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徐淮就是那个黄色的小纸人。
还没来得及将附着在纸人身上的感知收回,仅是一瞬间的愣神,那团黑色的火焰就已经出现在了纸人身前。
在“消化”了那团白色魂体之后,黑色的火焰变得更大更凝实,已经完全可以……甚至是轻易地将脆弱的纸片包裹在内,将阴冷的触感渗透入每一寸,每一个缝隙。
徐淮脸色一白。
他在那阴冷的感觉缠到他身上后就及时收回了感知,却还是在脱离那个纸人的最后一瞬,感觉到了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在他的脖颈上舔舐了一下。
徐淮定定看着窗外如墨般的夜色,手下意识地抬起,放在那触感传来的脖颈处。
……他吗的,那个东西是变态吗。
徐淮在心中暗骂。
殊不知此番动作全部被身后的病床上那人尽收眼底。
也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地方,那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唇畔勾起一抹近乎是恶劣的笑意。
嘴上蹦不出几个好词,也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玩意……倒确实有一句话说对了。
——嗯,确实香香。
只是过去围观了一下动静就被这么冒犯,即便是徐淮也难得生出了恼怒的情绪。
那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竟然舔了他一下?!
竟敢舔了他一下?!!
可想到先前只是被那东西盯着心底就莫名涌上的惧意,徐淮又立即冷静下来。
徐淮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刚刚又被那东西舔过一口,现在更是警惕。
虽然现在他的第六感确实不准,不能判断那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威胁性,但那团火焰将那个魂体吞噬他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东西确实不简单,不是普通手段能够收拾的。
更别说他身上的退邪符已经用了,现在这个病房内也没有绘制退邪符的条件,材料和黄纸都没有。
没有什么足以抵抗邪祟的保身之物,就这么贸然出去,不纯粹是给那鬼送口粮去了?
那东西原本就是冲着谢景来的,若是他走了,留下病房内的谢景一人,岂不是正合它意?
徐淮眸色下沉。
这么一想他还真不能被挑衅,贸然出这病房。
思索间,徐淮听到身后病床有动静,一回头就见穿着病号服的谢景准备下床。
徐淮所站窗边距离病床不远,徐淮下意识想着搭把手,却在迈开步子准备扶人时眼前又是一黑,险些栽到地上去。
身体不可控地向前倒去,预想中磕碰的疼痛并未传来,倒是撞上一堵微凉的躯体。
徐淮的脸似是撞在对方的颈窝间,耳朵在距离谢景脸颊很近的地方清晰听见了对方的一声闷哼。
从下颚处传来的微微不适感让徐淮意识到,是他下颚不小心磕撞到了对方的锁骨。
后腰也被一只有力的手揽住,手的主人十分自然,像是环抱般地将男子拢在怀中。
一股清冷带着微微苦的草木香气钻入鼻腔,徐淮眼睫颤动了一下。
“还好吗?”
谢景的唇距离徐淮耳畔极近,以至于谢景说话时,徐淮都能感受到对方有些微凉的吐息。
而那股凉意顺着肩颈处的衣服缝隙钻入,激得徐淮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这人身上传来那股草木香和身体上那微凉的温度都莫名让他极为舒适,被微苦的香气包裹时,好像整个人都栽入进了沐浴着阳光的森林,灵魂像被浸透在恰到好处的温房中滋养……
意识也脱离了掌控,开始向着未知的更深处下坠。
“徐淮?”
谢景话音落下,徐淮的腰间就蹿起一股凉意,也正是这股凉意使得徐淮有些浑浊的棕色的眼瞳逐渐清明起来。
“……嗯?”
