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尔再次睁开眼看向克莱德的时候,神情异常平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他们一起回到了埃德加尔的房间, 也就是当时被埃德加尔吐得一塌糊涂后、从克莱德那里“转让”出的二楼尽头的房间。
埃德加尔锁好门窗后,甚至还拿出了一个带有隔音作用的防护道具。
克莱德的眼皮跳了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心底泛起的那点儿好奇一直跳个不停, 最终, 克莱德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终止这场谈话的冲动。
埃德加尔坐下后, 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记得卡利教师叛逃的事吧?”
克莱德觉得这种时候谈到这个话题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点点头:“记得。”
埃德加尔平铺直叙道:“那时你和撒穆尔不在学院,玛尔斯几乎不怎么出门,我因为学院事务和训练太多, 从渔村回来后就和他没再见过面。”
埃德加尔的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显然是不怎么愿意回忆起那时候的经历:“那天, 我接到通知, 让我替老师去拜访一位老友。”
克莱德想到当时米勒克校长爱德华名誉受损,背负着囚禁雄虫和学生的罪责, 确实不方便再面见什么人。
而埃德加尔身为校长的专属学徒,帮自己的老师跑一趟也很正常。
埃德加尔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地板, 好半天才说:“可是我没想到, 等我到那里时, 对方已经死了。”
“而且......”埃德加尔停顿了一下, 补充道:“死状非常凄惨。”
不等克莱德问,埃德加尔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这支任务小队里,除了克莱德以外的三只雌虫同住一个房间。
因为撒穆尔和玛尔斯不太对付的缘故, 埃德加尔多少会更关心玛尔斯一些,所以他和这只沉默寡言的雌虫关系倒还不错。
埃德加尔和玛尔斯偶尔会一起进行对战训练,因此比较熟悉对方的招式。
那天,在堪称被虐杀的尸体上,埃德加尔发现了让他觉得眼熟的痕迹。
为了弄清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也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埃德加尔没有立刻回到学院、也没有把发现告诉任何人,而是开始私下开始调查。
可埃德加尔没想到的是,他跟随着线索一路前进,最后,却回到了自己生长的故乡。
在那天,他看到了月光下化为废墟的家,也看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他雌父的尸体。
尸体上的伤痕是那样熟悉,和满目猩红一起刺痛了埃德加尔的眼。
然而到了此刻,埃德加尔却依然存有一丝侥幸。
万一是他误会了呢?
使用剑技的虫族比比皆是,不一定是玛尔斯做的。
然而当他紧随着残留的血迹找过去时,却看到了正在处决一只雌虫的玛尔斯。
沐浴在鲜血中的玛尔斯神情冷漠,毫无波动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没错,那是我杀的。”
埃德加尔失控了。
他疯了一般地想杀死自己的仇人,甚至产生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然而,他的自毁式攻击被制止了。
制止他的,正是他的老师——校长爱德华。
埃德加尔这才发现,玛尔斯的状态很不对劲。
玛尔斯脸色青紫,皮肤破裂渗血,像是中了毒。
而之前对方看上去毫无异样,那造成此种情况的,只能是埃德加尔。
埃德加尔并不愚笨,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武器被动了手脚。
此时的玛尔斯已经神智不清,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月光下,埃德加尔似乎还看见了对方变成三角状的一口利齿。
但埃德加尔无法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的老师爱德华已经立刻出手把对方打晕。
身为校长,爱德华论上并不能离开米勒克学院。
这次为了自己的学徒埃德加尔,爱德华等不及一系列暂离程序完成就立刻离校,贸然离开的后果就是精神力大受损伤。
埃德加尔在和玛尔斯对战时也受了伤,在老师的劝说下,他暂时冷静了下来,并同意先把玛尔斯带回学院再做打算。
埋葬了埃德加尔的雌父、一起回到学院时,他们刚好撞见了前来接应的卡利。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卡利却狠狠捅了养父爱德华一刀。
要是普通刀伤,以雌虫的体质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一刀却正好刺在了爱德华精神核所在的位置上。
精神核并不是真正存在的一枚晶核,刀剑这样的物形态并不能直接触碰并伤害到精神核。
但奈何爱德华本来就精神力严重受损,这时又被弄伤了精神核所依附的血肉部位,立刻就让本来就脆弱的精神核出现了裂痕。
