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桑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装没事人装过头了。
颜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季砚沉看出来了,从沙发拿了一个软抱枕:“先起来。”
颜桑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沉默两秒颜桑缓缓起身。
自己的屁股, 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有抱枕垫着确实好受不少,颜桑闷不做声吃自己的。
菜色虽然清淡,但味道很好, 一看就是出自大厨之手, 颜桑是真的饿了,这一顿吃得比平时还多。
季砚沉都停筷子了,他还盛了半碗粥。
颜桑胃口太好,季砚沉不免朝他肚子看去:
“怎么光吃不长?”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颜桑实在没忍住:“……你看哪儿呢?”
季砚沉很轻的挑了一下眉:“昨晚又不是没有看过。”
不但看了,还摸了亲了。
颜桑大为震惊,手里的筷子都差点吓掉, 瞪大眼睛看白日耍流|氓的季砚沉,眼里那意思——
你说什么?
季砚沉面不改色:“你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点晚?”
颜桑:“……”
“我不是害羞。”解释的话顿了顿,颜桑一眼难尽的看他:“但你说这话……”
他从来没想过季砚沉这种人竟然会讲这种话。
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季砚沉很淡定,看着他问:“需要我向你证明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吗?”
颜桑:“???”
颜桑忙不迭摇头,说话的都差点结巴:“不用了。”
你昨晚已经证明过了!!!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隐隐不适,颜桑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季砚沉到底正不正常。
和脸皮薄的颜桑不一样,季砚沉没有半点不自然,吃完饭后又确认了一遍需不需要按摩放松。
得到否定答案后,季砚沉也不勉强。
元旦大部分员工们放假,但季总下午还有一点事需要去公司处,男人收拾了餐桌,跟颜桑说大概三点回来。
本来因为他要走而松了口气的颜桑,一听这话,下意识问:“你还要回来?”
季砚沉闻言衣服的动作一顿,镜片后的双眼微微一眯,转头看他。
颜桑被季砚沉这一眼扫得脖子一缩。
瞪我做什么?
季砚沉缓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颜桑,在他快要缩成鹌鹑之前,终于开口:“睡完就丢?”
颜桑:“?”
什么玩意儿?
就昨晚那个场面,到底是谁睡谁?虽然他也爽到了……但完事后屁|股痛的可是他啊!
颜桑心里反驳的弹幕一条接一条,但嘴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能告诉他,这个话题很危险。
颜桑怂了,季砚沉也没放过他,把他脸一顿揉。
等“教训”完了,颜桑以为事情就完了,结果季砚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腕表递给他。
颜桑认识这个品牌,最便宜的基础款都要七位数。
颜桑愣了一下,没接:“我不要。”
什么意思?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还是……他们早上睡了,现在拿块腕表给他当礼物?
这是有钱人对小情人惯用的套路,虽然颜桑心里知道季砚沉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仍然觉得难堪。
颜桑脸色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僵硬难看。
“谁说是给你的?”看着颜桑陡然冷下来的脸,季砚沉睨了他一眼:“我是让你给我戴上。”
颜桑眼神有一瞬间迷茫:“啊?”
你自己不能戴吗?
你之前不是从来不戴腕表吗?
疑问卡在嗓子里,颜桑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老老实实帮男人把腕表扣上。
“咔哒”一声轻响,腕表扣好的声音,瞬间把颜桑的记忆拉回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个盛夏的每一天都被颜桑这八年反复拎出来回味,但记忆仍然背离主人的意愿逐渐褪色淡化。
颜桑只记得那是一个雨天。
那天颜桑和季砚沉在手机上约好时间,定在学校的人工湖见面,颜桑提前到了,等季砚沉从实验室出来赴约。
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颜桑把湖里的鱼都喂胖了几条,等来了一场暴雨,也没等来季砚沉。
颜桑给季砚沉发短信询问他是不是有事耽搁了,但一直也没收到回复。
季砚沉向来准时,颜桑担心他出事不放心,冒雨往实验楼跑。
宁城夏季多暴雨,天气变化无常,连天气预报都无法准确预测,颜桑自然也没提前准备雨伞。
迅疾雨滴打在身上有点疼,颜桑浑身湿透,眼睛都睁不开地闭眼往前冲。
暴雨砸在地面和绿植上,噼里啪啦一顿响,耳边都是雨声,颜桑听不见声音,等撞到一个人被拉进伞下后,他才知道男朋友来找他了,还喊了他好几声。
“没有伞你怎么乱跑!”
