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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之后(封十一)


刘嵩叹一口气道:“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
此句出自贾谊的《治安策》,意思是屠牛坦一早晨宰割了十二头牛,而屠刀的锋刃并不变钝,这是因为他所刮剔割剥的,都是顺着肉的肌理下刀。
顾文承听完这句话一瞬间如同当头棒喝,他永远挺直的腰背,在这一刻终于弯了下去。
顾文承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或许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什么是官场,什么叫皇权。
“求老师教我!”
自从地图事件之后,顾文承成了嘉隆帝身边的红人。
一日顾文承在内殿同嘉隆帝谈地图,就在顾文承即将准备走出内殿的时候,嘉隆帝看着手里的奏章,突然冷哼一声,把奏章扔在地上。
顾文承脚步微顿,他转身在一旁的张禄海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上前弯腰把奏章捡起来,重新放在嘉隆帝面前的大案上。
嘉隆帝看着顾文承的动作,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顾爱卿,你说朕该怎么处罚平昌伯府呢?”
顾文承先是顿了两秒,“陛下所想,民之所向。”
嘉隆帝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顾文承,道:“说说。”
顾文承退后两步,跪在地上,脊背挺的笔直,他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
“世家强则皇家弱,历代王朝向来如此。勋贵世家们一旦开始往他们自己手中聚财,那他们为了维护自己世代的权势,第一个想法便是灭国。”
嘉隆帝眼中的情绪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一旁的张禄海脸上大变,声音控制不住的尖锐,“大胆!顾大人你……”
张禄海说着在看见看见嘉隆帝的表情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文承仿佛没听到张禄海的话,继续道:“俗话有讲‘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臣以为这是谬论。若是王朝更替,则世家不变。那么事实就是,世家把持了朝政。”
嘉隆帝神色微动,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
顾文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士族门阀壮大后,他们并不会去想怎么拥护现在的政权,而是会去拼命的打压现在的政权。田粮地税,这四者乃是国家根本,普通人只要敢沾手那都是杀头的大罪,士族门阀自然不想死,所以只有国家没了,他们才是安全的,他们的后代才是安全的,他们的财富才能永存并世袭继承。一个王朝的更替,都是一个旧贵族的灭亡,和一个新贵族的崛起,但,也有例外。”
顾文承把头磕在地上,大声的道:“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但一个王朝的变动,不能只看史书上怎么说,而是要看最后得利者到底是谁。”
顾文承重新抬头,道:“所以臣今日才会想要冒死进言。陛下,贪官不能放任,必须依法治国,敢贪就证明他们还不够怕。小贪可以小罚,但大贪,须得重刑。”
顾文承话音落下,万寿宫里寂静无声,嘉隆帝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文承。
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太监张禄海,早就跪在地上了,心里暗暗想着顾文承是在找死。
顾文承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告诉陛下,您太袒护自己的外家了,您要严惩您的外家才好。
一个小小臣子,对着皇上说您不应该袒护自己的外家,否则将会给国家埋下祸患,甚至会间接导致灭亡,这不是找死吗?
张禄海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臣子敢这样进言的,换个角度想,这和指着皇上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张禄海此时听的满头大汗,恨不得直接上去把顾文承的嘴给堵上,但是他不敢啊,皇上都没发话,他压根就不敢动。
良久,嘉隆帝声音平静的道:“你的确很大胆。”
顾文承弯腰磕头,“臣,罪该万死。但臣如今依旧记得,臣殿试时陛下亲出的考题。”
那一道考题是“王朝之命短矣”。询问前面历朝历代的王朝为何很少超过存在三百年的。
此时顾文承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变化,但他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顾文承睁大眼睛看着地面石头上的花纹,他在赌,赌皇上不会杀他。
良久后,嘉隆帝的声音响起起,“出去跪着。”
顾文承闭上眼睛,原本高高提起的心落下。
“谢主隆恩。”
顾文承起身走出去,直接跪在大殿门口。
室内,张禄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坐在主位上此时神色不明的嘉隆帝。突然,他看见嘉隆帝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张禄海心中立即大惊,他转身拿起一边的茶水递过去,轻声道:“陛下,喝些茶吧。”
嘉隆帝背靠在椅子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怎么?是怕朕一怒之下,直接砍了顾平仪的脑袋?”
