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息看了看他,打开盒子盖子,发现自己弄丢的玉佩正躺在里面。
他愣了愣:“这好像是我的,之前还以为弄丢了,是忘在你家了吗?”
“是我拿的。”夏引南说,“之前阿姨打扫卫生不小心摔坏了,抱歉。”
乔息轻轻“啊”了一声:“没事,不过你为什么拿这个玉佩?”
夏引南沉默了一下,放在桌子下的手无意识地抠着指甲。
“我想问你……”他说得很慢,缓缓地看向乔息,“这个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啊……”乔息挠了挠脸,“小时候的事记不太清了。”
实际上,他穿过来之后只继承了原主一部分情感和记忆,追溯到幼时的部分几乎都没有印象。
但敏锐的直觉让他隐约能猜到夏引南问话的用意:“这玉佩怎么了吗?”
夏引南像是思索了一下,组织了语言才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八岁时走丢的弟弟,这个玉佩中间的‘北’字,就是他的名字。”
乔息愣住,张了张嘴。
夏引南问:“你家里人没有说过这个字的含义吗?”
乔息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有继承原主的这段记忆。
夏引南沉默了一下,随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如果你不介意,我带你去做个亲子鉴定好吗?”
这个发展让乔息很意外,原书里原主跟夏引南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可是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乔息摸了摸脸,“你那么好看。”
夏引南是很漂亮的类型,或许因为年长一些,完全是青年的样子;而乔息天生娃娃脸,眼睛圆圆的像小猫,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可爱的类型。
夏引南闻言笑了一下:“亲兄弟也不一定长得像吧。”
乔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权当还夏引南人情了:“那什么时候去?”
“明天方便吗?”
“这么急?可是鉴定中心过年也营业吗?”
夏引南笑了一下:“我想让我母亲过个好一点的除夕。”
乔息垂下眼,心里有些发酸:“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找不到路呈星,他也不想回乔家过年,这个除夕对于乔息来说好像什么也不是。
第二天,夏引南接乔息去了鉴定中心,采样之后两人一起吃过午饭便分开了。
乔息一个人去了超市。
他推着购物车漫无目的地走,逛了许久,车筐内也只放了两罐啤酒和两盒自热火锅。超市里的年货琳琅满目,他挑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没拿。
四周有不少带孩子的父母,乔息看着他们,一会儿想着路呈星,一会儿又想起夏引南。
如果原主真的是夏引南的弟弟,那他岂不是就有哥哥了。
夏引南看起来病恹恹的,有点厌世,但为人挺不错,如果是哥哥的话,应该也是好哥哥吧。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乔息都没有感受过真正的亲情。
上辈子穷尽半生也没有得到的家人,这辈子有了却处得像仇人的家人。
一个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他却从来都不知道。
但乔息也只是短暂地想了一下,他不是很需要家人,他只想要路呈星。
以前和路呈星逛超市,对方根本不可能让他拿啤酒和自热火锅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但如果乔息想吃什么菜,路呈星会花很多时间,仔细地挑选食材。
而乔息会趁着这个时间,偷偷地拿零食放进购物车里。路呈星发现之后会放回去,但最终会抵抗不住乔息渴望的眼神,允许他留下一两样。
刚在一起时乔息觉得被路呈星管来管去的很烦恼,但时间久了,又变成了一件他自己也很乐意的事。
当路呈星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被对方深深地爱着。
想到这里,乔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回到速食区,将自热火锅放了回去。
最后从超市出来,他的手里只有两罐啤酒,和一幅卷起来的春联。
除夕的那天早晨,乔息接到夏引南的电话,对方说鉴定中心那边出了状况,报告要初三之后才会出结果。
乔息倒是并不在意,听电话那边夏引南声音疲倦,安慰道:“也不差几天了,你要好好休息。”
夏引南没说什么,同乔息道了谢。
挂了电话,乔息忽然想:夏引南的身体到底是有什么病呢?原书里也没说,但他总觉得对方好像越来越没精神,而且在做亲子鉴定这件事上,他好像也只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期待。
最奇怪的就是,对方表现得好像没有原书里对秦鹜那么执着。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起来,乔息低头一看,竟是许久没联系的乔父。
乔息想了想,接了起来。
“翅膀长硬了?过年也不回家。”那边乔父的声音冰冷,“现在回家来。”
乔息沉默了一下,道:“不了,我不在首都。”
乔父怒道:“那就现在买机票回来,最好是想好由,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找个乱七八糟的男朋友,还把你哥哥打成那样!”
乔息破天荒地冷笑了一下:“乔舒真会告状,我真好奇打成那样是哪样呢。”
他抢在乔父说话前赶紧说:“我不会回来的,还有我男朋友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您自求多福吧!”