伞面隔出的一小方天地下,颜桑第一次看见季砚沉着急生气的模样。
但雨滴砸在伞面的声音太响,头发上的雨水流下模糊了视线,颜桑听不清季砚沉在说什么,只能一边被他揽着肩膀往宿舍走,一边盯着他看。
颜桑试图听清楚季砚沉在说什么,但周围实在太吵了。
盯着季砚沉看了半天,颜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他男朋友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那个时候两人确定关系还没多久,颜桑第一次谈恋爱,正是上头疯狂长恋爱脑的时候。
连季砚沉生气都能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甜。
我淋雨了,他生气。
他关心我。
他好爱我!
就怀着这话甜滋滋的想法回到季砚沉宿舍,冲完澡换上季砚沉的衣服时从浴室出来时,颜桑都是笑着的。
笑眯眯的颜桑一出来,就对上季砚沉的冷脸。
颜桑嘴里哼的歌一停,恍然有种回到了人没谈之前。
刚开始的时候,季砚沉对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态度冷冷淡淡的。
“怎么了?”颜桑不明所以在男朋友身边坐下,伸出手指去戳他抿得平直的嘴角:
“为什么对你一天没见的男朋友这个表情!”
颜桑佯装不高兴的拧眉,但季砚沉是真的不高兴:“不是让你在凉亭等我?”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连伞都没有都敢直接冲,淋雨生病怎么办?”
一听季砚沉这话,颜桑“哼”了一声:“你还说我,我等你这么久,你一直不来我才去找你的。”
戳嘴角的手指换了方向该戳胸膛,颜桑一字一句道:
“我还没有说你呢,说,这么久你干嘛去了?是不是外面有其他男人了?”
季砚沉:“……”
颜桑咄咄逼人:“他有我好看吗?有我腿直吗?跳舞有我好看吗?有我喜欢你吗?最重要的是,我他屁|股有我翘吗!”
“胡说什么。”季砚沉把他戳个不停的手指拢在手心:“不要打岔。”
“就知道外面的野男人屁|股没我翘嘿嘿。”颜桑的严肃只装了不到半分钟,随后像没骨头的猫似的懒懒往季砚沉身上一挂:
“别生气,我是看你一直不来,担心你。”
季砚沉不是故意不迟到,他们那个实验室不允许带手机进去,看时间全靠里面的挂钟。
而今天恰巧实验室的时钟坏了,季砚沉忙着干活没注意,一来二去就错过时间了。
要不是记挂着还在等他的颜桑,后面看时间的次数频繁了些,可能他和师兄现在还在实验室埋头苦干呢。
“好吧。”颜桑很大方的说:“原谅你这次的不准时了。”
在季砚沉开口之前,颜桑准确的捂住他的嘴:“我原谅你了,你也不准再说我了。”
被迫闭嘴的季砚沉:“……”
颜桑倒在男朋友身上,摸到男朋友光秃秃的手腕,笑眯眯道:
“等以后我们挣钱了,就买一块好一点的手表,我亲自给你戴上,这样就不怕错过时间了。”
面对颜桑的画饼行为,季砚沉“嗯”了一声,吃下了。
两人恋爱以来的第一个小矛盾就这样过去了。
“我说了,你不适合做阅读解,会得零分。”
季砚沉偏冷感的声音把颜桑从回忆中拉回来。
颜桑回过神来,看着男人手上的腕表,心里有点说不上的空。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画的饼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收拾了一下心情,颜桑问:“什么阅读解?”
