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情好啊。
“你先答应我,对我哥保密,好不好?是这样的……”
《闪亮少年》的正式播出时间定在今年底,但练习生前去封闭训练的时间就早了,得提前差不多一个月,接受专业训练,拍认人视频,入住宿舍,录制初舞台,分班排练主题曲……
向学校请假的事儿,容星熠打算让他妈帮忙处理,总之能瞒席冷一天是一天,让生米先煮成熟饭。只要他不一轮游,用实力证明自己,席冷应该不至于强行让他退出节目。
容星熠期待的双眼湿湿漉漉,睫毛又长又密,宛如一只可怜的小动物,闵致却面色严肃,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比他更像他哥。
“你让我怎么帮你,这事儿你觉得瞒得住吗?”
容星熠失语:“我……”
“不说请假,等节目播出了,全世界都能看到你。”
似乎想到了什么,闵致抬了下眉,严肃的神情荡然无存。
“那得让他出不了门,联系不了外界,也上不了网——你要我囚禁他?”
【📢作者有话说】
闵子哥:爽了。
闵致的态度明确且不容置喙, 让容星熠和席冷实话实说。
容星熠并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和哥哥的关系也不错, 这事儿却让他难办得不行,乃至开始啃咬无辜的手指。
“闵致哥哥,你不知道……”
闵致忙追问:“不知道什么?”
“从小到大,我哥就希望我好好读书。他说,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容星熠眼神闪了闪,停顿几秒才把话说完, “……才不至于,像那个人一样。”
闵致还想再问,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容星熠陡然变成低落的蘑菇,垂着眼睛呢喃:“这几年, 我们没怎么见过, 我一直不太搭理他。”
“算了,我知道了。”最后还得容星熠自己纠结明白过来, 又问, “对了闵致哥哥, 附近没有什么好一点的商场啊?我想给我哥买个礼物,然后再告诉他。”
想了半天,就想出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笨办法。
闵致倒没去磨灭他的积极性,只是自己还有事儿要忙,便派朱明朗带他外出。
堂堂金牌经纪人摇身一变成小孩保姆,乐得清闲。
然而, 两人买完东西兴高采烈地回来,刚过了个马路, 不远处就是公司正大门, 却被一个模样落拓的中年男人挡住去路。
浑身僵硬, 是容星熠面临灭顶恐惧的条件反应。
朱明朗察觉到不对,喊了他一声。
容星熠如梦初醒,急急忙忙握住他胳膊:“朱叔叔,快走……”
容海高却已大步上前:“容、星、熠!”
朱明朗不明就里,只听来人嘴里吐出了容星熠的名字,但口气属实不善。
他皱皱眉,作为父亲的本能,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少年,自己迎接来势汹汹的男人,问:“你是谁?”
“我是谁?”这男人的五官其实生得不赖,奈何表情实在狰狞,笑起来更让人反胃,他一直瞄着躲躲藏藏的容星熠,慢悠悠道,“我当然是他爹。”
“……他不是。”容星熠再躲了躲。
这人恐怕真是容星熠的父亲,但绝对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
对于容星熠否认的回答,容海高早有准备,见朱明朗打扮得人模狗样,对他还算好气:“我真是他爹,你等等啊,我给你看……”
容海高低头去掏口袋,朱明朗也趁机拿出手机,给闵致发去信息。
“喏,看吧。”容海高展示手机里的照片,“这是他和他哥,还有这,他的出生证,看到没?他早产,一生下来就去了保温箱,花了我大几万块呢。”
“这小子上回还咬我,我都没和他计较。”容海高笑说,“谢谢你啊,把他给我就行了。”
朱明朗也笑了,可平日里笑得像个弥勒佛的人,这时却显出压迫危险的气场。
容海高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又听朱明朗笑着问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容星熠也没想到,甚至于,后脑勺还被一只温暖的打手摸了摸,朱明朗转头过来,对着他立马换了副腔调:“别怕,叔叔带你回去啊。”
容海高一愣,旋即爆发。
“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是吧!?这是老子的儿子!你想带他去哪儿??”
