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对府里的下人都扣的很,所有人要干满一年后才会给他们发月钱,因为基本签的都是死契也不担心人会跑。
他俩刚来没满一年都没什么钱,身上仅有的十文还是之前那个男人叫他去买东西时剩下的钱,那人随手给他的奖赏,买不了什么好东西给她,只从街上买了两根红布条,他妻子自己在上面绣了几朵花。
他俩就这么在没有人见证的情况下拜了天地成了亲,但他们成亲的事也不敢跟别人说,府里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只好偷偷的,在路过的时候特意放慢脚步只为那一瞬间的手背相碰。
他妻子被杀的那一天是他俩成亲纪念的日子,也是他妻子的生辰,他记得妻子说喜欢山茶,他特意攒了好久的月钱给她买了一个山茶样式的簪子,准备等晚上换了班后就去给她。
结果到了约定的位置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丫鬟所在的房间他又去不了,但妻子也不是那种会爽约的人,他决定去别处找找看。
走到半路遇到了衣衫凌乱的男人,那人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吩咐他让去将花园里的那不听话的处理掉。这个情况不是第一次了,这人对待不服从他命令的人向来干脆,之前好几个小妾就是这么没的。
无论多少次他还是没办法心无波澜的处理这样的事,这次他的心脏跳的尤其的快,不知怎的他有点不太敢过去,越是靠近花园他越是心慌,就好像心脏随时要跳出来一样。
十五的月亮很圆很亮,地面上的所有东西都看的很清楚,自然他也一眼就看清了倒在草坪上的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了疯一般冲到那人的身边。
倒在地上的是他的妻子,脖子上那根绣着山茶的红绳红的刺眼,因为太过用力绳子还嵌进去了一些皮肉。
妻子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花园门口,再无一丝气息。
后面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只知道自己再有意识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沾满了鲜血被丢到山林里,坚持了一会儿后被他的好友救了回来。
后面他将这人用同样的手法勒死后也不觉得心里痛快,只觉得心里更加空了,他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一切,带着那根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簪子去见了自己的妻子。
知府死了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事连明德帝都惊动了,下令彻查后查出了这知府干的这些混账事,还有无数的烂账。
明德帝知道结果后更生气了,但人已经死了他也没了可以惩戒的对象,总不可能还要将人运到京城鞭尸,只得骂几句解解气。
景州需要重新派一位知府去上任,但这地方地理位置不好,还有前一任知府留下的无数烂账,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药,谁接任谁倒霉,即便这是一个四品官职的位置。
谁也不想去接手这个烂摊子,升官确实是件好事,谁不想往上走呢,但这个地方现在是陛下的重点观察对象,一个没做好指不定这奋斗半身的身家就全搭进去了。
而且像景州这样的地方想要做出政绩来很难,不说别的就这荒山沙土的连粮食都不好种出来,粮食又占着税收里的一大半,再有就是景州这边也没其他能够成为经济产物的东西,着实是个难题。
也就是这个时候江舒年自请前往景州担任知府,正好他在京城里待的也不安心,到景州那边他心里的负担会轻松一些,而且他也想为那边的百姓们做点事情。
他找了不少景州相关的资料好好了解了下这个州府,景州的地理位置和风貌都跟安阳府很相似,因为以前的那些事导致现在这边水源紧张,再加上当地居民乱砍乱伐,只管砍不管种导致环境越来越差。
还有就是粮食产量问题,景州这边适合种植小麦和水稻的地方很少,粮食产量不是很够,百姓们的温饱问题肯定要排在首位。
他做了不少关于要如何管理景州的折子递给明德帝以此来证明他真的不是空口说说而已,他确实都已经做了准备的,不出意外他顺利得到了升职的机会。
他父母得知他要升迁到别处不在京城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年他们每天也是跟着一块提心吊胆的,即便知道被发现的几率会很小也还是会紧张。
现在好,虽说去的地方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但待着安心啊。
上任时间紧迫,江舒城自己先行前往景州,先处理那边的事,他爹娘收拾东西到后面慢慢再赶过来。
上一任知府在位十年,一开始估计也是有过激情的,想着要做出成绩然后再调回京城,但都没什么效果,后面就开始了他的摆烂之旅,这些年的运作模式还是跟以前一样,从来没有过调整。
不管是丰年还是灾年,这位知府针对这些情况一直都只是按照原来的政策来,根本不改,全都是下面的人自己摸索。
第207章 朝堂
“陛下, 臣也想说点臣对于这件的一些看法。”宋予归站出来接着说道,“先不论江知府身份这件事,景州府这些年的变化即便是在工部的我也听闻过一二, 就拿税收来说, 以前的景州不跟其他地方对比,就跟安阳比,景州的税收只有安阳的三分之二,这还是在安阳跟云夏打仗的时候。”
说实话他当初刚看见这个数据的时候属实也是震惊到了,按理来说景州的税收不说比安阳府高但至少不该这么低,还是在安阳跟云夏有战争交集的时候。
安阳的坏境要比景州差很多,安阳土地沙漠化比较严重,而且麦子在这边的产量也不高, 跟京城这边比每亩产量至少要少三分之一。
但景州的情况要比安阳好很多, 相比起来这边荒漠化没有那边严重, 能够耕种的田地比安阳多,人口也比安阳多,但税收却比安阳少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见之前那位知府是有多不上心。
宋予归接着说道:“现在的景州税收至少比五年前增长了近五倍, 且近两年从景州地界出来的举子也是以前的两倍,单论这些,江舒城作为一个知府来讲能力没有问题。”
一旁的李溪听到这话立马有点急了, “大人这是准备将江舒城隐瞒身份这件事准备搪塞过去是吗?我们现在要讨论的难道不是关于江舒城隐瞒自己是小哥儿这件事吗?”
