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余恍然大悟,然后就意识到,刚刚顾文承说的“伺候的”,估计就是没名分的妾室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大部分都是顾文承向姜余介绍私塾的情况。
姜余很快也就知道,原来顾文承读的私塾一年入门费需要十两银子。
因为李夫子教出了好几个秀才,曾经一度在县城里声名远播,而且李夫子收学生是有条件的,入私塾时必须得接受考教,考的过才能入学。
当然也有例外,那种家里不差钱的,硬生生砸钱砸进私塾的也有。
姜余看向顾文承,问:“当时文承哥也是过了李夫子的考教才入的私塾吗?”
顾文承闻言点头,原身虽然在某些方面的品性不太好,但是学识还是没问题的。
好厉害!
姜余笑弯了眼睛,文承哥果然很厉害。
顾文承接着道:“我三个月后要去考的院试,其实院试也是童生试的一部分。童生试一共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只有把三场都考过的人,才能被称为秀才。这三场考上的第一名分别被称为“县案首”、“府案首”、“院案首”。若是有人在三场考上都拿了第一名,那就叫连中“小三元”。
姜余面露惊叹,“原来考秀才这么麻烦。我大伯母家的三弟就考了一次,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考上秀才,后面还得在考两次。”
顾文承点头,“对。”
姜余心想,怪不得大家都说读书废钱呢,这么多考试,能不废钱吗?
顾文承其实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院试考生不限年龄。
每年考院外面,你能看见两鬓斑白的老人,也能看见垂髫小儿。
今年宁隆县的院试在年前就已经让报考童生提交了报名单,一共二百零六个童生,择优录取前十六名。
很快,顾文承就带着姜余走到一个胡同里,进入胡同,往左边一拐,走到一户人家面前。
顾文承敲响了大门,很快里面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谁?”
紧接就听见由远及进的脚步声,着木门被打开。
来开门的是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男子,看上去和顾文承年岁差不多。
他是李夫子的三儿子,也已经取得童生名头。
顾文承拜礼:“李泽兄。”
李泽回礼:“文承兄。”
顾文承道:“今日得知夫子休息,文承特来拜访讨教。”
昨天顾文承来的时候,并没有见李泽,只是听说李泽去参加文人集会了。
李泽也自然是知道顾文承前些日子病的消息,如今见到顾文承身体无恙,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三个月后就要秀才考试了。本朝秀才考试,自参加县试时就要写清自己的姓名、籍贯、年岁,还要填写自曾祖以来的三代祖辈大概情况,同时递上同考五人互保的条约及廪生作保的证明文件,签订廪保互结册。
签订廪保互结册时,五人命运就紧密相连,廪生与其他四名童生互相监督,防止作弊。
他家这次的私塾里恰好有四个要下场考上的秀才,几个人彼此早就说好了。
前些日子他也听说顾文承生了重病,要是顾文承不能去,还得需要他们费力去寻找其他秀才。
可是,随便找的秀才不知根知底,万一到时候对方出什么事,五个人都得连坐,风险太大了。
“爹在正厅,随我来就是。”说着他才看见顾文承身边的姜余。
顾文承介绍道:“这是我夫郎,小余。”
他转身向姜余介绍李泽,“小余,这是李兄,李夫子的第三子,也是一名童生。”
姜余赶紧道:“李童生好。”
李泽先是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姜余,接着又好奇的看向顾文承,他还真没想到顾文承竟然成亲了,而且聘的还是男子。
本朝男子之间结契的并不是没有,但是那也是少数,他没想到顾文承竟然也会聘个男子。
而且,既然顾文承能把夫郎正大光明的带到私塾,那就是来过明面的,证明眼前这个叫姜余的小子并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而是顾文承三媒六聘的聘回家的。
不过,李泽并不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人,他也只是愣了几秒,然后便恢复如常。
顾文承从姜余手里接过包好的糖,递给李泽。
李泽皱了皱眉,不想收。
顾文承道:“礼不可废。”
李泽这才接过东西,带着他们二人进去。
姜余跟在顾文承后面,紧张的目光都不敢乱飘。
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正厅,此时正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男人。
