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顾及任何人的目光。
厨房的炉灶上搭着砂锅,林误拿出案板切苹果,一分为二,再切成小块,扔进锅里,开火熬苹果汤。
一双手臂自后揽住他的腰。
高他半个头的男人弓着背,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垂眼看锅底冒上来的小气泡。
平静的水波慢慢泛起涟漪,沸腾涌动。
林误挂着身后的大狗,又洗了红枣和枸杞,扔进锅里。
同居时的闪回片段,不会拍太长。
导演该喊“卡”了,但四周没声音,这是让他们再自由发挥一段。
于是尹言带着俞向文,又摇摇晃晃地去了水池边洗手。俞向文埋头蹭了蹭修长脖颈边细腻的皮肤,尹言用湿着的手去推他:“别蹭了,痒。”
俞向文不依,还要去蹭。
他嗅着尹言身上沐浴液的淡香,闭上眼含糊地叫了一声:“老婆。”
关水的手顿了顿,才把水龙头合上。
砂锅里的苹果头咕嘟咕嘟冒着泡,尹言抿着唇道:“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女人。”
“我知道。”俞向文却将人更深地搂入怀中,张嘴在牛奶白的皮肤上咬了一口,笑道,“那也是我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
尹言从俞向文的怀里挣脱出来,身后的人又追着圈住他。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俞向文拉着尹言,低头吻了吻他泛着薄红的耳廓。
“好,卡。”
打闹停止,俞向文扶着尹言站好。
这段腻腻乎乎的小情侣同居片段浑然天成,两个人拍得跟真情侣似的。
导演没再提修改意见,让他们就照着这样再拍一遍。
俞向文又从身后拥住尹言,宽阔的肩膀将尹言遮了个严实。
尹言偏过头,听着男人在他耳畔一声声叫着“老婆”,湿.热的气息吹得他的耳根烧红,心尖微麻。
这大概是后期的拍摄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甜。
这场戏后尹言又开始依照导演的要求掉肉,刘晓东带着《春游记》的合同来剧组找尹言签字,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荧幕会将人的比例拉宽,要在荧幕里体现出来羸弱,那这个人放现实里看肯定已经瘦得不能再瘦了。
何况尹言本来骨架就偏纤细,显瘦,不然怎么会被那群嗑cp的叫成内娱omega天花板。
“你这太瘦了,再瘦该伤身体了。”刘晓东皱眉道。
“导演说这样就可以,不用再瘦了。”尹言翻看手里的合同。
综艺的开拍时间定在了《相误》杀青后,会再往后延大半个月,听说是俞向文那边提的要求。
尹言听完愣了一下,综艺拍摄最多几天时间,前后两期的录制也不会接的太紧,完全可以录完再休息。
他可能有些自作多情,但他感觉俞向文往后延的时间是留给他出戏用的。
《相误》不比《抉择之路》,贺闲度也不比武小柏,尹言不觉得俞向文会需要那么长时间休息。
除非俞向文拍完戏还有其它安排。
但尹言没听俞向文提起来过。
尹言现在对俞向文的安排差不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某个人干什么都要告诉他,一点没拿他当外人。
没再纠结这件事,尹言确认过条约,低头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完想起来:“怎么起了个名叫《春游记》,录制的时候都快到冬天了吧。”
刘晓东笑道:“那也不能叫《冬游记》吧?”
