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痕(布汩汩)

所以吃了晚饭，祁修阳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消食，没打算出去运动，加上林夏坐在自己身边，也格外惬意享受。
但等到八点时，林夏先提醒了他要去跑步。
要多么深厚的爱才能支撑一个人在冷飕飕的夜晚陪你夜跑！如果暗恋有排名，祁修阳心说他一定是最幸福的暗恋者。
“天越来越冷了，学校的早操只有两圈，还不够热身。”跑了一个小时，祁修阳呼了口气，觉得肺里舒服了。
不像祁修阳那般平稳，林夏呼吸略显急促，他短短两天还是不能适应高度运动。
今天出门林夏特意准备了两个保温杯，装了温水，倒了一杯给祁修阳：“明天开学之后我陪你，我们每天加跑几圈。”
这种话是个人听了大概都会感动。
“你什么都愿意陪我，上刀山下火海愿不愿意？”祁修阳说话时语气轻松，视线看着某处，手指沿着杯沿转动，实际用余光关注着林夏神情。
“当然。”林夏看着他。
祁修阳心说林夏一定非常在乎他。
少爷喝完了水，身心舒畅了，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你在这儿休息，我沿着公园再跑一圈，回来后我们一起回家。”
林夏连忙把杯子收起来：“我也跑。”
“林小夏，我发现你有点黏人。”祁修阳噗笑，伸手弹了下他脑门：“站这儿吧，不然明天嗓子要出问题。”
林夏执拗地回复：“我和你一起。”

日子过得非常快, 三天半的假期眨眼间结束。
经历过一次分科考试，淮中一高高一年级的学生学习积极性明显被调动了起来。祁修阳在这种作业堆积如山的炼狱日子里过得还算自在。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脑子里想的是下一节老师讲的新章节有没有预习，还有没有作业没做完, 某个模块的知识点掌握不透彻还要刷点题才行。
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等一些必要的事情, 他会在某个清闲的课间顺着窗边的光线扭头看向左边的少年, 只看一眼便能充电。
祁修阳很多次觉得，是他对林夏的喜欢支撑他熬过这一段疲劳的岁月。
“都醒醒了, 还睡, 李姐说了, 元旦晚会每个人都要表参与, 但现在找我报节目的还不到十个人。”
午休还未下课, 韩次年不做人在讲台上敲黑板：“最迟下午第三节下课, 赶紧给我报上来。不然晚上别人班看演出，我们班只能干瞪眼。”
此时祁修阳正趴在林夏叠好的校服上午睡着，少爷非常不爽, 轮换座位后他和林夏坐到了第四排, 直接拎了个笔袋往讲台上砸。
“哥，体谅一下工作。”韩次年稳稳地接住笔袋小声安抚。
分班不久后，韩次年凭借能言善辩的口舌混成了二班班长，他性格招人喜欢，在班里混得开，大家表示没人比他适合这个职位。
目前干的还算可以。反正二班少有人喊他名字，开口直接是班长，格外顺溜。
班里大部分同学被吵醒，有几个睡眠钉子户依旧睡死过去一动不动, 陆陆续续有同学上讲台登记, 祁修阳困恹恹地往左看了一眼。
“继续睡吧。”林夏手肘挨着桌沿, 白皙的手指捏了个根黑色的笔。
刘海下垂遮了一边眼睛，祁修阳换了个姿势趴着，打了个哈欠问：“我们报什么节目？”
“唱个歌？”林夏也没什么主意。
“除了唱歌还是唱歌，我已经听到不下十个人说要唱歌了。”祁修阳有点小失望：“晚上就演出，连个准备的时间也没有。”
林夏追问：“你想表演什么？”
“我也不知道。”祁修阳抓了抓头发啧了一声：“哥以前学的耍帅的技能也不少，可惜一个没用上过，白瞎了。”
祁修阳也不是只想帅，谁让平日里三点一线的生活太过于枯燥，学校好不容易大发慈悲给个时间准备集体活动，他们有心却也掀不起浪花。
离下课还有一会，祁修阳在吵闹中趴着又睡着了，再次醒来，闻到了一股甜腻的果汁味儿。
当初分座位时李姐指名道姓让祁修阳和林夏坐在第四排中间，但祁修阳以个头太高挡着人视线不好为理由拒绝了，他们选了个贴着墙边的位置，真正意图是为了隐蔽。
像现在一样两人搞点小动作一点也不会被人发现。
林夏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白色纸杯，里面装满了果汁，只差一点就要溢出来。
