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脑袋紧紧贴在裴寂胸前,看着气运值跳转成—150,轻声道:“有夫君在,自是不怕。”
凌风这几日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起初是裴寂每晚都会来烟暖阁,有时稍微早些,有时接近子时。每次他来的时候,无一例外,主屋的门都会紧闭着。
凌风也不知道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每次裴寂都要待上一阵子才走,也不知道究竟在屋里干些什么。
问起宋北遥,他又含含糊糊,一脸高深的模样,什么都不肯说。
这一日更是夸张,裴寂足足进去一个多时辰都未出来。
凌风的好奇心就像被猫爪挠,拿着扫把在院子里佯装扫地,眼睛恨不得从门缝里钻进去,看看两人到底在屋里干什么。
扫地扫了不知多久,门突然被打开,裴寂疾步走出,冷峻的面容似乎带了层薄怒。
等人一走远,凌风立即扔了扫把,冲进屋里。
只见宋北遥发丝散乱,仰面躺在床上,面颊有一丝薄红,眸中有水光,正微微喘着气,蹙着眉,像是方才做了什么体力活一样。
凌风走到床边坐下,稀奇得很:“宋北遥,你刚刚在屋里跟裴寂打架了?”
宋北遥轻轻摇摇头。
“看着也不像。”凌风凑近些问,“你就告诉我吧,你俩到底在屋里干嘛了?”
宋北遥眸色微动,看向他:“你就这么好奇?”
“好奇死了。”凌风眼巴巴等着,“你现在身份被阁主怀疑,又不用做任务了,还照旧和裴寂黏得那么紧,该不会是……”
宋北遥:“是什么?”
“啧。”凌风脸上一热,“你该不会真和裴寂发展了感情,在和他过夫妻生活吧。”
宋北遥:“……”
凌风继而小声道:“我听闻男子间比较难,你,那个,你现在难受吗?”
“……”
宋北遥抚了抚狂跳的额角:“你在想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不然他怎么每晚都在你房里呆这么久!”凌风眉梢挑起。
宋北遥瞧他这一脸贼兮兮的模样,无奈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寂先前答应每晚来烟暖阁看他,这几日也当真做到了,但每次来都绷着一张脸,早早的就要离开。
他便每日变着花样将这人留下,聊会儿天,蹭蹭气运。
“过几日就到了大周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你可知道。”他又道。
“知道啊。”
宋北遥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间:“我想到时候出府看看。”
凌风道:“那就出府……哎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你现在可不能随便出府!你忘了肃月在追杀你吗?”
“上次入宫不也没事。”宋北遥朝他眨眨眼,“我总不能一直闷在府里吧,再说了,不是有你在吗。”
“我?”凌风耸耸肩,“我打不过他啊……”
话语间,敲门声响起。
“谁啊这么晚,不会又是裴寂吧。”凌风小声嘟哝了一嘴,走到外间开门。
宋北遥叹了口气,将头转向床里侧,微微闭上眼。
今晚他也将自己想去花朝节的事和裴寂说了。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没曾想对方冷着脸不同意,怎么软磨硬泡都没用。最后两人还为此起了争执,闹得不欢而散。
宋北遥心里多少是有点不痛快。
这一日日的,闷在这院子里,真让人憋得难受。
过了半晌,凌风的脚步声才从外走回。
宋北遥轻声道:“怎么去开门去了那么久?”
