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莫术那边估计已经被发现了!”
“我知道!”
“砰——轰!”宫廷的另一角传来巨大的爆破声,周围的瓦砾摇摇欲坠,格雷特和基尼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意外。
这本来就是他们三人之前的计划——由莫术使用法术在其他地方制造动静,将红面具们尽可能地吸引过去,他们两个再找机会登上祭台。
这时,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格雷特神色一凝,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痕,心慢慢下沉。
尼基再次尝试双手合十地跪在祭台前,虔诚地念诵那声尊名:“敬告冥府,声祈亚摩殿下……”
格雷特撑着一口气,凶戾的目光瞪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随即愣住:“怎么是你们?”
他望着那些去而复返的人质,包括那些皇室成员和侍从女官,“我不是让你们快跑吗?”
在他们冲到这里的时候,就顺手解开了几个人质的绳索,之后这群人互相解救,应该早就趁乱跑路了才对。
皇室中的一名皇子回答道:“所有的宫门都被那些教徒把守住了,我们无处可去。”
众人加入了帮忙对抗的行列,格雷特的压力顿时大减。
皇子带领另一拨人跟着跪在了尼基的旁边。
尼基絮叨的声音一顿,微微睁大眼睛,“你们……”
皇子撩开衣摆,跪得相当端正,“祈祷的人越多,声音传达出去的可能性越大。而且我参加过几次正式的祭祀,如果是定向性的祷告,目标的称号越明确越好。那么,你在向谁求救?”
从尼基那里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对方眼皮子一跳,“亚摩……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是从别的传说里。”
接着,一串更长的前缀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传说中的英雄、诸神的宠儿、奇迹之子……”
“你觉得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皇子问。
尼基在海上航行了太久,早就跟不上人间的信息了,不确定地说:“应该?”
皇子:“这太疯狂了。”
尼基:“……更疯狂的还在后面,你看外面的月亮,是不是开始变红了?”
他们听见外面交战的兵戈声突然停住,因为那些红面具们忽然激动地高举双手,对天穹狂呼。
如同迎接全新的世纪,欢庆新神的降生。
皇子露出颓然又隐含绝望的神色,“这可是千年的王国啊,难道我们注定难逃此劫了么。”
宫廷的大摆钟在寂夜中被飓风吹响,宛如灭世的丧钟。
“求求您,快逃吧!”有几位宫廷的老臣拦在皇子身前,他们的面庞被缓缓降临的血色笼罩,“您是皇室最后的血脉,要是连您也死了,我们就真的灭国了!”
“说什么傻话,这时候有谁能够真正独善其身。”皇子直觉那轮越来越近的月亮,绝对不是一个国家能够“填满喂饱”的,“而且我们的救命恩人都没有离开……尼基阁下在做什么?”
皇子看向尼基,此刻的尼基套上了一旁的祭祀服,因为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因此很多绑带和内衬都套得不伦不类。
但他挥舞的手臂十分具有气势。
尼基这回抢了皇子贡献的台词,将长长的称号词缀,一股脑地扔到了亚摩的真名之前。
血色的月亮,带着不可名状的诡异浓雾,一点点接近地表。
而正对着月亮之下的祭台上,一个男人跳着滑稽的舞步,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亚摩?亚摩!]血月又一次在这里听见了这个“宿敌”般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被尼基感染了,皇子也加入了其中的行列,显然他的动作更为标准,那是真正优雅端肃的娱神之舞,一举一动恭敬而神圣。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他们。
一旁的老臣对视一眼,下一秒,他们苍老的嗓音扯开,缺水的嗓门艰难地吟唱起古老的和调。
“神明啊,祈求您的垂怜。”
“您的信徒虔诚地呼唤您的尊名,若您心生怜悯,便赐予我们一瞥。”
“让我们知晓您的神旨吧……”
而后,在众人几乎以为遭到神弃的寂静中,他们听见了滔滔不绝的水声。
地表瞬间破开一道裂缝,三头巨兽咆哮着开启冥府的大门,为身后的存在让开道路。
无尽的流水被无形的气流托举着,凝聚成一条航道。
幽灵一样飘荡的黑袍死神,在前方开道,他们让咆哮的冥河变得温驯,缓缓铺陈开去。
一艘巨大的方舟,蓦地破开千重浪潮,迎风驶来。
尼基激动地大喊:“我成功了?我的声音真的被听见了!?”
