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晚安吧。”
“你也是。”
两个夫妻照例快速地机械地进行了晚安吻,然后快速地各自服下药奔赴到自己的梦里。有时候在战争中忙碌的狄安娜也会想起到她的丈夫,只有一瞬,她很想知道她的丈夫此刻又在进行着什么,但她太忙碌了,念头一闪而过后她的梦境中又挤满了无数其他的事情。
战争也要到尾声了。越来越多的三角们倒在了同正方形们抗争的路上。她想回头,却发现身后有无数地三角们跟着她,推搡着她,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旦回头,她不仅会被自己的敌人射杀,也会被自己的家人们推倒踩死。
狄安娜只能拖着越发沉重地身体躺上床。从最开始的兴奋、斗志昂扬到现在的负担沉重,她的心已经累了。她想要从这个漩涡中走开,想要向她的枕边人寻求帮助,可是她不能。
最早从她站在三角们堆出来的灯塔上的那刻起,她就不再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抚摸着肚子里的新生命,看了一眼连晚安吻也已经忘记、早已吞药进入梦乡的丈夫,也费力地伸手够到自己今晚应该服用的药。
正方形们已经渗透到了三角的世界里。他们是如此的强悍和可怕,幸运女神好像都站到了他们那边,逻辑的天平渐渐倒向他们那头——一旦他们出现在辩论的场合上,那些蓝色的角就会锋利地划破他们的三角的理念,让他们的理论显得如此得苍白又无力。
哪怕是狄安娜这样的百战百胜的人,也感受到局面的无力。苍凉和无助感笼罩在她的心头,身边的三角们的还在不断地推挤着她。在各种声音里,她还是来到了对方的阵营,要同对方中那个能言善辩的将领进行最后的决战。
第69章 第七夜
她被拥蹙者们高高举起,无数的红色三角匍匐、跪倒在她的脚下,一个接一个,一块接一块,一堆接一堆,跪倒追捧的红——她就这么在无数的言论中被推向了人群的中央,被高高举起到人塔的最顶峰。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不远处即将被她开拓的蓝色版图,又看到自己脚下高高耸立深不见底的红,作为塔尖的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只有一个选择也仅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参与到这场战争并赢得战争的胜利。
一种辉煌又沉重地使命感从深渊底部涌出,从她心底里渗入,并且迅速充盈着她的整颗心,把她的心膨大膨大、让她不自觉地把腰杆挺得笔直。这种厚重又激荡的使命感早就让她心神激荡难以自抑,仿佛站在骇浪滔天的悬崖断壁处,只差一个缺口,一个契机的缺口,她心中的那股气那股劲儿就要吐出去,爆发出去!
底下无数的三角们叫嚣的声音化作一道更高作一道的海浪,轰然地向她前仆后继拍来,滔天的气势将她也卷入其中——
“啊——”
她发泄般地怒吼出声,自己心中残存的那点理智和动摇轰然倒塌,取而代之地则是喷薄而出的愤怒、干劲、激动。她现在是三角们的冲锋者!
随着她嘶吼的指令下达,无数的红三角们四散开来,快速地敏捷地向着四周扩展开去。他们不断的胀大自己的身体,以自我为中心,像是蔓延的病毒般,见缝插针地出现在每一个圆点的世界里。他们致力于扔出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精神想法入侵每一个圆点的世界,至于他们的想法合不合适,正不正确,那是上帝该考虑到事——就是上帝来了,也得变成他们红三角的一员。因为他们早已经发现最纯粹,最真挚颠扑不破的真理!
虽然这个过程中会遇到点挫折,但是哪个伟大的事业能是一帆风顺的呢?那些圆点或者方形们只是不理解他们的标准,无所谓,当他们把所有度量的工具换成他们统一且独有的,哪里还会有反对的声音存在?
