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段话如何彻底折服了邵逸,也或许是林时见神气的表情蛊惑人。
“好棒!好强盗的逻辑!”邵逸连连称赞,下课还请林时见吃了根烤肠。
两人日渐成为最好的狐朋狗友。
林时见高三毕业后生活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
有好朋友,谈了个男朋友,家里也管不到他。
他自己能赚钱了。
可好景不长。
他和江闻谈恋爱的第四年,沈清止身体一直都不好,开始长时间的在医院住下。
花很多钱。
林徽在外面欠一屁股债,有钱养活自己都不错了。
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人到中年,存款负好多个零。
林时见临时去天桥下讨饭,存款都比林徽多。
沈清止这个恋爱脑就更加一绝。
他居然把林时见这三年给他汇款的银行卡给了林徽!自己反倒天天吃糠咽菜。
林时见当时知道的时候要气炸了。
林徽是这么说的:“林时见,我认识个老板喜欢你,你答应和他结婚,他就给你沈爸最好的治疗,还能给我们家一大笔钱。”
沈清止的身体赚钱累坏了,他开始时时想见林时见的钱了。
他的老天爷。
看了眼照片,林时见晚上差点没做噩梦。
图片一甩过来,那人头发还没他手指多!右眼快长到左边眉毛处了,咧着嘴笑,随便剥俩玉米扔地上都比那牙齿齐。
林时见冷笑了声回敬:“自己想卖别带上我,你把你床头辟邪的照片发来了吧。打印一张,你晚上多亲亲照片,祈祷人家感动,愿意要你这个酒鬼赌鬼吧。”
当时林时见打好多份工,写小说的积蓄为了给沈清止治病,花的很快。
林徽一年给他发的消息比之前十几年的都多,老是带些噩耗,说什么沈清止更加病重。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林时见心力交瘁。
林时见和江闻在同一个城市,不过没在一个学校念大学。
江闻总是好忙。
林时见想依赖时找不到人,坏心情挤压在一块,很难熬。
于是林时见总是发脾气,他们那年老是林时见单方面吵架。
江闻以为林时见和以前一样查岗呢。
总含着无奈的笑说:“林时见,听话点,乖一点,不要闹啊。我最近比较忙,不太能及时回你消息。”
林时见想发飙,他冷声回:“忙的连吵架都要等你有空?”
林时见和江闻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江闻给他发消息,林时见怎么也不回,心里憋着气。
好不了!
林时见脾气很大的想,除非江闻回他们一起租的小房子,当面赔礼道歉,不然再也不理江闻。
可没能有那么一天,他们就分手了。
转折点像个破折号,又长又短。
十几年很快过去,雪花一飘,遮在上面,人生一下就看到尽头。
在某个炎热的雨天。
尸首泡的发白发胀,沈清止漂亮的眼珠如同锈迹斑斑的门锁,不能再转动。地面全是血,肠子和内脏都往外涌。
苍蝇黑乎乎的团作一堆,仿佛蠕动的蛆虫。
——林徽又逼林时见给钱,沈清止也是个傻的,看病的钱都给出去。
林时见气的和沈清止大吵了一架,什么话难听挑什么说。
“他说了,会改的。”沈清止声音都透着病弱,自知理亏。
又是这句话。
“会改的,会改的,会改的!把你银行卡密码改掉了吧。”
林时见气的红着脖子对电话里吼了通,几近崩溃。
“他都叫我出去卖了!想拿我身体赚钱。你还信他会改,我上大学你们有给过一分钱吗?我的积蓄全给你治病了,你还把钱给他赌博喝酒!你们怎么不去死啊?我们一起死好了!”
