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结恐同(李非理)

因为醉意不自觉地前倾，直接跌到祖唤身上，两个人挨蹭得很近，呼吸交融呼吸，像亲在了一块儿，秋臻凝眸看着大屏，抬手随时准备关掉。
“你这是什么酒量啊，先放手。”
祖唤单膝跪在地上，被他捏着脖子，所以只能顺从地仰起头。
秋臻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活了近三十年，从未失态，如果不是这段监控记录下一切，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什么样子。
当他看到祖唤将他打横抱起时，秋臻终于按下了暂停，心情复杂地垂眸捏着眉心，眼睛酸胀，太阳穴也突突地疼。
这时突然响起叩门的声音，秋臻关掉监控，管家推开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
“医生说，手术后的一个月里不能长时间看电子产品。”管家看了眼显示屏，尽管没什么，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秋臻嗯了一声，“我知道。”
等管家离开后，秋臻再次打开电子屏，一边喝着中药，一边继续看监控。
监控只能记录一层的会客厅情况，他看到祖唤将他往楼上抱。刚走了两阶，画面里的他单手勾过祖唤的脖子，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毫无防备，不光祖唤怔愣在原地，就连秋臻看到此情形也愣住了。
明明根本就没有那段记忆，但看到这个画面，尤其是巨大的电子屏就怼在他面前，那温热、柔软的嘴唇仿佛又贴上来，具有了实感。
“是你动的嘴，不怪我趁人之危。”两人分开后，祖唤又搂紧了些，继续往上走，“不过，你应该也记不住。”
声音和人都消失在楼梯口。卧室没有监控，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五分钟后，祖唤才从楼上下来，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二楼又发生了什么？
大屏来回播放那段录像，秋臻眼睛的状态不足以让他能够一直盯着，于是他背对着大屏的方向，后面声音和画面都能在他脑海里一一对上。
一整个下午，秋臻独自在影院度过。直到晚上，他让人将他送去了轻睨，司机很不解，却又不敢问他的意图。
包厢里，年轻的经理客气地站在秋臻面前，“秋先生，就只有您一位吗？”
“嗯。”秋臻扫了眼包厢的环境，这一层的确如传闻中一般，不算什么正经的地方，旁边有道暗门，里面有个供客人休息的房间。
屋内的光线黯淡又暧昧。
“有陪酒的人吗？”他问。
经理连声答应：“当然，我这就叫两个姑娘过来——”
“要男的。”秋臻简明扼要。
经理先是愣了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秋臻厌男的传闻，但也不敢多问，“有的，我马上去安排。”
三分钟后，十来个年轻漂亮的少年鱼贯而入，尽管长相不尽相同，但表情都很统一，看向秋臻的目光中既有畏惧，也有几分憧憬。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经理笑着介绍：“秋先生，这些孩子都很干净——”
秋臻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经理心里顿时一紧，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连忙拉了拉旁边的清瘦少年，“你们跟秋先生介绍介绍自己吧。”
右边穿白T的少年仓促地往前走了一步，小心地打量了一眼秋臻，紧张得背起手。眼前面无表情的青年身体陷在轮椅里，看起来就只有薄薄一层，眉宇间也晕染着抹不开的病气，但因为五官太过精致浓重，那点病气反倒多了几分妖冶的意味。
明明处于视线的下方，却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低头、再低下去。
他磕巴地开口：“秋，秋先生，我叫……”
“让他们都出去。”秋臻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话。
经理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好好好，你们先出去吧。”
等少年们都离开了，他试探地开口：“秋先生，您不满意吗？有没有具体的要求啊？”
秋臻当真想了想，说道：“身高一米八三左右。”
“嗯，明白。”经理认真琢磨，刚刚那一批的确都是一米七出头，但，一米八三是不是太具体了些？
“皮肤不要那么白。”
“好！”经理偷偷看了眼秋臻，很白，周围光线很暗，他却白得格外突出，或许这就是他不希望对方太白的原因……吧？
“话别太多，也不要太少。”
“嗯嗯，记下了。”经理皮笑肉不笑地点头，脑子里闪过一张张脸来，终于锁定了对象，“那我这就去叫人过来。”
他走得很快，生怕秋臻再说些刁钻的要求，他这儿的人就算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点法。
不久后他带着人过来了，个头的确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形魁梧，穿着紧贴肌肤的衬衫，衬托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经理看了眼秋臻，笑笑：“那我先出去了，秋先生。”
“秋先生，你可以叫我伊森。”伊森比那几个少年胆子大些，他走到秋臻身边，单膝跪下，倒了杯酒，托着杯底送到秋臻面前，“要喝一杯吗？”
他眼里带着笑，明明长相偏硬朗，但气质却有些违和，抬眼看人的时候眼尾带着媚意。
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差些意思。
秋臻冷淡回绝：“我不喝酒。”
伊森微微一愣，点点头，抬起酒杯：“那我赔您一杯。”
说完，他仰头喝下，却含着笑意看向秋臻，随着眼帘垂下，目光越发暧昧，酒液一点点见底，有些顺着他的嘴角流下，顺着下巴滚落到衣领里。
包厢里的光影偶尔扫到脸上，映亮了他嘴角的酒渍。
秋臻眉头一皱，胃里抽痛着。
“听说您前不久出了车祸，您的腿好些了吗？我帮你捏捏。”伊森说完，手就要落在秋臻的腿上，然而还没等他碰到，秋臻已经不留情面地拨开他的手，甚至一秒也不愿多停留便抽回了手。
“别碰我。”秋臻目光中暗含警告。