季砚沉问:“手表,你刚才在想什么?”
颜桑不认账:“什么都没想。”
他哪里知道季砚沉不走寻常路,事后拿出一块价值不菲的表结果是让自己给他戴。
季砚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没戳破他,道:“我出门了,你好好休息,晚餐想吃什么跟我说。”
颜桑不想去想季砚沉行为的含义是什么,胡乱的点点头。
反正他拒绝也没用,不如双方省点事。
覃卓和司机已经到了楼下,季砚沉没再耽搁,只是临出门前又说了一句茶几上有给他的东西。
等听到关门声,颜桑才“嘶”了一声,揉着腰姿势有些别扭的往客厅走。
茶几上方放着一个方形小盒子,在打开之前颜桑对里面的东西就有预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块腕表。
除了表盘颜色之外,和他刚才给男人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情侣腕表。
颜桑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这四个字。
第44章 无心 八年前,我爸妈找过你是吗?……
颜桑没戴季砚沉送的那块比他如今全部身家还贵的情侣表, 把它好好收起来了。
颜桑知道有些事一旦迈出去,就再难回头,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元旦之后, 季砚沉来揽悦府的频率更高了。
主卧衣帽间不属于他的衣物逐渐增加, 总是空荡荡的配饰柜也逐渐被填满。
挺括昂贵的正装就挂在他色彩丰富的休闲服旁。
颜桑半是焦虑半是沉|沦的看着事态不可控的发展。
他和季砚沉同居就差一句口头说明了。
除夕越来越近, 颜桑越是不安。
过年意味着团圆, 和孑然一身的他不同,季砚沉有父母, 还有一个妹妹。
季砚沉他们一家过年总是要团聚的。
到时候不管季砚沉回家还是他的家里人来宁城,颜桑最担心的就是季砚沉父母知道他的存在。
也怕撕开两位长辈的陈年伤疤。
毕竟他和季砚沉纠纠缠缠, 斩不断还乱。
如果自己不这么优柔寡断……
或许应该早做决定离开宁城。
颜桑心里揣着事,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
曝光量跟上去后,他粉丝量每天都在增长,如今后台每天都有合作私信找上门, 希望他能接自家的广告。
可他独立运营账号,每天又要花大量的时间练舞, 精力有限。
所以尽管他很缺钱,还是不得不推掉绝大部分合作。
只偶尔接一个能在直播间里推荐的东西。
粉丝量上来后,也有不少网红机构想要和他签约, 见过苗峥后, 颜桑对自己的未来发展定位挺清晰的,他没想往自媒体这条路发展,所以全都拒绝了。
颜桑把自己以前练舞的存货视频发到账号上,随后翻看后台收到的评论。
他每天收到的评论数变多,他不再每条评论都看,而是隔几天看一眼。
这个时间点,学生党和大部分工作党都在休息, 网站流量肉眼可见变好,颜桑的评论区也比之前热闹。
小部分人还在讨论他和林莱的那场PK,更多是一些虎狼之词。
只有极少几条评论在讨论他的舞蹈功底和技巧。
颜桑随手往下翻,都是很正常普遍的发言,评论区也很平和,直到他看见一条评论:
—就……博主有些画面真的好像那位白月光啊……
这条评论还配了一张他的投稿截图。
本来和谐的评论区因为这条评论掀起了水花,有不少人跟层:
—圈外人路过,白月光是谁?
—抱走我家颜颜不约,博主是不错,但和白月光比……不要登月碰瓷哈。
—我早就想说了,博主名字叫“Y”,姓对上了!
—笑死一张截图就能说像白月光?众所周知,白月光虽然退圈了,但他粉丝还没死。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不放过我家颜颜?
—都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碰瓷的了。
—大胆预测一下,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这两人其实就是一个人了?
—就仗着白月光退圈早,正主不会来打假是吧?
