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怎么这般凉。”黑暗里,旭烈格尔蹙了下眉,反握住林昭昭的手。
“我、我冷……”
“我去给你弄个手炉来。”
“不用。”林昭昭低下头,轻声说,“你留下来……过会儿这帐子里就暖和了。”
“这是为什么?”旭烈格尔不解。
“不知道,反正就是会暖和些。”男人在榻边坐下,将他两只手一起合在手心里暖上,林昭昭鼻子有些酸,小声问,“你刚刚去哪了?”
他还以为他不要他了。
“……”旭烈格尔耳廓有些红。
“……”过了会儿,同为男人的林昭昭也回味过来,默默抽出手,尴尬地满脸通红,连忙转移话题。
“你明日有事吗?”林昭昭问。
“无事。”这次从大夏得了不少好东西,他暂时不用带着部族出门征战掠夺,能过段安稳日子,“怎么了?”
“没什么。”林昭昭本想问明日旭烈格尔要不要一起来听学,话到嘴边感觉有好为人师之嫌,便又收住了。
“该睡了。”
“嗯。”
心照不宣的,两人躺下之后都没再提起今晚发生的事,一夜睡到了天亮。
第11章 偏宠
第二日卯时旭烈格尔就睁眼了。自从毡包里多了一个人,他入睡的时间比以往短了些。
不是因为榻上的人睡觉不老实,也不是因为睡在了硬邦邦的地上,他只是单纯还没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窗边缝隙里透出了朦胧的光亮,旭烈格尔扭过头,看着床榻边那张无瑕的脸和整齐的睫毛,眼神不知不觉软和。
他摸了下林昭昭柔软的额发,瞬间又想起昨晚自己的窘迫,立刻收回了手,快步走出了大帐。
“首领。”巴根满脸为难,“其其格她非要见您,说见不到您,她今天绝对不会上马启程。”
“她为什么要见我?”旭烈格尔淡淡说。
“肯定是想留在您身边,您要不见她一面?我看其其格对您是一心一意的……”
“你也是血狄的勇士,却被一个女人的几句话给威胁了。”旭烈格尔扫了巴根一眼,“她不走你不会将她绑在马上送过去吗?”
“这……这她到底是乌拉达金的女儿。”巴根挠了挠头,“用强的不合适吧?”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今日若不能将人送走,受责罚的人便是你。”
听到旭烈格尔冰冷的语气,巴根心里一跳,也不再思前顾后了,连忙应声退下。
“我不走!我要见旭烈格尔!我才是他的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凭什么赶我走!该走的明明是那个大夏来的女人!”
“她用妖法勾走了我未来丈夫的心,她是大夏派来离间血狄和水夷的细作!”
草原辽阔,旭烈格尔的耳力又好,隐隐能听见些女人撕心裂肺闹喊的声音。无需多问他也知道是谁闹出来的动静。
旭烈格尔本来是不想再过问这件事了,但他想到其其格蛮横火爆的性子,为了防止她在胡言乱语,惹出什么谣言是非来,他还是要过去看看。
“你就别在这儿闹腾了。自己没有本事套住首领的心,何必与我们为难?”其其格声音又尖又响,巴根刺得耳朵疼,“你赶紧和我走吧!”
“我不走!我说了不走!”其其格将靠近的人狠狠推开,“滚开!你们别碰我!”
“妈的!那你就别怪我动粗了。”被推搡开,巴根也是恼了,捏着麻绳向其其格走去。
谁料其其格也是狠下心了,居然趁巴根一个不注意,将他腰间的弯刀给拔了出来,一阵乱挥乱舞。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女人!”巴根瞧了眼自己破划破的衣袖,要是方才他反应再慢半步,那手臂上铁定是要开一条血口子的。
其其格双手握着弯刀,将周围的人都逼开,然后冲出了包围,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高喊着:
“旭烈格尔!”
“旭烈格尔!”