实在有些反骨头,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对付方法,思想说服不了的,他们大可以用身体搏斗,人是社会性质的人,哪有不与其他人联系的人?只要他们有进入到这个世界——那他们必得留下他们的社会痕迹。这些七竖八横的痕迹虽然透明入蛛丝,可却逃脱不开他们三角的追踪。他们总有方法揪出这些反对的声音,让他们心服口服自愿认输。
现在战争已经进入到了胶着状况。他们三角已经侵占了一切能侵占的地方,而对面的蓝色正方形们固若金汤,他们有着比他们多的一个锋利的棱角,他们的结构是那么的稳定,四个正方形贴合成正方体,还成功地破解了他们的离间计。
这让狄安娜坐立难安。她饭也吃不进去,家务也不做,连她的丈夫都不再去看一眼。她总是处于战斗警惕的状态,不管是她浆洗衣服还是与她的丈夫床上做爱,只要她感觉到她的三角们需要自己,她就会立刻义无反顾地服下药奔向她的战场。
蓝色的方块们太难搞了!她又一次午夜中愤怒惊坐起。连带着身旁的丹尼尔都被她频繁地起夜打扰,他每每关切地询问着她的妻子出了什么问题,总被沉默所回应。渐渐地,夫妻两个一个不再询问,另一个懒得应付,两个人总是这样各怀心事地枯坐了一宿又一宿。
雪化净了,镇上依旧没人出来。他们早在梦里找到了自己终身奋斗的事业所在。哪怕是为了不得不维持生命而清醒地去进食、去运动,他们也总是形单影只行色匆匆。他们都期盼着白日的劳动快快过去,好让他们在自己应有的精神世界里徜徉。
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地展现他们自己,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融入到各自志同道合的家庭中去。当然,也有很多人因为梦中家族的荣誉,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在镇上的最后一只乌鸦的飞走,狄安娜的肚子越隆越高了。这本来是天大的喜讯。可是夫妻俩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到这件事上。他们自己心里都揣着事。
“好了,晚安吧。”
“你也是。”
两个夫妻照例快速地机械地进行了晚安吻,然后快速地各自服下药奔赴到自己的梦里。有时候在战争中忙碌的狄安娜也会想起到她的丈夫,只有一瞬,她很想知道她的丈夫此刻又在进行着什么,但她太忙碌了,念头一闪而过后她的梦境中又挤满了无数其他的事情。
战争也要到尾声了。越来越多的三角们倒在了同正方形们抗争的路上。她想回头,却发现身后有无数地三角们跟着她,推搡着她,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旦回头,她不仅会被自己的敌人射杀,也会被自己的家人们推倒踩死。
狄安娜只能拖着越发沉重地身体躺上床。从最开始的兴奋、斗志昂扬到现在的负担沉重,她的心已经累了。她想要从这个漩涡中走开,想要向她的枕边人寻求帮助,可是她不能。
最早从她站在三角们堆出来的灯塔上的那刻起,她就不再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抚摸着肚子里的新生命,看了一眼连晚安吻也已经忘记、早已吞药进入梦乡的丈夫,也费力地伸手够到自己今晚应该服用的药。
正方形们已经渗透到了三角的世界里。他们是如此的强悍和可怕,幸运女神好像都站到了他们那边,逻辑的天平渐渐倒向他们那头——一旦他们出现在辩论的场合上,那些蓝色的角就会锋利地划破他们的三角的理念,让他们的理论显得如此得苍白又无力。
哪怕是狄安娜这样的百战百胜的人,也感受到局面的无力。苍凉和无助感笼罩在她的心头,身边的三角们的还在不断地推挤着她。在各种声音里,她还是来到了对方的阵营,要同对方中那个能言善辩的将领进行最后的决战。
第70章 第七夜
狄安娜总是怀着一种美好的幻想,她在脑海中无数次设想过这次谈判会有多么重要多么成功。只要她能谈判成功,哪里还有什么战争呢?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再没有死亡的事情发生多好啊!她作为三角大军们的中心人物,她带着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发起了这场谈判。
只要成功,她就会成为两方新的救世主和最大的英雄人物。
这个念头把她高高托起,每朝前迈出一步,她都能感受到最初被三角们高高拥簇起来时迎面吹来的风。那种尊敬和崇拜不是假的,那种握着权力能改变别人命运的感觉不是假的。
在所有三角的注视下,她毅然进入了方块的阵营。这还是她第一个怀着妥协的态度来直视这些方块们。方块们每个角都锋利得如同闪着寒光的铡刀,整个结构冰冷又残酷,低阶级的方块永远站在方块阵营的最外层,高阶级的方块则可以肆无忌惮地踩在他们脑袋上,洋洋得意地躺在他们脑门上享受着战争的乐趣。
