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大宇有多少书局、书坊就晓得,全国上下也不过百来家,他们的利润属实是低。
“这些年科举之风愈加盛行,越来越多布衣草农之家也想靠科举光耀门楣,单单只靠一个秘书省来制书印书,压根没办法满足需求,而目前这块,还没多少人盯上。”裴厌辞许以利之,“工部若研究出能减少工序和时间、提高效率的制书之法,大人大可以技术入股国子监。”
“技术入股?”赵臻倒是没听说过这个。
“不管是以工部衙门名义,还是以赵大人私人名义,我国子监印书局都接受。”裴厌辞道,“到时候秘书省的帝谕下来,咱们的利润比现在多多少,就看大人底下这些能人,能研究出多好用的东西了。”
“这倒是新鲜。”赵臻思虑道。
裴厌辞也是从姜逸那里得到了启发,这厮拿几个退伍老兵作人情,大言不惭地说要入股戏院,若非当时那戏院不能挂在自己名下,也需要一个朝中重臣做保护伞,他也不肯让出一成利。
如此的话,技术自然也可以入股,思路再拓宽些,可不可以不单单仅限于个人,还可以是衙署。
每年衙署也是非常需要钱运转的,你的功绩怎么挣出来的,哪一样不是靠花钱得来的?
“若是早点认识裴祭酒该有多好。”赵臻笑道,“年轻人,连赚钱的脑子都转得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快。”
最关键的是,裴厌辞不忘带上他们一起。
第105章 印刷术
裴厌辞只花了不到两刻钟就与赵臻谈妥, 出来时邵博还没回来,他让赵臻转达一句不急,他过两日再来, 谢绝了他的相送, 离开了工部衙署。
没过两日,他得到了秘书省消息, 陛下同意了国子监开办印书局, 紧接着吃饭时, 秘书监问他提升制书法子有没从工部拿到。
秘书监当初答应帮裴厌辞将印书局的事游说下来, 就是因为他说已经让工部找了办法;赵臻愿意答应吩咐底下人去研究, 也是因为他说已经得到了秘书省的保证, 事情已经谈妥, 就等帝谕下来, 加上可以入股, 这才答应。裴厌辞没想到秘书监的动作这么快,工部那边可还没半点进展, 这边已经催着要看了。
他想了想, 第二天去了翰林院。
大宇的翰林院不同于前世的大陶类似的衙署,皇帝早年博学多长, 诗词绘画舞蹈击鞠骑马剑术都极为擅长, 闲来无事便想着与高手切磋一二, 临时找人不方便,放在朝中吧,这些人又不是科举当官的料, 于是开设了翰林院,专门招揽有一技之长的能人。
裴厌辞进了翰林院打听谁手工艺强,或者是曾在抄书制书上有便捷法子的, 大家纷纷摇头。
这时,角落里一个人道:“于编修嗜书如命,裴大人可以问问他。”
裴厌辞抬头望去,嗯?这朝他挤眉弄眼的人不是萧与么?
他不是不当官吗,怎么一身七品官袍?
他走到近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萧先生怎么在这?”
萧与低声尴尬地咳嗽两声,“私事。”
“好吧。”裴厌辞不便过问,“敢问于编修眼下在哪里?”
萧与带他去了隔壁几间屋子,才到门口,一位官员颤颤巍巍的端着碗汤药过来,“萧大人,来,快喝下这个试试。”
裴厌辞让他先忙,自己进去了。
屋子里只有一人,身穿洗旧的长衫,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球,宽宽荡荡地挂在那个身子上。那人无意间抬起头时,才看到他的脸,眼睑下一片乌青,单薄的嘴唇紧抿着,眼神有涣散到微微眯起,似乎还是瞧不清来人,眉头倒是因为他的这个习惯性动作,即使展眉,也有两道很深的纹印。
他没说话。
裴厌辞心想可能是见着了生面孔,但是又不确定,视线已然相撞,再收回视线更加尴尬,一时僵在那里。
于簌承明显不太知道此刻应该说甚。
他笑了一下,释放出足够的善意,走到近前行了个礼,含糊说了个身份,并说明来意。
“国子监?要开印书局?”等人走近,于编修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庞,狐疑地上下打量两下,又慢慢将疑虑散去,道,“问印书的少之又少,且一般都去秘书省,怎么会来翰林院?”