徐淮哼出的气音带着一些沙哑,微上挑的尾音在此时的谢景耳朵里打了个转。
这一声和毛绒小动物为了吸引主人注意力发出的奇怪撒娇声没多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在,徐淮发出这声对于谢景的杀伤力比普通毛绒小动物要高一百个level。
徐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谢景的身上许久,甚至到了现在他的手还扶在谢景紧实的胸口上,感受着谢景有力的心跳自掌心下传来。
可即便是缓过神来,徐淮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莫名地冲动:
——还想贴的更近,不想将人推开。
徐淮咬住了下唇,疼痛和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身体上的痛感盖过意识,那险些要跑偏的奇怪想法又被强行拉了回来。
卧槽,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会是被那鬼火舔了一口中邪了吧?
徐淮扶在谢景胸口的手被谢景用了些力攥住手腕,谢景用一只手钳住了徐淮的下颚,迫使徐淮抬起头。
“松口,咬出血了。”
徐淮的力道不小,血液顺着唇角的破口溢出,还没来得及流下就被男人指腹抹去,而此时,那根白皙的手指也染上了一抹鲜红。
逐渐缓过来的徐淮察觉到两人距离有些太近,已经完全越过了普通的社交距离,下意识将头往后一仰。
攥住手腕的力道也被另一人收回,徐淮往后退了一步。
人没扶到,反倒被扶了。
对上谢景那带着关切眼神的黑瞳时,徐淮多少有点尴尬。
“……谢谢。”
这声一出,倒是使得谢景的眸色愈发深了些,只是微垂下的眼遮去了他眸内情绪的涌动。
明明都前一刻还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蹭了一下,现在却若无其事地说着谢谢。
这一句后没有得到谢景的回应,徐淮在道歉后再度投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这回谢景有了反应:
“没关系,我去简单洗漱一下。”
说罢,谢景就抬脚向卫生间走去。
很快,卫生间内响起了水流簌簌声。徐淮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才将头再度转向窗外。
……刚刚产生的眩晕感并不陌生,他以前也有过。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画符后,是因画符消耗过多精力产生的负面效果,包括之前用雨水在窗户上画的那一道符之后的眼前一黑,也是如此。
最近这两天这种疲惫感来的太快。
精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消耗了,他的蓝条罐子像是破了个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失。
是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今天又去谢景家别墅逛了两圈,体力条下降使得蓝条共同下降的缘故?
徐淮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也有道理,不然怎么说身体才是本钱。
可,除此之外呢?
那想和谢景贴着的奇怪冲动,又是什么原因?
别真是中邪了吧。
徐淮深吸一口气,将繁杂的心绪从脑内赶出去。
——就不该贸然接下这个单子。
这次遇到状况外的情况有些太多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还是快些解决好了。
第13章 干涸的深色印记
来医院之前,徐淮其实想过让谢景继续待在别墅内,让谢景吃些退烧药就这么过一晚。
阴气入体确实不会那么简单痊愈,病情会反复加重,持续影响身体机能,有时候甚至会留下后遗症。
但如果仅仅是发烧,吃过药后不去医院,在家中待一晚上,人死不了。
徐淮的初步计划是,让谢景留在房内引诱那个缠着他的鬼出来,他想办法解决。
但这个想法并没有被实际实施。
一是那鬼既然能藏的那么干净,那说明其本身确实有些本领,不会一到夜晚就猴急得窜出来去纠缠谢景,这一晚上估计还真蹲不到。
二是徐淮确实考虑到还有那几十万,近乎是一套房首付的尾款没收到,提醒自己服务态度要好。
也考虑到难得遇上这么个体贴正常情绪稳定颜值还不差的雇主,发烧烧傻了有些可惜。
三是,当时在别墅寻找那么久确实有些累,徐淮蓝条告急,没那个精力守到晚上抓鬼,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守到了也不一定抓得到。
甚至有可能会把那东西惹恼了,恼怒之下对着谢景,或是他做出什么更加危险的事。
保险起见,徐淮最终实施planB,将谢景送到医院。
把雇主送到医院既体现出看重雇主身体的良好服务态度,又能在医院回下蓝条。
将谢景送到医院的徐淮觉得自己是天才。
却没想到那个东西不知道藏在哪,也一路跟着来医院,在画着辟邪符和退邪符的病房内来去自如。
还有之前那个小孩鬼,也顶着辟邪符莫名其妙进来病房。
能做到那种程度的,通常都不会是简单的小鬼。
若不是先前的多次任务和过往的经历都证明着他画的符对鬼魂确实有效,徐淮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想至此,徐淮手指搭在窗边,指腹触碰到窗面时顿住。
不对……
之前在窗上画的符,不在了。
被擦干净了。
谁擦的?!
