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牛奶。”路呈星走过来放下杯子,“好好吃饭,禁止胡言乱语。”
乔息:“#¥%%¥%……%&*”(我没有胡言乱语)
路呈星笑道:“现在就是。”
乔息吞下嘴里的早餐,看着路呈星收拾东西:“哥哥你不开车吗。”
平时路呈星要是开车会戴眼镜。
路呈星说:“曲偲一开。”
“啊。”乔息意外,“他来接我们吗?什么时候?”
路呈星说:“已经在楼下了。”
“!!!”乔息疯狂塞着吐司,“那咱们快走呀,别让人家等。”
一辆骚包的嫩黄色越野车停在楼下。
曲偲一是一个打扮入时的潮流青年,头发染成了薄藤紫色,看起来和路呈星完全不像一家人。
乔息乍一看见他,还有些害羞——没有别的意思,这应该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路呈星的家人。
虽然已经见过路呈星的父母,但当时情况极端,乔息根本无暇紧张。
而曲偲一见到乔息就笑起来,很是自来熟:“你好啊,乔乔。”
话音刚落,路呈星冷酷的眼刀就扔了过去。
“乔息,乔息。”曲偲一瞬间改口,替他们拉开车门,“我叫曲偲一,叫我曲一就行。”
乔息道了谢,又说:“你好,我听路呈星说起过你。”
曲偲一在驾驶座上笑:“哦,说我什么了?算了,想想也知道是不重要的话。”
乔息没想到接什么话,心想这人还是挺了解他哥的。
“对了。”曲偲一回转身,从副驾驶上拿起一个东西,“这是大姨叫我带给乔息的东西——哥你看一下?”
后半句是对着路呈星说的。
乔息意外地睁圆了眼,路夫人怎么会给他东西。
路呈星倒是不意外,对乔息说:“拿着吧。”
乔息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造型古朴的怀表。
他愣了愣,抬头看路呈星。
路呈星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收好吧,回去再看。”
乔息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很重要,可路夫人是什么意思呢?
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路呈星柔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用太紧张,好好去玩吧。”
乔息小声说:“是你妈妈给我的呢。”
路呈星轻笑一声:“以后她还会给你更多东西,你要每次都这么紧张吗?”
“那怎么一样。”乔息锤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怎么不帮我分担一下我的紧张心情!”
路呈星笑着将人抓进怀里。
曲偲一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两人,默默地打开了车内的音乐。
放首《杀死那个单身狗》应个景吧。他想。
三人到达山下的集合点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入口旁的咖啡厅里聊天。
夏母和秦鹜的父母坐了一桌,两个年轻人坐在另一边,夏引南撑着头打瞌睡,秦鹜低头看着手机,却在夏引南的头掉下来撞到桌子前准确无误地伸出了手。
乔息趴在玻璃上,对着夏引南脑袋的位置轻轻敲了敲玻璃。
夏引南惊醒过来,一转头就看见乔息贴在玻璃上的鬼脸。
“……”他打了个呵欠,回头叫长辈,“妈,小北他们到了。”
乔息提前告诉了夏母曲偲一会来,于是全场在长辈心中嘴最甜的孩子出现了。
众人步行上山,曲偲一陪着夏母,其余四个年轻人走在最后。
秦鹜对夏引南非要答应来爬山很不满,一边心里烦闷,一边又寸步不离地跟着夏引南,提高十二分的警惕。
这些情绪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能吐槽自己爸妈:“背一堆东西非要走着上去,年轻的时候都不见得这么有精力。”
“指不定你老了也这样呢。”夏引南双手伸到背后抵着脑袋,“看看叔叔,小时候我最怕他了,现在不也挺和蔼的。”
秦鹜说:“现在他就是一老头。”
夏引南道:“说得像你不会变成老头一样。”
“老子老了也是叱咤风云的老头。”秦鹜说,不满地看夏引南一眼,“你笑什么,不信是吧?不信走着瞧。”
夏引南出了出神,轻笑一声:“我又没说不信。”
秦鹜和他并肩走着,观察着他的脸色:“……喂。”
夏引南转过头。
秦鹜莫名有些紧张:“要不要拉着你走。”
“……”夏引南觉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要算了。”秦鹜若无其事地撇开眼,“怕你累着还不行。”
夏引南说:“那你干脆背我上去算了。”
秦鹜咳嗽一声:“可以啊。”
“得了吧,我消受不起。”夏引南往前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看秦鹜,“好了,你最近老这么紧张兮兮的都快传染给我了,我才是病号,你放轻松一点好吗?”