裴厌辞大致说了个情况。
于簌承放心道:“我也在研究这个法子,每日抄书,手时常抬不起来,连握笔都打颤。人呐,不被逼到山水尽,就是不知道变通。眼下我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你跟我过来。”
两人来到他桌子后的一处角落,道:“传统雕版需要木工师傅极高的技艺雕刻字词,整块板子不能有一处出错,费时历久,有这功夫,抄书郎都能抄完一本书了。而且书籍之后若有勘误补充,又还需要重新雕刻一板。于是我想着,不如将每个字活起来。”
裴厌辞原本不怎么抱着希望,没想到还真听到了新鲜东西,不由侧目,“怎么活起来?”
“平日里我们加盖印章,都是几个字,倘若一个印章底部只刻一个字,这样的话,倘若我们需要一列字,一页字,只需要先后印上相应的印章。”
“字数太多,找印章的时间,都够写完一页字的了。”裴厌辞摇头,紧接着,他想到了甚。
“不,对于一页来说是慢。但将这些字摆好,凑成一页的字,像做豆腐一样四周边缘拿木板固定,一次印上大几万份,期间只需要加墨,这样效率能大大增加。”于簌承见他听得认真,兴奋不已,当场直接演示起来。
“或者如雕版那样,一次几十页。”裴厌辞眼神一亮,道,“你这个法子,更胜在出错后的节省时间,只需要替换几个字的印章就行,而不需要重新整版重新雕刻。而且,这些印章可以多次利用,重新排列组合,又成了新的一卷书内容。”
“没错,就是这样。”于簌承如同找到知音一般道,“我也买不起昂贵的木材金石,只能用陶泥勉强凑合,倘若是国子监,应该很容易办到。”
“国子监最近也没甚钱了。”裴厌辞苦笑。
他为何要将印书局开在国子监名下?一来私人印书权没有以衙署名义方便拿到,二来,他继任后翻了国子监的财政收支,发现多年来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态,果腹都成困难了,博士也无心教书钻研,人心涣散,乱象四起,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若是按照方清都的路数走,国子监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若能熬到新帝继位,将政局扭转,没准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所以齐祥铤而走险决定重用裴厌辞。
裴厌辞也不负他的期望,决定自己开办印书局赚钱。
“于编修,倘若我要买你的技术,需要多少钱?”
“钱?”于簌承一愣,明显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想出的技术,我想用,自然得给你钱。”裴厌辞道。
上级无偿征用下级的成果,那些强买强卖的事情见多了,于簌承完全没考虑到这事。不过,他直接拒绝了。
“于某不过是沾了身在皇城的光,得以在秘书省中借阅天下藏书,这才有了几个平平无奇的点子。”他感慨道,“若是能让秘书省和国子监印出更多的书籍来,发散到天下各地去,抑或降低成本,让更多学子能够读得起书,这样的结果,堪比千金无价,于某的这点银子,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坚定而灿烂,连带着那张营养不良的脸庞也跟着熠熠生辉。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们造福读书人,但你也不能吃亏。”裴厌辞所当然道。
就在这时,萧与从门外走进来,“裴大人,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裴大人?”于簌承眼底的狐疑再次升起,方才这人没说清楚,“你在国子监里是何职位?”
“裴大人,裴祭酒啊。”萧与一脸贱兮兮道,“对了,就是抢了你位子,还在几个月内升迁为祭酒的裴大人。”
裴厌辞眼角抽了抽,这老贼就是故意的。
于簌承的脸色顿时变了,气愤地冷笑一声,“我还当是谁,遮遮掩掩不报清楚家名,原来是个偷别人东西的惯犯。”
“于大人,你这张嘴是吐不出象牙来吗?”萧与悠哉地走到裴厌辞身边,“知道他是甚身份,还敢如此无礼,小心扼鹭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厌辞挡下了,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和棠溪追的关系。
“好没意思。”萧与蔫了吧唧地翻了个白眼,“这翰林院也就这小子敢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还想着你收拾他呢。”
“上次攀上世家高枝,夺了我司业的位子,这回又想来偷我的活字印刷术,好充你的功绩,裴厌辞,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于簌承脸色一会儿涨红,一会儿铁青,恨得直牙痒痒,将自己的活字印刷护在身后,虽然也没甚用。
“我若聘邀你去国子监印书局任司长,你觉得如何?”裴厌辞提议道,马上又否决了,“不过暂时无官无职,算是官商,我还在和上面商量谋几个官职。”
“裴厌辞,你在羞辱我!”