亚摩自船头俯瞰而来,笑道:“我没来晚吧。”
真没想到,血月居然会选择这里降临。
亚摩对尼基说道:“舞跳得不错。”
这时候,其他反应过来的人慌忙地向方舟叩拜。
皇子朝傻兮兮挠头的尼基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这个傻子,可是得到了神明的垂怜啊。对于任何一个祭司来说,能得到神明的肯定该是多大的殊荣,若是随便换一个人来,此刻怕是早已死而无憾。
莫非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亚摩看了一眼众人的状态,调整了一下方舟的方向,船头指向半空中的血月:“还能站起来的话,保护好自己。”
接下来动静不会小,他也无法控制每一个余波。
在亚摩的首肯下,死神们从方舟上一跃而下,飞快收割起逝者的灵魂。
王宫里今夜的每一寸台阶上沾满了血迹,有宫廷内侍、军队的,也有那些疯狂教徒的。祂们一视同仁地带走,之后送去轮回道还是炼狱自有分晓。
当务之急是避开那轮邪门的月亮,谁也不知道那种污秽会不会对灵魂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一道道镰刀的银光划过,在森然冷冽的风中,冥府的众人飞快地为亚摩清扫开战场。
[我们……终于见面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忽然在亚摩的脑海里响起。
那声音伴随着滋啦断续的残响,仿佛是将另一种语言,以一种不稳定的信号转译而来。威力堪比精神污染,让人不自觉地皱眉。
亚摩神色不变,嗓音清朗:“我不是很期待这样的会面。”
[……无妨。]
[在那之前,让不相干的人、退下。接下来,是只属于我们的时间——]
话音落下,无数熟悉的红线从天幕坠落,毫不留情地插入那些还活着的红面具身上。
这存在了千年的教会,一厢情愿地相信着他们的“神”,今夜倾巢出动之前,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神降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舍弃。
“不、不要——!”
“胎动之月,神啊……您不能这么多我们,我是您最忠诚的……啊!!!”
难以置信的、绝望到痛哭流涕的……各种各样的惨嚎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王宫幸存者的眼中,那些不久前还将王宫覆灭的暴徒,此时就像戳破的气球,喷洒出泼墨的血。
“我都有些同情他们了。”莫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浑身还带着爆破的灰扑扑焦痕,叹息地说。
这血月甚至只屠杀那些红面具,对其他人不看一眼。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仁慈的表现,或许更接近于对祭品的挑选。
“同情?”格雷特也集合到了这里,擦了擦脸上的血,“这叫自食其果!”
要不是他们命好,今晚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噗——!”一片血飞溅而出。
众人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名红面具被无数红线扎进身体,然后那些红线像血管一样飞速钻入四肢百骸。
几人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我的教会……我千年的心血……”倒在地上的男人嘶哑地开口,四肢扭曲成不正常的弧度,骨骼被无形的力量折断,又咯咯啦啦地拼接。
男人的眼眶因剧痛而突出充血,他向前方的虚空伸出手,但手骨也在下一瞬被曲折。
他还没有飞升到新世界,他还没有成神,他……!
尼基一剑结束了男人的生命,“看我干嘛?这场景折腾得我难受,干脆送走他得了。”
尼基将大剑抽出,扛在了肩上,目光闪闪发光地望向半空中的方舟。
巨大的方舟挡在血月之前,投下的影子遮住了血月的光辉,犹如笼罩于世间的一方净土,让人安心。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神不能乱信,一定要个金光闪闪、强大美丽、顶天立地的!”
