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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最强疗养院(龙沙雕)


他像被什么巫术定住了动作,一些画面乱纷纷地从脑海中滑过。
有他平静地站在龙骑士面前,一一讲述自己的私下实验的;
有他冷淡而轻蔑地拒绝雷文的邀请,表示紫衣主教的出席,已经足够体现他对合作者的尊重和友善的。
巴尔德:“…………”
塌房了。端了这么多年的人设,就这样水灵灵地当着最不想让他知情的人的面,崩塌了。
他想起近来的数次见面,龙骑士是如何每次都用“骗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的眼神瞪视他,而他只觉得自己和这种家伙合不来,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巴尔德:“……”
巴尔德:“。”
马车里,一只圣子轻轻地似了。
他闭上双眼,放空大脑和灵魂地听见紫衣主教正说话:“雷雷雷……”
“……”巴尔德猛然睁眼。
不得体。太不得体了。
平时他还觉得戈德主教办事沉稳可靠,怎么现在一看,一点小风小浪都禁不住的吗?
结巴什么,丢了圣殿的颜面。
巴尔德开始摸索手边有没有传送的卷轴。
银镜里,紫衣主教终于把话磕巴出来了:
“……文陛下,是……您吗?您为什么会在西南,为什么失踪这么久——”
雷文矢口否认:“什么雷文,我不是雷文。”
哽咽,他也很想是啊!天知道他想脱马甲多久了,院长总摁着他不让脱。
本来这次院长没来,他还想趁这大好的机会爽快脱马甲,可看看台下因为暴君之名惊惶恐惧起的子民……
雷文憋着气又把马甲套回去了,还自己给打了几个补丁:“我是他的,呃,双生子弟弟。”
“当年为了避难,母亲只带走了哥哥去皇宫,让我隐姓埋名地留在西南,直到今年的龙神祭,我实在看不下去残忍的人祭,还有恶神对百姓的戏弄,所以才站了出来。”
紫衣主教:“……”
巴尔德:“……”
编谎也编得走心点,克里斯汀公爵怀孕时还跟皇家骑士队发生过冲突,不少贵族在场,她那个肚子明显不可能怀的是双胞胎,谁都不可能相信。
还有,就算是双生子,那你手上的王戒和灵摆怎么解释?是你哥来找你主动禅让,还是你把你哥宰了杀人越货啊?
紫衣主教深吸一口,闭上双眼。
冷静,不能揭穿。
暴君想演,谁敢不让他演?皇帝想拿个侯爵之位玩玩,还能不让他玩?
反正都是皇家自己内部的事,他们圣殿从不干政,只是来做个礼拜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平安:“那,侯爵大人,我们继续继承仪式吧。”
“轰!”
马车里,巴尔德面无表情地炸了车窗。
继续什么继续?戈德办事真是越看越不靠谱了。
刚刚那个什么破子爵,居然胆敢破坏侯爵的继承仪式,情节如此恶劣的不敬和僭越,怎么能忽略不管??
想当初雷文的登基大典,从头到尾,每一处细节都是他亲自操持、拿定方案。
从餐桌上的餐布叠法,到仪式宫殿的窗帘布料,整个仪式的过程,他都力保完美无缺,这才是圣殿该有的、不给旁人留任何口舌机会的做派。
再看戈德呢?
怎么处理横生的枝节的?
巴尔德呵退靠近询问的圣骑士,继续在马车里摸找有没有从前遗漏下来的传送卷轴,仿佛之前那个冷冰冰地反问“只是侯爵的继承仪式,我为什么要亲自出席”的人不是他。
隔着一道光屏,系统嘭嘭拿头锤床,兴奋到上蹿下跳地猴叫:
【爹!看到了吗?啊啊啊我爱打脸,我——爹,你琢磨什么呢?能不能专心看剧?】
康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金酒杯:
“看紫衣主教的反应,这应该是失踪多年的珍宝。雷文走上台前,为帝都贵族所知,应该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吧?这酒杯就被找到、送来了?”