裴厌辞带着与他愈发丧失智相反的气定神闲,“那么去秘书监呢?与你兴趣相符。我也可以介绍你去工部,那里万人难进。”
于簌承颤抖着嘴唇,瞪大了眼睛。
裴厌辞没等他回复,走到桌边,抽了他一张纸,不消一刻,一封推荐信已经写好,郑重地递到他的眼前。
“你觉得我会要你的施舍?”看他完全没在意自己辱骂的样子,但这副云淡风轻的施舍更让他觉得丧失了尊严,恶心无比。
他曾也找过门路,费尽千辛万苦,想要去国子监,到头来不过人家的一个身份,轻松将他挤下去。
现在又算甚?
见他没动,他将推荐信放到他的桌前,诚恳地躬身行了个礼,“虽然国子监也缺于编修这样博学的人才,但我觉得工部若能得大人相助,势必会让大宇发展得更好,还望大人放下对我的成见和怨恨,为自己着想,为大宇出一份力。”
于簌承又愣住了,因为他能感觉到对方是真诚地对他开这个口的。
裴厌辞不再管他,离开了屋子。
“裴大人,”萧与追上他,不敢相信道,“他刚才这样骂你,你都能忍得下?还给他介绍去工部?”
“他是个人才,有价值的人就应该尽其所用,哪里有埋没在翰林院的道。”
萧与沉默了下,看他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这个人,好像没有喜怒的情感,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
果然能跟棠溪追混在一起的人,都不是甚正常人。
不对,怎么好像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萧大人,又熬好了一副药。”老太医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碗药出来。
“你灌牲口呢,一天十八碗地来。”萧与厌嫌道,虽然抵触,还是一口闷了。
手背抹了抹嘴,把碗还给老太医,抬眼就见裴厌辞神色多了些甚。
他心里一咯噔,这人不会察觉出了甚来吧。
接着,他就看到裴厌辞的视线慢慢下移,定格在了某处。
萧与两腿夹紧,羞恼地看看左右,牙咬切齿地挤出四个字,“别说出去。”
“萧先生平日里琢磨着那些春/宫图,劳心费力,实在辛苦呀。”裴厌辞一脸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定要保重身体。”
棠溪追可从他的图册上学了不少知识呢。
未来的幸福生活还得靠他呢。
萧与脸色涨红,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对了,我有一个药方,”裴厌辞去而复返,突然记了起来,“可能对先生这病有效,但也不敢保证,大人若愿意试试的话……”
“拿来。”这可事关男人尊严,他在这里吃了三个月的药,老太医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就是不见好,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裴厌辞凭着记忆,给他写了张前世的宫廷秘方,这是他在寻病治自己不足之症时看到的,当时觉得有趣,不由多看了两眼,不知不觉记了下来。
“若是无用,萧先生也别怪我,至少是个机会,不是么。”这方子他倒是没试过,不过是听说只要喝了这个,不管病弱无欲之人还是醉酒昏死之人,都能成事。
“多谢,若这方子有用,大人就是在下的衣食父母,有再造之恩德。”萧与脸上往日猥琐狡诈的气息散去,郑重道谢着,都快哭了。
“小事。”
裴厌辞并不在意,也不期望这副药就能明显发挥效用,难道大陶宫廷的人就会比大宇的人聪明到哪里去不成?不过是想在萧与最无助的时候出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锦上添花容易被人忘记,雪中送炭恩情更重,哪怕只是星火微光。
而且,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就能够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尤其是这个秘密难以启齿,他们总会自然而然地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划为自己人。
转眼他就将这事忘记了,因为他正准备第二日去工部查账,却听到棠溪追那边传来消息,说郑党又往上递了扎子,控告刑部尚书段瑞成。
“这又是甚幺蛾子?”
