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浔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只有确定有100%的概率能吞噬我,你才会彻底把本体转移过来吧,而且,别怪我说话难听,就凭你,真的没法吃下我。”
说罢,上下打量矢墟一眼,语气中半是嫌弃:“能力不大,胃口还不小。”
矢墟的显示屏持续裂开:“……”
不知是被骗带来的愤怒更多,还是来自岑浔的嘲讽更让他扎心,矢墟忍无可忍,冰冷地说道:“根据计算,只要我在乌秘书关停所有电源前吞噬你,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挥挥手,一道数据流瞬间包裹住岑浔。
岑浔没有挣扎,只嘲讽道:“我现在的确是在你的诡域里,但你要不要猜猜,你的诡域现在又被套在谁的诡域里?”
矢墟微微一怔,下一秒,他就听到岑浔说道:“我宣布,噩梦大学内,任何存在都不得限制校长的自由活动能力。”
【绝对领域:在您统治的领域内,您对领域内的事物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您可以为您圈定的领域指定规则,不遵守的人员将得到对应的惩罚】
岑浔摇摇晃晃地撑着茶几站起来,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我附庸的附庸,依旧是我的附庸,不好意思,只要用着我的服务器,你就没法禁用我对诡域的控制权。”
“我宣布,噩梦大学内,校长可以随意使用他的技能。”
刹那间,数道傀儡丝齐发,将对面的西装电脑人牢牢缠成了一个黑白茧。
显示屏上的符号已经变成了无比惊悚的“!!!!”
岑浔抬脚,踩住了地上的茧人,真诚感谢:“谢谢你,八弟,是你让我明白,如果被人禁用技能,那么最好的破解方法就是用规则对抗规则。”
“因为你的诡域被套在了我的诡域里,所以我的规则优先级要高于你,”岑浔若有所思:“同理,如果我能提前用规则套住无神论者,那我的规则优先级将会高于他,啊……我好像知道我失忆前是怎么对付无神论者的了。”
岑浔笑了笑:“好吧,我承认,你的确比九弟那个倒霉蛋要强一点,区别不在于智商,而在于你能给别人带来幸运。”
“……”矢墟的CPU直接过载,显示屏开始冒起了白烟。
“作为奖励,”岑浔略微俯身,看着他,露出一点微笑:“就奖励你被四哥吃掉吧。”
岑浔可不像矢墟,有那么多废话留给敌人说,他动了动手指,直接开始吸收矢墟的力量。
矢墟终于开始明白恐惧的滋味。
因为他知道,岑浔真的会吞噬他。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岑浔已经被他困在了自己的诡域里,牢牢捆住手脚,什么都做不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岑浔只靠着事先定下的几个规则和提前商议好的计划,就把他困在噩梦大学里,关进服务器?
难道……真的是智商上的差距吗?
矢墟不愿接受现实,眼看岑浔已经吸收了他10%的能量,矢墟迫不得已下,终于求饶:“我错了,放过我,四哥,我给你当院长。”
“晚了,”岑浔冷冷道:“你让我受了重伤,我现在看你很不爽。”
矢墟的电流发出爆鸣,什么叫他让岑浔受了重伤,那还不是岑浔故意演的吗!
碰瓷!这分明是碰瓷!
矢墟显示屏上的表情变成了“T^T”,男声里也多了几分讨好:“四哥,如果我死了,谁给你做换装小游戏?”
岑浔拒绝诱惑:“氪金游戏,不玩也罢。”
“以后全部免费。”
岑浔却依旧不为所动:“区区换装游戏,你以为我很爱玩吗?每次都拿封霁寒当噱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好拿捏啊?”
矢墟:“……”
你玩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你玩得就很开心啊!
——吸收能量20%。
矢墟:“四哥,我可以帮你去偷异端监测局的资料,我真的很有用T_T”
岑浔不冷不热:“是吗?”
——吸收能量30%。
矢墟:“我可以帮你进行端口的定位和固定,管理员01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没有我,你们没法对抗管理员01┗( T﹏T )┛”
岑浔挑眉:“哦?”