说着便迅速挂了电话,并把乔父拉进黑名单,随后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
以前想着怎么也得熬到毕业才跟乔家撕破脸皮,今天怎么忍不住了。
乔息握着手机查了一下自己的存款余额,撇了撇嘴,看来以后要省着点用了。
想到刚才自己还下意识用路呈星的身份恐吓乔父,乔息笑出声来。
可随后又立马收起了笑意,心里又酸涩又挫败。
还男朋友呢,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
乔息想起路呈星刚把自己关起来时说的话,还以为对方真的做了什么过激的事,看来乔舒还活得好好的,还有机会告状。
还有那个视频,搞得跟他做了车祸干掉了夏引南一样。
乔息叹了口气,翻出手机里自己和路呈星的合影,手指用力戳了戳对方英俊的脸。
纸老虎,只会说狠话吓他。
满脑子都是路呈星,乔息一头倒进沙发里,点开和路呈星的对话框。
[小小路人甲:哥哥,你在哪里过除夕呀^_^]
没有期待得到回复,乔息跳起来,拿出前一天买的春联。
比划了半天,最后贴在了酒店房门上。
就当过了年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观察一番,发送给路呈星。
[小小路人甲:哥哥,新年快乐,想和你一起过年。]
首都禁燃了很多年,乔息住的酒店又不在住宅区,到了晚上的时候除了电视里放的春节联欢晚会,周遭反而更平时更冷清一些。
乔息捧着啤酒窝在沙发里,被电视里的小品逗得呵呵地笑。
手机里有很多同学群发来的新年祝福,群里在忙着抢红包,但乔息没有参与。
夏引南也发来了消息,只有新年快乐四个字。
乔息给他回过去,然后打开朋友圈。
从中午开始就有很多很多人在晒年夜饭,乔息没有可晒的,想了想,发了一张昨天吃的小蛋糕。
路呈星的朋友圈依然没有更新。
乔息半倚在沙发里,将两罐啤酒都喝完了。
他酒量很不好,已经喝得脸红扑扑的了,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哥哥,我想看烟花。除夕那天,我们一起放烟花吧。]
可是这个点大家都在团员,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烟花。
乔息晕乎乎地想着,从沙发里爬了起来。
外面没有烟花,但24小时的便利店里竟然还有一包仙女棒。
乔息结了账,捧着仙女棒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
司机大年夜还出来跑单,看乔息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小伙子,这么晚才回家呐?春晚都开始了吧。”
乔息笑了笑:“您不也在工作吗。”
“那不是没办法嘛,要不是为了生活,谁不愿意多陪会儿家人呐。”
乔息没说话,又听司机问:“你这个地址是河边吧,大过年的怎么去那儿啊。”
“嗯,有很重要的事。”乔息低声道,“去见重要的人。”
司机道:“什么人比和家人过年还重要啊。”
乔息看着车窗外的路灯,许久才道:“就是想要一起过年的人。”
下了车,晚风吹得乔息一哆嗦,才发现忘了戴围巾。
他往外套领口里缩了缩,打着手机的电筒走到河堤上。
漆黑的夜色里,仙女棒被点燃后发出刺啦的细微声音,暖白的光跳跃在黑暗中。
一根很快就燃尽了,乔息捏着剩下的仙女棒,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他想等到零点再点燃剩下的,新一年的第一秒,总得有一丝光亮。
23点59分,全世界都开始倒数。
乔息捏着仙女棒和打火机,在所有人的热闹中为自己燃一场想象中的烟火。
【五——】
没有五湖四海的朋友,他一直只想要一个人的祝福。
【四——】
旧的一年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快乐的。
【三——】
愿望都许过了,这些仙女棒就当做完成了一场约定吧。
【二——】
看完这场“烟火”,不知道这个世界能不能容下一个勇敢的灵魂。
【一——】
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想和路呈星在一起。
如果……
【新年快乐!!!】
“咻——”
砰——!
烟花炸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原本四下无人的河堤上,五彩的烟火照亮漆黑夜空。
乔息一愣,惊讶地看着满目绽放的烟火。
乔息几乎是瞬间回头往身后望去。
明明可能是附近居民放的烟花,但这一刻他满脑子却只有一个念头。
然而漆黑的河堤上空荡荡一片。
乔息失落地低下头。
烟花还在不断绽放,璀璨的焰火在夜空中完成自己的使命,随后化作点点流星,坠落后消散。
今夜无雪。
忽然,远处隐隐响起一道短暂的声响,同时有什么光亮了一下。
是车开锁的声音。
乔息顾不得眼前的黑暗,拔腿往大路上跑去。
焰火已经落尽了,新年的第一天凌晨,四周寂静无声,乔息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声。
他慌不择路,只能向着声音的方向跑。
“——路呈星!”
马路对面,零星昏暗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但正低头打开驾驶座车门的身影,即使在黑夜中只有模糊的轮廓,乔息也是如此熟悉。
“哥哥……”
乔息大口喘着气,抬脚想跑过去,路呈星却已关上了车门。
他顾不得左右看,穿过无人的马路跑过去。
“哥哥!”
