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刚刚才因为蛊毒差点丢了性命,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苏笑笑眨了眨眼睛,看着苏慕嘉那副烦躁的神情嘲笑道,“瞧给你吓的,我能对殿下做什么啊。”
她似乎是看出了苏慕嘉的不相信,伸手扯开了苏慕嘉的手,站起身来继续道,“当初我才七八岁,亲眼看着我的的族人被赶尽杀绝。我运气好,逃了出来被一个村庄里的一户人家收养。只是后来他们也死了,村里人嫌我晦气,便将我赶出了村子。还是殿下和师傅捡的我,给我口饭吃,将我养大。“苏笑笑颇为无辜道,”殿下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么会害他呢。”
苏慕嘉听罢嗤笑了一声,“别说的这么可怜,那户人家是你害死的吧?你拿他们练蛊?”
他见过的腌臜之事多了,什么妖魔鬼怪都碰见过,苏笑笑这种人说的话他半句都不会信。
苏笑笑被人揭穿之后不见局促,反而直勾勾的盯着苏慕嘉眼神越加兴奋。“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当时确实没想害死他们,只怪我那时候年纪还太小,没有控制好蛊物。村子里的人见他们死状凄惨,便觉得是我克死了他们,说我不祥,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便算了,还要将我赶出村子让我自生自灭。我实在是气不过,便在村里那口井里放了蛊毒。”苏笑笑说着低头摆弄了一下自己的铃铛,十五六岁的少女还扎着两个辫子,正是天真无洁的年纪,她抬眼看着苏慕嘉,眼里满是懵懂,轻轻笑道,“后来他们一个都没逃掉,全死了。真是解气啊。”
“我对你这些事没兴趣。”苏慕嘉听的有些不耐烦。
“好吧。”苏笑笑瘪了瘪嘴道,“我真没想害殿下。跟在殿下身边给他治病有那么多好处,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呢。再说了,我喜欢生的好看的人,比如殿下,比如你,我都不会碰的。”苏笑笑拍了拍苏慕嘉的肩膀,故作老成的模样道,“放心吧。”
苏慕嘉毫不留情的将那只手从自己肩膀上拂开,“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留在殿下身边?”
“殿下天生患有心疾,至今没有医治之法,现在全靠药汤吊着命。我跟在殿下身边也有七八载了,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病,若我死了,殿下怎么办?他离不开我,你的蛊毒除了我也没人能解。”苏笑笑眼中明明是自傲的笑,却装模作样的撒娇道,“我不会给殿下添麻烦的,就让我留下来吧。而且你要是把这些事告诉殿下,他肯定该伤心了。”
苏慕嘉都被人逗笑了,“你是忘记自己就快死了吗?”
苏笑笑一听这话,笑意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神色如常道,“我的族人觉得一遭反噬必死无疑,那是因为他们规矩太多,又胆小无能。没人找到解决之法不代表没有解决之法。我五岁便对蛊虫如数家珍,六岁开始养蛊。反噬又怎样,你且看着,我一定活的好好的。”
苏慕嘉略带讥讽的看了苏笑笑一眼,没说话。
“累了,我要休息。”苏慕嘉说完这句便干脆利落的转身往床的方向走。
苏笑笑跟在人背后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苏笑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医女。我是苗疆人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不然就麻烦了。我们说好了的。不然我们拉个勾吧怎么样?”
苏慕嘉不理人,脱鞋上床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嫌吵闹似的还转过了身。
苏笑笑站在床边被人无视了个彻底,撅着嘴小声骂道,“哼,下次你毒发的时候我也不理你,疼死你。”
苏慕嘉半梦半醒的又睡了两个时辰,才感觉人慢慢活过来了。
院子里苏笑笑听到动静回头去看的时候,看见就是苏慕嘉那副衣冠得体的模样。
“小毒女。”苏慕嘉倚在门框上,笑吟吟的问人,“我睡觉的时候,你可看见城中有人放烟火?”
苏笑笑赌气一般头往旁边一偏,不理人。
“我叫苏慕嘉。我们都姓苏,八百年前也算是同宗同族出来的一家人。”苏慕嘉似乎是睡好了心情不错,还有心思跟人打趣,懒洋洋的和人打商量,“不然你与我说句实话?”
