥姥的身影。他知道池姥姥以前得过心脏上的病,当时手术就是在他们医院做的,十多年了,当年给他做手术的老教授都退休了。
来医院无非是身体不舒服,可昨天老太太看着还好好的。
这个时间段是李彻坐诊,中午休息的时候余闻嘉特意问了一下李彻,提起池姥姥的名字,李彻就想起来了。
“怎么了,你跟人认识啊?”
“嗯。她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风心病,三尖瓣反流,关闭不全。”
余闻嘉皱了皱眉。
“这老太太前一阵子就来过了,她这个是体检检出来,之前就是我给她下的报告。”
余闻嘉问李彻要了池姥姥的诊断报告单。
池姥姥十多年前得的风湿性心脏病,当年手术开胸换了二尖机械瓣,老太太每年都会定期复查,前段时间确诊三尖瓣少量反流和轻度关闭不全。
风湿性心脏病原就是慢性病,像这种做过手术又发病的情况并不少见。
目前来说池姥姥的症状不明显,但老人家年事已高,二次开胸的风险太大了,李彻建议保守治疗。老太太也不愿意再开一次胸,怕病没治好,人先倒在手术台上了。
李彻说老太太心态挺好,确诊了也挺坦然的,说自己已经多活十几年了,为这十几年她让不少人操心受罪。
目前看来池镜和池明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就确诊了,说明老太太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事最终还是没能瞒得了池镜。
当天晚上池镜就向他妈询问了检查情况,他妈自然是没说实话,老太太不愿意让俩小辈知道,已经瞒了有一阵了。
池镜当时被糊弄过去了,翌日飞往国外出差,工作结束后回来安生没几天,他妈又张罗着给他介绍姑娘,这次还是在没询问他意见的情况下私自安排的,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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