狰狞可怖的暴力狂,登时原形毕露,冲上去就要强行抢人。
“站住。”
自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森冷的男音,很轻,却轻易制住了他的脚步。
朱明朗赶紧拉着容星熠往公司里跑。
容海高没去追,反而转身去找那道声音,还真是,他苦苦蹲点一个月的目标!
与送上的闵致相较而言,容星熠只是从天而降的惊喜罢了。
他当即做出取舍,谄媚地迎上去:“大明星!闵致对吧?我可算等到你了,你那前台真是,看人下菜碟,压根不肯帮我登记。”
闵致眉梢轻拧。
他见过这个人。
上一次是在席冷的出租屋附近,他举着席冷少年时期的照片,凶神恶煞如同讨债的不法分子,态度恶劣质问他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
然而他将这件事转告之后,席冷讳莫如深,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席冷上次在电视台门口也被人纠缠,紧接着突然要求退租。
再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就是现在。
他自称是容星熠的父亲,那他自然是席冷的父亲。
种种古怪,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说起来闵致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他被认回蒋家的时候,他亲爹已经去世两年了,虽然不免遗憾,但至少给当年那个小的男孩留下了无尽的想象,想象他是怎样踏实可靠,会对自己疼爱有加。
而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比如眼前这个。
闵致眼底遍布寒霜,
容海高谄媚着步步上前,搓搓手道:“我看网上都说你和容……不是,席冷关系好。你是不是给了他很多钱啊?不知道他现在搬到什么好地方去了,一个人享福,对我这个当爹的不理不睬。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
他长篇大论,闵致就回了三个字。
“所以呢?”
容海高哑了几秒,咂咂嘴不再装了,直接说:“你应该需要跟粉丝搞好关系维护形象吧?但这个人选嘛,你可是选错了……”
有关席冷那些天性冷漠无情的、品行卑劣的一人之言,闵致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是挺冷淡的。”
一句简单的话打断喋喋不休的容海高,他的耐心即将耗尽,最后一问:“还有什么?”
容海高张了张嘴,这回谨慎地酝酿了半天才开口:“他17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这事儿他跟你说过吗?他没跟任何人说,连他弟弟都没告诉,导致他弟弟哭了好几天……”
闵致微愣。
难怪,那兄弟俩分明极为在意彼此,可又在说不上来的地方透着古怪。
原来有个这样的心结。
容海高乘胜追击:“你说,那小子还是人吗?”
闵致却垂下眼,极轻地来了句:“他一定很愧疚。”
17岁的席冷并没有足够的保护自己的能力,他深知那个家是龙潭虎穴,可他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自己离开,弟弟太小了,17岁的少年带不走,也没有能力养他。
而且据闵致的了解,容星熠的生母分明还在世,容星熠经常会去他妈妈那边。
闵致估摸着,要说容星熠的生母是什么时候带他离开的,大概就是在席冷离家出走之后。承受了最多暴力的那个活靶子,他走了,于是这个女人也只能带着孩子走。
几乎是在一瞬,闵致就理清了席冷的行事逻辑。他没有错,他还一定很愧疚。
闵致的脸色越来越沉。
容海高却以为是自己的颠倒是非起了效果,笑呵呵道:“你也觉得吧?”
闵致不露声色,只问他:“你要什么?”
“我看他在网上人气挺高,大家都说他外冷内热,夸他夸成什么样儿了都。你说,要是他的真面具曝光出去,影响肯定很不好吧?”容海高贪婪的嘴脸逐渐展露,“你看,你现在和他关系好,这对你肯定也有负面影响。我知道你们明星注重面子也有钱,我要的绝对不多……”
电话里朱明朗还在出,席冷已经出了门,急匆匆打车加一路小跑,马不停蹄赶到闵致的公司。
他没有任何东张西望的兴致,也无暇应付惊艳求签名的员工们,在一位秘书的带领下直接乘电梯上楼。
出现在电梯门外的,正是悠闲自若的闵致。
看到他的瞬间,席冷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对于电梯开门瞬间的恐惧,早已被他破除大半。现在的席冷脸上不见分毫恐惧,只略显慌乱:“小熠没事吧?”