他打完电话就抹着眼泪,跑了去沈清止的医院,打算当面理论一番,狠狠警告这个对爱情太天真的omega。
雨伞也许是黑色的?至少心是黑色的。
斜斜的水珠从铜白的圆点那滚下去,林时见颈侧和手臂都湿润,但那应该不全是雨水,因为苍白的侧颈暗红如铁锈。
两个人影就是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可来的不是天神,是纠缠到后半生的恶鬼。
时机太巧妙。
雨和血溅了林时见一脸,或许还有内脏上附着的液体,肢节如肉泥。
林时见的眼睛和沈清止的一样。
——漂亮,生锈。
林时见嗓子哑了,无声地喊:“爸爸……”
沈清止的手上拿着把匕首,无血色的手指沾满了鲜血,指缝都湿漉漉。
捅穿了林徽也捅穿了自己,他倒在林徽的身体下面,做了缓冲。
上了社会新闻。
是个震惊全市的夫夫凶杀案,沈清止成了那个杀人犯。
如何判罪?他死掉了,没法判罪。
可笑的是。
林徽没死成,成了植物人。
债主讨债,林时见还钱。医院住院,林时见掏钱。护工工资,林时见掏钱。父亲葬礼,林时见举办。
太有良心的人,活的会更痛苦。
比如,林时见就做不到真的拔掉林徽的氧气管,甚至还给对方收拾起烂摊子,像沈清止一样。
没想到如今林徽醒了,还恶心的要说爱他们。
沙砾磨完的嗓音说:“看医院准备的电视,我们时见现在成了大明星,有出息啊,赚了不少钱吧。”
他狗改不了吃屎,能厚着脸皮继续问林时见要钱。
林时见一直在想,如果当初自己不说那么重的话,父亲是不是不会死掉。
他也是个杀人犯。
林时见处理完一切后。
发热期来的气势汹汹,他蒙着双眼哭,眼尾烧个不停,血管是蜡烛芯子,他生了病。
身体上,心理上。
他不停地给江闻打电话,可江闻没接。
林时见只好在小房子里筑巢一样,缩成个小鸟,找了一切有江闻信息素的东西,堆砌成个更小的房子。
林时见变成了个彻底没有家的雏鸟。
虽然以前那个家,也算不上什么避风港。
青柠味变得越来越淡,人也越来越没有安全感,抑制剂打的血管里还不如雨水温热。
林时见翻箱倒柜,翻到个柜子,全是信件。
——边侧是邱溪的信件。
林时见终于知道。
眼泪和痛苦。
是比身体更沉重的东西。
江闻那时乐队稍有起色,在为新歌曲采风。
是个民俗曲调,他去了个没什么信号的山里,整整三天没有接到林时见的电话。
他一回来,就等到了林时见平静的分手。
林时见没想到,江闻会答应的那么快,快到让他心死。
林时见时常弄不明白,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林徽说爱,于是和沈清止步入婚姻殿堂。
可雪白的头纱混上酒渍和焦黄破洞,此后只有暗无天日的烟酒和打骂。
徒留一地鸡毛。
沈清止说爱,于是时常怯懦容忍,企图用日渐衰败的色相和流泪的眼眶,唤起对方早已泯灭的良知。
可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
他终于勇敢了一次,在对方再来医院用威胁孩子耀武扬威之际,掏出已在心中打磨千万次的匕首,带着对方共赴深渊与黄泉。
他不怕痛,还敢说爱。
他说爱林时见。
可是没有感受到的,也算爱吗?
