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顾清走后宋予归又给自己添了一杯,今天他家秋秋出门去处理事情去了,今天就他跟汤圆在家,但汤圆作为已经在上学读书的学子自然没时间陪老父亲一块品茶赏花,所以这一方小院中就只他一人。
林知秋进到花园的时候就看见他相公独自一人坐在亭子中,看着前方盛开的花草慢慢品着茶,“怎么跑到这处来了,让我在前院好找。”
“前院他们在上课我不好在那边,就过来了。”宋予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今天顺利吗?”
林知秋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来,“顺利,你今天干了些什么?”
“也没干什么,不过今天我有画了一幅汤圆上课时候的画,太可爱了,没忍住。”
“那等会儿给汤圆看一下,他绝对很开心。”林知秋说道,“你后天就得去上朝是吧?”
提到要去上朝宋予归就觉得一阵无力,这舒服日子还没享受几天呢又得开始他古代社畜的日常,“嗯。”音调都降下去了不少,可见这个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
林知秋有些哭笑不得的揉了把他的脑袋,“没事,上衙的日子以后少不了,看开点吧。”
宋予归听到这话更加丧了,趴在桌面委屈巴巴的看向林知秋,“老婆你这话半点都安慰不到我,我更难受了。”
林知秋笑着亲了他两口,“好点了吗?”
宋予归砸吧砸吧,嘴唇上还留着刚才软意,“勉勉强强吧。”
返回上衙的前一天,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上奏景州的知府江舒城假冒男儿身,身为小哥儿却冒充男子科举当官,欺君瞒上,将陛下和百姓耍的团团转,性质极为恶劣。
这事传播的很快,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上至八十岁老太太下至四岁孩童都知道这件事。
不过百姓们对此接受程度倒是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的情绪,倒是还算平和。
估计是跟之前北辰军队封了女将军和小哥儿当官的事有关系,在当时就已经给百姓们灌输了不少女子小哥儿不比男子差,靠自己也可以等等的观念,百姓们也听进去了。
更不要说还有真实的例子摆在眼前,林知秋他们设置了大量岗位给女子小哥儿,尤其是像香皂厂和香水厂,这里面大部分的管事都是女子和小哥儿,做事果决,给下面的人做足了榜样。
还有一点,便是之前拼音的推广让百姓们识字认字,教拼音时要阅读的文章全都是经过他们撰写润笔的,这当中自然夹杂了一些他们想要传达给百姓们的东西。
当然,他们也不指望能够让所有人都转变以往的思想,这是不太可能办到的事,它很难,但只要有一部分人能明白他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且有所行动,总是会越来越多的嘛。
就像是京城中开设书坊的铺子,这里面进出的不再是从前那样以男子、书生为主女子和小哥儿的身影也变得多了,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第205章 工部
景州离京城还算近, 从奏折到明德帝手上到将人押送到京城也不过两天的时间。
今天宫门外的氛围很严肃,往常大家都会在等候的这段时间聊聊天交流一下各自的情报,但今天每一个人说话, 就安安静静的在自己位置上站着。
叶清朝他招了招手, 小声说道:“你来了,今天太安静了,我都有点不习惯。”
宋予归到位置上站好,周围太安静了,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同样很小声的回道:“正常,这不是跟之前想的差不多么,你今天到的还挺早。”
“天, 你是不知道, 我昨晚一想到今天的事就睡不着, 后面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直在做梦也没睡踏实,今早更夫一打更声一响我就醒了。”叶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看现在都还有红血丝呢。”
前面的人已经开始走动了, 宋予归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前面的人一块走,“没事的。”
待众人行完礼站定后立马就人出来说景州知府这件事, “陛下, 景州知府江舒城假冒男身份参加科考并且为官之事还望陛下能够下令彻查。”
韩以霈上前一步说道:“陛下, 人已经押送在殿外等候, 还望陛下能够给他一个辨明的机会。”
“韩将军这是要包庇罪臣吗?”
韩以霈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微臣不敢,只不过是按照章程来做罢了, 犯了死罪的犯人都还有辨别的机会,江大人自然也一样。”
跟她对峙的那位大人立马说道:“一派胡言,即使辨别那也是在刑狱里,由刑部和大理寺来审查盘问,从未听说过直接将人带到朝堂之上来盘问的,你有将陛下和律法放在眼里吗?”
