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不撒谎(汴酌)

“那你岂不是不生气了，但是暗爽一番，随后装模作样就答应了，再之后水到渠成的就do了。”
邵逸还不知道林时见，他认为甚是无趣的把后半段过程讲述出来。
“我那天还替你难过来着，结果今天比我眼泪先流出来的是脏话。”邵逸吐槽。
没想到林时见先笑骂了句邵逸没正行，随后顿了一下，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冽质冷。
“我和他说了，百分制。他现在还负分状态，等他满分了我才答应他。”
邵逸倒怔愣，他还以为林时见会立即答应呢。
这些年，林时见与其说是喜欢江闻，不如说，更像一份执念。
执念化成契约到你面前，谁能忍住不签字画押？
——林时见忍住了。
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邵逸的腔调变正经了很多，句句说到点上。
“说是给江闻的百分制，其实你的百分制是设立给自己的吧？你喜欢他，爱他。你看着对他时常冷冰冰，但是其实没什么原则可言。”
“你怕江闻说空话，还什么都没改变，你就一头又扎进去？这个框架与其说约束他，不如说是约束你自己的心软。”
林时见很轻的应了句：“嗯。”
邵逸在那边似乎叹了口气，随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林时见，你真是个笨蛋。”
笨蛋？邵逸骂人不该至少煞笔起步吗？骂这么温柔，林时见反倒不适应。
和邵逸聊完，林时见就继续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处理起工作来。
修长的手指揉揉酸胀的肩膀，歪了下脑袋，骨头清脆的响动一声。好不容易到休息间隙能够喘口气。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
这才发现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可微博上江闻的消息刚刚才发来。
感觉到被怠慢，林时见油然升起不快之意。
好看的眉毛蹙起，似清晨异起的幼嫩茶叶尖，漂亮但冷的凛然，仿佛刚从雪山之巅采摘而来。
江闻微博私信消息上发着：
“好啊，我去的时候提前和你说一下，我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你已经到家啦？在干嘛啊？”
江闻在看到林时见叫他晚上过去时，就猜测到可能会发生什么，无外乎是和前一天夜里一样的事情，这是他如今为数不多的用处。
他有的东西，林时见基本上都有，林时见不要他的钱和爱，那就仅剩身体。
——甚至身体也只是备选而已。
可悲到，连少得可怜的聊天和谈心，都发生在那样意乱情迷的时刻。
江闻知道。
这一切都怪他咎由自取，是他罪有应得。
但江闻又怕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于是问要不要准备东西，做好二手准备。
林时见不知道江闻在哪学的，现在在网上简直变成了啊啊啦啦怪，以前在一起四年说话用到的语气都没有这么多。
颇有学习早期水纹给深鹿发消息的嫌疑。
不过这次不是放飞自我。
而是故意卖萌想以此萌混过关，让人不知不觉忘了他在林时见过生日时干的坏事。
林时见和邵逸爱聊八卦，两人也实属冲浪达人。
他没说刻意去搜江闻的信息。
但江闻家做数据一级强，营销号也爱逮着江闻当新闻报道，所以林时见一下就刷到江闻的机场路透照。
不偏不倚正是两小时前出的超绝松弛感图片。
林时见：“……”
林时见截了个图给邵逸发过去。
【林时见】：【图片】（红线圈起时间）
【林时见】：真下头，还说要追我，我以前回他消息可是秒回。
邵逸无情戳破。
【邵逸】：难道不是因为你有点网瘾，一直玩手机吗？
【林时见】：？
邵逸正蹲着背着经纪人偷偷吃饼干呢，看着屏幕上林时见的问号赶忙附和。
【邵逸】：真下头！刚下飞机能忙什么？我表示非常好奇！饱含贬义的好奇……
最后邵逸说出最想说的话。
