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茸只是,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可亲眼看见的事实却让所有族亲都更加难受。
“莫要再白费力气,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死亡并不是终点。”
族爷爷笑着闭上眼睛。
族洞内先是万籁俱寂,紧接着爆发出此起彼伏地抽泣声,它们不是在做戏给别人看,是哭亲人的离世,也是哭自己的来日。
涂茸和涂苒不知怎么回到家中的,他们默契地坐在桌前各自看着书,像从前那样,但看进去与否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晚饭照旧吃,也如常去屋里看孩子们,但许是能察觉到他们身上沾染的情绪,三个小家伙在看到他们后就开始嚎啕,偏偏还紧攥着他们的衣裳,揪都揪不开。
奶娘们有心想借过来抱着哄,但都失败了。
“无妨,你们去吃饭,我们来哄睡。”涂茸面无表情地轻声说着,继而垂眸看着孩子,“乖乖的不哭哦,不哭……”
两人干脆把他们放到旁边的床榻上,让三个小家伙在他们中间躺着,被熟悉的气味包围着,小家伙们渐渐停止哭声,但却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他们睁着眼睛看着虚空,时不时还要哼唧两声来试探涂茸和涂苒有没有关注他们,每次的哼唧声都能得到回应,才渐渐笑起来。
“笑得真好看。”涂茸短暂忘记难过,轻轻碰碰小家伙们的脸蛋,脸上也慢慢浮现出笑意。
没多久就把孩子们哄睡着了。
夜色渐深,袁武才带着冷意和满身的疲惫回来,院门口的灯笼亮着,远远就能看到亮光,往里面去,挤看到主屋的蜡烛亮的似乎不如平时多。
他有些诧异,涂茸每日都要等他回来再睡,蜡烛都是常亮着,就算有时候等着睡着了,蜡烛都不会熄灭。
看来今日有事发生。
他长舒一口气,知道有场硬仗要打,就先去旁边的屋子里看了看孩子们,见都睡着,问过奶娘几句话,便又悄悄退出来。
这才回到主屋里,涂茸没睡着。
“我回来了。”袁武轻声说,“今日回的是有些晚了,但也是好事,如今酒楼运作正常,便是我不去盯着都无妨了。”
换作平时,听到他说可以不去酒楼的话,涂茸早就开心得跳到他怀里了,可这次依旧躺着,只是翻了个身面对他。
再没其他。
袁武皱了皱眉,这得是什么天大的事,能把涂茸伤心成这样?
“你和涂苒吵架了?”
“没有吵架。”涂茸翻身坐起来,委委屈屈地张开双臂,平日里明媚的脸此刻仿佛蒙着一层雾,一点活力都没有。
袁武立刻识趣把他拥进怀里,有力地臂膀紧紧抱着他。
“抱紧点。”
“已经很紧了,这样可以吗?”
“还要再紧一点,最好让我和你贴在一起,粘在你身上,想吃掉你……”
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袁武没听清,却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不断收紧着手臂。
袁武亲亲他发旋儿,低声道:“我能问问出什么事了吗?你若是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告诉我,那就等我换好衣裳,钻被窝里继续抱你好不好?”
涂茸不吭声也不松手,摆明给出的两个法子都不是他想听的话。
袁武便只能卖个惨:“今日乏累的厉害,待我换身衣裳松泛一下,行不行?”
行不行的涂茸没吱声,却是退出他的怀里,微垂着眼眸不看他,也不肯先躺下。
动不动就要撒娇的人便是最烦的。
从前袁武总觉得那些姑娘和少爷娇滴滴的撒娇,总是这样的想法。
可如今撒娇的人成了涂茸,他便觉得再好不过了,便是平时不撒娇都要心疼心疼他,此刻撒娇心尖都软得不像话。
还是烦,烦得是,怕他以后不这样跟自己撒娇。
“爷爷去世了。”
屋内只有门口烛台的蜡烛映出一些光亮来,袁武刚躺下把人重新拥进怀里,就听他干巴巴地说了这么句话。
想到他的身份,爷爷估计也不是亲爷爷。
但袁武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狐疑询问:“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其他亲人了吗?爷爷又是哪里的爷爷?”