“他在我办公室,老朱陪着他。”闵致说着顿了下,“那人,在会客室,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席冷眼帘颤了颤,半晌才点头应:“好。”
容海高见闵致说话算数去而复返,还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席冷带了过来,料想自己的计划应该是成了。
闵致和席冷并肩而坐,再轻点下颌示意对面的容海高:“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容海高讪笑,有几分心虚地岔话题:“没,没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说得挺好的,不用了。闵总你看……”
“你和他说什么了?”
席冷霍然站起,在那张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再次流露出急迫的神情。
容海高看向他,笑了笑:“不就是说说,你和我这个亲爹有多像吗?”
席冷脸色微白。
“那个闵总啊……”容海高继续奉承闵致,搓了搓手,一看就是要钱,席冷再熟悉不过。
谁知闵致也站了起来,绕到容海高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既然你没别的想说,就滚吧。”
容海高笑容缓缓消失。
席冷赶紧走了过去,想要在容海高动手前拦人。
容海高果然态度大变,气势汹汹对着闵致嚷嚷:“喂!你——”
席冷胃里恶心得直冒酸水,想到这身体里留着这人一半的血,愈发恶心。
闵致会怎样看待他?
十几年来他一直将容海高视作仇人,早断绝了对父子亲情的最后期待,他总是满不在乎,云淡风轻,可是现在。
因为容海高的行为言语,因为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闵致会怎样看待他?
席冷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凉。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先拦人,谁知闵致好似有所预料一般,先一步擒住了容海高的胳膊,用力一掰,疼得后者嗷嗷叫唤。
“我要是去爆料给狗仔!你就等着被他拖累吧!!”
“他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他钻到钱眼子里去了,我就要点小钱他也不给,连他弟弟都不管不顾,自私自利……”
“他最会撒谎,你被他骗了!你他妈怎么就拎不清呢?非要上赶着当冤大头是吧?难道你觉得他这种人会感激你??笑话!”
容海高反抗不得,只能用嘴威胁、辱骂。
席冷出了点冷汗,喉咙不住滑滚。
闵致这辈子就不知道威胁俩字怎么写,被吵得怒气上头,可瞥见席冷的神情,他忍了又忍,默默地把握紧的拳头收回来。
这个人渣嗜赌成性,性格暴虐,两个孩子的童年,全是在暗无天日的暴力中度过。
连席冷那样的性格,也深陷于童年的阴云中,无法摆脱过去的创伤。
无论口号再多么正义,他也不能在席冷面前以暴制暴。
所以他收了手。
“我不想在他面前使用暴力。”
闵致把面容扭曲的男人用力甩开,让他重重摔跌在地,自上而下冷眼睨着。
“所以,你自己滚吧。”
作为无赖的容海高不自己滚,闵致随时待命的保镖便一拥而来,直接把他扔出了公司。
会客室恢复平静。
席冷还在出神,脸上写着迷茫,不理解,不明白。
容海高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惊肉跳,可闵致非但不为所动,还把人撵走了,现在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喝了两口水。
席冷心里纠结又挣扎,好不容易才佯作漫不经意问:“你应该……没给他钱吧。”
“当然没。”
“……那就好。”
闵致掀眼,笑问:“怎么,现在就开始替我心疼钱了?”
这话哪里有些古怪,席冷皱了下眉,但没细想。
想着容海高到底是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他不确定该怎么在闵致面前评判那个人,第一次在这种无所谓的事儿上迟疑,最后只能委婉道:“那是一个无底洞,而且和你无关。”
容海高那几句话仍萦绕在他脑子里。
说他自私自利,撒谎成性,劣等基因。
席冷摩挲着腿上的布料,又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闵致总是穿透他的防护壳看着他的灵魂,笑着,语气轻快地说:“嗯……比如把你托付给我之类的话?”
