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听得直皱眉:“这些话,你以前怎么没跟我们提过?”
莫术睁着双眼睛看向他,浓重的黑眼圈显得他双目无神,却莫名犀利得叫人发毛。
格雷特顿时噎住,回想了一下尼基为了挑战自我就敢直奔“大漩涡”的作死行为,如果知晓这么大的阴谋……他们可能已经变成三具自不量力的尸体了。
亚摩的眼中闪过沉思,他想到在高塔文明的记忆中见到的血月之景,很想现在就见到冥王。
这位古老的冥府神明做了这一系列安排,特意让他看见这些东西,一定知道些什么。
亚摩加快了脚步,回到炼狱的时候,那些无面人就站在炼狱的门前迎接,似乎完全不意外他的回来。
无面人们优雅地向他行了一礼,犹如歌剧院中登台的舞者。
即便亚摩身后还有着无数死神和梦神,但他们的眼中俨然只看得见他一人,说道:“恭候您多时。接下来的路,只能由您一个人前往。”
塔尔塔罗斯位于冥府之下,那方地域哪怕是冥府的人,也不允许随意进入。如今除了冥王,便只有亚摩有资格靠近。
在进入塔尔塔罗斯之前,亚摩感谢了莫术提供的情报,并安排人将他们三人送回人间去。
临别前,三人回望冥府庄严肃穆的大门,想到这一路上的见闻,不由吐出了胸腔内憋住的一口气。
“这可比‘大漩涡’刺激多了,我们居然从冥府活着回来了!”难以置信的情绪充斥着尼基的脑袋,他如今才后知后觉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格雷特:“现在你‘一鸣惊人’的梦想成真了,如果那些人能相信我们三个疯子的话。”
说他们穿越了大漩涡,可能还有人愿意理睬,但“去冥府旅游”这种鬼话,估计再天花乱坠的吟游诗人都不会信。
尼基:“嘿嘿,我自己知道就可以,将来我要说给我儿子的儿子听——我见过冥府未来的小主人!”
格雷特:“等你死了,如果人家还记得你,你还可以再跟那位大人重聚。”虽然在嗤笑对方的憨傻,但格雷特的面上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激动。
过了一会儿,两人意识到莫术一直没有说话,他们看过去,却见莫术指着海岸边——
那里本是王国驻军的所在地,可如今的岗哨空无一人不说,空气中还隐隐飘来了一丝血腥气。
两人面色不由一变,莫术俯身捡起了脚边的一片残页,那原本应该是驻军紧急想要送出的信函。
“被撕碎了……”莫术摸了摸残页上还留有余温的血迹,“应该还没有被风吹得太远,你们去四处找找还有没有信函的碎片。”
尼基和格雷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废话,连忙四处搜罗起来。
两人的行动力极强,过了一会儿,一大堆纸片被捡了过来,格雷特揪着尼基的耳朵骂道:“这是什么?你觉得它是纸吗?”
尼基小心地抱紧那根树枝,“我这不是看它顶部还一点白吗,万一呢。”
莫术抬起手,随着咒语念出,树枝上的那点白化作碎纸的一角,与其他所有的碎纸片融合到一起,迅速拼接。
“牛啊,我一直以为莫术只会一些简单的治愈法术!”尼基说。
格雷特回答:“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在你用花言巧语把他坑上你的贼船前,人家是正经的国考公务员,本来要进王国书库当数据管理员的,这些修补书籍的法术才是他的老本行。”
不管怎么说,莫术成功复原了那封求救信,两人顾不得拌嘴连忙走上来看。
莫术的视线扫过上面的内容,神情凝重起来:“在不久前,一群信奉血月的红面具教徒,被一位金发少年制服,然后交送给了驻军。”
“可在金发少年离开后不久,一大群红面具杀进王国军的驻地。没有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所有的王国军像被蛊惑一样自相残杀起来,写下这封求救信的人,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他看见红面具们会营救出去与同伙汇合,并且——”
尼基同样也看见了最后留下的信息:“他们偷走了王城的同行令牌!?”
格雷特更关注信息中的金发少年:“会是那一位吗,他知道这里如今发生的事情吗?”