朝辞跟着展开骨扇,挡住溅来的酒液:“有可能,但我们做谋士的,凡事都该先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怕就怕这酒杯原本不是给咱们小菇准备的……哎呀,这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和他持同样意见的,还有听闻“圣殿从巫妖王手中救回了人祭,前几天送回西南”传闻的N。
巫妖塔里,N懒散地侧卧在床上。
松散的法袍间敞露出大片结实饱满的胸膛,深翠的孔雀石挂链在裸.露的腰腹肌肉上颤晃,烛光下看,像淬了毒的雀翎。
他面前浮着一面水镜,同样映放着继承仪式上的画面,不是出于愤怒的窥伺,纯粹是出于好奇。
他的情绪一向单薄,怒火和记仇也很随心所欲。
任何在传“巫妖王吃了圣殿闷亏”的人,都觉得他应该为人祭被抢而恼火,但——说实话,他现在只恼火那个该死的画家为什么不更新。
还装死。
他特意遣去骨鸟送信,催促画家尽快抽空写后几章,明里暗里地暗示,画可以以后画,坑得赶紧填,但那混蛋玩意儿居然到现在都不回信,鬼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在装死。
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他简直想在信里明说:
他其实没那么在乎女神的画作不画作,也不在乎人祭是死是活。
只要明面上他巫妖王的立场没偏离他该有的样子,那联合圣殿救走人祭,救呗。本来他也不在意塔里的活人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不过这信不是巫妖王该写的,也不是一个黑夜女神的虔诚信徒该有的态度,他只能委婉地旁敲侧击……不过收信的人大概没读懂,或者还没来得及看。
N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琐事,随手拨弄了一下床上金盘中的青葡萄。
没想到,这个傻头楞脑的龙骑士还真是帝都那个小疯子。
吃错什么药了?好好的皇帝不当,跑来西南做龙骑士?还编那什么双生子的谎话。
巴尔德会不会也在看这场继承仪式?哈,如果在看的话可就精彩了。
他都能想象到巴尔德此时面无表情地狂翻传送卷轴的样子——希望那圣光狗手边有传送卷轴,让他看看圣子上赶着挤走紫衣主教,替侯爵主持继承仪式的好戏。
N想着想着,不禁坐直身体。
嘶,会有吗?卷轴?
他有点期待了,甚至想自己撕一张传送卷轴,给巴尔德送过去。
拜托了,他真的很想看这一场好戏!

第33章
很可惜,黑夜女神只喜欢收割生命,不喜欢收割八卦。巴尔德又过于忤逆,连遗骨都被送出去当人情的光明神更不可能保佑他。
于是,将整个马车翻了一遍的巴尔德啥卷轴也没找到,只能对着银镜干瞪眼,完全不知道远在帝都,还有一大帮子人正保持和他同款的姿势。
伯德·南斯。
帝国硕果仅存的三大公爵之一,本次搅局的主使者。
他坐在自己庄园的密室中,身边还围聚着一群贵族。
晃动的烛光照亮了这个封闭的空间,金杯银盏原本交织出的社交乐已经静止,只留下死一般的安静。
老南斯瞠圆了鹰目,死死瞪着镜中的“龙骑士”,一滴冷汗顺着眉间诅咒流下来,渗入眼中。
说实话,在派小罗德子爵搅局之前,他不是没想过鉴定结果不如人意的可能。
老瓦伦年轻的时候没少养情妇,有什么沧海遗裔、隔代子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但就算科洛迪的酒杯认可这毛头小子了又如何?他照样有后备的计划,将这小子钉死在注定失败的祭台上。
但眼下……
旁边的附庸贵族们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或大声或小声地慌乱说着他的心思:
“他、他是,雷文陛下?暴……暴君?”
“不不不,一个造反的、心系子民的龙骑士还好拿捏,想跟暴君作对?算了算了,我回去了,我又不是嫌命长。”
“之前设的下一步局是什么?即便龙骑士的确是老瓦伦的子嗣,但老瓦伦生前与巫妖王勾结,将自己的子民送去讨好黑夜女神的邪恶信徒,应当剥夺老瓦伦的爵位?”
“……那个暴君想拿个侯爵的爵位玩玩,我们难道还能从他手里硬抢走?”
“该死,如果派去打断仪式的不是小罗德子爵,那暴君猜不到我们身上,倒是可以继续计划……可雷文·埃尔多利亚一眼就认出了小罗德,还特意点了老南斯公爵的名!”
“够了,冷静一点。”老南斯沉声打断,及时把控住场面,“慌有什么用?现在离开,那个疯子就不会找上门了吗?”