尹言还觉得“冬游记”听起来挺特别的。
他这边签合同,俞向文那边也在签。
刘晓东正好逮到机会和俞向文现在的经纪人见了一面,两个人扔下自家艺人,找了个地方聊天。
谈的应该挺愉快的,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到晚上去吃饭时,已经勾肩搭背可以称兄道弟了。
雅静的包厢里,刘晓东和俞向文的经纪人坐在一起,尹言和桌对面的俞向文对视了一眼,莫名有种两个人在见家长的错觉。
当然是错觉。
刘晓东是尹言的刘哥,俞向文的新经纪人可是管俞向文叫俞哥呢。
俞向文是童星出身,在他拿影帝前经纪人一直是郭昊。
拿了影帝后听说是和公司的合约到期了,本来不打算再续,结果被合作多年、最信赖的经纪人用合同坑了一把。
最后俞向文和经纪人撕破脸,又去和公司谈判,重新签了份对赌协议,被安排接了近三年的烂片。
这件事在圈内不算秘密,在圈外就只是个没有定论的传言。
俞向文能和郭昊撕破脸,总不能和前司也撕破脸,外界只知道他和公司因为一些事闹掰了。
现在俞向文成立了独立工作室,自己做老板,看他的新经纪人对他态度恭敬,不似作为,尹言放心许多。
虽然这个也轮不着他担心。
饭局后半程,刘晓东喝多了酒,一手揽着俞向文的经纪人,一手端着酒杯,对俞向文道:“俞老师,小言还年轻,才进圈子没几年,光拍戏,综艺也参加的少,玩不过那群老狐狸,你们一起拍了戏,我听小武说你在剧组很照顾小言,那我今天就斗胆再麻烦俞老师一回,等上了《春游记》,不说照顾,还请俞老师多提点提点我们家的孩子,他傻乎乎的,一不小心就让人骗了。”
尹言:“……”
尹言受不了这种场面话,还是对着俞向文说,还诋毁他傻。
尹言没喝酒也脸红的像喝了酒,赶紧拉住抱着别人家经纪人像是抱着人质一样的刘晓东:“刘哥,你喝醉了。”
刘晓东不撒手,要继续和俞向文谈判。
尹言只好尴尬地看着俞向文,小声解释:“……刘哥他喝醉了,俞哥你不用理他。”
明天还要拍戏,俞向文也没喝酒。这会儿他却拿起分酒器,倒了一小杯,对着刘晓东举了举,道:“刘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小言的。”
尹言:“……”
要死了。
俞向文怎么还陪着刘晓东演啊。
两个人愣是把一杯酒喝出了老丈人给女婿托付女儿的庄重感。
谁用他们两个托付了!
尹言瞪了眼自家喝醉的经纪人,又忍不住瞪了眼逮到机会就给自己加戏的俞向文。
俞向文被瞪得挺开心,弯着他那双要命的杏眼,道:“小言……”
尹言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对俞向文举了举,仰头一口喝掉,被辣的呛声咳嗽。
咳完,红着眼睛道:“那就麻烦俞哥照顾了。”
好了好了。
他也演了。
可不许再趁机胡乱加戏,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噢。
俞向文哭笑不得。
他只是想提醒尹言新上的腌笃鲜味道很不错,可以趁热尝一尝。
剧组说要杀青,实际也不是真的杀青,还有两场戏没拍,赵青放到后面去了,说要先剪成片,边剪边定最后两幕戏到底要怎么拍。
留下的都是只需要两位主演出境的戏,到时候再把人叫回来重新开机就是了。
赵青导演就是如此任性。
目前还没拍到第一次杀青的戏份,不过也不远了。
同居后的林误和贺闲度看似甜蜜,实际隐患一直埋在两个人的心中。
这个隐患从根本上就无法解决,林误自己也知道,贺闲度可以陪着他自欺欺人一次、两次……再多又能有几次呢?