她气势汹汹像是要寻仇杀凶一般,然而真当男人如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顿时又收敛住了气焰。
其其格也是草原出了名的美人,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望着旭烈格尔,三分怨,七分情,瞧着也是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可惜她面前的旭烈格尔不为所动。
旭烈格尔面无表情,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捏住其其格的手腕。
“啊——!”其其格吃痛地交出了声,手中的弯刀也应声落地。
旭烈格尔淡漠地将女人推开,然后将脚边的弯刀踢远。
其其格哪受得住他的力气,噗通一声就跌在了地上。
这时巴根也带着人围了过来,将其其格的肩膀摁住。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感受着旁人投来的目光,其其格身子发抖,几乎要哭了,“你以前明明说过,会永远对我好……”
旭烈格尔:“我说的是对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应该是我啊,这是你阿爹阿妈在时就约定好的事!”其其格的身世和容貌注定她不会缺少男人的仰慕和喜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却对她熟视无睹呢?
不行,她不甘心,她必须要留下来,把男人的心夺回来。其其格愤愤想。
“大不了我……给你做妾。”其其格咬着牙,声音隐忍。
旭烈格尔:“……”
他没想到事到如此其其格还敢提两族过去的约定。
更没想到对方还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来。
他和这个女人已经无话可说了。
“把人绑回水夷族。”旭烈格尔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是。”巴根连忙领命,他也是怕了这个和蛮牛一样冲动的女人,赶紧拿绳子给人捆了起来,放到马背上。
“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把我像牲口一样捆起来!旭烈格尔你背信弃义,你这种人——”咒骂还没说出口,恼羞成怒的其其格就被巴根给塞住了嘴带走了。
其其格这一出撒泼闹剧惹得部族里的人议论纷纷。
而被其其格恨得牙痒痒的林昭昭还对早上的这出闹剧一无所知。
因为睡得晚,林昭昭大约辰时才悠悠转醒。
“首领出门狩猎去了。”阿古苏与苏合一起伺候林昭昭更衣束发。
“他倒是精力充沛得很。”林昭昭瞧见铜镜里略显憔悴的面容,嘴里嘀咕了一句。
“阿古苏,等会儿你将部族里的妇孺,还有手头无事的年轻人都召集起来。”林昭昭说。
“首领一早就叮嘱过了。”阿古苏给林昭昭端来了些吃食,笑着说,“听说您要给我们讲学大伙都已经在外面候着您了。”
“什么?他们都在等我了吗?”林昭昭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热乎乎的奶茶,“阿古苏,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告诉我呢?”
“啊?您还没用饭呢……”
“那也不能让所有人都等着我一个人啊。”林昭昭拿起自己准备的书卷就要往大帐外走,苏合赶紧给他套上厚厚的皮袄。
果然出帐没走多远,他就瞧见乌泱泱的人聚在在一块空地处,吵吵闹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这……也太多人了吧。
在家塾当过多年的学生,还是第一次给这么多人做先生。
看着底下一张张憨实淳朴的面庞望着自己,林昭昭心里也难免打鼓。
好在有阿古苏在旁边帮衬着,林昭昭的第一次授课还算是有模有样的。
上午的课结束后,口干舌燥林昭昭打算回大帐里休憩会儿,结果茶水还没喝一口,沙拉里格就来找他了。
“昨日没告诉我的,今日总能说了吧。”
“你让我先歇歇嗓子。”林昭昭将茶碗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随后舒服地喟叹一声,不拘小节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
沙拉里格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我那哥哥有没有见过你这幅模样?”
“什么模样?”
“你刚刚就和个馋酒的老汉似的,哪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呵呵,弟弟你真爱说玩笑话。”林昭昭刻意捏着嗓子,心里一阵汗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质疑起他男儿身份的居然会是沙拉里格这个毛头小子。
“你不会是真把嗓子讲坏了吧,怎么听着和鸟叫一样?”沙拉里格嘴角一勾,“要是我哥嫌弃你了,你可以来找我,我不嫌弃你声音难听。”
死小鬼,今晚回去就让你哥收拾你。林昭昭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也不知道我哥会不会后悔把其其格给赶走。”
“其其格被赶走了?”林昭昭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沙拉里格:“你真不知道?今日早上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一点也没听见?”