“恐怕现在还不知晓,”莫术的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我有一种预感,那群红面具的目标是王宫。前段时间神庙发出过预报,今夜会是近百年来最‘完满’的满月,最适合与月亮进行灵性层面的‘沟通’,王宫内有着全国最大的祭坛,恐怕会在今夜举行仪式。”
格雷特:“需要禀告那一位吗?”如果猜测属实,那事情牵涉到的范围,恐怕已经超出了他们几人的处理能力。
莫术:“他既然之前向我们问话,想必已经知晓了血月的存在,如今说不定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个问题,而且,我们眼下并没有再次进入冥府的手段。”
上一次是不幸中的万幸,遇上了亚摩作为大腿,如果再来一次,恐怕得真死一遍才能抵达了。
尼基却没想那么多:“既然时间这么紧迫,那就先去王宫看看情况,阻止不了他们报个信也好啊!杵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儿!”
莫术这回倒没反对尼基的莽撞,“那就立刻动身,如果出了意外,也好向那位大人汇报更详实的情报。”
格雷特闻言,到嘴边的制止咽了下去。他当然听懂了莫术话里藏着的意思——要是他们不幸糟了难,真的死了,灵魂直接归于冥府的时候,还能向亚摩献上有用的信息。
所以他们现在的任务很简单,甚至不需要保证自己活着。
将自己视为亚摩落于人间的“眼”、“耳”,尽可能的去调查了解真相。
多么疯狂,多么冷酷。格雷特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平静地接受这种事情。
可他们的命,本就是因少年而存续的。想到那抹金色的身影,格雷特望了眼显然没想这么多的尼基,对莫术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置之死地,义无反顾。
而此刻的亚摩,通过炼狱的火山口,进入了一条幽长的隧道。
这里昏昏沉沉,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火山爆发后的余烬洗礼,四处都是灰色的细雪,背景一片深黑。
“呜呜——”一声熟悉的狗叫传来,亚摩下意识回头,就被一只毛茸茸的狗脑袋拱了个满怀。
“小刻,你怎么在这里?他们同意放你下来的吗?”要知道那些望眼欲穿的死神,都被拦在了外面。
小刻探出一只肉感十足的爪子,上面布满了火山石的泥土灰尘,亚摩这才注意到对方整个身体都灰扑扑的。
“你该不会……是自己挖洞偷跑进来的吧。”
“嘤!”小刻骄傲地挺起胸膛,似乎在等待少年的夸奖。三头犬也是犬,给它一个机会,它能刨穿整个地府信不信!
亚摩打赌对方不知道这种行为属于“犯事”,可能要被拘起来牢底坐穿的。
“小刻啊,”亚摩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学着记忆中老祭司对席拉的口吻,“你是闷声干大事的人啊。”
平时唯唯诺诺,一下子就做了它妈妈都不敢犯的事,深入了冥府的禁区。当真是可刑可拷,无人能及。
亚摩帮它拍了拍爪子上的灰,领着三头小狗往前继续走。
忽然,亚摩在前方看见了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小刻第一时间俯下身子,冲对方发出恐吓似的低吼,只是飞机耳和夹紧的尾巴,暴露了初出茅庐的小狗内心的紧张。
尽管已经慌得想要原地再刨个坑把自己埋了,但三头小狗挡在亚摩面前的身体始终不曾移动。
与此同时,亚摩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指南针动了一下,拿出后,指针直直地指向了前方。
亚摩愣了一下,一边安抚地将小刻往后牵了牵,一边试探性将指南针递向那道灰蒙蒙的人影。
亚摩:“这是你的东西吗?”
这个人影,很像原始状态的无面人。只是比起拥有了锁链作为武器、黑炎作为武装的无面人,它如今形体相当于赤/裸。
“……谢……谢。”灰蒙蒙的影子伸出模糊的手,拿起那块指南针。
此刻,正在地表之上的炼狱中,无面人们若有所感,蓦地露出惊疑的眼神。
“我们要有新的同事了?谁还记得我们炼狱众多久没有新成员诞生了?”