而学院和校长之间的精神力链接,在这一瞬间彻底压垮了爱德华。
埃德加尔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老师出事,想也没想就朝卡利攻去。
但他所有的进攻都被轻易化解,最后还伤上加伤。
在对方的强力元素攻击之下,埃德加尔被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当学院发现他们的时候,埃德加尔胸膛以下已被全部碾碎。
埃德加尔在疗愈园里待了很久,足够他把这件事来来回回地思考了无数遍。
他看着床头的兔子玩偶,做出了决定。
就在他准备前往重症楼层的当晚,他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个裹着斗篷的雄虫。
雄虫站在走廊中央,挡住了埃德加尔的路。
那几天的埃德加尔心情糟到了极点,他实在没什么耐心。
正当埃德加尔准备不顾礼仪推开拦路者时,雄虫却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在看到对方面容的一刹那,埃德加尔被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该半跪行礼,喊了一声“陛下”。
虫皇和传闻中的一样,面容精致但神情冷漠。
他只说了玛尔斯是他重要的臣子,然后递给了埃德加尔一份资料。
资料上是玛尔斯所中的毒物类型,以及中毒之后的状况预测。
看到埃德加尔不以为然的神情,虫皇开口,语气平淡:“玛尔斯远比你们所以为的还要优秀。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受伤。”
他转过身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埃德加尔。
“埃德加尔,你根本不了解你的雌父。”
虫皇离开后,埃德加尔拿着那份毒物资料,在走廊上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就去见了自己的老师,爱德华。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想弄清玛尔斯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杀了他的雌父。
对于埃德加尔的问题,爱德华只能报以愧疚的歉意。
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一切都在一份契约的条例里,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于是埃德加尔暂时告别了米勒克学院的一切,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全部挖掘出来。
他去了王国首都,果不其然被拒在皇宫之外。
但好在虫皇派人带了一句话出来。
——去找墨洛温。
埃德加尔明白这是虫皇的条件。
玛尔斯在和他对战的时候手下留情,导致埃德加尔能把附带了毒性的武器多次砍刺在了玛尔斯身上。
这种毒药的毒性很复杂,就连现任的学院疗愈园的首席药剂师都无法彻底根除。
埃德加尔在之前的那份资料里看到过,学院现在只能延缓玛尔斯身上的毒性侵蚀,如果一直找不到有效解药的话,玛尔斯只能在沉睡中走向死亡。
而几十年前曾出现过一个能力享誉大陆的药剂师,他正出自于诺克斯部族的古老贵族——墨洛温。
既然是能延续许久的贵族,那一定拥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知识或秘密传承,玛尔斯的不治之症说不定也能从那里找到办法。
埃德加尔决定立刻踏上前往诺克斯部族的路。
但埃德加尔的身份太过惹眼,因为当初被米勒克校长爱德华收作专属弟子的事情,大陆上现在有不少人认识这个名字。
无奈之下,埃德加尔只能做了伪装,以冒险者的身份前往诺克斯部族。
说完这些后,埃德加尔想起之前克莱德的疑问,眼神躲闪道:“当时撒穆尔确实来学院找过我,但我没有见他。”
从一开始,撒穆尔被告知的情况就是卡利叛逃、埃德加尔三人受伤,所以他就所应当地以为造成这一切的是卡利。
撒穆尔虽然嘴上嫌弃玛尔斯,但实际上他十分重视自己的三位队友。
而他的队友们也知道,这只善于心计的亚雌其实比谁都真挚,非常讨厌被朋友排除在外。
埃德加尔一开始是没有勇气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对方。
而后面看到撒穆尔四处奔走搜集卡利的消息后,优柔寡断之下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撒穆尔前来学院本来是为了转达克莱德的话,但埃德加尔做贼心虚,以为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就一直躲着。
可这一躲,就从米勒克学院躲到了异国他乡,直接连解释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埃德加尔解释完撒穆尔的事情后就深深地低着头, 一言不发。
克莱德直觉埃德加尔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看见对方这幅满是自责内疚的样子时,他又想起了撒穆尔一直以来的性格表现。
两相对比推测之后,克莱德忽然又觉得埃德加尔会这么想也没办法, 于是就把心里的这丝异样给压了下去。
克莱德转而问道:“在做冒险者时,你有没有接过一个猎杀蝎尾兽的悬赏?”
