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位天龙人在视频中是发/情的狗,他是巧言令色的蛇,网友是愚蠢的鱼。
至于谁是人——当然只有up主一人啦。
楚星野在第38分19秒关掉了视频,手指漫无目的地刷来刷去。
在不同的人嘴里,他有时是楚楚可怜的纯洁小白花、有时是人面蛇心的滥情狐狸精、有时是高冷决绝的天才少年、有时是任人摆布的财团傀儡。
哇,百变娇娃。
楚星野伸了个懒腰,然后在下一秒扯到自己断裂的肋骨,痛不欲生。
是的,民众有朴素的智慧。
就是有点太朴素了,他招架不住。
但也不是没有好事嘛,虽然他的名声乱七八糟了起来,但那几个天龙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算什么,
他可是能把所有事情都搞砸。
病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楚星野说了声请进,陈明湛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高大的个子立在那里,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怀里是一大捧鲜花,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陈明湛看起来又紧张又失落,一双哈士奇似的眼睛里少见地被难过填满。
真神奇,他一难过,看起来比平时聪明多了。
他在床边坐下,关切地去抓楚星野的手,
“那个,你有没有事啊……捅你的人已经抓住了,什么东西啊她……!”
“你那天明明是去关心她的,这贱种居然还敢来捅你,恩将仇报!”
楚星野的脸颊埋在雪白的枕头里,稍稍侧过去了一点,虚弱地笑笑,
“没关系的……我没什么大碍。”
陈明湛,你果然是最好骗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胡又莲合作了,
她太好用了,蠢人很难想到他居然在和这种人合作、聪明人不会轻易点破他和这种人合作。
楚星野的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无意间拨乱旁人的心弦,
“喂,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呀。”
陈明湛眼睛里的失落更大了,但却没像从前那样直接跳起来质问他。
楚星野眼底浮现出一丝隐秘的笑意,接着说:
“我脚踝上有伤,你挨到了。”
“怎么这么笨呢……”
陈明湛又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了,他还真是个心里想的全部写在脸上的人,或者说,他在楚星野面前是这种人。
就在楚星野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把他打发走时,突然感觉到脚踝那里一热。
陈明湛这个死同性恋掀开被子把他的脚捧在手心里。
然后,楚星野眼睁睁地看着陈明湛视若珍宝地捧着他的脚,小心翼翼地拿出酒精来帮他消毒,接着涂上药水,最后包扎起来。
这道擦伤很浅很浅,应该是他被抬上担架时不小心蹭到的。
实话说,刚刚医生和护士们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脚踝上的伤口。
伤口包扎好了,陈明湛脸上居然还是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不是,有必要吗?
一双脚而已,谁没有啊……
你们同性恋好奇怪。
陈明湛干燥温热的手掌贴着楚星野的足心,把楚星野蹭得生痒。
犯恶心还是其次,楚星野怕自己痒得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同性恋,
他才不要。
“那个……药应该上完了吧。”
楚星野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了。
陈明湛却是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
“还没呢,我在帮你检查脚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听话,这种事急不来的。”
“谢谢的话就不用说啦,我们可是朋友,应该的。”
陈明湛语气轻快。
陈明湛如今也是出息了,居然敢把他当傻子哄。
楚星野忽地生出一种荒谬感。
然后,他终于是忍不下去了,挣脱了陈明湛的手,慌乱间,竟不小心一脚踩在陈明湛的脸上。
这已经是十足的不幸了,但更不幸的还在后头。
有人推开了门。
他身板笔直、气质如松,手上是一把鸢尾兰。
在看见两人的那个瞬间。白和礼的面孔扭曲了一瞬。
但随即,他从容地走了过来,就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温声问着好,就好像陈明湛是空气似的。
“早安,星野。”
白和礼的声音温润。
楚星野却更加害臊了,用力地收回脚,眼睛不自觉地带上点雾气,很娇。
是了,网上的人有句话是没说错的,
陈明湛,你根本就是一条发/情的狗!
而他呢,狗咬人常见,人咬狗就是奇闻了,他居然和一条狗有了摩擦,丢死人了。
楚星野把自己缩成一团,手脚藏进被子里,毛茸茸的头发乱了点。
谁知道有人去抚平他的乱发,楚星野探出眼睛一看,是白和礼。
“头发好乱,蹭到眼睛里就不好了。”
白和礼温柔地笑笑。
你也别过来,死同性恋。
楚星野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白和眯着一双笑眼,察觉到了楚星野那一点点的抵触感,话锋一转,对陈明湛说道:
“明湛,你也来看星野?”
陈明湛早就看他不爽了,轻哼一声,说:
“我是第一个来的。”
白和礼笑着说:“那难怪。”
陈明湛皱眉:“你什么意思?”