林昭昭摇了摇头。
沙拉里格将闹剧的始末给林昭昭说了。
“啊?将人捆在马上送走了?那不是水夷族族长的女儿吗?你们这样人家当爹的看见不得气坏了。”林昭昭很是震惊。
“我还以为是你怂恿的。”沙拉里格扫了他一眼,“你没来之前,旭烈格尔对其其格可没这么狠心。”
“确实是有些狠。女孩家脸皮薄,这么做是不给人留余地了。”
“真是怪事,别人抢你的男人,你倒还同情起她了。”沙拉里格看着林昭昭,“其其格对我哥可不是一般痴情,宁愿当哥侍妾,也要留下来。”
“那……你哥答应了吗?”林昭昭顿了顿问。
“人都给绑回去了,肯定没有啊。”
“是啊,我都忘了。”林昭昭嘴角松了松,自嘲自己真是慌了神了,居然问了这么个蠢问题。
沙拉里格啧了啧嘴:“这么看来,我哥倒是一心爱护你。怕你受委屈,连部族多年的盟友说得罪就得罪了。”
“也不一定是为了我,或许首领有其他打算。”
“打算?我看啊,他就像那中原话本里残暴的昏君,而你就是那个魅惑君心的美人。”沙拉里格停顿了下,接着冒了一句蹩脚的中原话。
“色昏智令。”
“那叫色令智昏。”林昭昭无语,“大字不认几个你怎么看得懂话本的。”
“字旁边还有画啊。”
“还有画?”这样绘制精良的话本林昭昭还真没见过。
“拿来给你瞧瞧。”见林昭昭不信,沙拉里格还真将自己珍藏的话本拿出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话本?”
“是啊,好看吧。”
“……”林昭昭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沙拉里格给他哪是什么话本。
这分明是一本以宫闱为题的秘戏图啊。
“前段时间从一个乡绅老头身上抢来的。”
“老头看这种话本?还贴身带着?”林昭昭听都只觉得匪夷所思。
“老头怎么就不能看话本了,你这人当真是奇怪。”沙拉里格伸手要拿回来,“好了,快还给我吧。”
这小兔崽子估计是还没翻到香艳的部分,并不知道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
林昭昭想将这上不了台面的书悄悄处理了,于是编了个由头想和沙拉里格借阅。
“行吧。那你看完记得还给我。”沙拉里格倒也答应得爽快。
林昭昭将那本子随手搁在榻上,抬眼就看见沙拉里格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有话要同他说
“怎么了?”
憋了好半天沙拉里格终于冒出了个人名:“嘎力巴。”
“什么?谁?”
沙拉里格还是说了出来:“上午我隐隐听到他们议论你。总之你小心点他。”
真是傻。又不是他的女人,他饿着肚子跑来报什么信。
就应该让嘎力巴那个蠢货去触旭烈格的霉头,他在旁边看狗咬狗多好。
沙拉里格暗骂自己几句,掉头就走人了。
“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林昭昭不由愣神,那陌生的名字他是连听都没听过。
“主人,您好好休憩会儿了。”这时阿古苏进来了,“我刚瞧沙拉里格少爷从帐里出来,他没吵闹着您吧。”
“没有。”林昭昭问,“苏合呢?”
“我让先歇息会儿,他正在外面和其他人一起吃饭呢。”
“哦。”林昭昭问,“阿古苏,我们部族里有叫嘎力巴的人吗?”