“没有罪孽却愿意经历炼狱考验的灵魂才有这个资格……我以为多年前下去的那个亡魂早就已经消逝了呢。”
“看来在他即将迷失、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候,有人再度唤起了他的意识。”
“真奇怪啊,刚才进入那里就只有——”
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一刻,显然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金发少年。
“……那个新人的运气怎么这么好!”无面人中有人当场破防。
是,他们享受着“求而不得”的快感,但是不意味着他们不想要跟少年更亲近地缔结关系的机会啊!
不怕兄弟有难同当,就怕有福却不能同享。
他们身边的火焰窜了窜,引起了同样蹲守在入口处、望眼欲穿的死神们的注意。
死神们目光炯炯:“有那位殿下的消息了?”
无面人们一边甜腻微笑着敷衍对方,一边忿忿地安慰自己:
“也好,这样我们炼狱众也有了能够在小主人面前说得上的话的人了,总算不至于落后死神和梦神太多。”
亚摩没想到自己刚上路,就捡了一只狗和一个魂。
后者在接过指南针以后,就像“立地成佛”一样发生了蜕变,只不过没有上天,而是变成了更加不妙的凶鬼——他周身燃烧起苍白的火焰,缠绕上危险的锁链。
一名尚且纯白的无面人,堂堂诞生。
亚摩试着触碰了对方一下,那些苍白火焰就染上了金色的边。
就像被点化的生灵,对受恩的神明叩拜般,新出炉的无面人对亚摩说道:“休,追随于您。”
休染上了少年的颜色,成功成为了无面人中特立独行的一个。他似乎不太记得生前的事情,胸前的锁链挂着那个指南针,视线专注地凝望着少年。
仿佛一台刚刚遭到刷机的程序机器,如今数据库里唯有亚摩的存在。
亚摩不确定他是不是路德维希要找的哥哥,只好带着对方一起上路。
跨过了最后一片黑暗,就像终于穿过了隧道,亚摩正式进入了塔尔塔罗斯。
这是地下的世界,永远昏暗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远方的大地上飞沙走石,仿佛沙暴一样灰蒙蒙的一片,隐约可以听见其中剧烈交战的动静。
随后,一只泰坦巨兽从其中不知道是自己跃出,还是被击飞了出来。它轰然落地后,狼人一样的外形皮糙肉厚,根本不痛也不痒地站起。
“嗯?”它注意到了一旁的外来者,第一时间道,“这是……冥府守门人和炼狱守门人的气息,何其稚嫩,冥府新一代就是这样的水平?”
话虽这样说着,它的全身却诚实地越绷越紧,眨眼进入了最高备战状态。
在对方的提醒下,亚摩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凑齐了冥府两大最重要入口的全新班底。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未来的“皇位”莫名更加牢固了,这下真的焊死了。
亚摩的心情有点微妙,这种稀里胡涂就因为追随者越来越多走上王位的感觉,有没有人懂。
而后,巨兽又将视线落到了中间的亚摩身上,瞳孔猛地一缩,“你是……!?”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挡在亚摩身前的小刻。
“呜吼——!”小刻的一只脑袋狠狠地咬上对方要触碰亚摩的手,任凭对方怎么甩动都不松口。
另外两只脑袋初露狰狞的锋芒,口中蓄力起一红一蓝的光,强烈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随之隐隐震动。
亚摩有些惊讶此时小刻的凶狠。
“哼,本来以为是只不成器的狗崽子,”对面的泰坦也面露错愕,他飞快瞥了亚摩一眼,语气多了分复杂,“在护主的时候还算有点气性,可惜——还不够!”
