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清隆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了青白色。
辽苍介对他痛苦抽搐的样子视若无睹，眼中是一片死水般的冷漠：“听好了，清隆，我的底线根本不需要试探，因为它就是你——或者说，你就是其中之一。”
绫小路清隆一愣，瞳孔控制不住的收缩。
——什……？不……这怎么可能……？
辽苍介将他震惊的样子尽收眼底，唇角终于挑起了一抹笑意——以一种几乎是愉悦的弧度。
“我从不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撒谎，你可以放心。包括你在内，你和灯子、南隅川都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原石，只要好好打磨，总有一天就能变成钻石的存在。”
“你们的才能在我这里是无价之宝，在我心里，你们全都是我的底线。”
他静静的注视着棕发男人的脸色慢慢由青变紫，语调始终没有丝毫改变，“而在这之中——清隆，你的头脑，无疑是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身体前倾，凑近了瞳孔轻颤的男人：“你是不是以为，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把你们当做伙伴？”
绫小路清隆的嘴唇无力的张合着，但即使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无法否认在听到辽苍介说出“伙伴”那个词时，自己心中闪过的不在乎和凉薄。
他不需要伙伴。所有的人对他来说，都只不过是道具。
不管过程如何，也不管会付出多少牺牲，在这个世上，只有胜利才是一切，只要最后能胜利就够了。
如果辽苍介想说的底线只是“伙伴”这种无聊的东西，那他还真是死的毫无价值。
就在他这样想的下一刻。
容貌耀眼的银发男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带着笑意的气音，让绫小路清隆的心里倏然一紧。
“别傻了，你以为这是什么白痴少年漫画吗？简直无聊至极。”
是啊，没错，再没有比那更无聊的了。
绫小路清隆莫名的赞同着辽苍介，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痉挛起来，缺氧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膜轰隆隆作响，被异能光环攥住的脆弱咽喉发出瘆人的骨骼摩擦声。
他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听到那个冷冽的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而舒缓的响起，语气不可思议的耐心而温和，说出的话却像是滚烫的火漆一般，一字一句深深的烙印在了他心上——
“听好了，清隆，我之所以视你们为底线，是因为你们全部都是我的所有物——准确的说，是我的棋子。”
“为了完成「守护人民」的夙命，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发挥到最大限度的力量。为了这个目的，你们的情绪，思想，感情，梦想，乃至于生命——全都是我需要掌控的东西。”
一片死寂之中，辽苍介直直的盯着绫小路清隆瞪大的眼睛，勾唇缓缓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温柔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微笑。
“你们就是我在棋盘上的分.身，你们必将继承我的意志，没有我的点头，你们连死亡都不允许，因为那是只有我才能赋予你们的东西。”
在那一刻，面容隐匿于黑暗中的男子唇角微勾，磁性的声音如梦魇般缠绕在绫小路清隆耳边，伴着纤细脖颈被捏出爆响的无边绝望。
“这一次你尚且没有铸成大错，又没有自作聪明的逃走，所以我原谅你。但是你记着，清隆——”
“——从你到达犯罪科的那天开始，你就彻底成了我的东西，不管你怎么逃，都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
被夺走的空气猛地注入了口腔。
绫小路清隆崩溃般摔倒在地，蜷起身捂住脖子疯狂的咳嗽起来，血沫星星点点的从他的口鼻中喷出，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只剩下了大口喘息的本能。
但即便他在如此强烈的发出声音，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窒息般的死寂。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正无声的俯视着狼狈的他。在那一片因为男人的注视所造成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的可怕死寂中，绫小路清隆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灵魂在颤抖的声音。
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眼前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
凝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那只手——一只摘去了手套，指尖凝集着光芒的手。
绫小路清隆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好半晌，才缓缓抬起眼，对上了那双平静而专注的眼睛。
“起来吧。从费奥多尔身边离开，站到我的身边。”
“从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倾尽所能的保护你——我亲爱的参谋长。”
“……”
绫小路清隆久久的愣住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终于调整好垂死挣扎的呼吸，将视线从那双高空般透底澄澈的双眼上移开……
抬起手，无力的攥住了辽苍介的指尖。
“您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考验我吗？”他嗓音嘶哑的发出寡淡的问句。
辽苍介将他拽起来，闻言哼笑一声，好整以暇的反问：“你说呢？”
“……”
绫小路清隆深深的叹了口气，已经预见了未来几十年自己被这鬼畜上司不遗余力压榨的凄惨未来。
说起来……
“抱歉，科长，我果然还是想问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都想问——您怎么能料到我会心甘情愿的回到这里来呢？”
棕发男人不适的揉着自己青紫的喉咙，强撑着发出嘶哑的声音。