“主人,嘎力巴是部族大巫的儿子。”阿古苏回答。
“大巫的儿子……”林昭昭皱起了眉头。草原上的教派众多,其中血狄族的信仰是萨满教。
因为完全不信怪力乱神之类的事,所以林昭昭之前对这所谓的大巫一直心存蔑视,只当是个投机取巧、故弄玄虚的骗子。
但不可否认大巫在部落中有着不同于首领的神奇“权力”。
据说他能够预言天意,治疗伤病,所以深受族人们的敬仰,在血狄也有着颇高的地位。
也不知道这大巫的儿子为何会关注到自己,林昭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饭罢,又休憩了片刻,林昭昭就想去授下午的课程。谁料等他过来,来听课的族人们竟然比上午少了好大一半。
“人都去哪里了?”林昭昭奇怪,信想自己讲的再差,也不至于如此赶人。
“大巫正在观天作法,很多人都过去求长圣天的庇佑了。”底下有人回答。
“那你们怎么没去?”林昭昭又问。
“我们不是萨满教的信徒,所以没有去。”
林昭昭无法左右那些人的信仰,更没有和萨满教抢夺人心的本事,也只能如此作罢。
“既然很多人都不在,那我就先和大家讲讲何为农耕……”
“我们血狄人为什么要了解这些?农耕是大夏人才干的事,我们有草原,有牛羊,学他们做什么。”说话的人懒散地靠木栏边,一双细小狭长的眼睛斜斜地望着林昭昭。
林昭昭抬头,不慌不忙解释:“农耕与放牧各有所长,粮食四季一熟,牲畜几年才能长大。而且粮食储存时间更长,适合积累,能帮助族人们度过黑灾、白灾和风灾。”
“真是荒唐。”那人先是愣了下,随后直起腰板正色怒道,“你是在诅咒我们血狄遭受天谴吗!”
“我何时诅咒血狄?”林昭昭将书卷放下,听这鸡蛋里挑骨头的指责,他便知此人是来故意找茬的。
“大家都听到了,我们血狄受长圣天的庇佑,年年风调雨顺。”他远远指着林昭昭说,“而你才来几天就开始盼起这个灾,想着那个灾,还说不是诅咒!”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风云变幻莫测,天意难以捉摸,这些事若不考虑在前,等它真正发生了,你再去想对策就已经太迟了!”林昭昭不卑不亢回应。
然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方撒泼扯皮的功夫了得,无论林昭昭如何有理有据地解释,这人就是要将诅咒血狄的帽子硬扣在林昭昭的头上。
“胡言乱语!大巫能听见天谕,怎会不知天意?你这大夏人不仅满嘴诅咒,还要怀疑我父亲的神力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说话无理无序,林昭昭与他讲道理就像对牛弹琴。想到自己认真为血狄考虑的心意被人如此曲解,林昭昭也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嘎力巴,你在乱说些什么鬼话?”阿古苏护在林昭昭身前,想要同男人对峙。
“一边呆着去,阿古苏你不过是个奴隶,怎敢和我这么说话?”嘎力巴显然是没将阿古苏放在眼里,语气凶狠,“得罪了我,小心将你发卖去其他部族!”
心里惦记着林昭昭的讲学,在狩猎到一对黄羚后,旭烈格尔带着人早早回来了。
刚到营地,他就瞧着黄白色的祭祀旗在随风飘舞着。
“今日是何日子?”旭烈格尔问,“大巫为何要开旗?”
“不知道,今日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啊。”身边人皆是不知。
“他突然搞这么一出,洛初那里岂不是要冷清了?”想到这儿旭烈格尔心有不快,担心讲学遇上什么挫折,于是他直接下了马,穿着一身戎装背着长弓将往林昭昭那儿赶。
谁想他一过来,就听到有人胡搅蛮缠的说辞。
“嘎力巴这混小子真是嚣张至极,居然连首领的奴仆都敢发卖。”跟随的人都听不下去了,旭烈格尔却抬手让他们不要动作。
旭烈格尔紧盯着侃侃而谈的嘎力巴,一身杀气走了过去。
然而嘎力巴丝毫没察觉自己危险的处境,还在对着林昭昭大放厥词。
“你不过是大夏送来讨好我们血狄的礼物,别真将自己当成这里的半个主人了!”
林昭昭紧攥手里的书卷,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周围还有很多人在听,如果他任由嘎力巴继续如此颠倒黑白下去,未来他将很难在部族推动其他的举措。
可是这真的是他凭一张嘴就能解决的局面吗?怎么想比起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外来人,大家心里肯定都会更相信大巫儿子的话。
要不就这样忍忍算了吧。林昭昭咬紧牙关,萨满教在血狄地位非凡,如果他一时冲动得罪了萨满教,说不定会给旭烈格尔带去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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