身后洗手间的门咔嗒一声被打开,徐淮转头看向刚从里面出来的谢景,问道:
“我之前睡着后和我出去买饭这段时间有其他人进来过这间病房?”
谢景闻言愣了一下,就连眼中都是被这突然询问而产生的疑惑。他思索了片刻,开口:“有。”
“当时我还打着针,有护士进来换过针水。”
徐淮:“其他的呢,护士有没有擦玻璃什么的?”
谢景摇头:“换完针水她就离开了,当时你在睡觉,我让她动作轻点不要打扰你。”
刚洗完澡,头发还没被吹干。透明的水珠从谢景塌软的发丝上滚落至脸颊。
“之后就没有人进过病房,只有我一个人。”
徐淮定定看着谢景。
谢景似乎不明白徐淮眼中的探究是为何而起,坦然回望过去。
他在窗上画的东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符,正常人应该不会去擦那个东西。可这么听下来唯一能够擦这个玻璃的不就只有谢景一个人?
明明被鬼缠上的是谢景,谢景为什么要擦?
……除非。
谢景向前几步,走至病床边:“为什么这么问?我没离开过病房,也没有睡着,不可能记错。”
先前床边洒满了药剂,此时谢景正站在那干涸的深色印子之上。
徐淮:“……”
徐淮在想。
——有一个透明人悄悄潜入房间,什么东西也没拿走,什么事情也没有干,单纯只是看窗户不顺眼想擦玻璃。
——有心跳、可以正常活动,甚至连医院检查都显示完全正常,踩在足以让邪祟被抹灭的退邪符上的人是一只鬼。
这两者的可能性那个更大。
徐淮认真思考了半分钟后
——开始觉得自己出了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
难道是他画符的时候出了错,那张符根本没有效果?
不应该啊,那天在桥洞下将符拿出来的时候不还慑退了好几只鬼。
徐淮:“……不,没事。”
徐淮从谢景身上移开眼,“只是发现我画在窗户上的符不在了。”
谢景有些迟疑地开口:“画在……窗户上的符?”
徐淮眼皮一跳。
谢景怎么是这个语气?
下午些的时候他用手沾着雨水在窗户上留下了符,虽然是半透明状,但在一定的角度还是能看到上面的线条,而谢景也是看着他画的。
徐淮指向窗边,视线寻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对,当时外面还下着雨,还有一只小鸟落在那个位置,你说它是进来避雨的。”
却不想,这一句说完后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徐淮后知后觉回过头。
随后立即就知道了为什么悄无声息的原因。
——他身后分明没有任何人。
此时病房内安静得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意识到了什么,徐淮抬眼向病床上看去,发现病床躺着的人并不是谢景,而是先前见过的那个小男孩。
而谢景早已不知所踪。
徐淮心下微惊。
他雇主没了。
那个小男孩抱着一只白色的枕头座靠在病床上,整个人面色苍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般看起来很是虚弱。
病床旁地面上的药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了干净,只剩下光洁的地面在反射着天花板上白炽灯映出的光泽。
滴答滴答的水声自单人病房内卫生间传来,成为整个病房内唯一的伴奏。
之前谢景就在卫生间里。
徐淮没理床上的那只鬼,径直走向病房内的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没关,刚走近就能看清里面的东西。只见地面上、墙壁上,四处都沾满了“人”,褐红色的液体像是烟花一样炸开过,散布一整个卫生间。
仅看了一眼,徐淮就冷着脸转头走向病房门。
“刷——”病房门被打开。
在明亮的走廊内,前一刻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小孩又出现在了徐淮面前,它矮小的身子挡住了徐淮的去路。
那小孩只到徐淮腰间,徐淮左右看了一眼走廊内,确认没有谢景的身影,见那小孩仍不让行,才将目光落到对方身上。
说话的语调和眼神一样冷漠:“你想干什么?”