“明明您这个人可怕又恶劣，拿部下当棋子，是无可救药的魔鬼上司……”
“再说下去我就要扣你的工资了。”辽苍介微笑着打断了他。
绫小路清隆立刻闭嘴，瞪着双死鱼眼控诉的看着他。
辽苍介勾了勾唇，抬手用指节敲了下他的额头，难得好心的直接告诉了他答案：“很简单，你自己刚刚已经说了——因为你对我很好奇。”
“……您就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吗？不担心我以后会背叛您吗？”绫小路清隆吃痛的捂着额头，不甘心的问道。
“你会吗？”辽苍介当即挑眉反问。
“……”
绫小路清隆不自然的别开脸去，过了一会儿又默默转回头，用一种崭新的目光凝视了一会儿辽苍介，像是要把这个人完全印刻到自己的眼底。
没错，他不会。
因为他确实对辽苍介这个男人，非常、非常好奇。
之所以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不逃走——他是有这个能力的，陀思也给他准备了后路——就是因为他对辽苍介的好奇。
不止是对这个男人的底线是什么的好奇，更是对他这个人本身的好奇。
——名为绫小路清隆的男人从未真心效忠过陀思，也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没有看出辽苍介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的卧底行动必将失败，但这无所谓，他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而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从以前开始，绫小路清隆行动的一切动力，就只是为了学习被父亲认为不需要的“世俗”，并探究自己被称作所谓的“最高等人类”到底是否值得开心。
过去的他一直都感觉胜利是非常简单的事，对包括人心在内的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因为他们都太简单了。
——直到他被辽苍介带入异能犯罪科，了解到这世上还存在如此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了解到了……辽苍介。
一个仿佛生来就注定汇聚世间所有光亮，又让他理解了何为“恐惧”的男人。
绫小路清隆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辽苍介，不可自制的想到——
这个男人到底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能吸引住这么多人，连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想要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他那双冷漠又疏远的眼睛在注视着什么？自己也能看见那样的风景吗？
……如果……如果跟在他的身边，自己是不是就能看到更多跟以前不一样的东西了？
那么——
沉思中的绫小路清隆眼睛越来越亮，就在这时，辽苍介忽然不怎么走心的轻笑了一声，平淡道：“其实，就算你真的背叛了我也没关系。”
绫小路清隆低下头，喃喃低语道：“我不会的——”
“因为在你的小脑瓜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我就会亲手把你杀死。”辽苍介慢悠悠的接上了后半句。
绫小路清隆：“…………”
绫小路清隆刚要有所波澜的心湖陡然一片麻木。
就算现在有人跟他说辽苍介打开窗户跳了下去，在街上大跳脱衣舞，也不会引起他的丝毫波动了。
被他注视着的辽苍介警觉低头，蹙眉看了他一眼：“你盯着我干什么？”
绫小路清隆立刻飘移了视线，有些心虚的说：“不……没什么，我只是——”
“没什么就快点回去工作，你觉得自己很闲吗？”
辽苍介没等他说完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头也不回的指了指书房门，果断的行事风格和超高的行动力形成了完美结合，一旦收服了好用的下属，就立刻将其投入使用：
“快去把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完整，明天上班之前我要看到事件报告。我在这里的期间，犯罪科的工作由你来完成，不允许有任何纰漏——记住，是任何。”
绫小路清隆：“………………”
请问现在跳槽还来得及吗？
卧室里不时传来男人和女人压低的交谈声。
不久，两人从房内走出，外面待命许久的专业医生立刻上前，简单的和与谢野晶子交流了一下老人的病情，便脸色凝重的走了进去。
辽苍介替他关上房间的门，吩咐外面守着的兔子们打起精神，才转身对与谢野晶子说：“被炸毁的供电系统一会儿才能恢复，路上黑，我送你回房间。”
“不用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与谢野晶子微微摇头，善解人意的说着，“你快忙你的吧，不然又该熬夜了。”
“不用，我接下来没什么事了。”辽苍介不以为意的说着，掏出手机打开了照明功能。
与谢野晶子无奈，只得跟着这个过度保护的男人往楼下走。
他们穿过黑暗的楼梯，到了属于主人居住的楼层。走廊两边已经被兔子放上了充电型的照明工具，看起来与没有停电并无两样。
辽苍介暗灭照明灯，将与谢野晶子送到她的房间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抱歉，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却让你遇上这么多事。”
与谢野晶子对他的道歉早有预感，当下不在意的挥挥手，开朗的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大不了下次再补上嘛，不过是一次生日而已。”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紫水晶般的双眼柔和下来。
“只要你没事，在我这里就比什么都好。”
“……”
辽苍介无声的软下眼神，伸出手，揽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肩窝里拥抱了一下。
与谢野晶子勾起唇角，紧跟着抬手回抱住了他。
她的额头抵着自己最信任的男人宽阔温暖的肩膀，安静了一会儿，轻轻的开口道：“黄金之王的状况不太好，很可能……没有多少天了。”
“……嗯。”辽苍介垂眸拨弄了一下她头上的金属蝴蝶发卡，声音中隐含一丝没有在旁人面前展露过的疲惫。
“你之后打算怎么做？”与谢野晶子抬起头，有些忧心的注视着他。
“要做的事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决定好了。”辽苍介轻声回答着，抬头看了眼存在于楼顶之上的某物，“那个老爷子之所以找到我，就是为了这一天。”
“……是吗，你已经做好觉悟了。”与谢野晶子低声呢喃着。