白和礼伸手去掖楚星野的被子,一双眼睛柔情似水。
“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星野今天看起来恹恹的,感觉精神不大好。”
陈明湛气了,双手抱臂,语气不满:
“我觉得,做人还是应该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白和礼,你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楚星野夹在两个人中间,有点烦了。
虽然他也觉得两个人要是能打起来也是件好事,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还在养病,更没有忘记那些围绕着他的花边新闻,顿时又成了个以和为贵的人。
他张口说话,气息微弱,声线细而轻,
“没什么的……只是刚刚医生给我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压断了两根肋骨,所以现在有点难受。”
陈明湛啊了一声,神色慌乱地问楚星野一些是不是很痛啊、吃过止疼药了吗以及现在感觉怎么样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狗嘛,脑容量小,一遇到事情就容易短路。
白和礼在进门前就问清楚了楚星野的状况,倒没表现出太多意外,但神色还是暗了暗。
他的视线落在楚星野的肋部,仿佛已经剥开了楚星野的衣服和皮肉,静静地凝视着少年擅自断掉的两根肋骨。
不听话的人偶,在外面的世界受了伤,
应该由主人来缝好。
白和礼笑了笑,打断了楚星野和陈明湛,
“星野,”
“我母亲知道了你的事,想来见见你。”
“她年年都在国钧拍卖会做义工,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所以……”
楚星野顿住了,
没想到这件事一路脱轨,最后峰回路转,竟然达成了最初的目的。
“小李,送客。”
白和礼的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白和礼侧过头去吩咐他。
针对的是谁嘛,
不言而喻。
陈明湛不想走,可看着楚星野好像很期盼见到白夫人似的,也就耷拉着脑袋消失了。
他确实像狗,有时候听话又安静。
楚星野一眼没看陈明湛,问道:
“那……白夫人到了之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
“不,”
“只有你和妈妈。”
白和礼淡淡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楚星野放心了。
白和礼看了眼手表,说道:
“妈妈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说来,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这样吗。”
楚星野应了声。
白和礼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窗外:
“她很少主动对什么表现出在意。”
“……哪怕是对我们。”
白和礼的后一句话声音太轻了,几乎是一阵微风就能冲散。
楚星野没听清,下意识地问了句。
白和礼却没有复述一遍的意思,视线从窗外转移到楚星野身上,那对浅色的瞳仁倒映出少年纤细的身形。
楚星野第一次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感觉到了一丝的陌生。
白和礼却凑近了他,鼻头翕合,声音轻飘飘的,
“你身上好香,”
“似乎是……沾了点鸢尾花的香味。”
楚星野看向床头,那里摆着白和礼送来的花,正是鸢尾花。
他感到有点不自在,白和礼却在他后撤前拉开了距离,
“妈妈快到了,”
“星野,祝你和妈妈聊得愉快。”
他转身,贴心地带上了门。
病房内短暂地陷入片刻寂静,直到门再次被打开。
啪嗒、啪嗒,鞋跟在地上发出节律清晰的声音。
楚星野抬头去看,一道浅灰色的倩影缓缓进来。
她上半身是白色的丝绸衬衫、下半身是灰色的伞裙,人一走,就划出圆润的弧线,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形,仿佛不是真人,靠近了就会消失。
白夫人款款落座,放下了手提包,声音纤柔:
“你好,第二次见面了。”
“我叫石自珍,你也可以叫我石阿姨。”
楚星野怔怔地看着白夫人,不,应该是石阿姨,她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温和。
“阿姨好。”
楚星野问好。
石阿姨笑了笑:
“是我要来见你的,说来,我得先表明来意才算是礼貌。”
楚星野连忙道:
“您愿意来探望就已经很让晚辈惊喜了。”
石自珍双手交叉在膝盖上,她的手纤长白净,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其实,我是从电视上知道你成为‘爱迪生’的发明人的。”
楚星野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
石自珍继续说:
“……这太让我意外了。”
“我的儿子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楚星野没说什么,其实他早就感觉出石阿姨和白和礼、司哲雅并不是一条心,很微妙的感觉。
石自珍并不介意楚星野的沉默,倒不如说,她似乎很享受面前这个孩子的沉默,她太久没有遇到过正常楚孩子了。
她美丽的眼睛在瞥到床头放着的鸢尾花是,瞳孔稍稍凝滞。
然后,伴随着鞋跟摩擦地面的声音,她高高举起花瓶,把它摔得粉碎,里面的花散落一地。
石自珍捡起其中的一朵,掰开层层叠叠的花蕊。
楚星野看到了一只小小的黑色摄像头,
随后,石自珍亲手捏碎了它。
“小插曲,不碍事。”
石自珍把细小的碎片随手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在她的手上留下划痕,保养得宜的掌心渗出血来。
楚星野想要按铃,让护士进来处理一下她的伤口,却被石阿姨阻止。
“我说了,不碍事的。”石自珍随手抽出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掌,“而且,我不讨厌这种感觉,有的时候,流点血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人。”
楚星野只能作罢。
石自珍浅笑:
“我的儿子是疯子,和他父亲一样。”
“这也许是白家的传统吧,有的时候我也会很疑惑,为什么疯子能活得比正常人好那么多。”
楚星野很认同这句话。