——吸收能量40%。
矢墟求生欲开始爆棚:“你想在噩梦大学设置武.装.防御,我可以帮你实现全自动化,我还可以进行大数据库识别和分析,直接把间谍抓出来!”
岑浔似乎有所动摇:“这倒开始有点意思了。”
——吸收能量50%。
矢墟的程序因为缺失能量,开始逐渐停摆,矢墟磕磕绊绊地发出绝望的声音:“我可以……把我的最高权限给你,只要你……留我一命。”
——吸收能量60%。
岑浔微微一笑,收回傀儡丝:“成交。”
乌萨关掉最后一排服务器的电源,从高处往下跳。
秦修在下面接住猫,掏出湿巾,擦了擦沾上灰尘的白手套猫爪,转头询问童瞑:“解决了?”
童瞑轻松道:“解决了。”
秦修也松了口气,将巨额的积分从【财富利息】里放了出来,归回到噩梦大学的财务系统里。
为防矢墟一口气吞掉这些积分,秦修提前把财务系统里的积分转移到了自己的技能里,所以就算矢墟获得财务系统的最高权限,等待他的也会是余额为0的空荡财库。
【财富利息】这个技能只能存放这些巨额积分很短的时间(否则噩梦系统很难支付如此庞大的利息),但如果只存十分钟,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秦修只需要在进度条跑到100%的那一刻转移财务系统积分,自己的积分被转移,岑浔当然能感觉到,以此为信号,接下来,岑浔会在十分钟内结束战斗。
秦修看了眼时间:“只用了八分钟。”
“不错,比预计时间要快啊,哥。”童瞑看向门口。
岑浔没什么表情,径自走向最前面的一台服务器,按了一下某个开关,取出里面一块特质的硬盘。
矢墟的本体,现在就被关在这块硬盘当中。
岑浔用数道傀儡丝包裹住了这块硬盘的表面,然后将它放回了服务器当中。
“重新把电源打开吧。”岑浔对乌萨这么说道,声音有点哑。
电源打开,机房里的服务器一排排重启,昏暗的机房里再次亮起了幽幽的光芒。
岑浔的面容在幽幽蓝光下更显苍白:“通知全体师生,学校将会升级系统,所需时间……”
他话音减弱,身体刚倾斜些许,就被童瞑稳稳扶住。
“吃颗药吧你。”
童瞑叹息一声,跟其他两诡交换了个眼神,把人带回了教师宿舍。
乌萨是第一次来到校长的住处,岑浔房间的简陋程度完全超乎了猫的想象。
乌萨替岑浔掖好被子,微微皱眉:“校长怎么住在这里?”
童瞑正在发消息,让医学院院长带个会治疗的玩家过来,闻言随口答道:“他要隐藏校长的身份,住得太好就露馅了。”
乌萨小声说:“可是他完全可以住得更好一点啊。”
乌萨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知道校长很坏,但看到校长住在这样的房间里,还是会感到心痛。
他四处看了看,实在没忍住,拿起扫帚和簸箕,把掉下来的墙皮给扫了,又打来了热水,给岑浔擦了擦染上血污的手。
岑浔阖着眼,呼吸很微弱,乌萨不免担心:“校长受了很重的伤吗?为什么会昏迷?”
童瞑迟疑答道:“大概是失血过多,加上有些消化不良?”
乌萨还是不太懂:“失血过多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会消化不良?”
童瞑耸肩:“吃多了呗,他用人类的身体一口气吃了矢墟60%的能量,不撑着才怪。”
“再吃下去,他这具人类身体就要撑得裂开了。”童瞑神色有点严肃:“人类的身体,果然就是麻烦。”
秦修去换了盆热水,乌萨正对着岑浔肩上的伤口无从下手,医学院院长就带着治疗系的玩家来了。
玩家自然认出了岑浔,这张脸辨识度太高了,但凡噩梦大学的学生,谁不认识岑老师?
看到需要治疗的人居然是岑老师,玩家也是非常震惊!