“呀你好烦,你听我说就好了。”涂茸抬手捶他后背。
“好好好,那你继续说。”
涂茸轻哼一声,但袁武倒是提醒他了,他当初来就说是逃难,袁武给他的假身份也是没有亲人的孤儿,再说时便隐去了很多事情。
只是他每说一句,袁武都能自动理解。
“今日远亲来了书信,说爷爷去世了,我很想去看看,但已经太迟了。”
今日回山里探亲,却无意间发现爷爷去世了,在那哭完才回来。
“我很难过,我没想到他会去世,我和苒苒以为他能一直照顾我们来着,但家里的长辈没有了,其他亲人都很担心,怕没人管事。”
族群没了首领,其他兔子都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暗中,袁武眉头紧锁,他知道除了很独的物种,任何种群都会需要首领,涂茸都担心起这事,莫不是有心要回山里,所以才这么纠结?
“虽然我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群龙无首,那就暂时推出一位管事的,先照顾着家里,等之后有更合适的人选,再顶替就是了,你说呢?”
就当袁武自私好了,好好的夫郎要回山里,他可不允许。
听涂茸的意思,山里兔族还有很多,但管理族群的人选似乎并不是按照资历排辈,但不管如何,先找个管事的顶上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谁顶,那当然不关涂茸这个小辈的事。
“那我回头再去——再写封信寄回去。”涂茸额头抵着他胸膛,心里还想着族爷爷的话,死亡并非终点,他们终有再见之日。
“如果你去世了,有婆子骗你喝汤千万不要喝,不然你就忘记我了,然后我会等着和你再见面的。”涂茸低声说着。
在他的话和脑海里,袁武早就死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让他呼吸急促,心脏胀痛。
就像族爷爷说的那样,都会有这么一日。
那他就要缩短和袁武分别的时间和距离,想方设法的,用尽手段。
“你都把我身后事安排好了?到时候吃几天席?”袁武知晓他话里的意思,但那些太沉重他并不愿意提及,便笑着打趣他也是打趣自己。
“不知道,那么多钱的话,吃一百天吧!”涂茸蹭蹭他胸口,缓缓闭上眼睛,“不过那么多钱,应该就留着给我和孩子花啊!”
袁武闷声笑着,轻轻拍着他后背,左右比涂茸死的早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也无所谓他怎么说,安稳过好每一日就是了。
第二日,趁着袁武去酒楼,涂茸他们便再次回到山里,提议找位暂时能看顾族群的兔子。
只是它这样一提议,所有兔子的视线都落到了它和涂苒身上,在族群眼中,再没有人比吃过灵芝且是玉灵山守护者的它们更合适了。
涂苒眉心一皱:“既然如此,那就我——”
“你先选?那你选我吧!”兔三婶突然跳出来,“我好歹和老族长拐着弯沾亲带故,那就我来暂时看顾,待日后族里有更合适的,那再说。”
“其实就像老族长说的那样,我们在茸茸和苒苒的帮助下有了灵智,那就算分开也无妨,并非都必须在山里。”
“说的倒是轻巧,我们离开世代存在的山,又该去哪里?大家都是亲人,难道就要这样分开吗?”
兔子们叫起来也是麻烦的,各有各的想法,但归根结底都是人为,世道艰难,还是抱团在一起生存比较好。
再加上有兔三婶突然跳出来说要照顾族群,群里的雄兔们也不好再争吵,也纷纷表示会照顾族群,让涂茸先完成自己的报恩,让涂苒和它相互照应。
到底没有轮到它们这些小辈承担责任。
涂茸和涂苒没再多留,听完好些叮嘱后就下山了。
“哟你们这会子是从山里出来?山里的雪估计都化了,不然还能看到兔子脚印,还能去下套呢!”