他手拿着杯子悬在空中，祁修阳还未完全清醒，以为林夏让他喝果汁，往后靠了靠正要伸手去接，见林夏捂着杯口忽然直接把杯子倒了过来。
少爷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轰隆踢开椅子往后躲：“林小夏，你谋杀亲哥啊。”
可杯口里一滴果汁也没漏出来，林夏还在他面前使劲儿晃了晃杯子，表示果汁真的凭空消失了。
“小魔术。”林夏把道具放到桌面上。
前桌的陈乐专注地刷着题，听到这么大动静转身看着他们，见祁修阳身子贴着墙，桃花眼圆溜溜地睁着，吓得眼眶微红。
少爷惊魂未定地骂了一句脏话：“操啊。”
林夏知道效果达到了。
“你们怎么了？”陈乐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事儿，看着他们问：“玩什么呢？”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管。”祁修阳挥了挥手让他继续学习。
陈乐哀怨地斜了他一眼。
这边陈乐一转身，祁修阳就躁动起来。
“帅炸了！！！”少爷环顾四周想找出破绽，但没发现痕迹：“杯子里的果汁呢？”不可能真的没了，不然牛顿棺材板根本压不住。
“想知道？”林夏吊着他胃口的模样。
祁修阳一阵猛点头。
“表示一下。”林夏正儿八经的语气。
搁在之前，林夏对他哥一定是百求百应，但和他哥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学坏了点，有事儿懂得提条件。
啧啧。祁修阳眸中忍着笑，勾着唇，极其有表演痕迹地掐了一把大腿：“林夏哥哥~告诉人家好不好~”
林夏表情顿时破功。
“快闭嘴。”他努力绷着嘴角飞快地说：“我教你。”
祁修阳得逞地笑了笑。
每一个魔术只要搞清楚原理，祁修阳学着学着，想起来问：“为什么突然变魔术？”
“你不是说今晚想帅。”林夏坦诚地说：“这是我目前唯一称得上帅的技能。”
林夏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相反，哪里安静他喜欢呆在哪儿，可祁修阳不一样，他最喜热闹，而且善于成为带动气氛的人。
现在林夏要陪他耍帅。
祁修阳整颗心化了，伸手捏了捏林夏脸蛋，神采奕奕地夸道：“不用技能，你只需要站着就很帅。”
他的手生的格外好看，不似林夏一样骨节分明，少爷娇生惯养长大没干过粗活，手看上去娇贵些。
有人看不下去了：“咦咦咦——”
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祁修阳下意识缩回手，瞥了见是韩次年后松了口气，语气不善：“牙疼去治。”
“你们两个整天腻腻歪歪。”韩次年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笑眯眯地把纸摊在林夏书堆上：“两位爷，今晚表演什么，小的记录一下。”
祁修阳和林夏相视一眼。
韩次年豁出去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你们在中间走两步大家也愿意看，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积极参与积极参与。”
“魔术。”祁修阳靠在椅子上轻描淡写地抬了抬下巴。
韩次年真的被他兄弟这副神情装到了。
淮中一高的元旦晚会三年举行一次，只有高一年级的学生才有机会在各自的班级举办，高二高三会收到学校免费发放的模拟试卷一套。
因此李姐希望他们珍惜这次机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制造出令人难忘的回忆。
二班同学吃完饭火速回到教室，大家将桌椅围在一起，等到每个人发上零食，气氛不用烘托已经充满了欢乐。
祁修阳作为韩次年的好哥们，和陈乐一起揽下了这个任务，林夏负责搬运橘子，其真正原因是因为三个人中只有林夏能一个人把整箱水果毫不费力搬起来。
“祁哥，我要草莓味儿！”
祁修阳成为最受欢迎的发糖一哥，游走在人群的簇拥离。陈乐在他后面给人倒瓜子，配合默契。
“能不能换个口味！”“我要葡萄，她要可乐的！”
数不清的手群魔方乱舞，祁修阳前面还会按着要求给，到后面严重比例失衡，只得笑着回绝：“发到哪个吃哪个啊，有的吃不错了，怎么能挑三拣四。”