这年头,像他一样老老实实爱钱的正常人不多了呀。
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同性恋一个比一个有钱。
石自珍看着他,说: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身边的一切都很危险。”
楚星野点点头。
石自珍看着他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简直像是在照镜子: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至少比我年轻时聪明。”
“你让我有种熟悉感……和你的父亲不太一样。”
父、亲。
楚星野先是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地去抓石自珍的袖子,
“父亲……?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他。”
“他不是什么好人。”石自珍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多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至于联系方式……”
石自珍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作响。
一个男人觉得身影出现。
是闻高澹。
楚星野吓得攥紧床单,脊背弓起,像一只应激的猫咪。
“不用紧张的,星野。”石自珍柔声说,“小高是个好人,阿姨向你保证。”
闻高澹也在床边坐下,对着楚星野眨了眨眼睛。
他天生眉骨高,眼睛深邃,这样的表情有一分微妙的暧昧。
“如果你遇上麻烦,可以通过小高来找阿姨。”
石自珍指了指闻高澹。
楚星野的视线转移到闻高澹身上,看见对方张口说:
“你可以给我一点点信任,”闻高澹身体前倾,脸上是得体的微笑,“就比如,今天阿姨和你的见面,就是我来安排的。”
楚星野眼睛里的警惕少了几分。
闻高澹对他摊开手,脸上神色柔和:
“你看,我说过的。”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我自己。”
楚星野想起了闻高澹在电梯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可以相信这个人吗?
不知道,再看看吧。
楚星野发动了技能——拖延。
“怎么感觉你比上次见面呆了很多,脑子摔傻了吗?”
闻高澹看着楚星野发呆,缓缓说。
楚星野耷拉个脸,更呆了。
闻高澹哈哈大笑,伸手去抚摸楚星野的发旋:
“唉你们小孩子真是的,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他笑声爽朗,病房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楚星野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直到门外传来阵阵的敲门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几乎是在砸门。
在砸门声的间隙,依稀传来人声:
“妈妈、星野,我刚刚好像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我好担心你们的安全,开门吧。”
“开门吧。”
这是楚星野的直觉告诉他的,他并不感到意外。
那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幸好这是家高档医院,门的质量不用发愁。
闻高澹起身,走到门边。
他对着门的那头说:
“哲雅,”
“你放心,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门外的声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隔着一层门板,门外尖锐刺耳的响声。
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清晰。
是用指甲去抓挠门板的声音。
楚星野忍不了这个声音,心脏难受,用枕头蒙住脸,心里几近崩溃。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用指甲说!
“你……你是谁?!”司哲雅的声音惊恐,“凭什么是你在星星身边……明明、明明他是我们的……!”
“你猜我是谁。”
闻高澹单手撑在门上,语气听不出感情。
“你是陈明湛,还是闻暨白?或者是那个什么江泽越?”
司哲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人名。
闻高澹默不作声。
“你……你是白和礼!”司哲雅的音调陡然拔高,“好啊你,我就知道你喜欢背着我偷吃!”
“贱人!贱人——”
司哲雅情绪激动,气息不稳,胸腔里似乎是郁结着一团气,尾音不住地颤抖。
闻高澹回头:
“楚星野,你这孩子也真是的……”
“……身边围绕的男人,居然比我预想的还要多。”
楚星野整张小脸都蒙在枕头下,听见这话,眼睫无意识地湿润,
“这……这我也不想的啊。”
“……这些死同性恋,从来不问我愿不愿意的。”
石自珍叹了口气,走到门边。
她十指攥成拳,轻扣门扉。
“哲雅,不要闹了。”
“和礼不在这里,他是闻高澹,HY的副总,你应该有印象。”
门的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妈妈……妈妈你给我开门呀,他欺负我……”
司哲雅的语气软了下来。
石自珍皱眉,语气却还是轻柔的:
“不可以的小雅,”
“你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
门后的声音终于有了点心虚:
“没、没有少吃很多的……”
“只是少吃了一点点。”
哦,原来司哲雅你脑子真的有病啊。
楚星野蒙在枕头下的脸突然笑出来,心情平复了不少。
他就说嘛,同性恋的脑子肯定是有点问题的。
楚星野竖起耳朵,听见石阿姨对外面的人说:
“小雅乖,先回去把药吃了。”
“……吃了药,星星就会来找你的。”
司哲雅只是静静地流着泪,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时,
楚星野下了床,吃力地走到门边。
他趴在门上,十指撑在门上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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