在路上遇着村里人,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从山里出来,便自顾自地搭了两句话,没再多说其他就走了。
涂苒却是盯着他的背影思索着,兔子只要在山里,那随时都会有危险,保不齐哪日就会被抓去吃,若是族亲们都能化形就好了。
若能那样,族亲们也就能在人类堆里生活,但都是需要机缘的事,谁也说不准。
回到家里,刘秋和小草赶紧给他们倒热茶,看他们神色不像昨日严肃冷峻,这才稍稍放心。
“虽说年节已经过完,但还是正月里呢,夫郎和苒少爷还是少出门,免得感染风寒。”刘秋缓声提醒着,“小主子们还小,见不得风不说,若是被过了病,您又要心疼了。”
涂茸细想也是,左右族里的事暂时不用他们担心了,他便笑道:“辛苦你们想着这些,奶娘那边的吃食都要挑好的,按照她们的要求做饭。”
“是,我们都记得呢。”
涂茸示意他们先出去,等屋内屋外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始和涂苒算账。
“刚才在族洞里,你想说什么呢?”
第76章 百日
涂苒抿唇,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件事,只是不愿他避而不谈还是坦白从宽,都会让涂茸不满,毕竟曾经说好要永远在一起,他刚才的意思,是要违背他们的之间的约定。
涂茸总是在某些不起眼的事情上很敏感,敏感到自己一垂眸,对方就知道自己是要说谎了。
“你就是想要离开我!”涂茸猛地大喊,“你说不算数!你就会欺骗我!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天天就想着怎么离开!”
“低声些!说的好像我是你夫君似的,你脑门子清醒点成吗?这都不成的事,你还要拽出来跟我掰扯,非要闹得自己不痛快,袁武就是把你惯的太泼皮了!”涂苒压低声音轻斥他,青天白日说这些叫人误会的话。
若是传出去,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涂茸和袁武吵起来了!
涂茸拧着眉瞪他:“你还要来怪我,分明就是你自己说的话。”
“不要再耍无赖了,当时大家的眼神你也都看到了,在它们心里,最合适的莫过于你我,但你已然因报恩暂时困于此,那就得我来,你这般闹,无非就是嫌我把这层窗户纸给戳破了。”涂苒实在了解他,对方最爱做的事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吧,我原谅你了。”涂茸却是突然说道。
涂苒连生气的念头都没有,就知道涂茸得变着法的息事宁人,这是知道自己理亏了,不然早就蹬鼻子上脸了。
涂茸凑到他跟前嬉笑,时不时碰碰他肩膀,嬉皮笑脸的劲儿让人忍不住想抽他,却又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春风送暖,伴随着几场和缓春风,将寒冬冷意全都吹散,河面的冰层也化冻,便是彻底春来到了。
村里人也彻底褪去棉衣,开始频繁往田里去。
开春后袁家的人手明显有些不太够,周树马亮在酒楼,刘秋和小草得在家里帮忙做事,田里的十亩田自然就没人能看顾,袁武就干脆找上李德禄,表示自己愿意出银子请村里的人照顾田地。
虽说买仆人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袁武并不喜欢家里人太多,等孩子满周岁,连奶娘都要请走了。
李德禄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便道:“按理说邻里乡亲帮忙是寻常,只是十亩田也麻烦,你能出银子,自然有人愿意做,这事你愿意交给我,那我便给你办妥当。”
“那就好,烦请李叔多照顾家里,夫郎年幼不懂事,多担待。”袁武拱了拱手说着。
李德禄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年轻汉子身高腿长,一身的腱子肉,可以看出是干活的老手,但此时被锦衣包裹着,便更显几分风姿气度来。
和之前的庄稼汉着实判若两人。
只是他的话却叫人忍俊不禁,哪家成婚有娃的小哥儿还能被称作“年幼”,从前都不知道袁武还能这么疼夫郎。
再没有比他家夫郎还能吵架的哥儿了,回回都能把村里那些碎嘴子们给堵的哑口无言,这样的哥儿,哪里用得着他照顾?