从狄安娜挪动着三角身体进去到层层散去的蓝色开始,不论是什么样的正方,都对她露出了锋利的角。他们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眼睛里喷射出的精光暴露着他们各自的想法,仿佛只差一个契机,就有无数的方块会涌上来把她捅成马蜂窝。
她一颗心狂跳个不停。她想停下来脚步了。
可那股迎面吹来的风此刻却逆转了风向,都不用她动,那股巨大的风就推着她往前走到了方块阵营的最深处。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来时的方向,又很快消失在所有三角眺望的视线里了。
她设想了无数次交谈的场面和内容,她有着深深的自信。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刁难问题,她作为三角的核心人物都能游刃有余的应对,并且凭借她的人格魅力征服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一想到这些,狄安娜的心里就多了底气和对即将到到来的挑战隐隐的期待。
“方块先生,”狄安娜行礼道,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陈述,“请允许我用这个代号称呼您,这个世界毕竟是个虚拟世界,我们都不应该扯到现实的小镇居民的身上去。现在死亡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对战争的狂热之中,这种狂热显然会让整个小镇陷入到灾难,我们得制止它——”
她突然停住了。在说话间隙,她看向她的谈判者。一个方块。那个方块是如此地与众不同——它的外貌和其他的方块无异,一般的冷酷和绝情,又能有什么不同呢?大家都是虚拟的,都是在梦中,哪里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她的眼睛不由得渐渐瞪大,想要仔细辨别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可还不等她看出来不同,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紧接着胸口一阵巨痛,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被正方形插入,那尖锐的角早已经把她戳了个对穿,还没有等她再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直勾勾地倒下去了。一瞬间天旋地转,狄安娜只能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声,听见巨大的风声,那些曾经将她推到权力高位的风,那些又推着她来到这里谈判的风,现在再次逆转了方向,从自己的胸口里呼啸而过,在从她的耳边快速穿过。
“啊!”
在倒地的瞬间,她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要从被洞穿的恐惧中平复下来,可随着,一股热流从她的大腿里缓缓淌出。
“啊——”她费力地支撑着身体,望着高高的肚子再次恐慌地尖叫出声。
她要生产了。她意识到这件事后拼命地想要唤醒睡梦中的丹尼尔,“丹尼尔!丹尼尔!”
但是丹尼尔却如同死了一般沉睡在她的身旁。
她哀嚎出声。
“丹尼尔!丹尼尔!”
依旧没有人能回复她。
疼痛和求生欲使她的脖子抻得很长很长,哪怕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呼救哀嚎,她也得不到一点回应,豆大的汗珠早就打湿了她的头发,额头上青筋几乎要撑破薄嫩的皮肤冲出来,只能靠着拼命抓取能抓到的一切来试图转移自己的疼痛。整个小镇的夜里静悄悄。
没有人能回应她的痛苦。她只能扭曲着笨重的身体脱下睡裤,支撑着自己慢慢地坐起来,她算是明白了,现在谁都是靠不上的。她可不能在这里等死,她不能等死——她强大的求生欲驱使她找尖刀给自己接生。
她惨叫着站了起来,扶着墙壁拉亮了灯。在光亮里,她脸色苍白无一丁点血色,身下却血流不止,这些血随着她的移动从床上蔓延到地下,整张床都被鲜血浸透了。她的丈夫和她棺材里的家人们就这么安静地漂浮在血床上。
她拉扯出来一个苦笑。多么安宁的夜晚,多么美好的夜晚,如果没有她突如起来的生产。她的丈夫她的家人以及小镇上的其他居民都不可能被唤醒的。他们现在服用了药沉浸在今晚的梦里。
在虚幻的梦境里,那里又该发生着怎样的一场战争?她真是太蠢了,太蠢了,竟然心软到相信能够靠着谈话赢得两方的和平——她竟然蠢到丢掉了自己的枪,自己往枪口上撞!