男人留着山羊胡,身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长衫,双眉处有几道川字纹,明显是常年皱眉所导致的。
顾文承见到李夫子行了一礼,“夫子,文承带夫郎前来拜会。”
前天他来县城拜访夫子,顺便告了自己多日不来上课的罪,但是同时因此身子没好利索,这段时间就先不来私塾上课,但若有什么问题,会来县城这边单独向夫子讨教。
李夫子神色淡淡的点头,“坐吧。”
此时李夫子的夫人手里端着茶过来,一人给了一杯。
李夫子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已经开始和顾文承说起话来,李泽在一边旁听。
李夫人朝着姜余招手,姜余看向顾文承,顾文承正好也看向他,朝他点了点头。
姜余放下手里的杯子,跟着李夫人走出去。
李夫人带着姜余从向前厅的后门,穿过正厅的后门,小声道:“让他们说着,咱俩去别的地方歇会。”
姜余朝李夫人笑笑,此时他紧张的手心直冒汗,那李夫子也太严格了些,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底打怵。
李夫人带着姜余穿过前厅的后门,入眼姜余就看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两边还有连廊,那连廊下面还种着花草。
姜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院子,就连那房子的屋檐上还雕着花样。
李夫人带着姜余走过抄手连廊,走向后面的屋子,进屋以后,两个人坐在软榻上。
房间的门窗都开着,毕竟姜余的男子,李夫人还得避嫌的。
姜余紧张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坐姿都是拘束的。
李夫人看出来他的拘束,只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文承和我家三小子年岁一般大,没想到竟是他先成的婚了。刚刚你也见我家那三小子了,他单名一个泽字。不过,小余你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姜余道:“我十五。”
“那你年纪的确小。”李夫人笑着道:“不过,俗话说,老夫少妻,你们两个年岁还挺般配的。对了,不介意,我一边打络子,一边和你说话吧?”
姜余摇摇头,“不会,不会。”
姜余一进来就看见,这塌上的案几上,放着一个柳条编的篮子,篮子里面放着不少线。
李夫人边打络子,边说话。
姜余就顺手拿起里面的线,帮忙缠。
“小余你识字吗?”
姜余点头:“只是略微认写字,不太精通。”
李夫人笑道:“咱们普通人又不去考科举,认些字就够用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姜余渐渐放松下来,李夫人很健谈,而且是个很和善的妇人。
最后,还是李泽进来说了一声时候不早了,两个人才发现他们几乎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了。
等李夫人和姜余在次前往前厅,文承站起来,朝着李夫人行了一礼。
“多谢师母帮我照顾小余。”
李夫人看着顾文承的模样,捂嘴笑了笑,她自然是见过顾文承的,但是万万没想到,顾文承竟然还是一个会疼媳妇的汉子,瞧着话说的,生怕小余在她这边受委屈似的。
“都快午时了,怎么不吃了午饭在走?”
顾文承道:“本来师母相留,学生是不敢辞的。但是今日我们夫夫二人是和父亲一块来的城里,午时还得去集市那边找我父亲。”
李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没有多挽留。
顾文承和姜余从李家出来,等出了巷子,姜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文承哥,李夫子看上去好严厉,他每日都是这样吗?”
顾文承点头,“可能是职业习惯,夫子日常教书,严厉些更能镇住学生,让学生更用心学习。”
姜余没管从顾文承嘴里蹦出的新词,他道:“就像是文承哥在家说的,严师出高徒?”
顾文承点头,“嗯,没错。”
姜余又道:“李夫子家好大,而且他们家里还有花,屋里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房子。还有,李夫人很和善,而且她竟然还会打络子,真是没想到。”
顾文承解释道:“李家的宅子是老宅,据说李夫子家中曾三代单传,李夫子的父母又早亡,一直到了李夫子这代,孩子才多起来。”
姜余想起刚刚在李家的时候,李夫人说李泽排行老三。
“是有三个孩子吗?”