贵族们纷纷露出迟疑的神色:“您的意思是……”
老南斯狠下心,破釜沉舟道:“这条路,踏上了就必须走到黑。不论是龙骑士,还是暴君,今天必须死在祭台上,否则,要死的就是我们!”
他没理额头上因生死一搏而流出的汗,冷静地算了算时间:“再等等。最后一枚棋子,就快到位了。”
老南斯的话,暂且安抚下了贵族们的心。
只有小罗德子爵一人,在耳边的通讯被切断的瞬间,坠入绝望无援的冰窟。
他跟随老南斯这么多年,很清楚老公爵接下来会做什么:
全力推进针对暴君的死局,同时为“万一暴君活下来了”的可能性做准备。
设法将今天的局栽赃在其他人身上,撇清自己的关系。
至于他,一个小小的子爵,不过是注定废弃的弃子。
老南斯不可能在意他的死活,就连用来通讯的炼金饰品,也因为害怕暴君反追溯定位,而被老南斯毫不犹豫地摧毁。
炸裂的耳坠碎片锋利如刀,割破了他麻木的脸。
他像个被架到台上的小丑,脆弱而无用的自尊心恳求他下去,但环伺四周的刀口却逼得他僵立在原地。
那个暴君走来了,他听见圣殿牧师在尽职但徒劳地提醒“继承仪式最好不要见血”,就连他都能听出紫衣主教的阻拦没抱任何希望。
雷文·埃尔多利亚,那可是十二岁就孤身血洗了大半皇室,单凭碾压式的暴力力排众议,登上帝位的暴君。
从他上位到失踪,皇宫门前的石阶,每一天都是殷红的,抬出血肉模糊的残缺尸体,足以填平林根郡的矿坑。
他想拔腿就逃,他听见身后的那些银盔骑士同样也在发颤,盔甲因颤抖而细微碰撞出声,可他们的腿太软了,软得像遇见了天敌的兔子,只会僵立在原地等死。
细长的、银亮的剑随着暴君抬手,迅速成型,他绝望地闭上眼——
感觉到因心如死灰而低垂的下巴,被冰凉的东西挑了起来。
圣殿牧师们震惊的目光中,雷文平静地发号指令:“睁眼。给我一个不杀死你的理由。”
圣殿牧师:“?!”
他们是不是在做梦?暴君居然主动给骂他的人下台阶的机会?
隔着屏幕,更熟悉雷文的老对手们比他们更加吃惊。
N刚躺回去又坐起身,面露疑惑:“……?”
小疯子不疯了?……疯子突然冷静讲理,怎么感觉更瘆得慌。
巴尔德:“?”
为什么不杀,杀啊,怎么该立威信的时候又不立了,啧。
巴尔德靠回坐背,久违地再次体会到熟悉的无语凝噎。
雷文做出的决定,十有八九他都持完全相反的意见。
有时候他觉得某些人该留下来,以攥取更大的利益,或者讯问更多的情报,但雷文眼睛眨也不眨就把人给嘎了;
有时候他觉得某些人应当立即击杀,以震慑心怀不轨之徒,但雷文偏偏又会放那些人多活一段时间。
前者是因为无法抑制的愤怒,后者是因为不该存在的心软。
所以巴尔德眼中的雷文,一直都是个可怜、又可敬的、被现实打压得习得性无助的理想主义者。
他注视着雷文,就像观察挣扎着熬过秋天的夏花,如何被风霜摧残;欣赏反抗的薪柴上,最后一簇火如何熄灭。
他从不干涉这花要向哪开,这火是否会熄灭。见证,旁观,这就是他在处理这段关系时,给自己的定位。
但有些人不一样,比如康柯。
看到花长歪了那不得拨正?火要灭了不得加柴?