秦鹜没说话,长腿一迈走上前和他并行。
乔息与路呈星十指相扣走在后面,一边和路呈星说话,一边伸长了耳朵偷听。
路呈星好笑地捧着他的脸把头转回来:“头快跟脖子分家了。”
“我好奇嘛。”乔息吐吐舌头,抱住路呈星的胳膊,“哥哥,你累吗?”
路呈星挑挑眉。
乔息说:“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哦!怕你觉得无聊嘛。”
“不会。”路呈星重新握住乔息的手,“和你一起做什么都行。”
乔息被他牵着,两人慢慢地走上长长的台阶。
“好奇妙哦。”
乔息感慨:“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一样。”
路呈星说:“还会更长的,我们的一辈子。”
早晨的阳光落在头发上,有温暖的热度。
乔息抬起手遮住灿烂的阳光,借着指缝的空隙看了看前面并肩走着的夏引南和秦鹜。
又转过头看向路呈星:“哥哥,你知道吗。”
路呈星低头看他。
“你总是说自己可怕,可是我好庆幸你是这样的人。”
“因为这样的你当初没有放我走。”
他停下脚步,仔细地看进路呈星漆黑的眼眸:“以前,我知道你和秦鹜是官配,我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所以那时我觉得能和你拥有一小段回忆就已经是最快乐的事了。”
“像现在这样,和你手牵着手一起散步,好像一辈子就这样了。”
“还有朋友、有妈妈。”
“这些事,那时的我根本想都不敢想。”
路呈星静静地看着乔息。
少年的脸在阳光下像加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梦幻,又灿烂。
像一场遥远的梦境。
“因为你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才拥有现在的一切。”
“哥哥,你才是我的救星。”
他皱着脸看着,发现连夏引南都还走得轻轻松松。
小小的少年蹲在地上像一个小蘑菇,可爱得路呈星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他在乔息跟前蹲下身来,朝后伸出手:“来。”
乔息嘻嘻一笑,蹦到路呈星的背上。
路呈星搂住乔息的腿弯,轻松将人背了起来,迈步继续上台阶。
“哥哥,你太好了吧。”乔息搂着路呈星的脖子,甜甜地夸他。
路呈星低笑着问:“哦,哥哥哪里好?”
乔息道:“路呈星你现在骚话说得是越来越熟练了!”
“哪里说骚话了?”路呈星问,“宝贝,你想到哪里去了,嗯?”
乔息挥着手捶他一下:“闭嘴啦。”
路呈星轻笑几声,乔息的脸贴在他颈侧,手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背上背着乔息,路呈星的呼吸依然平稳,一点不累,步伐平稳如履平地。
“好像全世界就我一个小弱鸡。”乔息趴在路呈星背上轻声嘀咕,“好奇怪哦,最近总是感觉很累。”
路呈星说:“叫你不要晚上打游戏了。”
乔息道:“哪个当代大学生不打游戏呢!除了你路呈星哦。”
路呈星道:“嗯,毕竟我要做家务。羽./熙”
“拐着弯说我懒呢。”乔息轻轻抓了一下路呈星的头发,“就懒,我就懒,你说你要怎样吧。”
路呈星伸出一只手将乔息乱动的手握住,语气含笑:“嗯,能怎样呢,看来只能认了。”
他轻松就放了只手,吓得乔息连忙紧紧贴在他身上。
“怕什么。”路呈星悠悠地说,还将人背得稳稳的。
乔息用一只手指戳戳路呈星的肩:“讨厌你们这些肌肉男。”
路呈星说:“是吗?乔乔讨厌谁?”