【邵逸】：可是宝宝，OMG[惊恐]
【邵逸】：你上面的叫他今天晚上过去的话忘记截掉了，不要让他碰我的游戏机，谢谢。[死亡微笑]
【林时见】：TT
有故意找茬的嫌疑，但是林时见确实是不太爽，处理完他公司有关的事情还玩了会游戏。
过了两个多小时，把人晾爽了，林时见才又点开和江闻的微博聊天框。
江闻中途发了好多个猫猫表情包骚扰人，还有许多句一模一样的话，得亏他们互关了，不然江闻早就没留言量。
“林时见，你在忙吗？”
“在吗？”
“在吗？”
“理理我好不好？”
“猫猫探头.jpg”
可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的东西，暂且没法彻头彻尾打动林时见。
他们做归做了，但前几天他过生日的事情到底是根刺，七年前的林林总总亦然。
他对江闻既难以割舍，又难以信任。
谁会信任个惯犯呢？
他还没开始确切的和江闻算账，江闻也尚未展露出什么可供人原谅且心动的地方。
林徽一通电话打来，入了戏他沉湎于悲痛，急于寻求安慰，江闻宣泄的情感恰巧踩在他当时的点上，不明不白的两人就干了更亲密的事情。
脱离那种情境，林时见缓了过来，上头的情绪逸散掉，之后的事重新思量便略显理智。
没有人天生就是受虐狂。
他不太高兴的回，“你晚上不用来了。”
实在是想一出是一出。
江闻这下倒回得快，是秒回，一条接一条。
“怎么了？”
“是突然有事情了吗？要不要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还挺急切。
屏幕上突然安静了几秒，相较于上几条停顿时长略显突兀，大概是江闻想到点别的原因。
一样的速度，但这句话吐露出来，似乎都缓慢。
“还是说已经有人陪你了？”
江闻没问是谁陪你，这句话说的委婉，江闻显然对林时见一天三个alpha的事情记忆深刻。
可他不够格去质问。
“……”
林时见看到江闻最后那句话。
莫名的，有点心烦。
这人脑子里一天天装的什么？草料吗？类似又干又瘪要用切片机切割的那种面包吧？
但还没等他回复，江闻已经很有自知之明的继续发。
“如果有人陪你的话，明天还有以后，我可以排队排在前面吗？毕竟今天喊的是我。”
“我今天下飞机去见了一个长辈，没及时看手机。回消息回的太晚了，下次别人没及时回你，或者有事，我可以也插个队吗？我随时都有时间。”
林时见琥珀色的眼珠有些木，讷讷的盯着那句随时有时间，有点恍惚和好笑。
明明体贴。
心却好像被钝刀子磨了一下，没出血但刮擦的发疼。
有些伤痛是多少好都难以疗愈的，钉子拔出来会留下血窟窿，骨骼都烙出白色痕迹。
相加比较：
“林时见，我最近很忙，你听话一点，不要闹了，乖。”这句话在以前听的极多。
江闻上大学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忙，但是现在居然有时间。
不知道是真心悔过和改正，还是没得到之前对深情的绝佳演绎。
林时见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太钻牛角尖，不好，不容易幸福，他应该学着坦然点去接受别人的好。
甭管虚情还是假意，至少受益方是他不是么？
江闻态度很温和也诚恳，不咄咄逼人，把自己摆在一个没什么尊严的低位，心甘情愿当小三和备胎。
不像之前一样那么强烈的表露林时见和别人在一起的不满。
同时道明了回消息晚的原因。
滴水不漏到让林时见心里五味杂陈，又感觉荒谬，早这样，他们何必到这种地步。
“算了，你来吧。”林时见又改了口风，“在这里过夜。”
江闻连发了好多条谄媚猫猫，“好哦！好哦！那我到了和你说哦！QVQ”
林时见：“……”
这样说话怪恶心，听着却熟悉，仿佛又到了很早以前深鹿和水纹相处的那段时光。
虽说抓马，但两人在网络上相处是少有的轻松愉快，林时见嘴角显而易见的勾了下。
说明对他来说，这个方法，确实还挺受用。
夜里起初安静，偶有几声蝉鸣，外面蒸着暑气，可谁知道途中居然渐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弥散出特有的草地泡水的腥气和清新。