“啊。”辽苍介无声的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他。虽说提前派了灯子守着，也将你接了过来，但到底没能阻止事情发生。……他本来能健康的活更长时间。”
“这不是你的错。”与谢野晶子温声安慰着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就算是御前，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辽苍介微微垂下眼帘，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此刻却温驯的接受了女人的亲近，眉眼中透出一丝对常人不会有的柔软。
“老爷子对我有恩。所以作为回报，我一定会把那家伙……”
男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与谢野晶子心一沉，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无声的拉下辽苍介的头颅，不带一丝狎昵的，在他眉心印下了轻柔的一吻。
“我一直都在。”
她这样轻声说道，眼前浮现出小小的男孩打破一切阴霾，将她从设施中救出的场景。
从那一天开始，她便一直都在。
“与谢野小姐是这么说的吗？”
没有人走动的黑暗楼层里，下班后匆匆赶回来的夏目贵志眉眼中染上忧伤，“怎么会这样，御前爷爷他……”
辽苍介默不作声的看着窗外，过了片刻，才朝青年招了招手，在他走近后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
“发动你手上所有的‘线人’，务必在三天内把费奥多尔给我揪出来。”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命令着，眼神平和包容，“能做到吗，贵志？”
夏目贵志深深点头，温和的面容上满是认真坚定：“请放心交给我。三天之内，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好孩子。”辽苍介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相信你。”
夏目贵志无声的向他行了个礼，转身目光坚毅的离开了。
辽苍介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把费奥多尔·D在日本的消息放出去。”
他对那边的人轻声说着，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夜景，声线清冷平静，“他在俄罗斯有很多‘老朋友’，那些人会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
夜色逐渐变深了。
辽苍介挂了电话，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脚下的车水马龙。
身后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
辽苍介微微一顿，扭头静静地看着那人走来，在他靠近后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他摩挲着那人温热的手背，微微叹了口气：“抱歉，要处理的事太多了。”
“我知道的。你不用道歉。”羽张迅弯起眼来笑了笑，“这种状况百出的生活我也体验过，我现在就是有点……”
他说到这里主动截住了话语，抬头看向辽苍介，伸手抚摸着他出众冷硬的面庞。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多的依靠我一点。”
他这样喃喃的说着，线条更为柔和的侧脸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动人，“明明咱们两个之间，我才是更年长的一方。”
“？你确定？”辽苍介低头看向他，眉宇间的凌厉稍微软化下来，淡笑着问：“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比我大？”
“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到底多大了？”羽张迅好笑的戳了戳他的脸，狡猾的趁机打探男友的过去。
辽苍介假装没看出他的小心思，却也没像以前那样含糊搪塞过去，而是安静下来，认真的询问：“你想知道？”
羽张迅一愣：“……可以告诉我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辽苍介轻笑了一声，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微微歪了歪头，低笑道：“不过，我说了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羽张迅有些哭笑不得。
辽苍介含笑俯下身子，在他眼前简单直白的说：“我想吻你。”
羽张迅的呼吸立刻一窒。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辽苍介，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又装作不在意的左右看了看。
这里是辽苍介挑出来与夏目贵志密谈的楼层，走廊里黑漆漆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们两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
辽苍介看着他小心的举动，眼里浮上丝丝浅淡的笑意，慢慢的凑近了些，几乎近到跟羽张迅鼻尖相贴：“有什么好犹豫的，这里只有你和我在。”
银发男人说话间的热气暧昧的喷洒在唇上，羽张迅嗅着他身上薄荷味的洗发水和烟草混合的好闻气味，耳根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红。
“这里毕竟是神圣的御柱塔……”他小声的解释了一句，随后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便红着耳朵笑了笑，主动在那张近在咫尺的唇上印下了一吻。
“好啦，已经亲完了，这下可以说——？！”
未完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只打算浅尝辄止的羽张迅被银发男人按住后脑重新吻住，喉咙里发出受惊的短促声音。
这次的吻跟以往的都不一样，银发男人的唇舌亲昵的与他交缠，不断加深的侵略温柔又霸道，暖融融的舔舐着他敏感的上颚。
这样火热的吻简直令人腿软，这辈子恋爱史加起来才短短几天的前代青王哪里招架得住，很快就变得面红耳赤起来，右手无意识中揽住辽苍介的脖子，左手着迷的轻抚上他的面颊，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心脏怦怦直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