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栀并没有在意霍霖的视线,而是用鼻尖往霍霖的身上轻轻嗅了嗅。
他的鼻梁挺阔,鼻子小巧精致,因为周身低冷的温度,也因为霍霖身散发出的寒意,鼻头在这冷空气中泛出了一抹微微的红。
此刻这么轻轻耸动鼻尖的动作,莫名有几分像是看到新奇事物的猫,有一种娇贵的慵懒和专注的探索欲。
霍霖原本无波无澜的平静眼神,小幅度波动了一下。
从霍霖的身上,柳青栀又闻到了那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甘草与消毒水的融合的味道。
透着微微的苦涩感。
如同某种特殊的药水。
而这味道,似乎就是从面部上的刺青里散发出来。
被他放在讲台柜上的傩面,好像也有这种味道,不过很淡很淡,与从这刺青里散发出来味道相比,几乎微不可闻。
是和抑制器一样的作用?
这些想着,柳青栀也直接问了出来。
说话间,从他嘴里流转出的热气弥漫到霍霖冰冷的皮肤上,是正常人类才有的气息,比鼻尖呼出来的气息更温热,更具体,也更鲜活。
有些痒。
霍霖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异色,嘴唇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而后,他嗯了一下,回答了柳青栀的问题。
至于多余的解释,却并没有说。
柳青栀也没追问,拉开距离后,他看了看黑板上的抽象画,又看了看霍霖,接着又看了看黑板,最后果断拿起粉笔,准备对黑板上的人物肖像进行第二次添补。
显而易见,是打算在眼睛的下方和上方,分别画上刺青。
虽然柳青栀的人物肖像画得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这刺青,倒是画得和霍霖脸上的刺青分毫不差。
每一处细节与纹路的勾勒,都近乎一比一的还原。
纯白的粉笔在他手指的移动间慢慢变短,在黑板上勾勒出线条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柳青栀握着粉笔的手,纤细修长,手背处薄薄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霍霖原本是看着柳青栀画出的刺青,到了后面,视线就移到了柳青栀拿着粉笔的这只手上。
他看到了那一层冷白的肌肤下,靛青色的血管纹路,仿佛能感知到里面血液的流动。
霍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一种久违的饥饿感似被火势蔓延的野草,瞬间烧进了他的脑海。
他的眸色沉了一瞬,落到柳青栀手上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幽暗起来。
像是察觉到霍霖的异样般,柳青栀拿着粉笔作画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他并没有看向霍霖,而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想吃我?”
简短的三个字,柳青栀说出来的音调平平缓缓,悦耳的声线里,透着一种很容易让人心尖发痒的懒调。
这样的声音传到霍霖的耳膜里,就像是助长野火蔓延的风,让那份饥饿感更甚。
但也因为这个声音。
这份饥饿感被分割成了两半。
一半是生理上的饿。
一半是精神上的饿。
前者他很熟悉,就是变异者想吃人的本能欲望,在感染初期的时候,他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而后者……
更复杂,更深刻,也更……隐晦而暧|昧。
这种感觉甚至一度盖过了那种生理上想吞食的饥渴。
也是在此之前,他从未体会过的。
霍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偏移开视线。
柳青栀见状,并不意外的笑了笑:“看来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在说完这话之后,柳青栀注意到霍霖眼中恢复下来的平静,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好整以暇的说道:“如果你刚刚没能控制住,我应该会很失望的。”
毕竟现在的霍霖,确实是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存在。但如果让他觉得有趣的霍霖,变成了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怪物,他会觉得很无趣,很可惜。
那样对方在他眼中,就和外面游荡在街道上的变异者没有两样了。
好在,霍霖并没有被饥饿感支配。
想到这,柳青栀眼底的笑意也真切了一些。
随后,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黑板上,继续未完成的画。
没多久,柳青栀就将刺青画好了。
他手中的粉笔,也正好到了头,只剩下很小的一截。
看着黑板上自己的杰作,柳青栀很满意地放下粉笔,自顾自的点评了一句:“这下应该对味了。”
一直趴在柳青栀肩上的史莱姆有些不忍直视的吐槽:“到底哪里对味了,除了刺青,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柳青栀没有搭理史莱姆,指尖轻轻捻搓着指腹处的粉笔灰。随着他的动作,稀薄的白色粉末缓缓掉落下来,在空气中很快散成细小导烟尘。
霍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柳青栀的手上。
柳青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对我的手这么感兴趣?”之前画画的时候在看,现在也在看。
霍霖没有否认。
但他看着柳青栀微微含笑的眼睛,漂亮的虹膜是像墨一样的浓黑,如同那种调色最纯正的油画,浓郁,鲜明。相较之下,其实这双乌黑的眸子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
柳青栀看向自己手,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有些好奇,如果被你咬伤的话,我会不会感染。”
现在这具身体与他的灵魂还没有彻底融合,如果现阶段他被变异者咬伤,毫无疑问会受到感染。
当然这个感染也仅仅是指身体上的,他的精神并不会受到一点影响。而这里所对应的,也指是以被那些没有思维的变异者咬上为列。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霍霖,不一样。
虽然他对霍霖具体的经历并不了解,但以他霍霖目前的状态来推断,顶多算半个变异者。
柳青栀多少还有好奇,只能算半个变异者的霍霖,在把他咬伤之后,这具身体会不会被病毒感染。
“不会。”霍霖给出回答。
他的身体虽然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异变,但是并没有任何传染性,一年前最后注射的那一针试剂,已经将他血液里的病毒完全清除。
不过后面这些,霍霖并没有细说。
因为没必要将这并不重要的说明放在当下的时间里。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对这个问题背后的原因也并不在意。
柳青栀确实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突发奇想一般,将手再次伸向了霍霖。
“那要试验一下吗?”