林时见不懂。
林时见泡的模糊的手机里躺着两行字:
“孩子,这是爸爸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我爱你。”
心还没来得及阵痛,眼泪已经先掉了下来。
从那天起,林时见就对这个词既深恶痛绝又渴望之至。
这是一场畸变的错乱。
“我爱你。”
林时见对着江闻的脸念台词,好麻木,恍惚间砸下一滴恰到好处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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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get)
林时见的眼泪会开口说话,淌着让人心酸的余韵,蛊惑着人探寻,震颤到碎裂。
江闻的情绪被林时见眼角那片水花,诱导的更加深入,演戏天赋上的通感。
让江闻也感受到痛苦。
戏外没做到的共情,戏里过分感同身受起来。
他们身临其境。
原本是台下客,可此刻客串成为戏中人,脸上是斑驳不堪的浓重色块。
油画模糊掉五官。
这是场精神上饱受折磨的戏。
林时见饰演的谢雨,因为救了江闻饰演的顾凉烨,对方家里夺权,害的谢雨家破人亡。
顾凉烨在某个夜场,再次见到以为已经死去的谢雨卖笑。
顾凉烨把人带回去,可又尚未有那个实力加以保护,他不能显得太在乎谢雨,不然谢雨性命堪忧。
于是只能用漠视和冷淡来掩饰蛰伏的爱意。
而在游轮上,谢雨被告知自己亲人的死亡是因为顾凉烨,如今的困境也是因为顾凉烨。
那个人居然还好意思说,顾凉烨爱他。
他套话术成功后,崩溃和顾凉烨对峙,最后跳海。
林时见西装革履,手上摇晃着香槟,凉薄却不失风情。
毕竟现在的谢雨,是顾凉烨时时刻刻带出去的漂亮小情人,连个男朋友的身份都给不起。
他人模狗样的戴了个金丝眼镜。
儒雅冷漠。
皮肤光滑雪白如绸缎,和光着膀子踏浪笑的硬朗的渔村少年毫不相像。
何导之前会选林时见,也是因为林时见的薄肌适合前期的谢雨,形象上贴近后期的谢雨。
何导并不指望林时见能演的让人多么震撼,可那镜头一聚焦到林时见的脸上,他就知道。
对味了。
对味到简直不像演的。
何导啧啧称奇。
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何导小声和旁边的卓晗昱聊天,“林时见演技进步和火箭一样,刚刚那滴眼泪和‘我爱你’,绝对能出现在各个视频里,谁还敢拿这部戏说他演技不好。”
卓晗昱有话直说。
他扶着下巴,品了会林时见那沉的如寒潭水的脸色,“我怎么觉得他演不出来呢?也不像演的呢。”
何导不高兴了,“能代入不能立马脱戏,也是很大的进步。”
卓晗昱一看何导脸色。
立马赔笑脸,“哎呦,我乱说的,江闻前辈是块宝,教谁谁都好。”
“也不全是江闻教的,怎么说的林时见一点功劳没有。”何导不满瞥眼人。
他拍的戏多,刚刚明显是林时见带着江闻入了戏好不好?
卓晗昱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道歉声一句接一句。
“我见识太浅薄了,所以跟着前辈们还有何导要多学点东西嘛。”
镜头裁取黑白光影,眼睛和泪花是主体。
江闻接着台词,似乎不可置信。
手指颤抖,漂亮的眼睫被风吹的乱舞,声调找不到落字的轻重,“你、你说什么?”
很激动。
沾着咸味的眼泪划过镜片,黏着出一道不甚清晰的痕迹。
林时见代入谢雨,声调冷漠沾点骄矜:“你干嘛要我再说一遍?你都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林时见扭过头去,忍着心悸,他就是谢雨。
继续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可是一直没有和你说,我知道你很喜……很爱我,只是为了保护我,一直对我这么坏。”
“我父母也是……”
很微妙的停顿,如鲠在喉,却是极佳的处理。
何导几乎要拍案叫绝。
林时见的浅色瞳孔盈着水珠,牙齿在下嘴唇上轻轻磨了下,淡粉的唇瓣留下一道白痕。
可见力道之大。
“我不会怪你,我们坦诚点才能走的更远啊。”
于是顾凉烨被温柔陷阱诱着坦诚了。
但他迎接的是灭顶之灾,谢雨强撑着听完顾凉烨的罪状。
随后是崩溃的戏码。
撕心裂肺询问着,“你为什么要骗我?还要骗我这么久?玩弄别人的感情很痛快吗?!”
重头戏演完,林时见直冲防护的栏杆奔去,发丝凌乱,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
接下来就该换替身上场了。
其实何导想林时见还有江闻本人亲自跳,但是这事交给专业人士更安全。
姜曼云同意江闻这颗摇钱树,不休息拼命演戏,但绝不允许用命演戏。
这是两个概念。
拍摄机位变换,往收尾工作看齐,何导都松了口气,这是他认为的最难拍的一场戏。
没想到结束的轻易。
可是异变丛生!
