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海点名道:“绕哥儿、婷婷、大郎、还有娘子,你们四人赶紧收拾东西,家里有我跟二妮子守着就是。”
绕哥儿和婷婷是必须得去,大郎顺道去参加会试,至于自家娘子……
嗨,妻弟的子嗣要是真被人给调换了,这做姐姐、姑母的,总该要亲自去问问才好。
可惜刘文英完全没体会到她老爹的苦心,满心满眼地不乐意道:“啊,不要啊!爹,我也想去京城,要不你一个人留下看家吧。”
刘镇海的厨艺天赋比苏云绕还要糟糕好几倍!
留他一个人在家,除非是家里的卤肉生意不想再做了!
苏成慧对入京没什么兴趣,神色平静道:“我就不去了,我跟你爹留下看家,文英想去的话,就让文英去,姑娘大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
说到这里,苏成慧又继续坐到凉亭里剥莲子,垂着眼眸道:“大郎,你到时候多看着点弟弟妹妹,不管怎么样,等考完了会试,都得一个不少地给带回家来。”
苏成慧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两句几乎要听不清楚:“……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了。”
“……”
苏云绕心里莫名有些酸楚。
刘文轩、苏云婷、刘文英三人同样很不是滋味。
之后苏云绕兄妹几人便忙着各自收拾行李,为着出行做准备。
刘文轩还抽空去了府学一趟,找学政大人要了一封推荐信。
到时候凭着乡试解元的名头,可以去国子监或者太学里面借读一年,这也是他愿意早早去京城的缘由。
刘文英和苏云婷收拾起行礼来,简直是没完没了,这也要带,那也要装,就连半盒抹脸的蛇油膏,都好像去了京城就没地儿买一样。
苏云绕只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服,然后从姑母那里将之前托她保管的金票给要了回来,缝到了衣服夹层里。
穷家富路,只要兜里有钱,缺了什么,到京城再买就是。
至于之前说要在梧桐大道那边买铺子的事,这不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嘛,暂时也不着急,急也急不来。
第六十五章 乘船入京
秋末冬初, 天气越发寒凉,花草逐渐枯败,偶尔还能见到零星翠绿, 那是苍松和劲柏。
连通南北的大运河波光粼粼, 远处山色空濛,对岸有渔夫在撒网, 隐隐还能听见浣衣女哼着吴侬小调。
平时人声鼎沸的镇江码头,此时却多了几分肃穆与庄严。
辽阔的河道上, 来来往往的渡船,俱都小心翼翼地躲着停靠在江边的水师营战船走。
那战船通体漆黑, 分上中下三层,每层都设有防护女墙,用来防御飞箭、矢石, 女墙上开有箭眼、/炮/口, 可以用来发射弓弩和/火/炮/。
围栏船身上, 遍插独属于江浙水师营的宝蓝底绣银鳞飞鱼旗幡, 站着同样身穿鱼鳞甲, 手握刀/枪/的水师营将士。
凛冽的江风中, 军旗飒飒作响, 刀口枪尖泛着寒光, 惹得南来北往的赶路人, 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在路人隐晦的指指点点的目光下,包括苏长青、许舶铮在内十几名囚犯镣铐加身, 依次被押上战船。
刘文英虽然羡慕战船威风, 却不想沦为和囚徒一样的待遇,哭丧着脸道:“三郎,咱们没必要为了占那几两银子的旅费便宜, 就跟犯人坐一个船,对不对?”
苏云绕瞧了战船前边的另一艘大船,琢磨着他二姐多半是误会:“王爷应该不会让我们坐这个船的……”
苏云婷笑他三哥异想天开,很是理智道:“不坐这边的战船,还能让我们坐那边的龙船啊,咱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哪有资格……”
苏云婷话还未说完,送他们到镇江的那位话很少的护卫,不得不多话提醒道:“两位公子,两位姑娘,王爷正在前面那艘龙船上等着各位呢,还请各位快些上船。”
“……”
刘文英和苏云婷都有些不可思议,前面那一艘可是龙船,龙船!