脚步声逐渐走近,随之而来的,还有细微的叮铃声,一步步来到床边,然后停下。
宋北遥陡然意识到不对劲,后背的寒毛一根根竖起。他猛地回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凑到床边。
“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
宋北遥的心跳顿时一窒。
秦臻……
不,肃月。
他视线往旁看去,这人手里提着的刀,刀尖正不断往下滴血。
第27章
——“本台媒体报道,新宁市312国道发生九车连环追尾事故,目前已造成八人死亡,十一人受伤。后续救援情况本台前线记者将持续跟进报道。”
——“灵通娱乐社报道,知名影星宋北遥所乘车辆或卷入此次事故当中,目前本社专线人员正在尝试与其经纪人取得联系。”
——“这里是FBD财经频道,经确认,梵晟集团现任董事长秦臻于今早特大交通事故中死亡,年仅32岁。”
安全气囊在“轰”一声巨响下爆开,剧烈撞击让人瞬间丧失意识。
宋北遥只记得在最后一刻,即将撞上前面那辆巨型货车时,分秒之间,车头猛地朝右一转,将他的副驾驶位从撞击中撇了出去。
疼痛很快将他唤醒。
汽油味、血腥味、混杂着若干焦灼的、窒息的气味,在封闭窄小的空间内无限扩张。
死亡如此接近。
宋北遥睁眼的瞬间,便看到因撞击而变形的主驾驶位,以及被绞进破损金属中的男人。
一块玻璃碎片横插入他的脖颈,鲜血淋淋。
男人的头无力地仰在车座上,目光开始涣散,却始终落在宋北遥面上。
看到宋北遥醒了,他终于松下最后一口气,艰难扯开嘴角。
“遥遥。”破损的喉部已经发不出丝毫声音,只有唇形在告诉宋北遥。
“我爱你。”
“哦?”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倏地捏住宋北遥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在我面前还敢看着别的地方?”
见到刀尖上的血,宋北遥脸色一瞬煞白,浑身发冷:“你把凌风怎么样了?”
眼前这张和秦臻一模一样的脸,分明是格外俊朗的少年人模样,眉眼间满是肆意和张扬,唇角的笑意却残忍阴冷。通身不加掩饰的杀意,有如潮水一般翻涌而来。
“凌风?”肃月缓缓将手向下移,握住宋北遥的脖颈,“你现在还有心思顾及别人?”
他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捻碎这纤细的脖子。
宋北遥反应极快,立即抓住肃月的手:“肃月,带我去见忻王,我有话跟他说。”
他此刻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面容苍白又脆弱,偏生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像是要望进人心里去。
肃月半挑起眉:“美人儿,别用这双眼睛这样看着我,都要让我下不去手了。”这般说着,手下却在发力。
宋北遥顿时感觉喘不过气来,他竭力掰开肃月的手,哑声道:“你就不想知道,上次我为何能活下来?”
肃月手下动作稍顿,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骤然松开手,一把拉开宋北遥的衣襟,往他胸口一探。
凝白如玉的肌肤上,莫说贯穿胸口的刀伤,就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
“哦?倒是罕事。”肃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在我刀下活下来的,你还是头一个。”
“肃月。”宋北遥从床榻上坐起,柔声道,“你只是奉命杀我,你我之间本无怨无仇。带我去见忻王可好,他对我有一些误会,我想当面跟他解释。而且我手中有他想知道的情报,需要告诉他。”
肃月掀起眼帘,无声地盯着宋北遥。
原先他还在想,杀这么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须派他来。
上次在黑夜里粗略一看,只知道模样很不错。眼下仔细瞧了,这人就这样微微倚在床榻上,衣襟方才被扯开,露出一小片肩头。黑发四散,雪肌玉面,眉眼如画又似含情,说话声音那般温柔。
若是换个人,还当真可能下不了手。
“行啊。”肃月玩味一笑,“你在我手下能落个痛快,非要去忻王那找折磨,我成全你又何妨。”
他一把将宋北遥从床上拎起,扛上肩头,朝屋外迈去。
夜色正深,整个烟暖阁的院子里一片寂然无声。
宋北遥尝试着四周张望一番,却丝毫不见凌风的身影。
“你不用找了,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你。看守这个院子的侍卫、还有暗卫,都被我杀了。”肃月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那个暗卫可真是难缠呢,临死了还想着去通风报信。”