张禄海哑然:“这……”
嘉隆帝道:“子路文过则大喜,大禹闻善言则拜,往昔圣贤皆如此,朕为何不能效仿。”
张禄海心中此时惊涛骇浪,但脸上却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这…小顾大人也太勇直了些,奴才见识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向陛下谏言的臣子,一时间有些怕了。”
嘉隆帝闻言轻笑一声:“是啊,满朝文武,像他这样进谏的臣子,这些年还是头一个。”
张禄海脑子转了转,“小顾大人还在外面跪着……”
“让他继续跪着。”嘉隆帝把茶杯递给张禄海,“什么时候朕让他起来了,他才能起来。”
张禄海道:“嗻。”
顾文承此时跪在殿外,心中到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皇上让他跪在这里,就是变相的在惩罚他,也就是说刚刚他出言不逊的事情,只要他跪完,就翻篇了。
其实,刚刚顾文承就是在赌,他在赌嘉隆帝是个有政治抱负的皇帝。
嘉隆帝三十二岁登基,登基后严格落实先帝的政策,在朝堂上积极平稳的推行田亩制。
五年前北方鞑子进犯,嘉隆帝力排众议,选派将领,曾三次讨伐北方草原,最后均大获全胜,之后在新疆设立西域都护府长期镇守。
顾文承就是在赌这样一个头脑清明且雄韬武略的帝王,完全能听的进去自己的话,不会杀自己。
自己是寒门出身,身后没有家族,唯一的伴侣是个男妻,未来也没有后代。所以,他想达到自己的目的,首先必须得做个纯臣。
果然,他赌对了。
顾文承虽然跪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轻松。
嘉隆帝不会放任学阀做大,所以老师顺势放弃了东林书院重回朝堂。同样,嘉隆帝也不会放任勋贵做大,如今以平昌伯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来借此敲打上京城的勋贵世家,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谁让平昌伯府的人管不住自己贪财的手,也管不住自己好“色”的眼呢。
夜幕渐深,顾文承依旧在殿外跪着,就在宫门快要落钥的时候,张禄海从里面走出去。
张禄海快步走向顾文承,他一脸的担忧和后怕的去扶顾文承起身。
“哎呦,我的小顾大人唉,您今天可是把奴才我吓坏了,您以后能别在这么用勇直行吗?”
说着张禄海开始训斥一旁站着的小太监们,“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啊,还不快点来扶小顾大人,再去叫个轿撵来把小顾大人给送出宫去。”
张禄海说完旁边一群太监立马行动起来。
顾文承此时跪的膝盖下方没了知觉,“多谢公公。”
张禄海笑的献媚,“哪里哪里,以后咱家还得靠小顾大人呢。”
顾文承听完对方这句话心里彻底放松下来,但是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张禄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药,“小顾大人,这是陛下赏您的,用来治腿上正好,保准您后天就能跑能跳的。”
顾文承对着前面的正殿拱手,“臣,多谢陛下赏赐。”
张禄海把顾文承送上轿撵的时候,又道:“小顾大人不必担心家里,我白日已经让人去您夫郎那边,告诉姜公子您今天会晚些归家。”
顾平仪记了对方的人情,道谢道,“多谢张公公。”
张禄海站在原地,直到在朦胧月色下再也看不清轿撵的影子后,才准备转身回去。
一旁的年轻太监问:“干爹,这小顾大人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六品侍讲,今日还惹了陛下发怒,您为何还对他这么客气?”