工部邵博的控诉还没开始,一边大寺还在拖着进度没查抄邵府,一边他在衙署还未从账本中找出罪证,怎么郑党又开始针对刑部的人了?
难道他觉得控告邵博一事没胜算?
不可能,邵博那心虚跳脚的样子,一看就是有猫腻。
户部尚书阻拦?
也没可能,他就算每年没给工部拨多少银子,这与一朝大员贪污相比,也是小事。
多管齐下?顾九倾怎么一下子这么大动作?得罪这么多朝中重臣,这么有把握吗?
眼前迷雾看不清,裴厌辞干脆不想那么多了,人家命令甚他就做甚,三不五时打着调查的名义去工部串串门,账本没翻几页,与赵臻和邵博倒是愈发熟络了。
十日一次的大朝会转眼就到,裴厌辞起得比寻常更早,忍着打呵欠的冲动随一众大臣进了九霄殿。
这次皇帝稳稳坐在了至高宝座之上。
一切如常地进行着。
突然,太子从群臣队列中走出,目光冷锐地扫过在场之人,朝上首禀报道:“儿臣要告中书、门下两省衙署不作为、玩忽职守之罪!”
“告扼鹭监督主棠溪追,越权犯上,只手遮天,大肆卖官鬻爵之罪!”
裴厌辞的睡意一下子被顾九倾这两句骂声给惊散了。
一瞬间, 他想到了之前这段时间,郑党不断找阉党麻烦的小动作,好似障眼法一般, 今儿个才是纷乱小招中的大招。
裴厌辞暗暗环顾了一圈, 有皇帝在,棠溪追没来, 他上次借着聆听小朝会的名义派人与皇帝说情, 之后解了禁令, 应该没再禁足, 估计有别的事情。
等他回神时, 顾九倾已经慷慨激昂地列出了十八条罪状指证棠溪追。
他说完之后, 大殿之内针落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众人以为天威难测时, 龙椅上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臣子们抬头一看, 皇帝撑着脑袋,睡着了。
“这……”一群朝廷重臣面面相觑。
他们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种事情, 他们完全难以想象会发生在眼前这个皇帝身上。
约莫一刻钟, 皇帝身子一抖,惊醒过来, 睡眼惺忪地看到自己在金銮殿上, 群臣众目睽睽之前。
皇帝干咳了一声, 简直丢脸至极。
“都退了!”
群臣被这声饱含愠怒的话音吓到,浑身一震,纷纷当鹌鹑缩着脑袋退下。
才到九霄殿前的广场上, 一队禁军拉着今日殿中值守的几十个内侍,往旁侧走去。
“看起来凶多吉少了啊。”
裴厌辞耳畔边听到了一句熟悉的感叹。
他扭头一看,是秦雄。
秦雄友好地朝他笑笑, “还未来得及恭喜裴大人升迁,明晚酉时初,得聚酒楼,可能赏脸吃个便饭?”
裴厌辞点头答应了下来。
吴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黄历,确定第二日是搬家的日子,毋离和无疏几人早就准备好了,王灵澈这段时日与他们相处不错,全然忘了回家的事情,头一回经历这遭,兴冲冲跟着他们一起搬。
新宅子仍然在平康坊,不过是一座精致的府邸,与朝中其他重臣相比小点,但比之前的那个二进的宅院大不少。
裴厌辞便招了十几个丫鬟小厮做事,也雇佣了个厨师,吴娘子一时闲下来,反倒更加难受,就说要去别人府上当厨娘、当奶娘。
无疏劝不动,只好随她去找活儿,心里期盼着要是找不到,她自然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了。
裴厌辞折腾了一整日,等到快傍晚时才想起来今日还有约,吩咐毋离继续收拾。等到上马车时,毋离这家伙稳稳坐在马车前,朝他龇牙咧嘴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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