林时见的脚步未停,他被魇住,也朝无尽深渊走去,不出戏在这样的激动情绪中实在太危险。
死亡不是解脱。
于他而言。
是将生命终止在最痛苦的时刻。
是相较于痛苦,更好的选择。
谢雨是,林时见也是。
他一时无法分辨自己是谁。
一片巨大的浪花溅起。
何导简直了,他吓得站起来,林时见也不用这么入戏啊,不过下面有救援人员在等着,也不用过分担心。
此时顾凉烨应该追上前跳下去,也该用替身。
但一个两个都让何导不省心。
江闻心焦的不作伪,步伐矫劲,也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一模一样的孤勇。
海风吹的他们像是和对方一起殉情。
“……”
大家看呆了,何导也是。
可是拍摄效果空前的好,不止林时见那滴眼泪。
两人轮船跳海的镜头,肯定也会成为一个进入教科书的经典。
林时见在用感悟演这部戏。
或许何导眼尖,他和谢雨真的有点些相像之处。
游轮尚未靠岸,但林时见被一个锚点锁住,他仍旧是林时见,他不是别人。
他被逐渐唤醒。
林时见四肢冰凉无力,似乎变得不会游泳,救援人员还没有赶到,他就先落入一个湿热的怀抱。
“林时见,我宁愿你和我谈心。”耳垂又冷又烫,还带点哽咽的声音。
很熟悉,是江闻的声音。
林时见眼眶被烫了下,他木着眼珠,天空下起小雨,薄雾被冲散些许,好像是海水和雨水滴入了眼睛。
可那些是冷的,脏的。
好奇怪,那是什么呢?
林时见摸上江闻的脸,热的惊人。
——噢,原来是江闻在哭。
重新回到游轮,甲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何导看到两人简直心惊肉跳,他对林时见的状态还挺担心的,想骂句,“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知不知道多吓人?”
但看着林时见了无生气的样子,没能说出口。
“江闻,还没这么快到岸边,你今天参观了里面,熟一点,带林时见找个房间洗漱下换个衣服。”何导有些揪心。
江闻苍白着唇看林时见,应答道:“好。”
林时见还沉浸在那种情绪,难以强行挣脱。
于是表情也不佳,鼻梁上还架着那副没度数的金丝眼镜。
显得更疏离。
连带着说话也言简意赅,带着命令的语调。
“林时见,我放好了热水,”江闻伸手试了下水温,很合适,他温着嗓子,怕惊吓到林时见一样,“别站着了,快来洗澡吧,不然该生病了。”
但其实江闻自己也受到了惊吓,脑子浑浑噩噩,有些后怕。
本能驱使着他看住林时见,和照顾林时见。
林时见没什么表情的走进了浴室,他赤着脚,踝关节处伶仃,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惨白的手指如同灰暗的老旧墙漆,眼珠像玻璃纽扣,似无机质看着江闻。
他问:“你不出去吗?”
林时见当着江闻的面把西装外套给脱了。
黑色和白色的对比极其显赫,不仅指衣服也指肤色。
其与衬衫分离之际,黏连出不舍的感觉,水渍脱离皮肉。
狭小的浴室放大声响。
无暧昧,只渗透冷冰冰。
它宣泄着海色的死亡。
手指继续解着扣子,林时见低垂着头,晶莹珠砾顺着发丝尖往下坠,嗓音也如海水寒凉。
依旧强势。
“说话,不要当哑巴,我不喜欢。”
“我在门口守着你。”江闻转过身去,有点仓促,没用眼睛丈量和冒犯林时见的身体。
那处也许还在流泪。
查到之前林时见自杀的新闻,和亲眼看见一个人毫无生机的神色跳海。
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好在他们这次同坠于海。
江闻只说了句这样的话。
没说理由,不过很好猜,怕林时见不舒服,或者说做傻事。
因为林时见现在的状态不对。
“有点痛,我不舒服。”林时见说。
两人有问有答。
江闻果然听话,没继续做哑巴,“我在门口给你释放安抚信息素,会好受点,不会痛的。”
青柠香很快萦绕在鼻息之间,苦涩却安心。
林时见吸了口,没入肺腑,尚且缓解些许疼痛。
“门缝透进来味道很淡。”林时见合理提出诉求,冷淡的语气像在逗狗,将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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