“是啊是啊，有的吃不错了，后面还有零食呢，都别挑啊。”韩次年走过来吼：“总共三个小时，赶紧发完上节目。”
“好嘞！”大家期待地鼓掌。
这边吆喝完，韩次年去安排贴海报和气球的位置。等兜了一圈回来，正撞到他秉公无私发糖的兄弟偷偷给从兜里摸出一个苹果味儿的糖。
“好兄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苹果——”
教室里乱糟糟一片，韩次年感动的表情还没做出来，就看到他兄弟把糖轻轻放在了林夏桌子上，手指轻轻朝着里面推了推，隐晦又张扬。
沃日。韩次年顿时不爽了，走过去较真：“我说祁修阳，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快，说吧，我和林夏谁更重要，我俩掉河里你救谁？”
“滚一边去。”祁修阳淡淡瞥了他一眼：“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韩次年：“……”
“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苹果味儿？”林夏干完活走过来。
当然因为老子喜欢你。祁修阳淡定地摸了下鼻尖，理所当然的看着他道：“我们认识半年了，你喜欢什么我当然知道。”
韩次年心说我信你个鬼，凑过去冷飕飕地问：“阳啊，我们认识十年了，我喜欢什么味儿的？”
“我怎么知道。”祁修阳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韩次年一句我操。
“祁修阳你太过分了！”韩次年指着祁修阳鼻尖，即使不知道也可以随便说一种口味儿，现在你兄弟我多没面子。
“好了，”祁修阳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糖：“给你留了，选一个。”
“这还差不多。”韩次年顿时眉开眼笑。
可他笑了没半秒便僵住：“为什么没有苹果味儿？”
这下林夏也没忍住偏头翘了翘唇。
元旦晚会全场最佳的节目是李姐唱的一首老歌，歌声一出来让大家对李姐有了极大的改观，没想到平日里张口闭口牛顿三定律的物理王者竟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班里不少人流了眼泪，慢慢演变成了合唱。
而全场最神秘最帅欢呼声最高的的当然是魔术师祁哥，还有他的小助理林夏。
“舞台上”祁修阳每个动作孔雀开屏似的耍帅，让韩次年多次怀疑这间屋里有了他兄弟看上的姑娘，目光在教室里搜索了不止一圈。
这场魔术引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窗外的冷风呼啸，偶尔开门会发出咣铛的撞击声，教室里却犹如小暖炉，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少女齐齐围着笑，定格了几十个青春。
快结束时不知道有谁踩爆了一只气球，女生们惊地捂着耳朵尖叫。
祁修阳在尖叫声中给林夏加了个节目，他拿了根笔横着放在上嘴唇顶着，在欢呼声中噘着嘴笑：“林小夏，看我。”
少年嘴巴红润，眸光若星河，林夏拿出手机咔嚓一张。
初入高中，他们遇见了新的朋友，淮中一高是个严苛的地方，来到这里的每个人盯着自己的成绩单，开始想以后，开始有主见，也开始明白努力的意义，朝着想要的样子去活。
但不论是清晨操场上追逐奔跑扬起的衣摆，还是落日后窗边橙红色的夕阳，都会印在青春的记忆里。
告诉他们，你也曾意气风发，你也曾是少年。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迎来了祁修阳和林夏相识的第一个新年。
祁总和李女士的工作月末和年关最忙，祁修阳早早说服了二老，寒假一开始，便收拾行李跟着林夏回了老家。
只有他和林夏。
“我和你爸出差回来后，和林叔叔和李阿姨一起回，你们两个路上注意安全。”李女士在高铁站门口依依不舍：“到地方不要乱跑，遇见熟人记得打招呼，要有礼貌。”
祁修阳给李女士围上围巾：“妈，我十年没回去了，认识谁啊，我就跟着林夏，林夏去哪儿我去哪儿行了吧。”