张禄海看了他一眼,一边转身一边道:“小顾大人今日虽然挨了罚,但是却颇得圣心,日后定然不可估量。你这小崽子还有的看,有的学呢。”
年轻太监跟在干爹身后,一边走,一边细细琢磨干爹这句话。

第132章 准备外任
顾文承坐着轿撵到宫门口,就在出宫门的那一刻,他转头重新了一眼身后那巍峨高耸、金碧辉煌的宫殿,最后垂眸转头。
顾文承被人扶着下轿撵,引泉从马车里出来,看见顾文承此刻的样子之后脸色大变。
“老爷……”
顾文承低声道:“别说话。”
引泉立即住口,压低声音:“小的明白。”
说着引泉和驾马车的一块把顾文承扶上了马车。
顾文承临上马车时,给了引泉一个眼神,引泉立马会意。
引泉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银子走向几位公公,他道:“最近天气冷,我家大人请几位公公去打壶热酒喝。”
领头的太监没推辞,他笑着收了引泉递过来的银子,嘴上却道:“这怎么好意思,多谢顾大人。”
另外几位公公也收到了引泉递过来的三锭沉甸甸的银子后,全都笑着道:“多谢顾大人。”
马车悠悠向前行驶,顾文承原本闭上眼睛在马车中假寐,他突然睁开眼睛,道:“停一下……”别回去,咱们去刘府。
顾文承话没有说完就停下,不行如今他哪里也不能去,必须要老老实实的回家。即便是让小余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之后会伤心,自己也得回家去。
若是他前脚和陛下说了这些话,转头就去老师哪里,那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其他人,这些话是老师的意思吗?所以如今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老老实实的回家。
顾文承叹一口气,又对引泉道:“没事,回家吧。明日早上替我去翰林院告个假。”
引泉虽然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但是他没有多问。
“是。”
等顾文承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姜余站在家门前等着自己。
顾文承一瞬间有些心虚,今天跪了几个时辰,他的膝盖的确受了些伤了,走路有些疼,他让引泉扶着自己下马车。
姜余一瞬间就发现顾文承不对劲,他立马过去扶顾文承,让他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姜余没有和顾文承说一句话,他看向门房道:“快点把马车停下,然后锁好院门。”
顾文承被姜余和引泉扶到屋里,姜余让其他人都出去,房间里只有顾文承和姜余两个人。
顾文承知道姜余这是生气了,“小余我……”
此时下人端来热水,顾文承半截话道嘴边没说出来了。
姜余让对方把热水放下就出去,他把热水盆端到顾文承面前,动作轻柔的挽起对方的裤腿,就看见那青紫红肿的膝盖。
姜余眼眶一红,紧接着连忙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失态,然后边去想帮顾文承洗脚。
顾文承一把抓住姜余的手,“对不起。”
紧接着,顾文承就感觉一股温热的水滴砸在他的手背上。
顾文承只感觉自己心脏一紧,他连忙道:“今天是我错了,我……”
“文承哥你没有错。”姜余抬头,眼睛里含着水光看向顾文承,神色却是温柔的,“文承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虽然没有做过官,但是也知道在官场上很多事都无法预料,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文承哥你也很累。”
姜余明明很伤心,但却始终都在安慰顾文承,他声音中带着哽咽,“我,我只是有些害怕。这段时间我听说朝廷抄了不少做官的大户人家,我在外面帮不到文承哥,也听不到准确的消息。我只是,我只是……”
顾文承一把抓住姜余的手腕,把他往架子床这边带,一只胳膊圈住姜余的腰身,然后堵住姜余的嘴。
片刻后,顾文承松开姜余。
姜余整个人气喘吁吁的跨着姿势,叉开坐在顾文承腿上,两个人面对面。
“不行,你的腿。”
顾文承又亲了亲姜余的嘴角,“没事,我只是膝盖受伤,而且陛下赏了药,今天晚上抹上,明天就能好。”
姜余抿了抿嘴角,下意识抓住顾文承的衣摆。
皇上赏了药,也就是说皇上没把文承哥怎么样?姜余的心顿时安慰了不少。
顾文承道:“抱歉,今天让你担心了。”
姜余抽了抽鼻子,声音不自觉的发软,“我要被吓死了。”
顾文承捏了捏他的耳垂,“若是下次,你直接去老师和师母家,知道吗?”