“你啊你啊。”乔息学着路呈星刚才的语气,“但是能怎么办呢,哎呀,看来只能认了。”
远处的夏母转过头看见这一幕,神色有些愣怔。
秦母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笑道:“这俩孩子感情真好。”
夏母转回头,没有说话。
秦母看着她的神色,轻声道:“这路小先生虽然背景复杂了些,但小北回家来之前,好歹是他陪着,有人对小北好就是最好的事了。”
“我说什么了吗?”夏母嘀咕一声,“小北走丢这么多年,我连抚养他的义务都没做到,哪有资格管他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放宽心些。”秦母笑道,“你看你还不够幸福吗?小南和小北都是懂事的孩子,不像我们家那大魔王,混到现在同龄的孩子哪个敢跟他打交道。”
她转过视线看另一边,目光温柔:“也就小南受得了他了。”
夏母也看过去,欲言又止。
临近中午,众人终于爬到了山顶。
长辈一声令下,几个晚辈各自分工,铺好野餐布准备好午餐。
事实上乔息和夏引南全程没动手——后者是被秦鹜以病号的名义按着坐到了一边,而乔息自然是只要有路呈星在的地方就能安心当个小废物。
“哇,这个便当也太可爱了吧。”乔息举着手机拍来拍去,“你们买的吗?”
夏引南坐在他身边用手遮着太阳:“秦姨准备的。”
乔息闻言看了看不远处的秦母,又看了看夏引南。
夏引南问:“你看什么?”
“看你婆婆。”乔息小声地说,“秦阿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秦鹜的妈妈。”
“警告你别乱叫哦。”夏引南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乔息将便当摆到他面前:“来来来,多吃点。”
夏引南打了个呵欠。
乔息问:“你几天打了有八十个呵欠了吧,之前不是还失眠吗?”
“不知道。”夏引南神情有些困倦,“感觉最近比以前还累。”
“这么一说我也是。”乔息像是被传染了,也小小地呵欠起来,“总觉得比平时困,我还以为是……”
突然反应过来收了声。
夏引南撇过眼,发现他的耳朵有些红,笑道:“你该不会在开车吧。”
乔息瞪圆了眼睛:“你可别瞎说。”
“我哪瞎说了。”夏引南笑起来。
乔息哇哇乱叫着去捂他的嘴,夏引南笑着后仰伸出手去挡:“别对我动手动脚啊,路呈星要是收拾我我得找你算账哦。”
“谁动手动脚了,你还碰到我了呢。”乔息玩心大起,也存了逗夏引南开心的心思,两人打打闹闹地玩起来。
一切原本很寻常。
然而就在某一个瞬间,不知是谁失了力,乔息忽然失了重心,身体猛地往后一仰。
“哎——小心。”夏引南笑着去拉他,没有拉住。
乔息眼前像电视故障一般,闪过一道道雪花一般的幻影。
他倒下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也很轻。
很寻常。
“没事吧?”夏引南凑过来想拉乔息起来,却见对方闭着眼。
他笑着推推乔息:“还玩呢?快起来。”
乔息一动不动。
夏引南一愣,又加重力道推了推:“乔息?”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乔息的勃颈处,又探到后脑勺。
没有任何异常。
“乔息,你装睡吗?”夏引南轻轻拍拍乔息,“好了,快点起来吃饭了。”
乔息始终没有动,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少年的皮肤白得好似透明。
夏引南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转头茫然地喊远处的人:“秦、秦鹜——”
远处的两人转过头,先跑过来的是路呈星。
夏引南以为路呈星过来乔息就不会玩了,然而直到被路呈星抱进怀里,他也没有睁开眼。
“乔乔?”路呈星低声叫着乔息,见少年始终一动不动,二话不说便抱着人离开了。
夏母几人闻声过来,急道:“怎么了?”