伊森不解，但也听话地收回了手，“秋先生，或者您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会舒服一点？”
秋臻眼眸半垂，指着门外，直接下了逐客令：“出去。”
“我——”伊森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说，出去。”秋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让伊森感到一阵遍体的凉意，他大脑宕机，眨眼的功夫就忘了想说什么，仓促地点点头便离开了包厢。
秋臻深呼了一口气，但胃里的恶意还有继续翻滚的意思，他捏紧了脖子，等待着那恶心的劲头一点点消掉。半晌，他仰头靠着轮椅，泛着水光的眼眸半睁，恍惚的灯光摇摇晃晃，不仅头晕，眼睛也疼。
他拧着眉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遍闪过的却是祖唤的脸。
秋颂回来后，祖唤轻松不少，他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至于和秋臻……那天坦白心意后他们就没联系了，这结果的确也在祖唤的意料之中。
恐怕以后见面，秋臻还会当作不认识他，这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祖唤不免有些失落。但祖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知道他哥为情所困，人还不会爬呢，就学会为兄分散注意力了。
一大早从起床开始，哭起来便没停下来过。
“孩子肯定有起床气。”孟竹君若有所思地评价了一句，然后便假借遛狗的名义，出去躲清静了，独留祖唤一人面对祖优的破锣嗓子。
阿姨今天请假了，也没人能帮他。
“别哭了，给哥哥一个面子，也给你的嗓子一个休息的机会，好不好？”他单手抱着祖优，一边摇着，一边兑起了奶粉。
试着温度还合适，他堵上了祖优的嘴。世界终于安静不少。
祖优咬着奶嘴，刚刚哭过的眼睛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又长又密的睫毛乱糟糟地黏在一块儿。
祖唤啧啧称赞：“你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哥哥原谅你了。”
这话似乎很受用，祖优抱着奶瓶笑了，祖唤乐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然后去厨房给自己下面条了。
他本来想放下祖优好好做顿饭犒劳自己，但他刚一松手她又撅起嘴皱着眉，无奈，他只能简单地煮了个白水面。
“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录像，等你长大了翻出来给你看，你小时候是怎么折磨我的。”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祖唤没回头，以为是外婆回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您帮我带一下优优吧，我吃个面。”
无人应答。
“怎么不说话啊，优优其实挺听话——”祖唤咬断面条回过头，看清楚身后的人，他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秋臻？”他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门没关。”秋臻看了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咬着奶嘴的祖优，还有表情有些呆滞的祖唤。
他转动轮椅，过去后将之前签署好的文件扔到桌上，“我从不食言，既然签署了，就不会反悔。”
祖唤艰难咽下面条，还没来得及消化秋臻的到来，甚至因为觉得以后和秋臻不会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他连见面该说些什么都没有预设过。
所以他的回答略显生硬：“你真棒，好有契约精神。”
这是和小孩儿呆在一块儿久了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说】
火葬场其实还没有开始捏~

第44章 算账
秋臻没说话，只看着他，祖唤心里有些发毛，抱着祖优起身，“要不你帮我抱下优优？我先吃个饭。”
“我不喜欢小孩子。”
秋臻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不过也顺手接了过去。祖优仰着脑袋看着他，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即便面对一张冷冰冰的脸，眼里更多的也是好奇和迷茫。
“她好像很喜欢你，要是换成别人，她一定会哭着不让人抱。”祖唤看着她，说道。
秋臻抬手，试探地点了点祖优的鼻尖，祖优顿时眯着眼睛、皱着鼻子笑起来，挺好玩，他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祖唤吃面的动作也慢下来，因为眼前这一幕，心底好像被猫抓挠了似的，此刻就像在做梦，他甚至掐了下胳膊求证——很疼，是真的。
但气氛依然有些尴尬，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事情，但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
“你外婆呢？”正愣神，秋臻突然问道。
祖唤反应过来，“她出去溜五七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他三下五除二将面解决完，面条白花花的，好像什么味道都没有，但祖唤却像在吃山珍海味，很有食欲，秋臻看得皱眉，没忍住说道：“看起来那么难吃的面，为什么你吃得很香？”
祖唤擦了擦嘴，放下筷子，“有没有可能它的确很好吃，所以看起来才香。”
“好吃？”秋臻眉梢微挑。
祖唤啧了一声：“难吃，但我不挑食。”
这时孟竹君牵着五七进来了，看到秋臻，老太太眼睛一亮，拍着手到了跟前：“小秋你来啦！我之前就念叨着想请你来家里做客，偏偏阿唤说你忙，来不了。”
秋臻瞥了一眼祖唤，意味深长：“前段时间的确忙，不过最近空闲下来了。”
祖唤莫名心虚，拿着碗筷放到厨房去了，等再出来的时候，孟竹君正在询问秋臻的腿。
“下周就做手术，但最终能不能成功，还不清楚。”