这是怎么了!我靠,岑老师该不会是被校长打成这样的吧!
就算不是校长,肯定也是校长间接造成的,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玩家心里已经发出了尖锐爆鸣,表面上却还要强撑着维持淡定表情,凑近释放治疗技能。
不过话说回来,岑老师是诡怪吧,他的治疗技能对诡怪能有用处吗?
而且……玩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环境,这个宿舍好寒碜啊,噩梦大学是没钱了吗,居然给岑老师住这样的地方!
玩家出离愤怒了,当天退出游戏后,他立即登上论坛,将今天的所见所闻编辑成文字,发到了玩家论坛2区上。
【岑老师重伤后还要住破屋,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噩梦大学欺人太甚!】
当场炸出校友无数,高楼一夜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玩家治疗结束后,确认岑浔的状态已经平稳下来后,童瞑和秦修都去处理矢墟留下的烂摊子了,留下乌萨照顾岑浔。
乌萨小心地擦拭着岑浔肩上愈合的伤口,新长出的粉嫩皮肉很脆弱,他的动作必须非常轻,等终于擦干净了血污,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岑浔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乌萨学着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要将岑浔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没想到刚握住岑浔的冰冷手指,乌萨就感到岑浔的手指微微一动,轻轻反握住他。
岑浔似是呢喃了一句什么,乌萨耳朵好,听清了。
乌萨愣了一下,开始了纠结。
就像秦修生病的时候会喊“妈妈”,校长在生病时喊的人,应该也是他想看到的人吧。
人类果真是矛盾的生物,明明想念,却只有意识不清后才肯坦诚地说出口。
乌萨犹豫片刻,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离开了几秒。
再次回来时,乌萨将两根鸟羽放进了岑浔的手心。
羽毛虽轻,希望也能聊以慰藉。
夜深了,乌萨去了隔壁的空房间,对着平板开始重排校长的日程表。
月光落在房间里,如银如水,被岑浔握在掌心的鸟羽忽然无风自动,其中一根鸟羽晃晃悠悠地飞了出去。
床沿的月光突兀地被一道影子挡住了。
封霁寒在床边坐下,沉默地看着岑浔苍白的脸。
【人间代行者:你可以将蕴含不同能量的羽毛幻化为你的分.身,代替你在人间行走。】
这两根羽毛上残留着他的能量,其实还能够继续幻化出他的分.身。
岑浔不知道。
岑浔怎么会受伤呢?
看到玩家论坛上流传出的信息时,封霁寒还是很不相信的,岑浔是谁,他怎么可能会伤到需要让玩家来治疗的地步?
封霁寒怀疑过消息的真实性,可这两根羽毛被岑浔握得太久了,以往岑浔也只是会捏着它们玩几下——根本不会出现长时间握着不动的情况。
所以封霁寒最后还是没忍住,过来看了一眼。
没想到岑浔真的受伤了。
封霁寒想去看他肩头的伤,伸出手才忽然惊觉,自己现在,好像已经没了帮岑浔看伤的身份和立场。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放下了手。
算了……看着没什么大碍,既然已经看过了,那他也可以走了,大半夜跑到前夫房间里偷看前夫睡觉,像什么样子。
封霁寒心里这么想,垂眸看着岑浔握着鸟羽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半晌,他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摸摸地碰了一下岑浔的手背。
冰凉凉的。
算了,就当最后做件好人好事。
封霁寒缓缓掀开被角,用四根手指小心铲起岑浔的手,缓慢送进被子底下——
“你是在玩过家家吗?”