金色船顶,红色船身,绣着四爪金龙的明黄旗帜,在河风中高高扬起,加之船头处还雕着一个威风凛凛的龙头,无处不彰显着龙船主人的高不可攀!
苏云婷拉着二姐的手,恍恍惚惚地跟着两个哥哥一起上船。
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竟然能坐上皇家龙船,苏云婷忍不住心潮澎湃,一会儿看看那雕花扶手,一会儿看看那绣有金龙的旌旗,正悄悄东张西望的时候,却瞧见一道身影越过瑞王殿下,直冲到自己面前,很是不忿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去京城做什么?!”
头一回相遇,苏云婷并未将这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侯府千金放在心上,因为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再一次遇见,苏云婷只巴不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个人才好,同样没有好脸色道:“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我去京城做什么也没必要跟你交代,你管得可真宽!”
苏云婷并不是什么厉害性子,就连跟人吵嘴也只是小学生水平。
好在毕竟是在龙船之上,柴珃心心念念地把人给请到了身边,总不能看着苏蓉玉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人。
不等苏蓉玉发飙,柴珃便淡淡道:“苏小哥儿兄妹四人是本王特意请来的贵客,苏小姐若是想要耍侯府千金的威风,还请换个地方!”
苏蓉玉猛然回头,瞪圆了的双眼里含着泪花,失望又悲恸道:“柴珃,你竟然为了几个外人,这么对我!”
柴珃脸都黑了,表情就跟吃到了苍蝇屎一样难受,冷漠无情道:“廖永兴,带着你家小姐去坐后面的战船,别逼我把她丢到运河里去!”
柴珃从来就不是忍让包容的好性子,年幼的时候因着母后的关系,忍了苏蓉玉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儿!
如今他连母后的意愿和心情都不想迁就了,还用得着再继续包容你这么一个行事癫狂的祸头子?!
留她在同一条船上,除了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之外,又能有什么好处!
廖永兴十分识趣,当即也不顾苏蓉玉的反对,就让碧霞和另一名丫鬟一起,半拽半劝地将苏蓉玉给弄下了龙船。
他自己也带着昌平侯府的人跟在后头,走过苏云绕兄妹身边时,只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倒也没刻意寒暄什么的。
苏云绕心里十分无语,当着柴珃的面直接翻白眼道:“我就说嘛,真要去了京城,肯定是痛快不了的,这还没从镇江出发呢,就已经不痛快了。”
柴珃也不刻意劝他,只假装强势道:“不痛快也给本王忍着,既然上了本王的船,那就别想着再下去了。”
“……”
苏云绕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听话容易走神的毛病。
他把“上了本王的船”听错成“上了本王的床”,等到心里面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实在把自己给吓了够呛!
空耳的毛病得改,必须得改!
为了掩饰心里的尴尬,苏云绕语气夸张,十分谄媚道:“瞧王爷这话说的,能搭上您这艘大船,谁还舍得下去啊!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赶紧开船吧,我都快等不急见识龙行千里的速度了!”
苏云绕话音刚落,就听见登船的跳板上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喊声:“等一下,等一下,别开船,先别开船!”
苏云绕侧头望去,正好瞧见沈知孝带着一名小厮,一人背了一个大包袱,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才刚踏上龙船,沈知孝便躬身致歉道:“从金陵城过来的路上,马车轮子不小心陷阱了一个土坑里,因此耽误了一些时候,劳烦王爷还要费功夫等着学生,实在是罪该万死。”
柴珃摆手表示不在意,他原本也是要等人的,只是因着沈知府的人情,顺道再多等一个而已。
苏云绕并不十分诧异,却还是好奇道:“沈三哥也要搭王爷的船入京?”