“先带上来吧。”明德帝没理会这人,在他看来都是一些没必要理会的废话。
那位大人原本还要接着输出,明德帝这话说完一下他忘记了他要说的话,而且陛下都已经发话了,他再说就显得太蠢了,只得闭嘴憋屈的站在原地。
江舒城就在殿外候着,听到传讯后理了理衣袖,确定自己仪表上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这才跟着李公公一块前往殿中。
因为是在待罪中,他没穿着官服,只着最简单的棉服,“罪臣江舒城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点点头示意他起身,“起来吧,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你要去景州的时候。”
“谢陛下。”江舒城站起身又朝明德帝行了个礼,“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江舒城这话说完旁边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大臣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江舒城听到。
他跟江舒城他俩是同乡,但各自的夫子之间互相不对付,他俩算是竞争对手,因为学生资源也有限,谁不想桃李满天下,都希望自己手底下多出几个秀才举人,手底下中举的人多他们以后才能招到更多的学生。
他师父一直都在拿他跟江舒城做对比,他自然不服气但偏偏每次这人都压他一头,尤其是后面乡试过后江舒城还通过了青山书院的考核进到了青山书院读书。
最后殿试的时候这人是探花,他二甲二十五名,被压了不止一点,后面升官他的速度也比自己快很多,进入朝廷这么多年,自己只是一个从五品官员,人家已经升到四品的知府了。
偏偏他这声冷哼后旁边那人什么反应都没有,更加不爽了,从前就是这样,不管他怎么挑衅这人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陛下,江舒城此等行为恶劣,还望陛下能够彻查,连科举检查都躲了过去,可见他背后也是有人帮他的,这样是否对其他人太过不公平,如此那我也得质疑一下江舒城的科举成绩了。”
宋予归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是这人从哪里来的,这跟原来说好的台词不对啊,瞅了眼原本应该说这话的人,那人也在疑惑的看向他们,这个情况他还要不要出去。
宋予归朝他点了点头,这不上去将话语权抢回自己人手里还等什么呢。
任谁被这么怀疑都会不舒服,江舒城直接道:“陛下,臣恳请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吧。”
“谢陛下。”江舒城行礼谢过,“我并非生下来就有孕痣,而是二十六岁的时候这个孕痣才出现,二十六岁之前我一直都是以男子的身份生活学习。”
“我承认我有侥幸心理,这个孕痣在我二十六岁生辰的那天出现,但它的位置很隐蔽,基本不会被别人发现,那个时候我已经通过了殿试,成为探花,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我选择了隐瞒。”
他二十六岁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他的生辰在殿试的后十天,那天家里面给他办了一场很热闹的宴席,不少朋友都来给他庆贺,生辰难免高兴了点,那天他喝了不少,回到房间后倒头就睡。
孕痣还是他第二天起床沐浴的时候才发现的,他看见胯骨上那颗红色的孕痣的时候还以为是昨晚沾到了什么,使劲搓了一下,只是将那一片的皮肤揉红了,那个红点还是在那没变。
孕痣和普通红痣不同,孕痣是有些突起的红色圆点,形状圆润规则,摁下去颜色还会散掉然后才会慢慢聚拢。
他的弟弟就是小哥儿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他不信邪又试着弄了几次,还是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就这么坐在浴桶里,他的心也跟着周围的水温凉了半截。
小厮在门外等着看他半天还没出来进来找他,看见他呆愣着坐在浴桶里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正准备上前查看就被江舒城厉声喝止停在了原地。
“别过来!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小厮被他严肃的表情吓的停住了脚步,不再敢过来,只得听话的转身出了门。
看着小厮出了门他这才随手抓了件衣裳套在自己身上,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连鞋子都没穿赤着脚走到床边,手指摸索着那颗红痣,呆呆的看着前方。
但他向来也不是一个逃避的人,事情来了就想办法解决,即便他现在也很迷茫。呆坐了一会儿后他给自己重新找了套衣裳穿好,到书桌前坐好,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他已经通过了殿试,实现当初的梦想,他从四岁就开始启蒙,无论什么情况从未缺过一天课堂,为了练一手好字每天都会练上两三个时辰的字,他院子洗砚池里的水都变成了浓墨然后再换清水又变成浓墨,如此往复他都记不清换了多少次水了。
他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他就这么坐着,看着窗外的从树枝上掉落的树叶,直到晚霞的余晖染红了树叶,他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做。
放弃?他不甘心这么些年的努力就这么没了,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他对不起从前那个刻苦拼搏的自己;但不放弃继续呆在京城,他现在这个身份要是被发现,那他们家都要跟着他一块遭殃,这可是欺君。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两天都在想这个事情,他爹娘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盘问了他好久才知道这个消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他娘差点晕过去。
他父亲在听完他这个消息后先是安慰了他,让他别怕,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因为连他也想不出来他应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家,保住他的孩子。