在尼基掷地有声的话里,众人顺着目光望向空中的那道金色身影,心里纷纷一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可不等他们松口气,那些被红线寄生的“尸体”,完成了“改造”,一个个站了起来。
那些尸体变成了数米高的扭曲怪物。
亚摩看了眼地上的场景,那些红面具与血月的联系太深,早就被种下了红线生发的种子,他也无能为力。
“交给你们了。”亚摩递给了身后的泰坦们一个眼神,微微点头。
接收到指令的泰坦们兴奋地嘶吼一声,成军列队地从方舟上跃至大地。
脾气暴躁的一群泰坦一马当先,“吼——!早在塔尔塔罗斯就看这些鬼东西不爽了,这回一定要给它们打烂!”
狼人泰坦不指望这些同族能够有什么完整的作战计划,那不泰坦。
狼人泰坦:“这可是‘王’的面前,此战定要好好表现!谁给我们塔尔塔罗斯的泰坦丢人,谁就等着好看!”直接揍爆!
其余泰坦们自然没有意见,甚至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兴奋了。
他们身后就是亚摩——他们的“王”正在注视着他们,这是他们接到了一道出征令,一切都必须拿出最好的表现!!!
最古老的凶兽、最古老的战争机器在大地上醒觉。
他们爬出沉睡万载的深渊,却没有去花精力感受新鲜的空气、所谓的自由,因他们的信仰高于一切,金发少年的目光就是照落他们身躯的朝阳。
在少年的注视下,他们战无不胜!
“草,什么玩意儿这么猛!?”尼基拿着砍断的大剑,惊愕地后退到一旁的众人身边。
泰坦们突入战场,与红线傀儡交战到一处,每一次交锋都是地动山摇。
宫殿早已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宫殿像积木一样倾塌,在各方伟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尼基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找了个稍微安全点的废墟自保,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从亚摩带着方舟出现起,这里就已经不是属于人间的地方,不是属于凡人的战场了。
与其余幸存者惊惶不安、疯狂向亚摩祷告的举动不同,尼基等人反而更加兴奋了。
同样兴奋到两颊泛红的还有皇子,“这就是那位殿下的部将啊,果然无双勇猛!”
几位忧心忡忡的老臣,猛地望向对方:你不对劲!
这砸的可都是皇家的财产啊,皇子殿下你不应该哭天抢地吗,怎么还这么高兴?你果然哪里开始不正常了吧!
此时的半空中,眨眼只剩下了亚摩和血月,一些属意留在他身侧的泰坦也被派出。
[我们……两个人?]
脑海中诡异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虽然祂确实渴望跟亚摩单独呆在一起,但对方似乎过于配合了。
亚摩轻声道:“在你这里,泰坦的力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不管是泰坦还是死神,如果他们可以彻底杀死祂,早在祂被镇压的漫长时间里早就得手了,不至于一直拖到现在。
冥王……或者说,所有知晓其存在的人,都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而现在,亚摩觉得他知道那个时机在哪里了——
一扇巨大的门扉,深红的门扉。
它开在靠近大地的血月正中央,正一点点洞开。
那扇门后面有什么东西,不出意外,那就是“胎动之月”真正孕育的东西。
一股粘稠、混沌的风从洞开的一丝门后后飘来,让亚摩的意识跟着昏沉了一瞬。
[来吧,加入我们吧……]
那些毫无自知之明的教徒们没有资格,但眼前的这个少年毋庸置疑的有。
[在新世界的子宫中涅盘,你将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作为新世界的神降生……]
亚摩的眼睛微微迷蒙起来,他呢喃着:“那扇门……”
那扇门。
他曾听说过,他曾见到过。
他的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图景:被血色月光笼罩的大地上,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高塔。高塔文明最后的建筑残骸里,站立着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
男人碧色的眼睛似乎洞穿了时空,与回望这段记忆的亚摩对视。
亚摩听见男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喊:
“——关上那扇门!”