现在、现在她失败了,最后她三角们的结局显而易见,她似乎已经听到无数的三角们现实中的哀嚎,这些全都是因为她害了他们!
想到这里,她的悲痛被无限地放大。现在这样在生产里孤立无援的局面,全都是她应得的!全都是她心太软应得的!她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像是一坨湿泥巴一般缓慢地缓慢地从墙上滑下去。
她身下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好像要把她全身的血都要流尽了。在她筋疲力尽意识涣散之际,她听到她丈夫大叫的声音。她挣扎着看过去,她的丈夫慌忙起身过来搀扶她,一边惊叫着他的父母,想要找个什么办法救救地上可怜的女人。
狄安娜无力地躺在丈夫的怀里,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只有她的丈夫还在叫喊着哭喊着,不停地用手去笼地上的血,愚蠢地想要把血重新塞回狄安娜的怀里。一时间狄安娜想要微笑。
但她看到了他丈夫的下颌。这个下颌不美妙。冷漠的曲线让她想起了一些锋利的、冰冷的角——没错了!角!她熟悉的角!那个方块!她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命运面纱下的真相!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颤抖着伸出手然后紧紧地抓住这个拥抱着她的男人的手。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声响亮的婴孩的啼哭彻底断送了她的命。
第71章 第七夜
李观静静地听完这个故事。他虽然被绑在床上,可此时他的脑袋却无比的清晰,随着故事的展开和结束,他的一些记忆也渐渐从蒙了雾气的毛玻璃,变成了现实眼前的观景。
他已经能够想起来的他曾经讲过的那本书,给塔季扬娜讲过的那些故事。
“他的妻子死了,那丹尼尔呢?他后来又怎么样了?”
伊万很高兴他感兴趣愿意主动提问,连说话的语气也轻松起来。“在他妻子死后,他自己也无心在忙于他的蓝色方块革命了,整夜整夜的抱着她妻子的棺材哭泣,后来被三角们找到了现实生活里,他才得知了妻子死亡的真相。作为药的发明者和方块代表人物的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行为。三角们见到机会就要来他家门口辱骂他、用石头砸打他。晚上蓝色方块们又会出现在梦里,一个个求着他继续带领他们赢得胜利。接连被他拒绝了数次后,蓝色方块们也怨恨上了他,认为他背叛了信仰。”
“在一个夜晚,红蓝双方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瓦西里耶夫·彼得罗夫的城堡前。梦中红蓝双方为了思想统治区争得你死我活般,在那个晚上他们竟然空前达到了意见的高度一致,他们戴上相同的面具,举着火把冲进了城堡。在丹尼尔父母的尖叫声里,他们把早就服下大量安眠药、怀抱着妻子骨灰盒的丹尼尔从床上抬起来,高高地抬过头顶,浩浩荡荡地走过荒野、森林,最后将他绑到一棵树上,那棵年轻丹尼尔最常去的那棵眺望小镇的树上,并且扔下那些火把烧死了他。”
话毕,讲述者伊万抿了抿嘴唇,那总是饱含忧郁的蓝色眼睛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全都化作了嘴边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李观只是静静地听着,屋子里重新陷入到寂静之中。这样的沉默在黑暗的夜里总是显得格外沉重。最后还是伊万先起身关了灯,“对了,那棵树是棵苹果树,说起来也很奇怪,那样的大火却没能把一棵树给彻底烧死,过了几个春天竟然又在原来的灰烬上发出了新芽——不过不说这些了,这么晚了还是早点睡吧。”
他关了灯人却没有离开,反而在一旁的沙发上重新坐下,“生病的滋味不好受,今天我来值夜班看着你。有事的话你再叫我名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