“没看着,谁大白日里的放烟花。”苏笑笑站起身来走到苏慕嘉跟前狐疑的看了人一眼,而后半是兴奋半是好奇的问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慕嘉没回小姑娘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往城中的方向瞥了两眼。
他来猎场之前在成安王府门前安插了眼线,这次事关重大,对成安王来说不异于背水一战。就算不亲自动手,也一定会动用他身边亲信之人。他事前计划以烟花为信,一旦得了消息,就会有人立马动身去八大营想法子令崔子平知道此事。事关太子,崔子平必当万分谨慎,不会潦草处理。
如今三方分明,各自下的其实都是明棋。成安王胜算不大,但是若真拼尽了力气,也能损掉旁人几分元气。苏慕嘉原本有意离间南后与成安王二人,让他们斗的两败俱伤,殿下自然安然无虞。只是成安王戒备心重,竟然直接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李然手握精兵,出其不意,杀伐决断是他现下唯一的活路。
蛇打七寸,讲究的是快准狠。李然这时士气正足,想要一鼓作气,就要有人出来令他再而衰,三而竭。等他心力疲倦之时,再做抉择难免就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仪鸾司是南后一手提拔起来的,禁军又听命于太子。这两方谁先出面便是谁先与成安王撕破了脸皮,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如此便只剩下了八大营。八大营中的护军营校尉是崔子平,先不说他自己本就是战功赫赫,他爹洛北王好歹现在还是守着洛北的一方铁将,要说这金陵城里还有谁最不怕事,那非要属这位新上任的护军校尉不可了。南后之前的事做的本就不仁义,崔子平只要没捅出什么大篓子,就没人敢为难到他头上去。
洛北来的狼可不理金陵里那些狐狸弯弯绕绕的东西,忠义后面便是一往无前的血性。
李然的兵练的再怎么精,碰上崔子平也得吃亏。
届时崔子平带着护营军立了功,那封官加爵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也不至于再继续委屈在八大营里头。他带的护军营是当年常胜将军的部下,若太子有意,还能借着这个由头再提当年常安岭一案。
苏慕嘉将里里外外都算计了个干净。
他还在等。
待时机一到,便是风雨来时。
突然余光一闪,苏慕嘉手比脑子反应的还快,苏笑笑那只手才捏到药纸,便被人猛地捏住一拧,她不禁吃痛的松开。手里的药纸落在地上,散出些粉末来。
苏笑笑甩了甩被拧痛的手腕,既不生气也不为自己的举动解释。反而看着苏慕嘉夸赞道,“你很聪明,也很敏锐。”
苏慕嘉看着散在地上的药包,脑子突然里面闪过一些东西。这让他甚至没心思去和苏笑笑计较刚才的事情。
李然想要利用自己去毒杀太子殿下,那对晋帝,南后必定也动了同样的心思。既然要做两手准备,就不会单单只针对太子一人。太子平日里接触到的人多且繁杂,这才让李然有了可趁之机。但能接触到晋帝与南后的人都是宫里的人,李然久居宫外,手要如何伸到宫里去?而且今日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李然那边为何还久久不见动作。
苏慕嘉脑子里面无端想起这个人。
那日在毓秀坊埋东西被自己抓个正着的女人提到过,说秀娘知道太子患有心疾一事,甚至连太子惯常服用的药方都知道。她和成安王之间似是相识,可又像是不甚相熟,连苏慕嘉这样心思通透的人都无法将其看清。成安王在听到他说起秀娘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无反应,但那日毓秀坊里见到秀娘红布起舞之时,神情却是耐人寻味。
吕正那张字条上写的毓秀坊秀娘又是什么意思?她背后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若那个女人是成安王曾经在宫中的旧人呢?
但要果真如此,她又如何能出的了宫?
要真的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逃出宫外,又为何不远走高飞,反而在金陵城中开起了酒坊无端惹人耳目?