姜余立马去捂他的嘴,“呸呸呸,没有下次了,这种事再也没有下次了。”
顾文承面上含笑,“好。”
房间里的之前沉重的气氛,如今一扫而空。
顾文承洗漱,又给膝盖上涂了药之后,开始和姜余说起了今天宫里发生的事,至于有关平昌伯府的消息被顾文承模糊带过。
姜余穿着一身藕粉色的中衣,趴在架子床上认真的听顾文承说话,他表情认真极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文承看。
等顾文承说到陛下罚他下跪的时候,姜余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顾文承笑着道:“陛下罚我,就证明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姜余眨眨眼睛,有些不懂,“为什么?”
顾文承解释道:“因为我是察觉到陛下的心思,才会趁机进言的。也是陛下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只不过我今日把那些事情直白的捅了出来。”
姜余接话,“所以,陛下是恼羞成怒,才会罚你的?”
顾文承点头,“也可以这样说。”
姜余有些不高兴的瘪瘪嘴,“文承哥还疼吗?”
顾文承一手抚项他的脖颈,“不疼了。”
第二日,顾文承没有去翰林院,毕竟如今他“生病”了,老师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只烧鹅,来送烧鹅的小厮顺便还递给顾文承一封信。
顾文承在看完那封信之后,就立即烧毁了信件。
第三日顾文承照样也没去,但今日他的膝盖的确好了不少,那药也真的如同张禄海公公说的那样很管用,今天睡醒之后,就觉得膝盖没什么问题了。
快到中午时,顾文承问姜余,“要不要出去吃,我听说上京城有家酒楼的咕咚锅很不错。”
咕咚锅,其实就是火锅,铜锅里面放入炭火,因为锅开后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因此也称之为咕咚锅。
姜余点头,“好啊,文承哥你腿没事了吗?”
顾文承笑着道:“放心,已经没事了。”
他们二人出门的时候,就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顾文承带着姜余去了一家酒楼,这还是姜余第一次来这家店吃饭,顾文承让人要了一间二楼的包房。
这家店的咕咚锅很是不错,尤其上的这几排羊肉,羊肉被切的薄如蝉翼,肉质纹理很好,颜色也新鲜。
就在两个人吃了一半的时候,顾文承突然道:“小余,咱们把窗户打开吧。咱们披上披风,一边看雪一边吃。”
姜余听着也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而且吃咕咚锅也暖和,不怕冷。
“文承哥你腿上还有伤,你先穿上斗篷,我再开窗。”
顾文承笑着道:“好,咱俩都穿上斗篷。”
两个把斗篷穿上以后,姜余打开窗户,清新又冷冽的空气顿时涌入室内。
外面的雪比他们来时要大了那么一点,但又因为如今天气没那么冷,所以地面上只是有些微湿。
突然,姜余看见一只队伍从街道远处疾行而来,领头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手里拿着武器的兵差。
街道上的人再看见这支队伍以后赶紧四散让路,生怕冲撞了这些官爷办事。
姜余坐在椅子上,道:“刚刚我看见有一队人走了过去,真的好壮观,我还是第一次从高处俯看那些官爷,只是那群人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顾文承给姜余加了一筷子肉,“可能是又在抄家吧。”
姜余听完,叹一口气,“这些日子上京城都有四五家被抄了,眼看都要过年了,一点喜庆气都没有,抄家抄的上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户都人心惶惶的。”
顾文承问:“小余你觉得那些人不该被抄家?”
姜余眼睛一下就圆了,“当然不是!文承哥你不知道,如今那些高门大户都小心翼翼的,可是普通老百姓都高兴的跟提前过年似的,他们都说官府做的好,被抄家那些人都是大大的贪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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