宋北遥闻言,只觉得心间一阵阵寒意涌上。
这个人不是秦臻。这个人也与凌风不同。这是真正的杀手,冷血、残忍、无情,视完成任务为一位,视人命如草芥。
肃月足间点地,纵身跃上屋顶。漆黑月夜,他肩头扛着一个人,行动依旧轻盈、迅捷。几个纵跃,避过府内巡防的侍卫,悄无声息离开太子府。
忻王府,书房。
裴铭手中捏着一张纸,缓缓放到桌旁烛火旁,火舌舔过一角,很快燃起。
“你在太子府呆了一个多月,就只拿到这点可有可无的东西?”火光印在裴铭的面上,眉眼间的阴狠被照得透亮。
角落里,一道瘦高的人影半跪在地:“阁主息怒,属下已经尽力了。裴寂的书房里只有些大臣的文书,实在搜集不到太多有用的情报。”
“裴寂与南安侯交好,南安侯长子萧丛率领三十万大军镇守大周东部边境。本王只需要一封,萧丛的亲笔书信,你都找不到。”
裴铭将烧到只剩一小块的纸扔到盆中,捻了捻指腹,“你觉得本王还有留着你的必要吗?”他的声色越发狠厉。
角落那人立即道:“请阁主饶命!”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一把推开。
“忻王殿下,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肃月扛着人一步步走进来。
屋内,四角都燃着烛灯,一片通亮。
宋北遥一路被扛着,头部充血,被放到地上时脚下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他捂着口鼻闷咳几声,视野余光瞥到角落里站着的人。定睛看过去,目光微微一怔,很快便移开视线,看向桌前坐着的五皇子。
裴铭比裴寂年长五岁,虽为同父兄弟,相貌却几乎与裴寂没有相似之处。
此人没有裴寂那般出众的五官,眉眼却更为凌厉、阴狠。
“你带他来做什么。”裴铭扫了眼地上趴着的人,面露不快,“不是让你直接杀了吗。”
肃月朝宋北遥睨了一眼,道:“他说还有话要当面跟你说。”
“他这样说,你就真把他带来见本王?”裴铭似乎有些意外,“肃月,这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呵。”肃月两手抱臂,走到一旁坐下,不以为意道,“我想着会不会真有什么对你有用的东西。没有的话,再杀也不迟。”
他转而睨了一眼宋北遥,眉梢轻挑,“有什么想说的,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
宋北遥想从地上站起来,奈何这一路下来实在难受,身上没力气,只得半撑起身子。
他开口道:“忻王殿下,你留我一命,我可助你除掉太子。”
“你?”裴铭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来路不明的人,本王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忻王殿下,你现在绝对找不到任何一个比我更能接近太子的人。”宋北遥平静地与他对视,缓缓道,“我活着,对你的价值更大。”
裴铭闻言,站起身,走到宋北遥面前。
他半蹲下身,凝视着那张脸,伸手在宋北遥面上抹了一把,手指又往他下颌处摸索一番,随后收回手。
“你不是易容。”裴铭拧眉道,“你……”
今日这般近距离看,这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分明和自己的徒弟一模一样,连左眼角下那颗痣都一样。要说世上还能有第二个人长成这般,他是绝对不信的。
裴铭甚至感觉,此人或许就是自己徒弟。
可他那徒弟只会唤他师父,从不唤他殿下。况且他那徒弟心中爱慕他,从来不敢像这般直接地与他对视。
显然,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如此诡异之事,裴铭前所未见。他道:“你究竟是何人?”
宋北遥苍白地笑了一下:“忻王殿下,我是谁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裴铭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他起身走到桌旁,取出一个药瓶,折回宋北遥面前,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此毒天下无解,只有本王手中有能够缓解毒性发作的药。你定期给本王情报,本王会给你药。”
“忻王殿下。”这时,肃月在一旁慢悠悠开口道,“我劝你不要留他的命。他在太子府那个院子里的侍卫都被我杀了,他若是还活着,定会遭到怀疑。你觉得他到时还能接近裴寂、帮你做事吗?”