沈知孝心思澄澈,性情爽朗,闻言玩笑道:“王爷这艘大船,谁不想搭上啊,我也想见识见识龙行千里的速度呢。”
柴珃没什么架子,当即便挥手道:“行吧,人都齐了,开船出发!一日千里只能是做梦,一日百里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承受得住日夜兼程的辛苦。”
龙船足有四层,房间颇多,苏云绕兄妹被带到第三层,各自选了个房间住下。
房间也不是狭窄的小舱房,就跟后世的总统套房似的,书房、卧室、盥洗间通通都有,布置得也十分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宝蓝色提花毯,墙上挂着名家书法和字画,屋角还摆着玉雕、花卉等装饰。
苏云绕放好行礼,到四层最高处的平台上瞭望风景,柴珃正好也在那里。
此时龙船已经驶出渡口七、八里,行到了一处名为落霞滩的地方,只听这名字,便知道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
运河里的水击打着岸边的礁滩,礁滩过后是被河水冲刷堆积而成的开阔原野,原野尽头则是一大片枫树林。
这个季节,原野上的草是金黄的,大片的金黄过后,则是一团又一团的橙、红、黄、紫,果真不辜负落霞之美名。
即便见过后世更多的风土人情,苏云绕此时也依旧被此情此景所震撼。
柴珃与他并肩立在围栏处,十分煞风景道:“绕哥儿,你是不是又长个子了,原先是个短冬瓜,如今勉强算是个长冬瓜了。”
“……”
但凡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谁忍得了这种侮辱!
苏云绕气得脸颊都红了:“冬瓜怎么了,冬瓜招您惹您了!”
柴珃没有半点自觉,还在继续撩拨道:“没怎么,冬瓜挺好,冬瓜也有长得明清目秀招人喜欢的。”
苏云绕觉得自己果真是傻了,没事跟他讨论冬瓜堵心来了,气呼呼地就要转头离开。
柴珃一把将人拉住,却又倒打一耙道:“别走啊,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怎么还认真计较起来了。”
苏云绕幽幽道:“您是天潢贵胄,草民哪敢计较啊,这不是担心一个冬瓜站在您旁边,拉低了您的身份么。”
“……”
柴珃吃了一鼻子灰,可算是后悔,自己不该嘴太欠的。
可惜堂堂瑞王殿下,即便真后悔了,也不太可能低声认错,只试图补偿道:“再走六十里左右,就到了白鹭湾,那边鱼虾肥美,白鹭成群,景色十分怡人,夜里咱们就那里停船,到时候本王请你喝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苏云绕听他一通描述,心里不自觉升起了几分期待,转头就将刚受的冬瓜气给忘了,有些雀跃道:“您之前不是说要日夜兼程赶路的么?”
柴珃笑道:“……那不是玩笑话么,你还当真了,日夜兼程,你这小身板能受得了么?”
苏云绕又一次炸毛:“谁小了?!我身板壮实得很!”
柴珃算是服了,不得不告饶道:“好好好,矮也说不得,小也说不得,本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苏云绕比他更懂得服软,故意委屈巴巴道:“是啊,王爷可会说大实话了,句句实话都精准犀利地往别人短处上踩!”
一生不肯低头的瑞王殿下:“呃……,好吧,是本王的错,绕哥儿还是长身体的年纪,矮小只是暂时的……”
苏云绕一脸痛苦地打断道:“王爷,求您了,咱们能换个话题吗,别再在草民的身高上绕了,成吗?”
柴珃瞬间被他逗乐,笑得好不开怀!
龙船平稳, 风浪逆流而走,离着繁华人烟也越来越远。
苏云绕沿途的风景看腻了,就在船舱里躺着睡。
走到夕阳临近水面时, 除了有些无聊之外, 倒也没觉得有多劳累,真要日夜兼程的话, 他这小身板多半也是承受得住的!
苏云绕兄妹四人,就连苏云婷也是适应良好, 偏偏只有看着最是健朗的刘文英却有些晕船,好在也不算太严重, 只是微微有些乏力罢了。
龙船停在了一处河湾里,附近只有一个小渔村,几十间茅草屋子聚在一起, 瞧着也不像是能借住的样子, 晚上多半只能在船上休息。
这会儿残阳才刚刚落了一半到水里, 将河面给染上了红亮亮、金灿灿的颜色。
成片的芦苇开着白花, 跟积了雪一样, 一眼望去好似茫茫雪原, 几乎看不到尽头。
在那芦苇荡旁边的河湾里, 更有成群的白鹭, 或是肆意翱翔, 或是展翅高歌,当真是充满了野趣与生机!
