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的过程中,舒星未有点无聊,将视线投向了依旧背对着客厅的宴叔叔。
即使刚才厨房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却依旧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就连坐在沙发上的动作都没有变过,对这个家庭表现出十足的漠不关心。
只有堆积在沙发周围的成堆空酒瓶,在闷热拥挤的环境里,撒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舒星未喃喃道:“家人都不管,真是个人渣。”
宴旧正好拿了东西回来。
闻言,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
“……什么?”
舒星未立刻道:“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宴旧却显得很在意,缓缓地眨了下眼,然后才慢吞吞地磨蹭过来,紧紧靠在他身边。
舒星未看向对方。
脸还是那么好看。总觉得怎么看都不会腻。
宴旧就这么坐在他的身旁,拉起了他的手,盯着他手指已经干涸血迹的位置看。
在担心他吗?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盯得时间越来越久,没有动手,舒星未的心底浮现出一丝异样。
“其实也不用包扎,只是小口子而已,”他安慰道,“你看,现在已经都不流血了。也结痂了,只要不碰水,很快就没事了吧——”
宴旧垂下眼,一言不发。
下一刻,他突然拉起他的手,抬到自己唇边。
舒星未一惊。
他立刻想抽回手,但几乎是立刻,一股温热的感觉骤然包裹了他的手指。
柔软的、潮湿的舌头卷起他的指腹,粗粝的舌苔细细研磨伤口,即使是已经开始愈合的位置,也因为这样的触觉而诞生了难以忍耐的痒意。
舒星未浑身一颤,下一刻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不要做这种事!”
闻言,宴旧抬头看他:“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这种事情怎么可以……
舒星未的脑子很混乱。
然而,对方的动作很自然,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让他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难道是在消毒?在止血?无论怎么想都——
“……”
等一下,再仔细想想。
宴旧没有其他朋友,会突然做出不符合友谊常识的动作也很正常。
他低下头,发现宴旧已经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会这样。
舒星未用理由说服自己,混乱的大脑终于平静了下来,和对方回视:“下次别再这样做了。”
宴旧:“不要。”
“……”拒绝得这么快好吗?
舒星未认为自己有解释的责任。
“这是很亲密的举动,不能随便对别人做。”
“我们不亲密吗?”
“算是,但是……”
“那么,我对你来说是随便的人吗?”
宴旧的眼眸变得暗了下来,不知怎么的有点沉沉,让人脊背发凉。可即便是这样,那张脸都让人觉得难以拒绝。
“……不是。”
“既然这样,就没有理由拒绝。还是说,这样的关系你觉得可以更进一步吗?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做了?”
不知怎么的,宴旧的表情竟然有点期待。
“………”
舒星未大脑停止思考,直觉告诉他争辩下去会有更可怕的发展,几秒后,他放弃了。
“今晚还是去公园吧。”
宴旧突然盯着他。
“不要去。”
“……?”
“伤口彻底结痂前,不准出去。”
“这是什么?”
舒星未皱眉。
他不喜欢有人用这种强硬的语气和他说话。
而且这个要求很奇怪。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着急。”
见他这样,宴旧声音软了下来。
他垂下眼,靠了过来,头碰在了他的肩膀上,脸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锁骨,“答应我,不可以吗?我很担心,我不想你在这个时间点出去。不可以吗?”
“如果你答应我,我会更听话的。不可以吗?我难道不是星未最重要的存在了吗?”
这样说着,他抬起头看向舒星未,声音轻轻地说道:“不可以吗?”
舒星未心底一颤。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脱口而出。
“可以。”
等一下。
舒星未:“……”
又这么答应了。
真是没有自制力。
但他是真的很吃这一套。
即使是路上遇到的小狗,朝他哀哀地叫几声,舒星未都会停下脚步照顾很久,上学迟到也无所谓。
他一直都知道,宴旧的长相很好看。
任何人看到,都会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的脸看。
即使对方身高比他高上一个头,但在这样脏乱差的环境出生,在他眼里简直就像沦落街头的小动物,让人觉得失去自己就无法自理、会被人残忍伤害,如同无人看管的蒙尘宝物一样。
属于他的东西。
总是撒娇、再加上那副全心依赖的模样。
试问一下谁能拒绝。
尤其是他们还是这么好的朋友,就更不可能了。
他好像对宴旧没有底线。
舒星未深刻反思了自己。手掌里发丝碰起来的触感太好了,让人在嘎吱作响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我最近在准备转学。”
闻言,他抚摸手底人的动作一停,意识变清醒了。
宴旧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要考进你的学校。”
“……什么?”
舒星未第一反应是怔住,直到静了几秒,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说道:“……真的吗?”