“小夏，修阳从小不认识路，东西南北分不清，”李女士还是不放心：“他住你家里，真的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祁总搂着她：“之前小夏和奶奶不是一直住着。”
“对，阿姨，家里房子不大，但我们两个一定够住。”林夏被他哥教育的在长辈面前已经能从容地笑了：“放心吧。”
李女士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房子长时间没住人，水费电费可别忘了，你们两个不能一直点外卖……”
“知道了妈，车要来了，再不走来不及。”祁修阳拉着林夏的手指直接跑，说话冒着白气：“快走快走，我妈唠叨起来没完。”
前几日下了场雨，路上到处结了细冰，李女士在身后让他们慢点，两个人速度一点也没减，冲进了检票处。
林夏一路笑着：“其实阿姨担心也没错。”
“什么？”祁修阳扭脸看他。
林夏拿出纸巾擦了擦祁修阳头发上的水汽，黑色的眸子闪烁，忍着笑：“哥，你要是跑丢了，就站在原地等我。”
“操，林小夏，你胆肥了是不是？”祁修阳隔着厚厚的手套捏了捏林夏的脸蛋。

捏人脸蛋真的会上瘾。
林夏分明是个除了他谁也不理的酷哥, 半年来他个头又长了许多，比少爷明显高了点，但祁修阳就是觉得林夏可爱。
也说不清从哪天开始染上了捏林夏脸这个小毛病。
林夏任由他捏着。
在检票处排着队, 祁修阳划开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 有点惊喜：“老家过两天有雪, 这几年淮中的雪总是下不大，老家的雪厚吗？”
“厚。”林夏回忆着说：“楼下有小孩打雪仗, 早晨能把一栋楼的人吵醒。”
随着队伍往前走, 祁修阳扭脸看了林夏一眼, 围巾遮住了他半张脸, 那双桃花眼带着水汽, 黑长的睫毛也是湿的。
“你想玩的话我们一起。”林夏笑了下。
而祁修阳想的是, 老家的冬天这般冷，小时候的林夏睡狗窝是不是手脚全是冰凉，也曾满怀希望地期盼有人给他温暖。
“马上到我们了。”祁修阳把手机放兜里, 抓住林夏的手。
林夏垂眸看了一眼。
“……”祁修阳抿着唇鼻息里发出掩饰性的轻咳：“过年人多, 走散了不好找。”
林夏没再说话，默认的态度。
拥挤的人群里几乎没人发现他们牵在一起，两人另一只手推着行李箱静静往前走，直到走到人脸识别的路口，才短暂松开。
检票后里上车还有的一段距离，祁修阳没再敢伸手去拉林夏。
少爷刚才真的是靠着潜意识，顺其自然地就去牵了手，现在清醒过来完全没了胆子，耳尖还热着。
列车员在前面用喇叭吆喝：“没有行李的走楼梯, 有行李的走电梯, 快点啊, 不要耽误时间，车马上来了——”
拐角处的人流分散成了两波，吵吵闹闹，祁修阳觉得完全是被推着走的，他无意识地被挤进了人群中央，只是分了一秒时间看路，右边已经没了林夏的身影。
少爷左右看了看，正要回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听到了林夏的声音。
“往前走，我在你身后。”
行李箱随着电梯的台阶上移，祁修阳得空走上了台阶，他察觉到身后的人紧紧跟上，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林小夏。”祁修阳无奈地轻笑。
林夏听得不真切，手指动了下问：“嗯？怎么了？”
“没什么。”祁修阳笑着说。
淮中到老家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中途两人睡了一会儿，祁修阳“囊中羞涩”先醒了过来。车里的暖气开的足，他忍了一下，摘掉围巾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往左边看了眼。
“林小夏？”他捏住林夏鼻子轻轻喊了一声：“我——”
林夏昨晚被祁修阳拉着一起看鬼片，剧情完全没记住，因为耳边全是祁修阳的尖叫，害的他三更半夜没有任何睡意，现在补觉被弄醒，懒得睁眼，轻摇头喃喃道：“哥，别闹。”
“我闹什么了？”祁修阳偷偷收回手装无辜，理直气壮的语气：“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是想上个——”
可惜话没说完，林夏单手抓住少爷的两只爪子，往兜里一塞：“老实点。”
祁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