—众所周知,这年头长得帅的帅哥,只要是想吃互联网这碗饭的,都想方设法露脸,博主一直带着口罩,什么成分不用说了吧?而能被圈内称为白月光的那位的颜值,更不用说了吧?
颜桑目光在这条评论上停留了很久。
那条说他像颜桑的评论,随着他的发言人出来解释没有要碰瓷白月光的意思,她也是白月光的粉丝,只是单纯觉得两人某些角度有点神似后消停了。
没人再不依不饶,逐渐被淹没在众多评论中。
他当时会选择当一名蒙面博主,最大的原因是不想让季砚沉和老师苗峥发现,而现在……好像也没这个必要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现在都知道了。
颜桑没什么心里负担,也不怕被人知道以前的颜桑现在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事已至此,这个马甲能捂着就捂着吧。
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现在真要他自爆马甲……
也很奇怪。
季砚沉这次来时,颜桑正在练舞室直播。
听到季砚沉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后,颜桑动作一顿,随后像没事人一样自己做自己的。
今天是除夕,颜桑本以为季砚沉不会来。
两天前他就从覃卓那里知道,季砚沉的家人今年会来宁城一起过年。
按说季砚沉现在应该和他家里人团聚才是。
颜桑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多,还没到晚餐的时间。
难道是东西忘了拿?
颜桑没出去,不过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等外面安静下来,他忍不住想——
中场休息时间,颜桑看了眼手机,季砚沉没给他发消息,倒是吴瑶和干妈给他发了几条。
前者吐槽好不容易放个年假,结果年纪轻轻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
后者责备颜桑怎么不和吴瑶一起回家过年,在家热热闹闹多好。
颜桑心里一暖,一一回复两人。
在云市这几年,吴瑶一家对颜桑和他|妈妈照顾有加,不然也不会认干亲,前两年过年也是两家一起过的。
后来颜桑的妈妈病情加重,不愿意给吴瑶家添晦气,不论干妈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过去。
颜桑母亲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丈夫的去世给她的精神打击很大。
尽管他们之间已经没了亲情爱意。
她骄傲了一辈子,无法接受自己人生出现“瑕疵”,把“儿子是个同性恋”看做耻辱污点,认为颜桑不再是她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
加上丈夫的自杀,维持了了多年的、表面和谐美满的家庭被撕开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丈夫是精神病,儿子是同性恋……
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重重因素相加,导致她的精神全面崩盘。
在云市养了几年,她情况一直不好,最严重的时候连颜桑都不认识。
就算颜桑悉心照顾,最后她还是在去年春末去世。
颜桑处完她的后事后,再一次在盛夏来到宁城。
然后在冬季遇上了季砚沉。
他和季砚沉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和他来宁城的初衷背道而驰,但要是问他后不后悔来宁城……
颜桑是不后悔的。
他说不出这么违心的话。
直播结束,背景音乐关闭后,整个房子安静得可怕。
已经快六点了,季砚沉应该已经离开了。
颜桑没有买新年装饰,所以家里冷清寂静得不像是要过年。
不管是除夕还是新年,对现在的颜桑都没区别。
都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天。
没开灯的客厅很昏暗,看不见的孤寂冷清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颜桑洗完澡出来有些心不适,借着手机光源走过去,想把客厅大灯打开,让家里看着温暖有人气一些。
“颜桑。”
颜桑指尖刚碰到开关按键,沙发那边突然响起季砚沉的声音。
颜桑:“!”
昏黑的空间,冷不丁响起的声音,颜桑没有一点心准备,魂都差点被吓飞,短促地“啊”了一声后,惊魂未定的朝声源看去。
“季砚沉?”
颜桑打开了大灯。
明亮的光线瞬间铺满整个客厅,他也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吓个半死的颜桑心脏咚咚跳,心有余悸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季砚沉不应该正和他家里人吃饭吗?
不等季砚沉回答,颜桑又问:“你怎么不开灯?”
不得不承认,看见季砚沉在这里,颜桑心底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