席冷一怔,反应过来,眼神无奈:“怎么可能。”
闵致正了正色:“他想要我的钱,还处处说你不好。我又不是傻子,我不会自己看吗。”
席冷眸光闪了闪。
闵致完全不以为意,“啧”一声起身,看眼容海高坐过的位置,似乎有点烦:“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机会看他会不会对你道歉,不然我早打他一顿把他撵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老朱:老大,小熠叫我叔叔,你看你是也叫我叔叔呢,还是给小熠当叔叔?(憨笑.jpg)
闵致:……:)
席冷心中五味杂陈。
闵致给他带来的一切, 全部超出了已有经验的处理范围,每当他已经差不多适应了, 闵致又会带给他新的,难以言说的情绪或体验。
他看着对方,眼底的迷茫更浓了,像是化不开的雾,隔开他和这个世界以及其他人。
那么漂亮的茶褐色,宛如琉璃, 美丽却易碎。
“席冷。”
终于等到他喊自己,席冷抬起头来,男人还是那张冷峻深邃的面孔,眸若寒星, 耳钉和唇钉质感冷厉, 浑身是外露的锋芒。
但那眼神,又说不上来的柔情。
席冷有一瞬的心慌意乱, 应声:“……嗯?”
闵致替他勾起耳边一缕乱发。
“看看我扎头发的技术进步了没。”
席冷赶路过来, 原本扎好的马尾变得松松垮垮, 闵致干脆给他拆了,打算重新扎一遍。
席冷侧过身子,方便闵致坐在他后方操作。
“你头发是不是长了?”闵致很快发现了变化,这头小卷毛怎么越来越像大波浪了?留得越长卷得越整齐,怪有意思的。
“嗯。”席冷任闵致在身后摆布,“有段时间没剪了, 现在可以全扎起来。”
每一次手指勾过耳廓周围的肌肤,都会掀起一阵细密痒意, 让他微微战栗。
闵致扎头发的技术进没进步不好说, 吃豆腐的手法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两人心照不宣。
头发半天没扎好, 闵致的手一路摸到他后颈,再绕到前颈,黑色高领衫也挡不住入侵,有弹力的衣料耸动起伏,那道丑陋的伤疤又一次被触摸。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席冷还是条件反射僵了僵,但没去阻止。
“这也是他干的吗?”
“……嗯。”
这么宽这么深的伤疤,在最脆弱的咽喉。
要是再深个几毫米,没准席冷就死了,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认识的时候。
闵致简直火冒三丈。
心中的酸胀钝痛硬生生拽回他的理智,他做了个深呼吸,两条胳膊顺着席冷的肩膀伸过去,从后往前环住他。
席冷的肺部感受到重量,变得重了些。身后的人还贴在他耳畔,不加掩饰地嗅闻他身上的气息。
有点尴尬。席冷忍不住开口:“我带小熠回去吧。”
闵致一口回绝:“老朱说他睡着了,不急。”
过了会儿,席冷又轻轻地呢喃了一句:“我的确和他说的一样。”
闵致挑眉:“但我不觉得。”
席冷说:“不是你不觉得,就能不存在的。”
“但你说我是主角。”闵致不以为然,“那我说了算。”
席冷微抿了下唇,又想到他和闵致关系的根基,有关粉丝的谎言。这一刻他几乎要被强烈的负罪感淹没,快要窒息。
他心里百转千回,却只能说:“我的话不算话,别相信我。”
“那意思不就是……”闵致强词夺理,“你和他不一样呗。”
“我……”
落在耳尖的吻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席冷呼吸一乱,低头,就能看到自己乱糟糟起伏的胸膛,和闵致搭在上边的胳膊和手。
“你身上其他地方,还有疤吗?”
“……没。”
“但你刚刚才说,让我别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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