埃德加尔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确实接过, 当时还加入了一个临时队伍。”
他正想问克莱德怎么会知道,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都瞪圆了:“难道你就是那只雄虫!?”
克莱德点点头, 然后不禁感叹起这世界可真小, 缘分真奇妙。
埃德加尔想起那时自己的行为方式, 本来还有些紧张,但看到克莱德好像并不打算细问的样子,内心悄悄地松了口气。
揭开埃德加尔的冒险者身份后,克莱德之前的猜测就得到了一系列认证。
想到这里, 他不得不问:“那你为什么要去刺杀大祭司?”
自那天神殿守卫们出现以后,王城到处都流传着大祭司被行刺的传言。
现在就算到了夜里, 居民们也不怎么出门了, 本该繁荣热闹的王城一下子寂静了很多。
埃德加尔听到“刺杀”这个词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没想伤害他,我只是去找他问月沙华。”
月沙华是一种只能在诺克斯部族里生长的植物。
它不能照射到阳光, 除了需要每夜浸润足够的月光之外,还要一系列复杂的处方式才能生长, 侍弄起来非常麻烦。
因为据传只有大祭司才能让其开放, 所以也是大祭司证明自己身份和能力的途径之一。
但这种植物没有任何药用或食用价值, 如果不开花的时候就跟一根枯草藤没什么区别, 所以也不具备观赏性。
在诺克斯部族,与其说这东西是受大祭司的情有独钟的花卉,不如说是大祭司的权利象征。
克莱德不免有些疑惑, 埃德加尔要这东西干什么?
他胡乱猜测着,看向埃德加尔随口一问:“难道是那个什么药剂师家族让你去的?”
“没错。”埃德加尔叹着气说。
“我四个多月前就来到这儿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隐居起来的墨洛温家族,但他们提出要奉上一株盛开的月沙华才肯见我。”
埃德加尔也曾试过去找野生的或人工培育的月沙华,但都无一例外无法让其开放。
无奈之下,他只能尝试着用正常的途径进入神殿,但神殿条例严苛,不出意外地全都失败了。
眼看着和墨洛温家族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埃德加尔实在没了办法,不得不冒险偷偷潜入神殿。
虽然诺克斯部族艾瑞族的觉醒率、远高于尼威尔斯的阿布亚虫族,相比之下觉醒者并没有尼威尔斯王国那么罕见。
但因为其繁衍率低下,不可能像尼威尔斯王国那样有庞大的军队数量,所以就连大祭司的神殿也并没有到铜墙铁壁的程度。
埃德加尔自从成为米勒克校长的专属弟子后,所受到的训练和教育并不是一般虫族战士能相比的。
对现在的埃德加尔来说,悄无声息地潜入神殿并不是不可能。
事情本来一切顺利,然而就在他见到了大祭司身影的时候,不知道突然从哪儿蹿出来一只几乎透明的虫兽。
那虫兽全身都是透明的果冻状,必须非常仔细地看才能看到身体边缘处极浅的一缕蓝色。
埃德加尔倒是能对付它,可战斗时产生的异常动静马上就惊动了守卫们。
他这次来是来请求大祭司帮忙让月沙华盛开,而不是来上门踢馆的,更何况的他还做了身份隐藏,如果被识别后会给学院带来麻烦。
无奈之下,埃德加尔只能赶在大批神殿守卫到来之前离开。
只不过埃德加尔没想到守卫里会有一个A+级的火系觉醒者。
对方虽然是亚雌,但隐匿气息的能力非常厉害,埃德加尔费了好大力气才摆脱对方从神殿里逃出来。
但这时他已经惊动了王城里的巡逻游侠,在那些家伙们的密集追捕下受了不少伤,最后找到机会翻进了这家小旅店。
说起那些巡逻游侠,埃德加尔神色痛苦,看起来是那天被折腾得不轻。
所谓巡逻游侠是民间的自发组织,有点类似尼威尔斯某些村落共同组成的巡逻队,但单从能力上来说比一般的巡逻队强了不知多少倍。