雨打屋檐，更显现别样的静谧，别墅外车开来的响动叫人听的一清二楚。窗帘没完全拉紧，车灯隔着白色雾气冲破暗色照在水痕满满的玻璃窗上。
林时见似有感应的看向窗户，窗帘没拉好的背面蜷曲点出现在人视线内，其被照的极亮，一大块光斑割裂其中。
是江闻来了。
江闻停了车，没突兀地按喇叭。
有些晚。
会吵到附近的人，那样既不道德还给林时见招骂，他掏出手机给林时见微博大号发消息。
“我到了，看到你有个房间的灯还亮着，你现在有在看手机吗？”
林时见自然看到消息了，他在消息框给江闻报了门口密码，让江闻自己进来，不用敲门。
江闻这次才真真正正踏入林时见长久居住的地方，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林时见只让司机送到附近。
江闻到的时候，林时见洗好澡了正在看书。
摘了眉钉，痣露出来。
穿着很单薄的睡衣，珠水滚下来滴在纸面，洇的字迹都模糊，发丝搭在锁骨上，骨头那片的瓷白皮肤上落着个青紫牙印。
江闻很礼貌克制的错开点目光，大抵是看了天气预报带了伞，身上是干燥的，只有裤脚有些湿润。
“在看什么？”江闻拉着行李箱，背上还背着个板子一样的东西，他把行李箱放在门外搭话，他怕弄湿房间里面。
“诗词。”林时见这下才抬眸看江闻，江闻大包小包的，让他不满意，是觉得一定能留在这？
有种挑衅和令人讨厌的拿捏感。
林时见瞥着江闻直接将不满摆明，他凉凉道，“你搬家呢？我有让你久住吗？”
“不是我的东西，是给你带的，”江闻蹲下去拉开拉链，温声道，“有合作伙伴那正巧有这个。”
江闻把东西掏出来往外摊。
林时见定睛一看，是他之前发在微博，说的好想要的那几本绝版书，难用钱买到，要门路。
收藏的人一般都是真的喜欢而且不差钱，所以林时见虽然有钱，却一直没将其弄到手。
挺遗憾。
致使他之前发微博嚎了一嗓子。
不知道是江闻用人脉拜托了别人，还是别人欠了江闻人情顺水推舟还的礼。
林时见抿了下唇，还算江闻有心。
江闻看到林时见眼睛亮了瞬，这是真的喜欢，东西送对了，不是之前那样一头蒙。
江闻很有把握的询问：“喜欢？”
不过林时见蛮嘴硬，高兴嘴上也要不落下风，承认好比输阵，他冷哼一声。
“偷偷翻我微博调查我？谁告诉你我发微博就是喜欢了？”
江闻似乎短暂顿了下，抿着唇微垂着脑袋，发丝也耷拉，不知所措极了，像只焉头巴脑的落水小狗。
随后他很小声的道。
“那只能委屈你勉强收下了。”
“……”演的吧？
林时见被江闻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招挺好使。
他轻咳了下，勉为其难卖了个面子给江闻。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不喜欢。”
谁知道他刚说完，江闻就没忍住笑了，俊朗的脸舒展开，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林时见，像只得了腥的猫。
alpha沙哑着声音反问了句，“那就是喜欢？”
江闻倒是得偿所愿，林时见却又羞又恼，狠狠瞪了眼江闻。
“你耍我呢？！”
林时见这下反应过来江闻真是演的，他气的耳根都红了，抄起一个枕头就往江闻身上砸，就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活像是在打情骂俏。
江闻很轻松就接住那个枕头，随后将它放到床尾，怕真把人逗的惹毛了滚蛋出去。
alpha赶忙举手投降软着嗓子示弱道：“我错了，只是想听你说句喜欢它。”
“油嘴滑舌！”林时见显然不领情，冷着脸骂道。
但林时见这种时候的冷酷是纸老虎，都没糊几层，一点儿都不结实，说几句话就能扎破，压根威胁不到人。
“还有这个滑板，你看看是不是你上次坏的那个？”
江闻继续拆解背上的东西。
他深刻自我检讨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洗心革面，反正林时见觉得演的倒挺像模像样。
“我弄坏了你的东西，不应该只是给钱，你不缺钱，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可能也不仅仅只是钱的意义。”