车开走了。
乔息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情急中无暇看脚下,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下巴在沥青路上磕了一下,乔息被摔懵了,却顾不上刺骨的疼痛,撑着手肘想爬起来。
眼泪急切地流出来,落入黑暗中。
只开出去不到十米远的车停下了,车门被打开,有人踩着夜色急匆匆地走来。
乔息忽然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就这样支撑着趴在地上,泪眼中看见了大步过来的路呈星。
对方穿了一件乔息没有见过的呢绒大衣,还是高大而英俊,像中世纪的绅士。
乔息抬头看着路呈星,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路呈星走过来时很急切,到了乔息面前却缓缓停下脚步,也没有动作。
在全世界都温暖幸福的新年里,他身上散发的寒意还是如此冰冷疏离。
乔息低下头,艰难地尝试自己站起来。
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乔息转过头,来不及看清路呈星的脸,已经被他搂着肩和腿弯横抱了起来。
乔息连忙紧紧搂住路呈星的脖颈。
路呈星将人抱到副驾驶座上,弯腰要将乔息放下,却被乔息猛地抱紧了。
少年埋着头往他怀里钻,丝毫不愿意分开。
两人都安静了许久,路呈星冷淡的声音响在乔息头顶:“开灯。”
乔息轻轻地“哦”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他坐在副驾驶上,路呈星越过他伸手开了车顶内置的照明灯。
乔息抬起头,看见路呈星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好像还是他们吵架那天的样子,线条利落的下颌都透露出疏离和冷淡。
乔息张了张口:“哥哥,我……”
话音未落,突然被路呈星轻轻捏住了下颌。
乔息呆呆地看着他,路呈星垂着眼,动作没有丝毫暧昧的意味,像是在打量他下巴上被磕到的伤口。
乔息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疼。”
路呈星没说话,也没有看他,伸手从副驾驶抽屉里拿了纸巾,俯下身替他擦了擦脸上的尘土。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仔细,像从前无数个日夜一样,可当乔息去看他的脸,却只看到了冰冷的神情,和视线从不落在自己身上的双眼。
乔息吸吸鼻子,轻声问:“哥哥,烟花是你放的吗?”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路呈星的回答,他又问:“你不回去和阿姨叔叔过年吗?”
“烟花好漂亮,比我那天放的漂亮。”
“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呢?”
他用充满依恋和期待的眼看着路呈星,路呈星却忽然收回手,在车外站直身与乔息拉开了距离。
离开的一瞬间,乔息看见他唇边一闪即逝的嘲讽笑意。
乔息愣了愣。
路呈星没说话,关上车门,自己绕回驾驶座,见乔息还愣着神,终于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安全带。”
乔息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找安全带,却怎么也无法准确地扣上去。
他感觉自己的手像疾病患者一样剧烈地颤抖着。
忽然,路呈星的身影一动,大手拂过乔息的手,替他找到安全扣准确的位置,按了进去。
“谢……”
乔息只说出一个字,路呈星已经收回了手。
“住在哪儿?”他平静地问。
乔息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去医院。”
不等路呈星回应,他委屈道:“我伤口好痛,脚好像也有扭了,我走不了路了,我要去医院。”
路呈星沉默地发动了车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一路寂静,乔息不断地转头看路呈星,初见时的惊喜和急切已经缓缓消散了,路呈星冷漠的模样让他有些难过。
但又想和他说话,想扑进他怀里撒娇,想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
想和他道歉。
可一看见路呈星冷淡的侧脸,乔息又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新年的凌晨大多店铺都关着门,漆黑一片中只有24小时便利店的灯牌两者。
乔息视线落在越来越近的招牌上,忽然道:“停……停车!”
车在路旁缓缓停下,乔息指着便利店旁的药店招牌,转头小声地对路呈星说:“这么晚了,刚好有药店,买点药擦一下就可以了。”
见路呈星不说话,他又连忙道:“要不、要不我自己去也可以。”
说着就要开车门,就听路呈星冷声道:“坐好。”
乔息动作一顿,乖乖坐好。
路呈星打开车门下了车,在乔息的视线中走进了药店。
透过药店透明的窗玻璃,乔息看见高大的青年走进光里,和店员说了几句什么,随后被店员带进了店里,消失在乔息的视线里。
按来说只需要拿点擦伤药的功夫,两人却进去了很久,直到乔息开始坐立难安,路呈星才拎着一个小塑料口袋走了出来。
他没有进驾驶座,而是走到乔息这边打开车门,拿出了一盒碘伏和医用棉签。
乔息呆呆地看着路呈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抬头。”路呈星淡声道。
乔息乖乖抬起下巴,仍由路呈星用沾着碘伏药水的棉签擦过下巴上的伤口。
有一点点刺痛,其实完全能忍受,但乔息突然道:“好痛。”
路呈星的手一顿,棉签停在空中,像是不知该不该下手。
乔息乘胜追击:“哥哥吹一下就不痛了。”
然而路呈星并不吃这一套,捏过乔息的下巴垂眸看了看,无情地用药水涂了个遍。
乔息撇撇嘴,又见路呈星收回手把棉签扔回口袋里,蹲下了身。
“哪只?”他问。
“什么?”乔息一愣才反应过来,将一直传来钝痛感的右脚往前伸过去一些,“这只……”
路呈星低下头,帮乔息挽起裤脚,又脱去鞋袜。
乔息不好意思地收了下脚:“没、没事的,我回去自己处就行……”
“不是路都走不了了吗?”路呈星声音冷淡,手上动作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