宫中的旧人。
这句话在脑海里又重复了一遍,苏慕嘉忽的抬眸,顷刻间刚才的种种疑云都烟消云散,眼底顿时清亮一片。
“没劲。”苏笑笑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发现对方不搭理自己。瘪了瘪嘴,有些兴味索然道,“还说我们八百年前是一家人,好玩的事情也不告诉我。”
苏慕嘉直起了腰身,拍了拍肩膀上沾的尘灰,“苗疆人同族相残,你真要与我攀这情分?”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苏慕嘉仿佛真的是个兄长对自己年幼不懂事的妹妹那般,屈指在苏笑笑额头上点了一下。但下一刻指缝之间却滑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薄刃。
他笑着,眼底却是冰凉一片,“所以记着万万不要将你那些歪心思打到我的头上,更别动殿下,不然——”
泛着寒光的薄刃在苏笑笑的脸上游走,从额间到眼皮,再到鼻侧。刀刃与苏笑笑的肌肤毫厘之差,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刻自己脸上就会多出一道难看的血道子出来。
苏慕嘉的语气轻巧的很,他拉长了尾音威胁道,“不然我下次就在你这张小脸上添些别的颜色,你大可试试。”
“知—知道了。”苏笑笑眼珠子转溜着,往下瞟了一眼那马上就要在自己脸上作画的手,连声道,“你先把手挪开,不然我可就反悔了。”
苏慕嘉见状笑着收回了手。
他原本已动身往院子外面走,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步子折身回来。
看着苏笑笑开口便道,“殿下现在吃的药,你拿给我一份。”
晋帝与南后端坐主位,太子列侧,众人席地而坐,席间谈笑生欢。
眼看着酒足饭饱,众人正等南后宣布散席之际,大理寺少卿程闲云忽然起身站了起来。“皇后娘娘且慢。”
须臾之间,刚才还热闹一片的人们陡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目光都落在了程闲云的身上。
李祁垂眸,指尖轻轻转着扳指。崔子安站在李祁身后,手慢慢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南后面色无变,看着人柔声问道,“程大人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臣有。” 程闲云闻言两步走了出来,大有慷慨赴死之豪迈之气。他拂衣而跪,双手举着一纸诉状俯身往前,身子近乎贴地,却将那纸诉状高高举起。
“臣有冤情要诉!”
席间的气氛比之刚才又寂然许多,隐约风起,烧的烈红的火焰被吹的左右摇摆,将灭未灭。
“程大人糊涂了。”南后笑了一下,稳声道,“殿前陈冤,惊扰圣安。程大人此举当真想清楚了吗?”
程闲云抬起了头,目光迥然的看着南后,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的道,“臣要替前大理寺少卿吕正府中上下共计四十六口人,状告皇后娘娘残害忠良,屠诛无辜之罪!”
“程大人的意思,是本宫杀了吕少卿一家?”南后冷了脸,“我知道程大人素来对本宫成见颇深,但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杀人,你可有证据?”
“臣当然有。”程闲云高声说,“吕少卿一府上下虽是被烧死,仵作却验出那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死于刀伤,伤口深可及骨,骨痕之中发现有残铁,正是仪鸾司前日新得的那批玄铁。 吕少卿遇害之前,追查的事情正与皇后娘娘您有关,他曾亲口与我说过此案关系重大,等他查证之后再与我详谈。可不过数日,便惨遭满门灭口。皇后娘娘这些年纵容仪鸾司滥杀无辜,令多少人胆战心惊,忧心自己不知何日便要身首异处。时至今日,仪鸾司手下亡魂又何止吕少卿一家?冤魂不平,忠良枉死,皇后娘娘良心可安?”
程闲云话音才落,之前一直沉默的立在一旁的何长辞站了出来,“仪鸾司为圣上而设,是皇后娘娘忧心圣安故而才专门设立。这些年一心恪守本职,不敢辜负皇后娘娘良苦用心,更不曾做过程大人口中伤天害理之事。区区几块残铁,你一面之词,便要给皇后娘娘安一个残害忠良,滥杀无辜的罪名,才是其心可诛。”
“妇人鹰犬爪牙,也配与我叫嚣!”程闲云顿时心情激愤,站了起来,“倘若你们仪鸾司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干净,那不如让我现在就去查查你那宫中暗牢,看看里面现下还关着多少无辜之人!何指挥使怕是不敢吧,眼前匆忙,哪里来的及收拾干净!”