总有耐心耗尽的那一天。
贺闲度远比林误要现实很多,不可能一直像他一样逃避下去,林误明白的。
可他也放不下。
那些相爱的时刻都不是假的,贺闲度愿意为了他放着康庄大道不走,来和他走这一失足就要万劫不复的独木桥也不是假的。
哪怕贺闲度真的累了,要回头了,林误其实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贺闲度还能回去,林误却从来就没有退路。
他天生如此,往前看没有路,往后看也没有,无论身边有没有人陪他,都只能这样一条道走到黑。
他就这样爱着,恨着,极度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拥抱着贺闲度。
直到贺闲度家里开始催婚,频频给他安排相亲,而林误这边也不安稳,家里人还在等着他哪天突然就想开了,回心转意想要当个“正常人”好好过日子了。
出租屋里的灯越亮越晚,就算亮起来了,那点光也越来越暗淡。
两个人再一次爆发争吵,是因为贺闲度回家迟了,还带着一身香水味。
他去了家里安排好的相亲局。
林误知道,贺闲度已经推过很多次,再推就不合适了。
可他还是受不了,让他怎么受得了。
这次是相亲,下次是带女朋友回家,再下次就该结婚了。
再过两年贺闲度的孩子是不是都能叫他叔叔了。
林误觉得恶心,他恶心,贺闲度也恶心,所有人都恶心。
家里的东西摔了一地,只有玄关的灯亮着。
贺闲度扶着沙发坐在地上,颤着手点了根烟。自从和林误谈上就戒了,最近又抽回来的。
林误坐在阴影里,喘着气,余光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站起身,贴着贺闲度坐下,从他的兜里摸出烟,借着那点火星也点着了烟。
两个人就这样对着一片狼籍默默无言地抽着烟。
一根烟磕磕绊绊地抽完,林误咳了半天,靠着贺闲度的肩,用沙哑的声音道:“……我累了。”
他累了,他们都累了。
贺闲度先一步去了另一座城市,林误负责扫尾。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那一夜争吵时打翻在地的玻璃杯碎片,两个人一起逛夜市买的多肉盆栽,厨房里用来煲汤的砂锅……所有的痕迹都被清除了,连带着两个人相拥的身影,一起被清理干净。
关上门,林误将钥匙还给房东。
他又成了一个人。
手机里的联系方式没有删,没必要,早背得滚瓜烂熟刻骨铭心,上次吵架就删过,删了也是自欺欺人。
消息记录原封不动地停留在那一晚,他们就这样各过各的,再也没有联系过。
直到林误从老同学那里得知,贺闲度订婚了。
他挂了电话,失手打翻了汤碗,手背被烫红一片。好一会儿,才扶起碗,处理桌面和地上的狼藉。
林误以为一切都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后续了。
天很黑,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林误拖着加完班的疲惫步伐,回到冰冷冷的住所,然后在楼梯口,捡到了一个醉醺醺的人。
贺闲度扬起头看他,还是大学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手里夹着烟,和他说:“林误,我们再试一试。”
“你已经订婚了。”林误停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出去。
“没有。”贺闲度摇头,“退掉了。”
他扶着墙,摇晃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林误面前,眼睛里全是偏执的猩红:“林误,我们说好的,你要对我负责。”
林误看了他许久,而后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轻声道:“好。”
人们想要的东西总是很多,但有更多的东西不是想要就一定能得到的。
就像小孩子求不来每一件想要的玩具,大人也留不住所有想要留住的人与事。
不过是天太黑,让人想要藏在黑暗里,再停留片刻,再依偎片刻。
就当他们在贪恋这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暖意。
晚一点,再去面对白日里灼人的炎阳。
柳嘉莹先一步杀青。
圈里的大小红毯晚宴活动不断,她在赵青的剧组里销声匿迹几个月,如今终于可以回去大放异彩,整个人都活跃了。
走之前还看似惋惜实则炫耀地和尹言俞向文告别,说她准备去哪儿哪儿玩,可惜他俩还要拍劳心伤神的重头戏,不能一起去。
俞向文没说他和尹言杀青后也要去玩,去节目里一起玩儿,公费旅行,摄像机全程记录,将来翻出来,就是两个人的爱情纪录片。
人还没追到,已经幻想上了。实在是最近的戏太苦,俞向文不得不给自己找点糖吃。
苦的主要不是戏,是尹言。
小朋友下了戏都不怎么和他说话,沉浸在林误这个角色里,憋着情绪,等那场杀青戏。
俞向文也憋着股劲,不过他憋的是疯劲儿。
赵青抹了把脸,举起对讲机,道:“开始。”
……贺家人发现贺闲度的不对劲了,不难打听,儿子高中班里有个人尽皆知的娘娘腔同性恋。儿子大学毕业后一起合租的室友,就是那个同性恋。
再结合贺闲度不断拒绝相亲局,还有定下来最后又推掉的婚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贺母晕倒住院,贺闲度站在病床前,床上的人只有一个要求:和不要脸的脏东西断了,尽快结婚,走他该走的正途。
早该断了,是贺闲度有了心魔,高中毕业都放不下,还要跑回去找那个人。
越陷越深,如今根本没办法脱身。
或许这就是越艰难的感情,越让人成.瘾。
一点儿也放不下,想一想都浑身疼。
贺闲度从医院回到出租房,抓着林误的手说:“我先结婚,等我处理好了家里的事,再来找你,好不好?”