对他来说,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宴旧绝对是公认的天才。
虽然很少出门,但是却轻松通过了各种升学考,以至于现在的学校破格允许他在家学习。
现在他们已经高三了,距离高考也没几个月。
对宴旧来说,就是在最后去参加高考而已。
转学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要转学?
宴旧“嗯”了一声,追问一般立刻说道:“星未不夸我吗?我一直在为了融入社会而努力哦。”
他好像很希望得到来自舒星未的表扬。
勉强自己吃饭也是、出门也是。
一般来说,舒星未会立刻给出“真好”的响应,但现在他更多只是觉得意外。
“……为什么突然决定去学校上课了?不是很厌恶人吗?如果那天是大太阳怎么办?不能偷懒。去学校会不会加重病……会不会觉得不适应?”
“不会的。因为喜欢你,想得到你的表扬,才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宴旧道,“我会克服的。不可以吗?”
“……”
他还是那么用词不讲究。
舒星未迟疑:“可以倒是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
既然对方已经做了决定,舒星未觉得自己也没道理再干涉,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
虽然是在客厅,但却有一种世界上只有两人的错觉。让人觉得很放松。
宴旧不知不觉靠了过来,黏糊糊地蹭了一下他的脖侧。像只被养熟了、亲人的野猫。
一动不动的宴叔叔没有换台。
嘈杂的电视机,实际上还在播放着那则新闻。
不过和官方新闻的严谨不同,大概是某个地方频道的报道,用词相当危言耸听。
“……街发现了一具残尸。”
“身上多处啃食痕迹,疑似大型动物进食导致。有目击人表示,曾看到了纤长脖子、长达三米左右的干瘦人形,在案发现场附近徘徊……”
舒星未随意听着。
时间一长,他就有点发呆。
突然,从身旁传来了一道声音。
“如果去了学校,你还会照顾我吗?”
虽然问题很突兀、很黏糊。
但舒星未,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当然了,当然会照顾你。”
这点是——
毋庸置疑的。
从七岁那个雨夜开始,舒星未就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抛下对方独自一人。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那时在暴雨中被淋湿的小小身体。
那双眼睛呆滞地看着地面。
得不到任何反应,舒星未主动将两人的小指勾在了一起,牢牢地拉住。
【说谎的人,会——】
和记忆中的场景一样。
听到这样的话的宴旧,忽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向了他。
“嗯,我相信你。”
那双眼睛,潮湿闷沉的像是老旧小区的楼道。
客厅头顶的浑浊灯光在剎那间闪烁不定,不远处的电视机也发出了电路被干扰的“滋滋”声。
一如那时。
宴旧伸出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他的手指。
舒星未的心底,却突兀地升起了一丝凉意。
就好像自己是被小区外、窗外攀爬的爬山虎藤蔓缠绕了身体,紧紧地收拢于密闭窒息的空间。
“……”
宴旧浑然不觉异样,在昏暗的光线下,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毕竟,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的哦。”
“叔叔阿姨,我走了。”
舒星未习惯性地说。虽然家庭氛围让人窒息,但基本的对人礼貌还是要有的。
陈阿姨没有出来、也没有回应。
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待在厨房,不知道在做什么。
而宴叔叔还是老样子,背对着客厅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
死沉沉的气息。
电视机的新闻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像素故障,屏幕上只留下了白色的、发霉一般的斑点。
让人不由想起……
霉斑。寄生之类的。
正在舒星未皱眉,要细看的时候,宴旧道:“明天还来吗?”
“啊。嗯……什么?”
他回过神来。
舒星未从那里移开视线,看向身旁的人的位置。
两人身高相差几厘米。
对方正全神贯注地、低头看着他。
那张脸,分明透露出全神贯注、执拗的神情。
舒星未突然觉得有点无言。
明明自己每天都来,但宴旧总会不断地、重复问他相同的问题。
“会来吗?”
见他不说话,宴旧突然逼近,异常坚持问。
舒星未眨了一下眼,再次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复。
“会来的。”
“真的吗?”
“嗯。”
舒星未安慰地抬起手。
宴旧瞬间软化,像是毫无攻击性的植物,非常自觉地低下头,让舒星未能够摸到自己的脸。
“这样吗?要来哦。”
在舒星未的手底,睫毛垂落而微微颤动。
很可爱。很乖、很乖。
不过,对方的体温总是这么低。
舒星未就这么停留了许久,直到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温度过渡过去,才松开了贴着脸颊的手。
而在同一时刻。宴旧忽然俯身,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强行阻止了他抽离的动作。
怀抱勒得很紧,让人喘不过气来。
舒星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成功。对方的力道收的更紧了,他不得不放弃。
宴旧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位置,发丝柔软,他能够闻到对方洗发水散发出的、浓郁的甜香。
在气味的包裹下,他有点出神。
这款洗发水,对方好像用了快十年了——自从他说过好闻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对方在耳边一个劲地、黏糊糊地说道。
又来了吗?