顾文承微微一笑,“有七个,都是儿子,最小的那个今年才十岁。”
姜余惊讶,毕竟在村里有七个儿子的家庭也不是很常见。
顾文承道:“李夫子考科举一直考到三十多岁才放弃,他的大儿子也是童生,多次院考不中,如今在县衙谋了个清闲职位。二儿子是个秀才,目前在县学读书,据说学问不错。三儿子也就是刚刚见的李泽,是个童生,这次是要和我一起考秀才的。剩下的几个儿子也都还小,再加上夫子还有几个妾室,所以,要严格说起来,整个李家,只有夫子一个人赚钱养家。”
姜余惊讶的睁大眼睛,“那岂不是很辛苦。”
顾文承能看出来今天姜余很紧张,但是他想要告诉姜余,其实没必要紧张,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李家也是看着富贵而已,因为他们住的是老宅,你不是看见了吗,李夫人在家还得打络子赚钱,和咱们家没什么不一样,他们人口多,又没有田地,其实严格说起来,好不如咱家过的好呢。”
而且,朝廷明确规定,每家每户伺候服侍的人也需要去县衙登记,还得每年交税。
李夫子家,除了一个妾室,也就是说还得多交两个人的税。
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几个儿子的笔墨纸砚,光想想就知道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要不是缺钱,李夫子也不会收那些家里用钱砸进私塾的学子。
姜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道:“这花销,也太大了。”
顾文承笑笑,没忍住摸了摸姜余的头:“所以说啊,下次如果再见到李夫子或他的家人,没必要紧张,你可以稍微放肆些,面对夫子也不那么守规矩。”
姜余辩解道:“到底的读书人,还是得尊敬些的。”
顾文承眉头一挑,不错啊,小余现在已经敢向他提反对意见了。
不错不错,是个好兆头,小孩子就得活泼些才好。
这里距离买肉的集市不远,顾文承和姜余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顾父的摊位。
明明快午时了,但是顾父摊位前还有不少人在排队买肉。
买肉的人说要多少斤猪肉,顾父一刀下去,几乎都不用怎么上秤,就能达到对方说的重量。
姜余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道:“爹好厉害!”
顾文承嘴角勾起一个笑,的确很厉害。
原身嫌弃自己的爹是个卖肉的屠户,因此从不来顾父卖肉的地方。
尽管以前顾父在自家店里卖肉,原身也是从不过去,甚至担心别人发现他是屠户的儿子,瞧不起他。
“对,爹很厉害。”顾文承道。
排队的人不少,姜余和顾文承两个走过去,顾屠子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儿子和儿子的夫郎来了。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回去家里等我就是了,这里又脏又乱的,你们快回去。”
顾文承挽起袖子,主动上前,“我和小余来帮忙算账。”
顾屠子就要赶顾文承和姜余离开,他打心眼觉得这地方不干净,儿子是一个读书人,小余又年纪小。
再说了,他一个人也能忙过来,哪里就得他们二人帮忙了?
顾屠子刚想说什么,就见肉摊前的一个穿绸缎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顾屠子,这就是你那童生儿子?”
他是附近一家客栈的掌柜,因为经常来顾屠子这边买肉,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他之前也听顾屠子说过,他儿子是个童生老爷的事,还听说顾屠子的儿子现在跟着县城里一个秀才读书。
今天这么一看,眼前这个读书人,虽然猛一看和顾屠子好似完全不像,但是仔细瞧,就能发现他们的眉眼和鼻子,还是有几分像似的。
顾屠子脸上露出一个笑,语气中带着自豪道:“对,这是我儿子。”
顾文承也朝这人笑笑,然后走到顾父身边,一副准备帮他忙的架势。
那人好奇的再次看了两眼顾文承,又看了一眼姜余。
顾文承道:“这是我夫郎。”
那人闻言立马道:“失礼,是在下失礼了。”
接着他朝顾屠子伸了一个大拇指,“你这儿子挺孝顺啊。给我来两斤肉,肥瘦各一半。”
顾屠子举起手里的刀,开始切肉,“好嘞。两斤肉,一共四十文。”
那人看着肥瘦各一半的肉,笑着道:“真不愧是你顾屠子的手艺,下刀就是准!我把钱给谁?”