说话间,他手指往前,圆润细腻的指尖几乎快与霍霖薄薄的唇瓣相贴。
这会儿,他的手指并不是平日里那种没有丝毫血色的苍白,那微微凸起的骨节在霍霖身上那股凉寒气息的侵袭下,正泛着薄薄的一层红。
史莱姆瞬间发出尖锐的爆鸣:“宿主你在干什么呀!快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
万一霍霖有隐瞒怎么办!
要是宿主这具身体被感染了,那肯定就会用它这个史莱姆的凝液净化。
那它就会变成黑黑脏脏的史莱姆了!不仅会被别人看到,还要过好久好久才会恢复!
短短的时间里,史莱姆脑补了很多。
换来的,是柳青栀嫌它太吵后对对它声音的屏蔽。
他现在的专注点都在霍霖身上。
他很好奇霍霖会给出什么反应。
看着近在咫尺的纤细手指,霍霖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从这指尖里散发出的香味让他的感官再次翻腾。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故意的,尽管他不久前已经压下了那份饥饿感,但是现在,这人依旧有些恶趣味的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想看他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能不能抵挡得了那种本能的猎食欲。
“所以这次还能不能控制住呢?”
柳青栀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将自己这份恶趣味十足的心思表露了出来。
霍霖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下颔克制地绷紧,那双有着特殊灰度的眼睛盯着柳青栀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要再试探。”
因为如果继续试探下去,他不敢再保证在对方微凉的指腹触碰到他双唇的时候,他会不会真的会张开嘴,用牙齿咬破那细腻的指尖,吮|吸里面流动的血液。
柳青栀听懂了霍霖的意思。
知道霍霖的答案后,他也没继续了,收回手转而去拿放在讲台柜上的面具:“需要我替你重新戴上吗?”柳青栀心情很好的问道。
霍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从柳青栀的手中接过了傩面。也是这一刹那间,两人的指尖相碰到一起,而后又很快分开,稍纵即逝。
等霍霖重新戴上傩面后,柳青栀又盯着带着傩面的霍霖看了一会儿,直到好奇心全部消散之后,他才说道:“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他准备回去睡一觉。
扔下这一句话之后,柳青栀就直接离开了,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仿佛刚刚那样好奇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柳青栀这一走,整间教室也变得安静下来。
冷飕飕的风声之下,仿佛不存在一丝活人的气息。
霍霖站在原地,面具下的目光移向了黑板上那幅粉笔画,就这样看了很久。
柳青栀回到小库房的时候,房间里的赵嘉言立马就醒了。
就像是雷达感应一般,在柳青栀准备打开门的时候,他先一步将门打开了:“你回来了啊!”
他的语气轻快,本就微卷的头发因为刚睡醒而往上翘着,显得有些凌乱,但是他的精神倒是很好,看向柳青栀的眼睛很明亮,并不见多少睡意。
而他这种主动开门,洋溢着笑容站在门后迎接的样子,莫名就有那么几分像是温柔贤惠的妻子在等待外出归家的丈夫。
而显然,赵嘉言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柳青栀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升腾出了几分臊意。
柳青栀想了下,还是说道:“我今晚遇到了霍正他们。”
赵嘉言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调整下来。
虽然霍正他们比他们先离开瓦格监狱,但是他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从时间上算下来,会遇到霍正他们也不奇怪了。
而且比起这个,赵嘉言其实更在意的是另一点:“那他们知道你是暗夜屠夫了吗?”