巴尔德看见被盖子压住的蚂蚱,想的是观察对方能不能逃脱生天,康柯是一脚踢开玻璃盖。
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没那心情看拧巴的剧情。
文他只看HE的,瓜他只啃甜的。这是辛辛苦苦为自己挣来选择权的社畜应得的。
隔着光屏,康柯微笑着鼓掌:“不错。”
一语双关,一半是夸奖雷文如今勇敢尝试摆脱习得性无助的蜕变,一半夸奖自己养菇养得好。
对小菇这种复健期的选手,应当在其尝试过程中,多加鼓励和陪伴。
康柯起身:“你等一等,我去现场见证这一幕。”
“……!”斯德哥尔菇浑身一振。
“啧啧啧,”朝辞闲闲地在旁边嘴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缺爱的小学生听说新家长要来参加公开课。”
斯德哥尔菇瞬间刮了朝辞一眼刀:“滚,死猫。”
一句不痛不痒的呵斥,猫猫没有破防,狗狗破防了。
白金色的马车上,巴尔德的眼神差点在朝辞的脸上烫出一个窟窿:这又是谁?
雷文又在结交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
不三不四的东西继续嘴臭:“哎呀呀,别这么瞪我,我怕。我去给你的新家长准备座位——哎?院长已经到了?这么快。”
从疗养院到仪式现场,不过就是开个门的事。康柯刚准备冲雷文点头,示意公开课继续,耳边忽然捕捉到某种特别的震动声。
这声音从正东的方向一路靠近,是沉重的、饱含愤怒和战意的脚步,是盔甲与武器碰撞的声音。
祭台上,看到家长到位,自觉开始表演的雷文正在催问:“你想好了没?”
“我……”小罗德子爵努力稳住声音,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可以做证人!”
“老南斯设法挑拨矮人攻打西南,想借矮人宝库中大量的旧日神器,杀死龙骑士——也就是陛下、不,侯爵大人您!我可以做证人!”
【——我靠!】系统大叫起来,它跟康柯共事已久,习惯了扫描任何康柯注视超过三秒的地方:
【正东!矮人军队已经冲过兰登山脉了!还有52秒、52秒——好多矮人!】
【快,快撤离百姓!!】
康柯欣赏系统兆年如一日的热情,但平静回望。
他想看看小菇的反应。
在危急时刻发现问题、保持冷静,只是身为庇护者的第一步。
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解决问题。小菇能不能做到呢?
即便暂时不能也没关系。
复健期嘛,患者支撑不下去,即将摔倒是常有的事。他这个陪护人员特地到场,不就是为了能在过程中及时地予以援手?
雷文的脸上浮现出惊怒、恼火,而后是慌乱无措。
但当康柯准备提出帮助时,雷文忽然抬起了左手。
他显得有些犹豫,又很坚定,灰色的剔透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紫红的光泽,而后——
所有曾奔涌的还复归来。
曾醺人的于祭台上方凝聚成一条硕大无朋的、遮天蔽日的紫红色巨鲸。
澄净的天空中,巨鲸长鸣着摆尾,空无所依地游向矮人的方向。
矮人大军发出愤怒的吼声,纷纷摆出迎战的姿势,但那条巨鲸掠过他们的头顶没停,而是游向更远的方向。
“?游过头了?”
“是想给什么人传信吗?给临近的领主?”
负责领导这次袭击的矮人领袖却在困惑后骤然怒吼:“不——他要炸毁我们的领地!阻止它!阻止那条鲸鱼!!”
老窝即将被炸,被逼上梁山的人类有可能背水一战,拼死杀敌,但矮人?
不不,矮人怎么可能放得下他们宝库里那些宝贝呢?就像自由是刻在妖精灵魂中的律令,守财奴也是每个矮人生而有之的天性。
追赶着天上的鲸鱼,矮人大军雷霆万钧地来,又声如奔雷地走了,挥一挥衣袖,只留下被推秃了一小片的兰登山。
密室里,还指望看旧日神器与今日暴君激战的老南斯:“…………”
#@¥不是!就这么简单??啊???
这就,就捏个鱼,矮人大军就退了??
不对啊,不对啊暴君!你以前不是这么迂回救国的,你都是直接杀掉任何冲到你面前挑衅的人的,为什么不杀矮人?
杀呀,杀了这仇不就结下了?记仇又心胸狭窄的矮人不就会掏出任何能掏出的东西,至死方休地纠缠你了?
为什么不杀!!

祭台下,康柯用欣赏的眼神及时予以小菇正反馈。
虽然这计谋仍然略显粗糙,毕竟大军逼境,近在咫尺,能有几人像雷文这样,可以一己之力,造出令矮人忌惮、可脱离造物主活动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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