林误听完想笑:“贺闲度,你这是要让我做小三啊。”
贺闲度不说话。
尹言的最后一场打戏是和俞向文,这次不是被动挨打。
两个人对过很多次的戏份,真拍起来拳拳到肉,一人一下,打掉的是林误和贺闲度这几个月、这几年的感情。
用力挥出去的拳头,最终却变成了擦掉对方脸庞上泪水的轻抚。
真的要分了,再也不见了。
似是被指尖的湿润烫到,压在贺闲度身上的林误松开了另一只手里的衣领,起身要走。
他被拽住了,贺闲度僵硬地坐起来,嘴角破了个口,声音难听得像刮玻璃:“林误……你不能扔下我不管……不可以……”
“我是你带坏的,你要负责……”
“……要负责。”
林误低着头垂着手,那只手腕细瘦到贺闲度虽握着,都不敢用力。
不用力,却依然会被手腕上的麻绳手链磨得手心疼。
那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编的手链,林误一直戴着,分了也戴着,现在还戴着。
手链戴在林误的手上,拴住的是贺闲度。
轻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疲倦又沙哑:“贺闲度,你放过我吧。”
手心更疼了。
贺闲度颤着唇道:“我不要。”
林误离开过他两次,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那么难过,让他念念不忘,想起就心痛心软。
所以这次轮到他来祈求。
祈求眼前的人能再原谅他一次,接纳他一次。
再救赎他一次吧。
贺闲度从未有过的虔诚。
林误动了。
身后死寂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光。
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贺闲度的唇畔。
林误摘下那条麻绳手链,松开了拴着贺闲度的绳子。
“贺闲度,你还能做回一个正常人,那就去过你的生活吧。”
什么是正常。
贺闲度再一次看着林误离开。
这次他看不到他的眼睛。
什么是正常。
从林误看向他的那一刻起,一切早就不正常了。
“恭喜林误贺闲度杀青!”
还差两场戏没拍,但也是很正式的杀青。剧组准备了红包和花束,塞给两位像是被扒皮抽筋了一回的主演。
尹言和俞向文被人拉着拍合照,杀青的气氛太到位,给人一种剩下的两场戏可能就这样不拍了的感觉。
但故事需要结尾,电影也需要,不知道导演最后会补上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尹言暂时猜不到,他像林误一样迷茫。
抱着花拍了几张照,他才抽出空去看俞向文,他自己的眼睛是肿的,俞向文的眼睛也红红的。
这还是尹言第一次在现场看到俞向文掉眼泪,虽然只是演戏。
那双温柔的杏眼里布满了固执的祈求,让尹言看到了就想吻一吻。他忽然明白了俞向文很久前说的,说他有一双会哭的眼睛。
尹言想说,俞向文也有一双很会哭的眼睛,让他想要吻掉那双眼睛里掉出来的泪。
所以挥下去的拳头最后变成擦眼泪的手,是尹言临场改的戏。
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他,怎么可能还挥得下去呢。
这点分不清是戏里还是戏外的小念头很快烟消云散,尹言是真的拍累了,只想回到酒店倒头睡个三天三天。
他还没谈过恋爱,已经体会过分手的感觉。
太累了,又累又痛。
可惜尹言没能睡够三天,酒店不是彻底放松的地方,剧组的人也开始撤了。
杀青的第二天,尹言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s市。
他和俞向文依旧是分开走,两个人在离组前只见了一面,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尹言全程避开俞向文的目光,都没怎么直视俞向文的脸。
他现在看到俞向文就胸闷气短,累得慌。
俞向文有苦说不出,又不能硬凑到尹言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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