那小孩有些委屈道:“我有些无聊,我想找哥哥玩。”
徐淮刚想说:你无聊就去找你爸,我不负责带小孩儿。
话在唇边一转,变成了:“想找我玩?”
那小孩儿抬起头,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徐淮,眼里写满了期待。
那徐淮必然是要辜负对方的“期待”了。
徐淮:“可我只想和之前病房里那个不喝药的大哥哥玩,怎么办。”
小孩似乎被这言论弄得惊了一下,张着嘴,一时竟没开口。
没等小孩儿说话,徐淮又道:“要么你帮我把那个大哥哥找来,让那哥哥陪你玩。”
“要么你自己玩。”
总之就是别来烦他。
那小孩抱着枕头的手一紧,整个鬼不可察觉地一僵。
很快,他眼里都开始泛起泪:“可我不想和那个哥哥玩,我只想和你玩。”
不玩就算求。
徐淮点头:“你不想和他玩,所以你把他藏起来了,对吗?”
小孩儿的手都要掐进枕头里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连思路也开始顺着徐淮的话走:
“……没,没有。我没有把哥哥藏起来。”
徐淮沉吟一会。
徐淮:“那就是那个不吃药的大哥哥自己躲起来了?”
小孩抬起头,眼神有些呆滞。
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会觉得他在撒谎吗,这怎么联想到的是那人自己躲起来,这是正常人的思路吗?!
徐淮:“正好。”
小孩:“啊?”
什……什么正好?
哪里正好,怎么就正好了?!
徐淮:“那哥哥躲起来和你玩捉迷藏呢,我和你去找他也算是陪你玩了。”
小孩:“……”
这都是什么逆天发言,到底有没有人管管?!
那小孩终是憋不住眼泪,哇一下大哭出声,嗓门嚎的太大以至于徐淮压根没有听到不远处若有若无的一声低笑。
鬼和人一样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一些鬼的特质就是让人被“魇”住,弄出一些虚虚实实难以分辨的东西,使人陷入混乱,失去判断能力。
身边的东西被悄然改变,确实是很难发现的。“魇”这东西就像是毒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吸入中毒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就是陷入了“魇”中。
徐淮垂下眼,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果然,没有痛感。
陷入“魇”中就像是被拉进了一个可以自主控制的梦境,不会感觉到疼痛。
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魇”中的,明明之前一直都没什么异样。
好像一些不太符合常理的感觉……包括想靠近谢景、谢景身上很香,一触碰到谢景就觉得非常舒服,这些感觉貌似都是从被那个黑色火焰舔了一口后发生的?
所以是那个时候?
徐淮再度开口询问那哭的已经开始打嗝的小孩儿:“你真不知道那个哥哥去了哪?”
小孩儿没有回话。
徐淮叹了口气。
陷入“魇”中后得快点醒过来,若是醒不过来那就得变成植物人了。
而想要从“魇”中脱困,有两个办法。一是把创造“魇”的鬼给解决了,二是解决当前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事情。
徐淮最担心的事情当然是他的几十万尾款雇主的安危,不出意外的话,等找到“魇”内的“谢景”就能清醒过来。
可“魇”是由鬼控制的,那鬼可以将“谢景”藏在任何一个地方,并想方设法地阻止人找到他。
难度太高了,徐淮并不考虑这一选项。
他刚刚已经反复问过这破小孩儿鬼谢景的位置,这小孩却怎么都不肯说的意思就是不太想轻易放他出去。
徐淮想:真可惜,那就只能采取暴力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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