“我并不是打算将事情就这么搪塞过去, 而是觉得一个好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宋予归心里已经想将眼前这人捏扁搓圆了, “江大人隐瞒身份这事确实有所欠妥, 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要改变什么, 只是不想江大人的事迹被淹没。”
明德帝看他们还要接着争论忍不住开了口:“江爱卿隐瞒身份这件事确实欠妥, 但跟这些年爱卿所做出的贡献来讲这件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朕每年举办科考,一层又一层的筛选人才为的是什么?为的难道是让你们每天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唱戏给我看?朕为的是天下的黎明百姓!”
看着站在大殿内的官员明德帝再次叹了口气, “江舒城这个事,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个无所作为的贪官,那朕一定会砍了他,不是因为他是男子还是小哥儿的身份,是因为他的人品道德。”
“爱卿被押送着赶往京城,跟你一道来的还有一张万名请愿书,是景州府的百姓们为你写的。”明德帝看向站在台阶下方的众人,“江舒城这件事朕不会有惩罚,相反朕还得奖励他这些年的辛苦付出,朕向来看中的只有能力。”
下面李溪人已经听傻了,满脑子只剩下“完了”两个字,陛下没有生气,反倒是说要表扬他,那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不就是在跟陛下唱反调么,自己今天还能见到太阳吗?
他这边还在懊恼刚才说的话太过绝对就看到旁边宋予归又要开口说话,“陛下,臣斗胆谏言,臣之前提过希望能够让女子和小哥儿也能进书院读书参加科考,借着今日江大人的事才提一次,还望陛下能够考虑一二。”
李溪有了刚才江舒城的事已经不敢说话了,听到这段话后差点震惊的喊出声,这人也是真敢建议啊,也不怕被其他言官给围攻。
果然他这话一说完立马就有人出来反驳:“大人这话是否太过想当然了,女子小哥儿跟男子同书院上学从未有过,这压根不符合规矩,再有即便真入学了,能够跟得上吗?”
“ 第一,女子小哥儿和男子在同一个书院读书这事有过,就在安庆府祈州官学内;第二,性别不是鉴定一个人聪明与否的东西,你觉得女子小哥儿不如男子,这面前不就站着一个例子么。”
众人听着这话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到旁边站着的江舒城上,这倒是啊,眼前这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宋予归没管周围那些目光接着说道:“江大人自己也说了前二十六年他一直是被当作男子培养,性别从一开就是不会变的,之前没有孕痣出现时候他也是个小哥儿,只不过当时孕痣不显罢了。”
“江大人的过往也不用我多说了吧,因为这个乌龙江大人享受的是跟男子同样的教育,那他是有比其他人差吗?恰恰相反吧,江大人的优秀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反驳的吧。”
宋予归朝明德帝行礼说道:“所以臣这才斗胆恳请陛下能够考虑一下让女子和小哥儿能够拥有同样平等读书科举的机会。”
“臣附议。”顾清等人也站出来说道。
明德帝:“其他爱卿的意见呢?”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越来越多的大臣站出来同意了宋予归的谏言,这当中自然也有反对的,但所占人数不算太多,反对抗议声也没淹没在了其他臣子的声音中。
“这件事非同小可,要正式实行下去的话得有个明确的章程,杨明轩你跟其他人商量着写个章程出来,这事算是予归发起的,予归也跟着一起,尽快弄出来给我。”明德帝吩咐完就准备走了,再待会儿那几个老顽固肯定又要弄出什么以死明志的场面,他心烦,“下朝!”
被点到名的宋予归:???不是,这跟当初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他怎么还要参与内阁的工作啊?
正准备推辞就听到明德帝说下朝,到嘴的话又转了弯咽了回去,“恭送陛下。”
明德帝溜得快剩下那几位正准备以死明志的大人一时间也难以自处,演戏也要有观众啊,现在要给唱戏的人走了他们唱了也没人理,只得摇头叹息跺跺脚然后出宫殿。
宋予归没走成,本来下朝后应该是和叶清他们一块回工部吃点心的,但有了刚才明德帝发步的任务他只得跟着杨明轩几人一块回了内阁去讨论要如何安排女子小哥儿读书科举的事。
他在内阁待了一天,工部那边的事都是让叶清他们帮着处理的,讨论了一天宋予归下衙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了,林知秋来接人的时候看见他这副样子还觉得奇怪,怎么跟之前弄那个蒸汽火车的时候那么像呢,他相公人都蔫巴了。
林知秋问道:“怎么了,今天上朝不顺利?”