还挺心血来潮的。
舒星未心底一软,右手放在对方背上,另一只手摸摸头发,安抚道:“我知道了。我也很喜欢你。”
舒星未关上了门。
两人住得近就是方便,根本不用担心走夜路。
家的位置就在对面。
才迈开了几步,就到了可以掏出钥匙的时候了。
门被打开。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钥匙串碰撞发出的声音。
尽管现在已经是九点,但是整个家里还是空无一人。
舒星未知道,除了他,不会有人回来。
尽管他把钥匙给了那两个人,也大概不会又被想起的时候吧。
开灯按钮就在门边。
他在黑暗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位置,按下后房间立刻被点亮了。
景象跃入眼底。
和宴旧的家不一样。
这里干净到称得上病态。
尽管已经是老旧小区了,但却没有丝毫霉味。
地上没有任何可见的杂物,每个家具都摆放在刻板印象该有的位置,就连窗户的角落都被擦的干干净净,天花板呈现出略显苍白的轮廓,可以看出打理这里的人有多用心。
舒星未习以为常,放下书包,然后坐在了客厅的垫子上,拉开拉链,立刻开始做作业。
在他全神贯注地完成后,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是十点半了。
比之前的速度慢了一些。
做好标记后,舒星未把试卷、教科书都塞进了书包内侧。
然后再检查了一遍、两遍。
确认所有文具都没有遗漏,他这才把它放进书包侧边,将书包放在了门廊位置。
不是因为强迫症,而是性格如此。没必要因为几分钟的省事而制造更多的麻烦。
舒星未站起身,走进厨房烧开水。
他决定,今天的晚饭就是方便面了。
舒星未在吃的方面没有太大兴趣,之所以会做饭,也只是为了给宴旧做而已。
他一遍等着开水将方便面泡熟,一遍心不在焉地想着宴旧今天吃饭的反应。
虽然说着“我会听话”,但是吃蛋炒饭的时候,他的样子还是很勉强。
宴旧对所有食物,一直都是一个态度。
恶心。难以下咽。
这些食物最好自己长腿滚远点,一秒都不想多见。
但再怎么也需要吃东西。
人不吃饭,就会死。
除非不是人,否则必定遵守这个规则。
舒星未偶然发现对方的厌食反应后,开始定期给他做饭,就是为了避免这家伙饿死。
但在这种时候,宴旧一定需要他陪着。
只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才能一口口吃下去。
就是有时候,舒星未有一种错觉。
宴旧对食物味如嚼蜡。
之所以能下咽,也只是因为看着他而已。
因此——
他,才是他的食物。
“……”
舒星未轻轻打了个寒颤。
他看向了让人觉得异样的位置——
那里的窗户,正开着。
舒星未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今天上学之前,有打开过窗户吗?……明明走之前应该检查过了。
窗帘在视线里舞动。
看不清楚窗外的景象,只有朦胧的树影在摇晃,透露出深夜的闷热湿气。
老小区绿化虽然不错,但正因如此,蚊虫也相当猖獗。
总之还是关上吧。
舒星未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
然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前进的脚步一顿。
舒星未抬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屏幕浮现出了一条消息。
【你能出来见我吗?有事想对你说。】
私发消息的人不知道是谁。
但会话是从班群临时发起的,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事。
“……”
【放学的时候拿走了你的手机,也说了那些话……但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因为你不愿意和我说话,所以我觉得不甘心,才会那样做而已。】
【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很吸引我……】
【如果能解开误会就好了。你能下来找我吗?】
下来……找他?
舒星未没有告知过自己的家庭地址。
但对方这话的意思,好像他知道自己在家,而他正在楼下等他一样。
舒星未垂下拿着手机的手。没有回复。
他继续走向窗户,想将涌入的热气隔绝在玻璃窗外。
但在他身影出现在窗户的那一剎那,与闷热夏季不相符的寒意,忽然再次爬上了后背。
皮肤其实也是有“眼睛”的。
即使是在视觉盲区,也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直视”。
舒星未缓缓地低下头,发现了一道相当眼熟的身影。
但对方却并没有看他,只是站在原地盯着手机,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但因为那身衣服,舒星未很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阙连】。
那个新转学的人。
在高三这个关键时间选择转学,实在很少见,空降只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对方是个富二代。
当初是校长亲自把人送到了教室,背景据说很深。
所以,他的转学显得更加突兀。
被这样的人纠缠上,舒星未只会觉得很麻烦。如果可以,理都不想理。
手机不断地因为新消息而震动。
这代表了对方一直在频繁地给他发消息。
但舒星未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不只是因为不想。
也因为他答应了宴旧不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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