孟竹君眼中充满怜悯，“一定能成功，老天爷不会捉弄好人。况且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只要好好休养，会好起来的。”
祖唤上前，从秋臻怀里接过祖优，晃悠着：“外婆，秋臻今天过来跟我谈工作的，您就别跟他闲聊了。”
“那行，我就不耽搁你们的正事了，这样吧，小秋中午就在这里吃饭，你还没吃过阿姨做的饭吧，中午尝尝！”孟竹君兴高采烈的，抱过祖优，“上去聊你们的吧！”
祖唤手里攥着资料，看向秋臻：“你准备在楼下谈，还是去楼上书房？”
楼上书房空间封闭，秋臻未必想去。
“去书房吧，楼下五七和优优都在，多闹腾啊。”孟竹君说道。
“那就去楼上吧。”祖唤轻声叹了口气，要是再说别的，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今天不算个好天气，这座城市一向如此，入了冬天空便总是笼着一层拨不开的雾气，即便遇上太阳天，阳光也穿不透雾霭。
更何况今天本就阴沉沉的，书房里的光线格外暗淡，加之闻久了木质的钝香，便有些困意，祖唤埋头打了个哈欠，再抬头时眸子里覆上一层水汽。
“昨晚没睡好？”秋臻扫了他一眼，然后随手打开一本书翻起来，里面夹杂着一片泛黄干枯的银杏叶，透出淡淡的香气。
“有些失眠。”祖唤走到窗边，刚开到一半便回过头，“我打开窗透透气，可以吗？”
“可以。”秋臻说，又问道，“因为什么失眠？”
冷风吹进来，人顿时清醒不少，祖唤一边找来毛毯，一边说道：“工作上的事，还有祖优最近胃口不好……这条毛毯是才洗过的，我还没用过，你盖一下吧。”
他将毛毯对折，搭在秋臻的腿上，然后退后一步，靠坐在书桌上，“以后的合作，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直接找秋颂聊。”
秋臻冷清清地撩起眼皮，嘴角挂着讥诮的笑：“祖唤，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什么欲擒故纵？”祖唤微微皱眉，“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有心机？”
秋臻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至少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取向。”
祖唤又气又想笑：“那你还不知道——”
他想说秋颂跟靳桥结婚的事儿在外面都传疯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摆摆手，咬牙说道：“因为我是深柜。”
他们的聊天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总是会以阴阳怪气收场。
祖唤屈指轻叩着桌角，冷静下来后开口：“秋臻，我只是想让你更轻松一点，没别的意思。如果我们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相处，那对我来说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行，我也会尽可能不给你添堵。”
“你还能跟我做朋友吗？仅仅只是朋友的身份。”
祖唤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点头：“当然，我在这方面向来做得很好。”
秋臻眸光闪烁，沉默了片刻，说道：“去韦斯塔演出的时候，酒店方面为了我的安全问题，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什么？”祖唤微微愣住，他们的话题和那次出差有联系吗？
“因为看不见，他们担心我在楼下活动的时候出现差错，所以特意安装了监控警报器。”
这话说完，祖唤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他显得有些慌张，先是站直了身体，又摸了摸眉角，语言功系统溃不成军：“那个……我……”
秋臻双手搭在毛毯上，眸子里漾出浅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他好整以暇地将祖唤的慌乱尽收眼底，自打他出现在这里，这是他的第一个收获。
祖唤这个“乖孩子”不再像平时那么彬彬有礼，处理事情滴水不漏，他露出马脚，甚至因为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红透了耳尖。
明明秋臻也是当事人之一，明明刚看到那段视频时，他也消化了许久，可他却跳脱出来，如同旁观者一般，观察着祖唤的反应，并恶劣地以此为乐趣。
“你——你不会怀疑是我故意把含酒精的果汁给你喝了吧？”半天，祖唤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秋臻若有所思地哦了一下，“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我没有！”祖唤只恨少长了一张嘴，当偏见形成时，任何辩解都时苍白无力的，他将额前的碎发捋上去，叹了口气，“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有意的，更何况那点酒精含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他总结：“是你的酒量太差。”
“楼上卧室没有监控，在你上去又下来的那五分钟里，卧室里又发生了什么？”秋臻问。
话音刚落，骤雨顷袭，劈里啪啦地砸在窗台上，祖唤上前将窗户关紧，“什么也没发生。五分钟的时间，即便我想发生些什么，也来不及。”
雨声让他的思路变得更加清晰，甚至理直气壮：“一楼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没对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迎上来的。”
他巧妙地避开了亲吻的字眼。
秋臻表情略有些不满，“怎么，你要把责任推卸到一个喝醉了的人身上？”
恰巧孟竹君上来叫他们吃饭，两个人的对话才结束。
外面雨势不减，雨声听起来噼噼啪啪，而屋内温暖明亮，祖优趴在毛毯上，五七就在一旁打盹，即便被人揪着耳朵，也毫无脾气。
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和谐，因为有孟竹君在。
“小秋，还合你的胃口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