“没,挺顺利的,出了点小插曲,但最终结果还是和原来设想的一样,等我回去跟你说。”宋予归靠在老婆肩膀上轻声说道:“就是今天陛下让我参与到内阁里一块商量章程,说了一天有点累。”
林知秋拍了拍大腿示意他躺上来,“躺下吧,给你揉一揉放松一下,这离回家还有段路程呢。”
宋予归也没跟林知秋客气,他老婆按摩手法一流,每次他头疼的时候只要他老婆按一按就能缓解大半。
回到家后宋予归难得今天不用带着公务回家处理,换了身衣服就跟林知秋一块到后院的花园里喝茶聊天。
将所有人都遣走后宋予归这才说道:“你不知道今早刚上朝的时候就有一个人跳出来说让陛下处理一下景州府知府的事,但这个人不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位,是突然窜出来的,看着倒像是跟江知府有矛盾,一直在针对他。”
没错关于今天这个早朝所有的所有都是有预谋有准备的,准确的说这一切都是明德帝一家的有预谋有准备。
在明德帝还没登基的时候他就有想过要让女子和小哥儿当官,一开始他想的很简单,因为他发现自家爱人比起待在后院中更喜欢上战场厮杀时的感觉,他想给孟席玉一个军职。
再后面便是偶然之间跟韩老夫子的相识,他那个时候出门去游历,正好遇到了在一座小镇教书的韩老夫子,在间小小的茅草屋里,里面传来的读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天他本来是打算前往下一个城镇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本来还一位能够在下雨前到达另外一个城镇但还是高估了老天爷的变脸速度,走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当时路边就韩老夫子他们所在的茅草屋可以躲雨,听着还像是有小孩儿读书的声音,他便候着脸皮敲响了房门,说明了来意后韩老夫子便让他进屋躲雨。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明德帝还是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听一听这人教书到底教的怎么样,结果坐下去后他就听入迷了,这人讲起课来还挺有意思的。
下了课之后才发现这个课堂里坐着的小孩儿有男有女,还有几个是小哥儿,倒是很少见过将男女小哥儿混在一块教学的私塾,还是在这种偏僻的小城镇。
后面跟这位夫子聊天的时候问到这个,韩老夫子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想谋求一个公平吧。”
但具体是什么公平夫子没跟他说,他跟人不熟也不好问的太细,而且看人这样子好像也不太想说,转而跟他聊起了其他,聊了之后才发现这人不仅学识渊博见识也很广,给了他不少建议。
但他还要继续赶路,跟他留了寄信地址之后便告辞继续赶路了,他们联系很少,只偶尔聊聊路上见闻,一直到后面因为一些事才慢慢熟络起来。
第208章 朝堂
后面再有联系时他得知韩思安开了一座书院, 他原本是打算再过两年等他的孩子长大了之后问问韩思安愿不愿意来王府当夫子的。
后面两年他俩的联系也都是断断续续的,再加上当时皇后和太子开始加大对他的打击,那段时间他忙的晕头转向, 好容易从他们手底下挣脱出来累得半死。
那个时候韩思安开的书院已经有点名号了, 他还挺开心的,毕竟他俩也算是好友了,好友有不错的成绩自然开心。
韩思安开书院后还挺忙的,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少了很多,再加上他当时也是在准备要争夺皇位,需要筹谋的东西很多,还要防着被人下黑手,忙的脚不沾地。
再听到有关于韩思安的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 还是在孟家听到的, 但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韩思安教女子和小哥儿读书的事被人检举了,那边官府已经将人扣下了,准备年后再往上报。
当时云辉府的通判是孟夫人父亲的徒弟, 孟席玉之前跟家里人提过一嘴,知道韩思安跟王爷是好友有特意说过要关照一二,所以韩思安被抓后没多久就被放了。
但他的书院是不能在那边开了, 景德帝对于小哥儿和女子读书这方面的打压不小, 韩思安做的这件事简直就是在公然挑战陛下权威, 他办学的那个县的知县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继续办学, 他不想被连累。
花晚萧知道这个消息后便明白这对自己来说是个不错的机遇, 正好他前段时间查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 他决定亲自去验证一下这个消息的真伪。
两人联系后决定在云阳县碰面,这几天他刚给那位好哥哥送了份大礼, 那人现在可没空搭理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见一见,说不定真的会有所收获呢。
韩思安比他更早到云阳县,他到了这边也没闲着,四处溜达想要看看哪一块地方适合开书院,同时还要兼顾着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儿,这小孩儿是他在半路捡到的,看着像是刚出生没多久,被人遗弃在路边的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