夏母抓住夏引南:“怎么回事,刚才不好好好的吗?”
“我……我不知道。”夏引南脸色苍白,“我们刚才打闹,他……”
“打闹?!”夏母提高了声音,“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打闹呢!是不是摔到小北了?”
秦鹜猛地上前将夏引南拉进怀里,自己挡在夏母身前:“夏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夏母一愣,回过神来:“对不起啊小南,妈妈不是故意的……”
夏引南没说话,秦母连忙上前,劝着夏母先去看乔息。
只有秦鹜和夏引南还留在原地。
“没事的,别害怕。”秦鹜一只手将夏引南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不关你的事。”
夏引南沉默着,良久才伸出手回抱住秦鹜,紧紧抓着他后背柔软的布料。
医院里,乔息的检查结果没有任何异常,后脑也没有外伤。
但少年躺在病床上,始终没有睁开眼。
路呈星坐在病床边,伸手覆住乔息柔软的手背。
从送乔息到医院来直到现在,他的表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在夏母的焦急中,他冷静到显得有些无情。
但此时他垂着眼,触碰着乔息的这只手在轻轻地颤抖。
检查不出异常,就没有人知道乔息什么时候会醒。
少年呼吸平稳,甚至像只是睡着了。
但一路的颠簸,他一点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那天之后,乔息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他的一切生命指征都显示正常,医生开了好几轮会,只能宣布乔息成为植物人。
“怎么会这样呢。”夏母的眼泪止不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场家庭旅行,回来乔息就成为了植物人。
秦母劝她:“你也别哭了,还得留着力气照顾小北,是不是?”
说到这里,夏母叹了口气:“医院那边,路呈星不让人进去,你说这算什么?我自己的儿子都不能去看。”
“我看他凡事亲力亲为。”秦母说,“倒是个对小北好的。”
夏母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小南在你那边还好吗?”
秦母说:“你也不用担心,阿鹜接他去城南那边了,放心吧。”
“……辛苦阿鹜了。”夏母揉了揉疼痛的头,“我那天又激动了,小南他……”
“不是我说你。”秦母叹了口气,“小北回来不容易,但你也得多考虑考虑小南的心情。”
夏母苦笑一声:“我知道,是我不对。”
秦母拍拍她的手:“好了,阿鹜那孩子比我们还在乎小南,会好好照顾他的,现在重要的是等小北醒来。”
夏引南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道身影。
他心口突地一跳,猛地坐起身,直到看清对方才松了口气:“……你坐我房里干嘛。”
秦鹜没说话,走过来站到床边。
夏引南抬头看他,暖色的灯光将夏引南眼下淡淡的乌青照得更明显了一些。
“才睡半个小时。”秦鹜蹙眉,碰了一下夏引南的眼角,“再睡会儿?”
“你不怕我也醒不来吗?”夏引南自嘲地笑了一下,又看秦鹜,“你守在这里,是怕我也睡下去吧。”
秦鹜没说话。
夏引南垂下头,在秦鹜的视线里,他单薄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夏引南。”秦鹜突然伸出手,轻轻捏住夏引南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看自己,“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乔息醒来时是入夏的第一天。
经过长时间的沉睡,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头发也长长了一些。
路呈星的手指仔细地拂开他额前已经遮住双眼的碎发,随后又摩挲过毛绒绒的眉间。
再到紧闭的双眼。
忽然,他感觉手心下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路呈星的手一顿。
他的动作停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放开手。
少年睁着眼,琥珀般的眸子落入路呈星眼中。
“……乔乔。”乔息不在的日子里路呈星几乎不说话,声音有鲜少开口带来的沙哑,“乔乔。”
乔息与他对视良久,双眼里盛满茫然。
“你是谁?”
他听见少年问。
乔息睁开眼的第一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是病房吗?我又进医院了?
他缓缓转了转头,看见的是陌生的床板,很像一间大学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