他这个大儿子从小便懂事聪慧,很多诗文念一两遍就记得,后面开始到书院上学后更是不用他们操心,他自己就会给自己安排的有条有理。
进入朝堂为官是儿子从小的梦想,他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才走到这个位置,他知道儿子定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的,现在跟他们说也是怕以后东窗事发会牵连到整个家族。
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即便他们家自己主动去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儿子是真的现在才发现,百口莫辩,还不如干脆赌一把,让他儿子去拼搏一把,万一要是做出什么亮眼的政绩即便后面被发现也有可以求情的资本。
而且他儿子也说了那颗孕痣的位置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到,旁人没什么机会会看到,只要他们自己注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清听到他这话立马就开口,生怕晚了一秒,“你自己都说是在二十六岁后知道的,前面殿试和会试那些可以算是你不知情,但殿试后呢,这个时候你已经知道了自己小哥儿的身份,但还是要继续留下来,你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江舒城表情平淡,声音平稳,“所以我说了我有侥幸心理,我觉得我不会被发现,但我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不过我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只希望陛下看在我这些年所做的政绩上让我自己担责,不要怪罪我的家人。”
第206章 朝堂
大概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平淡的说出来, 原本在他的想象里这人不说痛哭流涕但至少也该有些害怕和惊恐,不该这么淡定,这人还真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这个样子。
萧麟上前一步说道:“陛下, 江知府隐瞒自己身份的事情确实不对, 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抹杀江知府这些年所做出来的贡献,不说其他,自打江知府上任后景州每年的税收都在增加,人口也是以前的三倍,景州现在跟从前的样子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跟江知府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景州就在安阳府的旁边,环境也很恶劣,风沙比较大不太很合适种植, 跟安阳的情况很相似。
以前云夏国还在的时候他们这边也不是很太平, 即便边境防守的再怎么严密也还是会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 知道安阳那边有花云骁坐镇不敢惹那边的人,便把目光转移到他们这边。
那个时候的景州知府是个胆小的,云夏人的凶残是出了名的, 且报复心极强,所以即便知道城中那些糟心事是云夏人做的他也不敢抓人,就怕后面被云夏人报复。
这人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之人, 对待云夏人他不敢说什么, 但对内就不是这样了, 他知道多收税收一定会被花云骁发现, 所以就想着从别的地方敛财, 景州界内但凡有点家底的都被他薅过, 而且这人还知道长久发展,一次不会要太多让人察觉, 但频率却不低。
光是贪财就算了这人还好色,少说也有十多个小妾,而且为了不被人怀疑,这些小妾都不在他府里生活,全都被他安排在其他地方住着,只有特别受宠的才会被他接到府里住着,弄的像在选妃一样。
但这人伪装的又很好,像是压榨百姓,让百姓多交税、频繁征收徭役这些明显的事他绝对不会干,还会给自己弄一个好官的人设,会实行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政策,但真出事他是一点也不会管。
景州在大皇子的管辖范围内,对他们这些官员的升降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众所周知大皇子本身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并且最讨厌官员之间私相授首,要是被他发现了有这种行为那你在官场的路也就走头了。
所以基本上到了他的封地当官的官员只能靠自己做出成绩然后再说调职的事,找后门帮他们调职这事基本不会出现。
这些关于十多个小妾的消息还是后面这个知府去世后才调查出来的。这人在出门巡查的时候被人用红绳勒死了,据说死状挺惨的。
他死了之后很多事情被调查出来,看起来本分老实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私底下是如此的贪得无厌呢,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护卫都不护着他,这人家里金银一大堆,但对待下属特别扣,还老拖欠月钱,在这次出巡前已经有三四个月没发月钱了。
扣就算了还老是打骂他们这些下人,天天活的战战兢兢的。
而且这人还看上了其中一位侍卫的妻子,强抢不成恼羞成怒将人勒死了,那个侍卫跟他妻子的感情很好,知道这件事后直接被气到吐血,想去报仇但也没成功,反倒被打成重伤丢出了府。
本打算将他卖掉但他身上的伤势看着太严重了牙行的人也不想收这么一个赔钱货,最后被丢到深山让他自生自灭,但这人也是命不该绝居然还是挺了下来,等到了他同伴来救他。
他想报仇,他本就是独身一人,妻子死后他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念想了,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为妻子报仇。
真要说是妻子其实也不算,他们一个是签了死契的护卫一个是府中丫鬟,都是没有爹娘和自由身的人,他俩就像是水中漂浮无依的浮萍,遇到了,互相成为彼此的依靠。
他俩结为夫妻的仪式也是潦草得很,没有宴席和宾客,只有他俩,他妻子身上穿的还是夏天府里的丫鬟的服饰,正好是嫣红色的,跟嫁衣的红色很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