只是袁武这样说了,那他自然是得答应的。
得到肯定回答,袁武才放心,开春暖和了,酒楼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县城商户众多,他虽有孙献撑腰,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得和那些商户们处好关系,免得被下套。
少不得就有应酬的时候,自然是要少回家了。
涂茸倒是没多说什么,左右武哥赚钱是给他花,他没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在这之前,孩子们的百天宴却是要好好办办的。
之前因着孩子太小,再加上天气也冷,因此并没有办满月,但如今开春了天气暖和,气候时间都刚刚好,自然得好好准备百天宴。
百天宴要邀请亲友,祈愿孩子长命百岁,按理说是要双方亲人都在,但两人情况都有些特殊,便不闹太多虚文。
除去村里走得近些的人家,再就是宋栗等人,孙献身份到底特殊,便没有亲自到场,而是让他的下属送来了礼物。
袁武家大门比平日里开的大,连席面都摆到门口前的空地上了,这时候就算是来条狗,袁武都不可能赶出去,面对村里人就更热情了。
哪怕是之前和涂茸他们起过冲突的。
“还敢舔着脸来,之前还说人家茸哥儿各种不好呢!”
“袁家大方办席面,村里哪家不想来吃几口,她们平时就爱占小便宜 这会就更得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们还真做的出来。”
袁武自然也看到她们了,但也如其他人说的那样,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日是为孩子祈福,就当是积德了,依旧让她们落座了。
落座后饭菜并没有第一时间上,而是先由奶娘们将三个小家伙抱出来给大家看看,紧接着就是喜婆子唱礼,凡是来参加孩子百日宴的,自然没有空手来的道理。
村里人送的多都是寻常东西,没有什么出挑不出挑的,倒是袁大壮,也不知道如何想的,送了三枚花生模样的金锞子,这对村里人来说可是大手笔!
袁大壮送完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他本就不是来吃席面的,只是念着到底生儿一场,过来送个喜庆罢了。
袁武却是皱眉:“既然是来参加百日宴的,就吃过席面再走吧。”
倒不是他心软,只是今日是喜庆事,他不想节外生枝。
连袁大壮都能留下,明眼人也看得出袁武这是多看重家里孩子,半点不愉快都不愿意有,便各个笑着捧场,喜庆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三个小家伙也格外给力,约莫是知道今日是他们的喜庆日,抱着给人看时都笑嘻嘻的,谁逗都会笑。
袁武笑道:“各位,今日是我儿百日宴,望邻里乡亲都吃得痛快些,只当是为我儿积福积德了,请。”
他说完便抬手示意村民们尽情享用,他和涂茸涂苒则是一人抱一个跟着落座。
小家伙们自然是吃不得这些东西的,但分外给面子的“啊啊”叫着,看到别人把食物放进嘴里,他们嘴边都跟着往外淌口水。
涂茸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找帕子,就见袁武从胸口拿出柔缎缝制的帕子,仔细给三个小家伙挨个擦了擦嘴。
这举动便更是在告诉别人,涂茸这夫郎做的有多舒服了。
百日宴在宾客们都吃过饭后逐渐散场,但亲近些的人家都没急着走,还帮着把这些桌椅碗筷都拾掇干净。
袁武也没吝啬,让她们把厨房里还剩的好些肉菜都带回去一些。
家里便只剩和涂茸关系亲密的宋栗等人,他们倒是也没和和袁武客气,觉得奶娃娃可爱好玩,就轮番上手抱,虽然有点费劲,但都乐在其中。
袁武便没打扰他们,去后院闲着了。
“当真是可爱,若我来日也能得这般粉雕玉琢地奶娃娃,我定得好好疼爱着。”齐舟忍不住感慨,回回都想捏脸,但都忍住了。
“你那婚事还八字没一撇,想的倒是长远。”宋栗没忍住打趣他,转而又看向沈清尧,“你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沈清尧无奈:“你耳报神当真灵敏,是有在接触的人家,不过也未定,万事都说不准呢。”
再如何说不准,只要开始相看,那就是早晚的事了。
宋栗有心想感慨世间男女情爱,但想到自身的情况,当真是半点都笑不出来,便干脆岔开话题,不再谈论这些事了。
苏湖身体不适,怕过病给孩子,只派人送了礼,否则他在这里定然要拽着问不停的。
趁着齐舟和沈清尧说话,宋栗低声问道:“孩子们情况如何?”
“无事,他们自幼是吸收我和苒苒的灵气生长的,自然也是不同于一般人的,若是按照话本里说的那样,得是个半妖。”涂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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