“就知道说的好听。”
说是这么说，不过林时见怔了下。
因为觉得这样的江闻有点陌生，应该说从他过生日开始那天就有点。
他们像是进入了一种新的开始，江闻在一点点试着磨合了解。
就是来的太晚了，怎样都让人感觉心酸，为此感受到的快乐全裹挟悲伤的余韵。
林时见侧过头去把书放到床头柜上，又开始发脾气掩饰自己的别扭，他忍不住批判。
“以前怎么不见得你这样说这样做？只会马后炮！非得别人提点，说一下动一下的，看了就烦。”
江闻默了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想说以后不会了，但最终只能低头回答，“对不起。”
林时见气道：“说对不起低三下气的样子看了也烦。”
江闻没辙，统共不过是看到他就烦。
但他被喊来当然不愿意走，想法设法也要留下来，他只好微垂着脑袋，定定的盯着林时见的眼睛，聊表诚恳。
而且江闻不提还好，一提林时见就得找茬了，林时见冷厉着眉毛继续算账。
“那我送你的第一本书呢？你怎么赔？”
“我正想找你说这个呢。”
江闻被抽查到准备好的考题，显而易见的变得不慌张，头一下就抬了起来，整的如同考上省状元般意气风发。
短暂的沉默被他扼杀掉。
林时见原以为江闻会接不住话，谁知道江闻小心的掏出两本书，对林时见的发难接着招。
林时见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什么？”
江闻回答：“那个是时风和我抢的时候弄烂的，他粘好了，我后面找了专门修补书籍的手艺人，修的更精细了。”
江闻坐到了床沿，给林时见展示了下修补的状况。
修的很好。
但坏了就是坏了，上面的裂缝没法完全遮掩，林时见还是不爽。
林时见感觉到边侧陷下点去，青柠味儿钻入鼻子里，空气变得有点烫人。
江闻把手上另一本《捍阳》递给林时见，看着崭新，就是书页不可避免的泛着黄。
“这个是当时你出书的时候，我自己买的，是同一版，现在不再贩了。”
江闻眼睫如鸦青色的羽毛，扫下点阴影，手指攥住林时见的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他侧着头询问。
“这本书先放在你这，等你什么时候愿意给我写和那本书一模一样的话，再给我，可以吗？”
江闻补充，“它会一直是好的。”
林时见心里发闷，密密麻麻的蚊虫咬着人，还没药膏涂，难受。
没办法，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正如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一样，想在一起和真的决定在一起，又是两码事。
谁也无法预测是破镜重圆还是重蹈覆辙。
如果重复，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它终结，这样江闻在记忆里反倒能日渐美化。
他其实和沈清止一样，也是个对爱情饱含天真的人。
但他又偶尔理智，以至于他的天真满是绝望的味道。
江闻今时今日对他越好，他就越不可避免的想起，江闻以前披了糖衣炮弹的漠视。
林时见绷着张脸别过头去不看江闻，状似随意的把书放在床头，“弄丢了可不关我的事。”
江闻轻声道：“没事，随便你处置。”
这句话过后，气氛有些沉默，两人坐的近，不尴不尬的却显得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江闻正准备扯点什么话题和林时见聊聊，以此来让他们之间没那么干巴。
但居然是林时见先开了口。
“很晚了，”林时见冷声催促江闻，“你快去洗澡，我要睡觉了。”
此情此景，映照着林时见身上的牙印，很难不让人联想这句睡觉是否暗含深意。
江闻犹疑，他小心翼翼看着林时见。
“我洗了澡来的。”
这不像暗示，是明示，就差把心思直接甩林时见脸上了。
林时见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江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