泰坦结实有力的臂膀猛地绷起,不惜撕裂伤口将它从小刻的嘴里强行扯出。
小刻的嘴角沾上了血液,更显出十足的凶性,蓝色的眼瞳隐约亮起了光,充斥着逐渐抽离多余情感的非人感。
“小刻,回来。”亚摩在这时开口。
话音落下的剎那,小刻眨动了一下眼睛,熟悉的没有被智慧玷污的灵光,再度回归了瞳眸之中,一下子清醒。
流出的血液掉进小刻的嘴里,让三头小狗猛地吐出舌头,做干呕状,另外两个脑袋也难受得偃旗息鼓。
虽然是赢了,可泰坦不知为何看得不是滋味,莫名憋屈。
他的血有这么恶心吗??这条狗崽子根本连血都没尝过,这样也配做冥府的守门人?那个金发少年选人的条件也太宽容了……
不知为何,明明还是身份不明的“敌人”,泰坦的思绪却总是在下一秒不由自主地拐到亚摩身上去。
泰坦皱眉收回思绪,就看见小刻已经哼哼唧唧地把脑袋埋进了亚摩怀里,还巴拉着刚刚的牙齿给亚摩看,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场面颇为和谐,倒衬得他多余似的。一股不同于以往胜负的郁气,隐隐带着酸意冒上来。
终于,他勃然大怒:“够了!你们这群家伙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来做什么?亚摩想了想,他是打算来看一看这里的泰坦,再找冥王谈一谈。
如今,又多了一个让他在意的血月。
亚摩看了眼后方正在交战的泰坦们——说是群魔乱舞也不为过。
与极北之地的大多为远古巨兽外形的泰坦不同,这里的泰坦多为“半兽半人”的形象,而且似乎群龙无首。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亚摩忽然说。
狼人泰坦掀了掀眼皮,状似散漫,一双眼睛却紧紧凝视着他,“你指什么?”
“战斗。”亚摩顿了顿,“没有理由的战斗。”
早在极北之地,亚摩就总结出了经验。他对泰坦确实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有两种情况下,这种吸引力会变弱,一是面对太过弱小、血脉驳杂的泰坦,二是面对快要失去理智的泰坦。
眼下,他们的情况显然后者占比更多。
亚摩看见一只只泰坦在对手那里取得胜利,然后转身投入下一场战斗,他们仿佛不知疲倦,无休无止。
他们的脸上带着快意的表情,可也只剩下这个,就像在魔怔中癫狂。樾彁
“……战斗需要理由吗?”狼人泰坦跟着金发少年回头望向远处大地上的混沌之景,脸上闪过了一丝明显的错愕和恍惚。
他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周围的同胞、甚至自己了。因而几乎没有意识到,他们不知不觉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被击飞出来遇见了亚摩,恐怕他现在已经再度一无所觉地投身下一场战争了吧。
在更早的远古时期,泰坦虽然也逞凶斗狠,可还远没有如今癫狂的模样。在发现“酒”这种东西以后,他们闲暇之余也很乐意去喝一杯,有些特立独行的泰坦会发展出锻造冶炼、建筑之类的小爱好。
狼人泰坦像是被一捧凉水猛地浇醒,喃喃道:“你要是也终日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只能与垃圾为伴,你也会发疯的……”
“我倒觉得,主要原因或许另有其他。”亚摩的眼中亮起金色的微光。
亚摩微微抬头,金色的双眼将整片大地纳入眼中。
在只有他能看见的视野里,那些泰坦正被一道道血红的“丝线”缠绕。犹如血管脉络一样的红线,它们扎根在塔尔塔罗斯的大地上,一直深入地下。
它们寄生着,鼓噪着,从泰坦身上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暴动能量,同时释放出一股微妙的芳香。
通过一旁狼人泰坦的表情,亚摩猜测这股莫名的诡谲芬芳,跟那些红线一样,只有他能够看见。
这里——整个塔尔塔罗斯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剧场,所有人都在这里无知无觉地,终日上演着“红舞鞋”的故事。
红舞鞋的愚戏取悦的是书本外的观众,那这里的“观众”又是谁呢?
亚摩猜测这就是冥王想让他看见的,但他没有在这时候提起冥王。毕竟单看这些泰坦内斗的反应,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冥王已经来到了这里,否则此刻该是另一种天翻地覆的模样了。
而冥王本人大概也不想刺激这些泰坦,特意隐藏了气息,正呆在不知道何处。
祂或许正在暗处注视着亚摩,以此景无声地提问少年:[那么,你如今已经见到了此地的情况,见到了这群无药可救的怪物,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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