柳青栀没说话,轻飘飘的看了赵嘉言一眼。
赵嘉言猛地一僵,意识到什么后,拍了下自己的嘴,笑眯眯的立马改口:“那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这一次,他很识趣的把暗夜屠夫这四个字省去了。
“不知道,”柳青栀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床走去。
听到柳青栀的回答,赵嘉言莫名松了一口气。他一方面希望霍正几人得知柳青栀身份之后后悔,一方面又不想柳青栀的实力被其他人看到。
因为如果其他人也知道了柳青栀就是那位神秘强大的暗夜屠夫,那他就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了。
这就是非常典型的嫉妒心和占有欲。
赵嘉言很清楚,但是这种情绪吧,一旦在心底滋生之后,又没办法说控制就控制。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先暂时不去想这个,将话题放在正事上,“是他们遇到了变异者,然后被你救了?”他结合着柳青栀的话,按照自己思维逻辑猜测着。
柳青栀嗯了一声,“大差不差。”
赵嘉言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没看到你的脸,但是通过身形,肯定会联想到你。”
不过联想归联想,估计很快就会自我否定。
毕竟这个联想对于那几个曾经与柳青栀相处了很久的人而言,太过匪夷所思。
这么一想后,赵嘉言又放心了。
不过下一秒,他又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拧巴的说:“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管他们。”
柳青栀淡淡道:“我是为了清缴变异者。”
真要说的话,也只是顺带拉了一把。
初衷不一样。
更何况,就算除开这些,在砍杀变异者的时候,不管遇到任何一个人陷入险境,他应该都会去救。
毕竟也就顺手的事。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与他没仇。
霍正几人虽然没有在离开瓦格监狱的时候捎上他,但在那之前,他也确实算受到了小队的庇护。
每一次从霍正那里分出来的食物,也确实是进了他的肚子里。他不评判自己躺平摆烂的行为是好是坏,同样的,也不评价霍正五人的选择是好是坏。
这五人,也不在他所定义的仇人的范畴里。
而且从严格意义来说,他对霍正几人,也不存在真正的在意。至于今晚这一次,以原身的角度来看,就当时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偿还。
赵嘉言静默了好一会儿,随后才点了点头:“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他将柳青栀催眠带走的行为,和霍正几人相比,从另一方面来看甚至更恶劣。
那个时候,柳青栀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依附别人而活的病弱者,他明明知道付容扬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反人格,却依旧为了结束与付容扬之间那被定义为救命关系的捆绑,而选择听从付容扬的话,将柳青栀带到了瓦格监狱。
就算柳青栀最终并没有因为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代表他的行为就可以被轻易揭过。
虽然当事人或许并不在意,但他作为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然而即使如此,那天晚上,在他坐在车里陷入即将被变异者包围的困境时,柳青栀还是将他从那断裂的桥中间解救出来。
没有因为他之前的行为就对他视而不见。
是他想狭隘了。
真正强到一定高度的人,在需要帮助的人陷入困境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他不会刻意去救你,但是在看到之后,会顺手拉你一把。
他不屑于跟你计较曾经在他看来是小过节的事。因为在他的眼中,你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也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他能出于顺手,而拉你一把。
也能在你不知好歹的时候,再送你去地狱。
这大概就是强者的底气……和强者的从容。
想到这,赵嘉言定定地看了柳青栀很久,他的眼神很亮很亮,但比起之前那种由肾上腺素飙升后,所延生出的毫无顾忌的崇拜,此刻他的瞳孔里,流动的是更纯粹真挚的情绪。
赵嘉言很认真的说道:“原来我的运气一点也不背。”他对着柳青栀笑了起来:“我真的很幸运。”
柳青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赵嘉言在这短短十几秒时间里又脑补了什么。
他将身体往后一仰,直接躺在了床上:“睡觉。”
赵嘉言又笑了笑,走回到自己刚刚睡得位置,看了一眼柳青栀的背影后,也闭上了眼睛,嘴角翘起的弧度久久没有降下。
或许是因为和柳青栀待在一个房间。
后半夜是赵嘉言这么久以来睡得最为踏实的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后的他整个人神清气爽,颇有一种元气满满的干劲。
见柳青栀还在休息,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
一个小时后,柳青栀醒来时,赵嘉言立刻将准备好的食物放到了柳青栀面前。
二人吃过东西,依旧是赵嘉言开车,柳青栀坐在后座。
收音机里的小调又被赵嘉言放了起来。
他开着车,嘴里愉快地哼哼,时不时从前端的车内镜里看一眼后座的柳青栀。
如果不是这座城的资源匮乏得太厉害,他觉得这样的日子肯定比到停靠站,然后坐上列车去往基地城好太多太多。
但小城的资源无法再生,食物也几乎被收刮干净。
不离开,最后的结果也是饿死。
这一对比,好像也只能去停靠站等列车了。
另一边。
霍正五人也在两天后,抵达了停靠站。
停靠站在末世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列车站。
末世后,在NR列车被四大基地合力造出来之后,作为停靠站的列车站也被改造了。
停靠站的空间很大,一共有两层。
地面一层,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是临时住所,划分出了许多区域,夜晚的安全性也会有所不同。足够强大的拾荒小队拥有对位置的选择权,弱势的小队只能住在相对危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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