“给我吧。”顾文承利落的收钱。
顾屠子虽然刚开始想让顾文承和姜余离开,但是当顾文承真的站在他身边帮忙以后,一股喜悦和自豪从心底升起。
他动作麻利,手起刀落,切的又快又准,就连脸上都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
很快就到了午时,面前的肉也没多少了,顾屠子直接收了摊,毕竟今天族里把糖卖出去了,大家一块挣了不少钱,下午大哥肯定得召集人在祠堂说事,他们得回村了。
顾文承和姜余两个一起帮忙收拾东西,突然远处的叫卖声传入顾文承耳中。
“买烧饼了,又香又好吃的烧饼。”
“大哥,一个烧饼三文钱,要两个的话给五文就行了。”
“一个五文钱不贵,我家这烧饼可是用油煎熟的,可好吃了,您尝一个吧。”
“……”
姜余正在低头收拾东西,突然面前出现一个烧饼,他抬头就看见顾文承正笑着看着自己。
“饿了吧,吃个烧饼,还是热乎的。”
姜余一笑起来,嘴角下面露出两个小梨涡,他接过烧饼,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
“好吃!”
顾文承也递给父亲一个烧饼,他自己也有一个。
顾屠子咬了一口,赞叹道:“是王家烧饼吧。”
顾文承道,“不知道,是一个半大小子在卖的。”
顾屠子道:“哦,那个是王家的大毛,他爹平常一直在这边卖烧饼,前段时间县里征人去修河堤,他爹去了,现在他接了他爹卖烧饼的活。”
徭役,是每个古代世界人民都无法逃脱的一项活动。
顾文承脑子里自动浮现关于徭役的情况,但姜余明显对这些不太了解。
顾文承坐上驴车,姜余坐在他身边,顾父在前面驾车,驴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每个人都得服徭役吗?”姜余疑惑的问。
顾文承解释道:“并不是。只有男子才需要服徭役,男子的年岁和身高只要符合县衙的条件,就必须去。每年每户人家至少得去一个人,要是那些人多没分家的,看情况而定。但是如果你掏钱给衙门,也可以不用去服徭役,这叫‘赎买’。但是大部分年轻人还是会去,虽然徭役很累,毕竟本朝的徭役给工钱,一般每天十五个铜板的工钱。”
每天十五个铜板,要是干一个月那就是半吊钱,农户人家,尤其是穷苦的农户,春耕完以后,田里一时半会没什么活。
因此他们还不如去服徭役,干徭役一天能挣十五个铜板,很多人都会去干。
姜余睁大眼睛,想到怪不得每年这时候大伯母心情都不好,在他记忆力里大伯没有服过徭役,所以每年都是大伯母那边出钱直接替大伯父‘赎买’了。
“那我在过两年也得去服徭役了。”姜余小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顾文承却听见了他这一句,笑着道:“我可舍不得让小余你去,你的手是用来拿笔算账的,要是去拿锄头就可惜了。”
姜余微微一愣,他等抬头看向顾文承的时候,就见顾文承此时已经和爹开始说话。
阳光照在顾文承的面颊上,好似给他披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他五官温润俊朗,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带笑的,很是温和有礼。
姜余在这一刻听到了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他的手抚在胸膛出,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
好奇怪,自己是生病了吗?
接下来一段时间,长坪村的顾氏族人开始如火如荼的制糖,就连姜余也肉眼可见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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