“程闲云,你放肆!”南后似乎动了怒,从主台之上站了起来。
与她相离不足半尺的晋帝被吓了一跳,潘公公连忙上前安抚。
“臣万死不足为惜,但国不能无法度。”程闲云说,“皇后娘娘残杀无辜,扰乱朝堂,德行有亏,牝鸡司晨,国将不国!臣只能以身死谏,还请皇后娘娘请辞后位!”
“以身死谏。”南后被气的哼笑了一声,起身后目光扫视了一圈,问道,“在座各位,也同程大人想的一样吗?”
猎风呼呼作响,众人心中异动。
他们各自交换眼神,然后一个两个接连站起身来,最后人群连成了一片。朝着南后的方向行了拜礼,齐声高呼道,“还请皇后娘娘请辞后位!”
“诸位今日倒真是齐心一致的很。”南后杨柳细腰,此刻站的笔直,她看了一眼那些人,又转头看了一眼李祁,低声说,“我原以为太子殿下还要等些时日,没想到如此迫不及待。看来太子殿下今日胜券在握啊。”
一场闹剧演到这里,一直恍若一个局外人般的李祁才终于分出了些心思在这些人身上。
他抬眼迎上了南后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淡淡开口道,“母后算无遗策,儿臣自然也要学着如何出其不意。”
南后笑了笑,看着人忽然说,“你和先帝,还有李然都一样。”
“你们都太小瞧我了。”
最后这一句话几乎让人有些听不清楚,轻飘飘的隐入风里。
紧接着,南后突然扬手摔了一个杯盏。
青瓷片砸在地上,瞬间便碎成了几块。
“啪”的一声,碎音在寂静中蔓延。在接近消灭之时又连了一声惨叫。
一个太监被不知从哪儿射来的暗箭穿身而过,他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有刺客!
人群中不是谁惊呼了一声,场面顿时乱成一片。人群攒动畏惧着。
仪鸾司的人纷纷掀掉了原本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装。
那些隐在黑暗中的影子一点点朝里快速移动,看不清有多少人,只能感觉到乌压压一片,压抑阴森的气氛一时间笼罩了所有人。
四周的禁军都齐刷刷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蓄势待发的防备着。
然后便是长刀相碰的声音,火花隐现,厮杀搏命一触即发,鲜血飞溅。
狂风大作,羸弱火苗几经挣扎,终是灭了。
不见星月的夜里,众人彻底陷入一片危险的黑暗之中。
崔子安寸步不离的护在李祁身旁,再去看南后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禁骂道,“皇后这是被气疯了吗?竟然敢公然杀人灭口,难不成她还想把在场的人全都杀了?”
李祁凝眉,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而后忽然抓住崔子安肩膀嘱咐道,“去看好程闲云和崔老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事。”
崔子安原本放心不下李祁,但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那些事情来不及耽搁。于是沉声应下,转身进入一片混乱,寻人去了。
崔子安刚走,下一刻寒光映脸,李祁下意识的侧首躲过。还不等他反应,又是一把长刀迎面而来。李祁仰身欺近,拧腕夺刀。待他站直了身子,手中反握的那把长刀刀尖还在滴血。那人脖颈多出一道指粗的血痕,砸面倒地。李祁也随即扔了刀。
晋帝从刚才一开始便被吓坏了,躲在主台的案几之下瑟瑟发抖。
李祁很快就找到了人。
他伸出一只手进去,轻声道,“衷儿不怕,我带你出去。”
晋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立马死死抓住李祁的手,“祁儿救我!”
李祁将人哄了出来,天青月白紧守在两人身侧。
“王执!”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四散开来,李祁的脸上似乎也溅上了一些温热,不过他无暇顾及,转头朝人群中喊了一声。
王执将手中长刀从面前人的腹中拔了出来,回头应道,“臣在!”
“你分三批人马出来,你护送诸位文臣从东边走,崔统领护着人从北面,我带着父皇从西面,我们分开突围出去,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被人围死。”越是混乱越是冷静的出奇,李祁在一片狼藉中冷声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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