“我能。”宋北遥毫不迟疑将毒药接过,直接吞入口中。一双眸子格外坚定地看着裴铭,“忻王殿下,那就说好了。你留我一命,我助你扳倒太子。”
“好。”
“糊涂啊!糊涂啊我的宿主!”
返回太子府的马车上,系统痛心疾首道,“气运值可没法解这个毒,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吗!”
马车内,宋北遥闭着眼睛倚在车厢内,脑中回复系统:“立即死和晚点死,你选哪个?”
系统:“……”
“再说也不见得完全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了。”宋北遥安慰系统道。
凌风坐在一旁,一直没吭声。
他瞅了眼宋北遥苍白的脸色,又瞅了眼,再瞅了眼。实在受不了了:“宋北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宋北遥懒懒睁开眼:“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凌风垂头丧气道,“实在不行,你就骂我吧。”
宋北遥笑了一下:“骂你干嘛,你和肃月都是五皇子的人,你没必要跟他动手。”
“可是……”凌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实在嘴笨说不出来。
“别可是了。”宋北遥缓声道,“以当时的情况,你若强行阻拦,肃月必不会手下留情。你打不过他,只有死路一条。”
“可你今天差点就死了。”
“凌风,你不必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抱歉。”宋北遥柔声道,“保护我不是你的义务。”
凌风没再说话。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凌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猛一跺脚道:“算了,告诉你吧。”
宋北遥目光看向他:“怎么了?”
凌风开口道:“宋北遥,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做杀手,我进无影阁是为了我妹妹。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阁主这件事。”
宋北遥依旧看着他。
凌风继续小声道,“其实我今晚是想拦肃月的,但我认出了他手里那把刀。我不想死,我不能死。他告诉我阁主找我,我就离开了。我知道他进去之后,你很可能会死,可我还是离开了。我……你……”
说到后面,他有些语无伦次,坑着个头,吸了吸鼻子。
半晌,凌风没有听到回话,抬头看过去,宋北遥正满眼震惊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凌风悲伤到一半,眼泪都没来得及掉下来,摸了把脸,“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这样的居然有妹妹?”宋北遥不可思议道,“你妹妹照顾你吗?”
凌风:“???”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快靠近太子府,只听不远处有马蹄声响起。
宋北遥立即对车夫道:“就在这处停吧。”
马车停下,待二人下车后,就掉头离开了。
“怎么了这是。”凌风不解道。
“府内有巡逻侍卫,定是发现烟暖阁出事了。”宋北遥朝凌风上下看了眼,“你身上没带刀吗?”
“没带啊。你是要武器吗?”凌风从胸前衣襟里取出一把匕首,“我只带了这个。”
宋北遥接过匕首,一把拔出,雪白的刀刃锋利无比。
“你忍着点。”他对凌风道。抬手就在他大臂划了一道刀口。
“我……”凌风不可置信捂住伤口,后退几步,“我下次帮你拦肃月还不行吗,你不用这样对我吧。”
“我们就这样回府不行的,等会你抱我过去。”宋北遥边说着,走过去又给凌风肩头来了一刀,血立即染红衣衫。
凌风要哭了:“好疼,你怎么不扎你自己?”
“你为了保护我才受伤,我被你护得好好的,只是受了惊吓昏倒而已。”宋北遥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凌风:“……”
太子府外。
张伯一张脸像是突然间苍老了不少。
大半夜的,听到烟暖阁被血洗的消息,他吓得都要心疾都要发作了。
这可怎么得了!烟暖阁夜间少说也有五六个侍卫看守着,全都死了!而侧君和他的小厮凌风不见了。
这二人又一同不见了!
要说是这二人一同杀了侍卫逃跑,他是万万不信的。那就只能是外面的刺客进来,杀了侍卫,将这二人给带走了。
侧君现在是生死未卜啊!
张伯站在府外,吹着冷风,心里担心得紧,又不敢看太子殿下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