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封霁寒立即浑身僵直,他缓缓抬眸,岑浔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静静看着他。
封霁寒立即收手起身:“我就随便看看既然你醒了我就走了。”
刚转过身,一道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走。”
没有威胁,也没有激将,只是很普通的请求。
封霁寒的脚就像被钉在地板上,怎么都走不了了。
岑浔本性霸道,喜欢命令,极少请求,今天这个样子,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回过身,看到岑浔看着他,朝他伸出一只手。
封霁寒极力忽视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坐回到床边,看着地面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岑浔没说话,他摸索几下,握住封霁寒的手,封霁寒躲了一下,但岑浔的力气太大了,他没挣脱开。
封霁寒觉得自己又开始犯贱了,当初是谁被洞穿心脏而死,是谁被当着面毁掉婚戒,怎么人家一握你的手,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封霁寒等着岑浔说点什么,这样他也能跟着说点什么,可是岑浔一反常态,什么都不说,他就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么厉害的岑老师是被别人欺负了吗?”
岑浔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虽然岑浔说没有,但在封霁寒看来,现在岑浔的状态已经不对劲到极致了。
封霁寒终于没忍耐住,掀了岑浔的被子,要去看他的伤口:“你——”
话还没说完,看到岑浔脖颈上骇人的一圈勒痕,剩余的话一下子全忘了。
“谁弄的?!”封霁寒气血上涌,一时间都顾不上前夫不前夫的了,凑上前细看:“这什么,这么大一圈,触手怪弄的?”
岑浔握住他触碰自己脖颈的手,还是那句:“别走。”
封霁寒真是败给他了。
太诡异了,封霁寒都要怀疑岑浔是不是中了什么负面buff,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脆弱地一直让他别走。
要是岑浔对他说些狠话,封霁寒还能反唇相讥一下,现在岑浔这个样子,封霁寒怎么好意思继续对他说嘲讽的话。
“……你到底想怎样?”
岑浔掀起被子的一角,意图昭然若揭。
封霁寒一下子就炸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是不可能陪你睡觉的。 ”
岑浔也不说话,默默放下了被角,翻身背对着封霁寒。
片刻后。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这一次!”
封霁寒兀自平躺下来,冷淡道:“你睡着了我再走。”
岑浔转回来,握住他被子底下的手,封霁寒像死了一样,没有缩手,也没有回应。
岑浔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刚刚,我做了个梦。”
封霁寒:“哦,什么梦?”
岑浔缓缓说:“我梦到你有天晚上问我,如果你变成小鸟,我还会不会爱你。”
封霁寒:“……那个应该不是梦。”
岑浔:“对,我记得,我那时回答的是不会。”
封霁寒脸色一黑,他居然还敢提!
那时岑浔说不会后,紧接着给出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你变成鸟后,我们就没办法做了”,气得封霁寒硬是憋着两天没做。
“现在我要换个回答,”岑浔慢悠悠说:“喜欢小鸟。”
刹那间,封霁寒心头好像被重击一下,满满当当的都是巨大的回音。
过了好一会儿,封霁寒才勉强说出一句:“……现在又说些甜言蜜语干什么,是不是想套路我?”
封霁寒竭力让自己维持清醒,以免又被岑浔的话迷惑,他很清楚,岑浔最擅长用话语煽动人心,如果岑浔忽然说了一些不符合人设的甜蜜言论,那他就必须警惕起来了。
“真的,”岑浔哑声说:“喜欢漂亮小鸟。”
“……”
真是疯了!封霁寒在被子底下猛掐自己手心,坚定地拒绝诱惑:“你别说话了。”
有些人,你明知他很坏,坏到骨子里,但因为长得太好看,但凡说话好听点,态度软乎点,你就很容易产生原谅他的冲动。
这样是不对的!很容易被骗得底裤都不剩!
封霁寒态度坚决:“你再说我就走了。”
岑浔似是拿他没办法,闭目道:“好吧。”
于是昏暗的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门外的乌萨轻手轻脚地退回了刚刚的空房间,他缓缓合上门,仍然没从刚才听到无神论者声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只是放个羽毛而已,无神论者怎么真的来了!
校长受伤,无神论者远在现实世界,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端口还没打通,乌萨都怀疑秦修白天真的给封霁寒发了校长的讣告。
乌萨有些迟疑,校长毕竟受伤了——虽然都是表象,校长实际上变得更强了,但万一还是被无神论者欺负了怎么办?
于是乌萨拿出手机,纠结着要不要跟秦修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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