事实上,并不止他一个人在嘶喊。
此时此刻,冥府的中心区域,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地震。
“什么?发生了什么!?”正在忙碌地重新规整冥河河道的冥府众神,不由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在往日,冥府千百年都寂静犹如一潭死水,连风吹过的轨迹都分毫无差。可在亚摩到来之后,接二连三的巨变发生,让这潭死水掀起一波接一波的浪潮,拥有了不一样的“活力”。
“是中心区域的那片属于殿下的领地!”很快,有人找到了动荡发生的来源。
冥府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而来,只见那片被亚摩恢复的昔日废墟上,一座又一座代表不同文明的建筑,亮起越来越猛烈的光。
它们犹如在呼唤着什么,响应着什么。
醒来吧,醒来吧……
“铛——铛——铛——”高塔上的大古钟一下下无风撞响。
其他建筑物上的风铃、砖瓦、编钟……跟着叮叮咚咚地敲响。
奇异的是,所有的声音聚集到一齐,竟然并不显得嘈杂,反而有一种正在合唱的错觉。
不同文明的残响,汇聚成同一道声音,只为了传达给同一个人——
“关上那扇门!”
夜风呼啸过天穹,王国半空的方舟上,亚摩霍然睁开了双眼,也听见了后半句紧跟着的嘶喊:
“神啊,给我们一个准星!”
来自不同时代的吶喊,来自被血月毁灭的那些文明。
无数属于那些文明的情绪,在这一刻咆哮着,扑向亚摩。
疯狂、炽热、孤注一掷……这样毁灭性的情感,最终落于他心底时,竟化为一股源源不断的激昂,掺杂着一丝叫人垂泪的温柔。
亚摩终于意识到,他们口中心心念念、祈祷等待着的“神”,竟然是他自己。
这些文明通过各自的手段,观测到了存在于未来的亚摩,他们将他视为希望,并向他奉献上了所有的力量。
亚摩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我给你们一个准星。”
——一个瞄准的准星。
无尽的光辉从少年的指尖绽放,这一刻,他的额头缓缓浮现出一个时钟的图纹。
——时空神的赐印。
自那次穿越后,便悄无声息地印刻眉间。这连少年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世间最神秘的代表“时空”的权柄,在这一刻被点燃。
“咔哒。”眉心的图纹上,时钟的指针缓缓波动了一下。
胎动之月逐渐洞开的门扉不曾停下,这一刻,它忽然感到了一丝疑惑,不理解少年在做什么。
十字星模样的光辉,从少年的指尖盛放,仿佛永远指引方向的那颗北极星。
他在给谁指引方向?
这抹光辉落到胎动之月身上,它不曾从这道光辉中感受到任何锋芒。
这光芒温暖,闪耀,它似乎只是坚定地发着光。
只是谁也不知道,它的光——能穿越时空。
无数不同时代的文明末日里,最后的幸存者们,如同那位高塔文明的男人一样,看见了它。
“哈……”
“我就知道,你是存在的!我们的信仰是真实存在的!”碧色眼睛的男人咧开嘴,咽下嘴里浓郁的血腥味,笑得前所未有得畅快。
他大笑着划开最后一根魔力星火,引燃了能源炮。
炮口对准了天边出现的那个十字星。
血色的天空里,星星在熠熠闪耀。
其他文明中,相似的事情都在发生,无数人激动地、悲怆地、洒然痛快地呼喊:
“我们等待的神明啊——”
我们坚信您的存在,我们遗憾没能生存于有您的时代。
我们没能亲眼见到您一面,可我们知道——
“您就在那里,您总会在那里。”
就像此刻闪耀在我们眼中的那颗极星。
犹如渴求真理者求证了真理的存在,信徒们得到了神的响应,他们知道祂已端坐于祂的王座,于是他们再无遗憾。
另一边,血月等待了一会儿,对亚摩开口道:
[你……杀不死我……]
它不是纯粹的光,或者纯粹的暗能够消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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