玉九思派人去白鹭湾旁边的小渔村里买了鱼虾回来, 交给楼船上的御厨负责烹饪。
柴珃等人聚在船头篷廊里, 一边欣赏着白鹭起舞,一边等着美食上桌。
苏云绕有些遗憾道:“哎,还以为是咱们自己钓呢。”
柴珃就坐在他旁边:“等你钓到半夜, 估计咱们还吃不上晚饭呢。”
没一会儿鱼虾菜肴就上桌,有芥汁白米虾、五彩银鱼丝、酱烧秋螃蟹等等。
御厨手艺了得,煎炸蒸煮十八般武艺齐全,苏云绕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河鲜还有这么种吃法。
好菜当然要配好酒,葡萄酒、琉璃杯,这一餐饭规格极高!
男女分餐,一人一桌,柴珃高坐主位,其他人分别坐在两边,次序随意,也没那么多讲究。
苏云绕兄妹四人依次坐在左边,沈知孝、玉九思、阿迦罗、刘侠客则坐在右边。
刘文英看着精致的菜肴有些眼馋,却不太敢去碰小桌上的琉璃杯,就怕不小心捏碎了,到时候卖了她也赔不起。
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手里端着琉璃酒壶,将深红色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
柴珃举杯,与众人同饮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诸位,同饮此杯,可否?”
众人:“……”
刘文英小心翼翼地捏着琉璃杯,跟着大哥、三郎他们恭敬起身,对着瑞王殿下客气敬酒。
斟酒的丫鬟不知道客人酒量如何,行事却十分周全,只在琉璃杯底部倒了浅浅的一层,苏云婷那一杯最浅,估计也就只是给杯底染了个色而已。
几滴酒液入口,苏云婷啥事没有,还悄悄跟她二姐咬耳朵道:“王爷那劝酒话说的,还不如姑父说得精彩呢。”
刘文英同样低声道:“毕竟是王爷嘛,举了杯谁敢不喝,不像咱们家那老头子,过年劝人喝烧酒,啰啰嗦嗦说一堆,你看大哥和三郎谁理他了。”
刘云婷扭头瞧见三哥从身后的丫鬟姐姐手里要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大半杯葡萄酒,都不用人劝,自个便喝得津津有味。
姑父以往劝酒,三哥都是不搭理的,看来多半是不爱喝那烧刀子,这带甜味的葡萄酒,倒是合了他的胃口。
也不仅仅是苏云绕,刘文轩、沈知孝、玉九思等人也喝得美。
一个个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明明早先都还不是太熟,甚至不认识,几杯酒下肚,却全都成了知己一样!
苏云婷和刘文英自是不参与的,只老老实实品尝菜肴,填饱了肚子,便客客气气离席,跑到船头围栏处看了一会儿白鹭,就回房洗漱休息去了。
另一边,那一群东倒西歪的“知己”们都已经喝得有些上头,被葡萄酒泡了脑子,平时什么样的人,此时却完全变了一个样。
沈知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刘文轩旁边,抓着他的胳膊哭得好不伤心,跟数落负心汉一般数落道:“刘文轩,你说你启蒙启得比我晚,入学堂也入得比我晚,怎么这文章偏偏就写得比我好那么多呢?我不服,真的,我不服!每天鸡没起,我就起了,狗睡了,我却还没睡,明明我都那么用功了,怎么就还是个末尾靠后的名次呢,呜呜呜……”
刘文轩喝多了就只想睡觉,闭着眼坐在圆椅上,模样严肃又正经,其实脑袋早就木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下意识哼哼道:“恩恩,别嚎,头疼。”
坐在对面的刘侠客,早就因为醉酒而变得亢奋,跑到篷廊外上蹿下跳,闹着要跟满天的神佛比一比谁的武功更高。
玉九思则拉着阿迦罗下了龙船,说是要去白鹭湾逛一逛,人早就没影儿了。
柴珃酒量十分了得,千杯不醉有点夸张,十几二十杯不醉却不在话下!
头脑清醒的瑞王殿下,只吩咐楼船上的管事派小厮将刘文轩和沈知孝送回客舱休息。
至于上窜下跳的刘侠客,则不用管他,掉河里淹死了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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