巡逻游侠们能力出众,不求金银报酬。
他们对部族有极高的荣誉感和归属感,同时也很受居民们爱戴,就连部族首领也会偶尔召见他们以示肯定。
现在埃德加尔被巡逻游侠们盯上,确实是件麻烦的事。
他们也不可能永远都藏在这里,否则迟早会被发现。
就算运气好没被发现,克莱德也没那么多时间耗在王城。
明年春天他还得带着物资去那座小岛上履行契约,所以要尽快处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回到尼威尔斯。
克莱德原本是打算一步步累积贡献度,按这种明面上的官方途径在庆典上面见大祭司。
但现在王城戒备森严,明年的庆典会不会正常举办都不一定了,要是想解除这样的状况,就得把始作俑者给交出去让神殿审判。
克莱德肯定不会把埃德加尔推出去,也没有去找个替死鬼的打算,只能另寻他法。
思考一番后,克莱德问:“埃德加尔,你能带我去一趟墨洛温的住处吗?”
............
因为听说是古老的贵族之家,克莱德还以为会见到一处庄园或者府邸。
可没想到的是,埃德加尔会带他来到一片杂早丛生的田野里。
面对克莱德的诧异,埃德加尔无奈耸肩:“当时我也很惊讶。”
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往前走。
当这条小路从泥土小道变成铺有碎石的、明显有人工痕迹的道路后,路两边的植物分布有了明显的不同。
虽然依然是四处长有杂草,但杂乱的野草间开始出现了一些草药。
当看到小路尽头的那座石屋时,克莱德忽然意识到这里本不是杂草地,而是一片片分割明确的药田。
克莱德拉住了正准备上前敲门的埃德加尔。
他走过去,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先用门上的黄铜门环叩了两次,然后又用手三长两短地敲了五下。
没过多久,眼前已经有些发霉的木门被缓缓打开,激起了一片灰尘。
门缝里突然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把一脸好奇盯着门看的埃德加尔吓了一跳。
“谁敲了门?”那只眼睛的主人问。
“是我,抱歉突然来访,”克莱德端着以往那种温和的笑容说:“我遇上了点儿麻烦,想寻求墨洛温家族的帮助。”
门里的虫族盯着克莱德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打开了门。
那是一只白发苍苍的年迈亚雌,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管家制服,朝克莱德行了一个简易但又十分标准的礼节后,把两人迎了进去。
这座石屋的构造和尼威尔斯的房屋截然不同。
木门后是一个圆形的小院子,院子里全是低矮的草药,再往里才是两层高的主屋。
跟在老管家的身后往里面走时,埃德加尔小声问:“为什么会让我们就这么进来了?”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被果断拒之门外的情景。
“我用的是药剂师们之间拜访时用的敲门方式,据说药剂师需要认真对待每一位上门求助的同行,就算不能给与帮助也需要当面拒绝。”
克莱德同样压低的声音回答道:“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真的有用。”
克莱德没说的是,这种方式是从他的老师尤纳先生那里听到的,估计现在在大陆上已经没有多少药剂师会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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