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嗓子有点疼而已,和感冒有什么关系。
他生龙活虎的,甚至出门前还摸了下发财树的叶子,发财树的叶片被摸得哗哗作响,路易然立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走到了门口。
严峥送他上车,路易然把车窗摇下来,趴在窗沿上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严峥忽然笑了一声:“要不要把那盆绿植送给你?”
路易然:?
严峥:“怎么?”
路易然说:“那是发财树,笨蛋。”
第26章
路易然当天晚上回去之后他连打三个喷嚏,开窗睡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鼻塞咽痛,头痛欲裂。
他昨天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今天醒来时格外安详,只是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严峥的乌鸦嘴。
路易然在房间里猛喝水,期间手机响了两三次,他看了一眼是海市打过来的,一个没接。
他趴在床上想要再睡一个回笼觉,结果手机短信震动得他不得安宁,路易然忍了一会儿,拿起手机。
【接电话,你怎么不接电话?】
要是老头又偷偷拿别人的手机打给自己,到时候两个人都不开心,不如现在不接,只有对面不开心。
过了几分钟,他手机又响起来,路易然看了一眼,这次是个跨国电话。
路易然看清电话号码那一刻,压在心里的火气蹭就上来了。
这是他在国外照顾的阿姨的电话,老头到底搞什么,到底要叫多少人知道,他现在都不在圈子里了也不行吗?!
他接通了电话,调整音量:“阿姨?”
照顾他的阿姨是个在国外待了很久的华人,照顾路易然也有七八年,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路易然长得讨人喜欢,哪怕经常发脾气在她面前也是个乖孩子。
阿姨中英混杂地和路易然说聊了二十分钟,之前因为心疼长途话费,路易然回国后两人并不怎么联系,
路易然好声好气的应了后松了口气,挂电话的时候,阿姨用英语说。
“Lu,你爸爸说你头脑发昏做了坏事,但是不肯告诉我是什么坏事,”阿姨声音温温柔柔的,“你妈咪前几天还来找我了,你是和你爸爸闹不愉快了吗?”
路易然咬了咬牙:“没什么事。”
阿姨轻轻笑了一下:“那就好,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直是很省心的小孩,这么小就出来,你爸妈肯定也觉得你很乖。”
挂断电话,路易然没吃午饭,把手机砸在了床上,压着火蹲在院子里刷完牙,摸着腮帮子,觉得自己好像不仅感冒了还有一点上火,这几天牙龈怪疼的。
他恹恹地把藤椅拖回堂屋,蜷在上面,听见院门外头人走动的声音,来来回回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路易然这几天和另一边那个隔壁大哥碰上过两次,知道大哥有时候会把纸板堆进院子里,就没在意,闭眼当做白噪音听着。
时间久了,他听见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自行车轮子在外面滚过的声音,随后自家的院门被敲响。
路易然还没睡着,嗓子疼得难受,对着门口喊了一声:“门没锁,自己进。”
他闭着眼,感觉一道人影站在了面前。
面前人似乎很高,阳光被这道人影挡全了,路易然一直懒得挪位置,此时终于有些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说:“有什么事?”
严峥说:“来还你的车。”
路易然睁开眼睛,他被阳光刺得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带了点水光。
他眨了眨眼,晃掉眼里的重影没有对面前人表现出意外,恹恹地支着下巴说:“不要了,你扔掉吧。”
仓库里的旧单车被严峥抓着龙头,严峥松开手,单车靠在石台上。
严峥:“怎么知道是我?”
路易然扯扯唇:“这么大一个个头站在我面前不说话,想猜不到都很难吧?”
他嗓子很痛,说话时不自觉的皱着眉头。
严峥俯身端详了他一会儿,得出结论:“你生病了。”
路易然闭上眼睛:“没有。”
面前人更堵墙似都一动不动,路易然现在不觉得他挡阳光了,觉得他挡住了自己这块的空气流通。
他皱着眉睁开眼:“你能不能不要挡着我?”
声音都哑了,发点脾气怎了。
严峥老老实实地在路易然跟前蹲下:“你不去医院看看?”
路易然讨厌死了医院那股消毒水味,动动嘴巴吐出一个字:“不。”
上一辈坐的藤椅又深又大,路易然蜷缩着在里面,难得可以俯视严峥,他却失去了兴趣。
严峥叹了口气:“上次说了我不负责。”
路易然说:“不用你负责,不是车上吹感冒的。”
严峥继续说完:“是我乱说的。”
路易然卡了一瞬,然后“哦”了一声:“我不是乱说的。”
路易然才不去,严峥好说歹说他都不动如山,像是个一不留神在藤椅上打坐的石像。
严峥只好站直。
路易然还以为他要走了,结果严峥端详了他一会儿:“真的不去?”
路易然立刻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说:“你不准动我!”
严峥:“嗯,好。”
他说完绕到藤椅后,之前路易然还满意于上一辈藤椅的结实,这下严峥也很满意,他双臂把住藤椅两侧,直接端着藤椅把路易然抬起来了。
路易然看他这样往门口去,差点窒息。
神经病,他才不要这样被抱出去啊。
路易然毕竟还是一个成年男人,虽然瘦了一点,但是重量还是在那里的,平常穿衣服时身上那点薄薄的肌肉足以撑起不多不少的线条。
严峥肌肉紧绷,上面凸起几条浅浅的筋络,铁臂一样,就连手背上粗大的骨节也力量感十足。
路易然嫌弃他的手臂丑丑的,边嫌弃边要往藤椅下蹦跶。
严峥没放下藤椅,在路易然蓄力准备往下蹦的时候出声问:“跳下来直接抱?”
他的嗓音因为发力压得有些低沉,听清内容,路易然一下就坐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有腿。”
严峥说:“不能去医院的腿。”
路易然不想理人了,但是严峥还在朝院门走,他只能不耐烦地拍拍严峥的手臂:“我自己去。”
严峥手臂也很热,戳起来硬邦邦,手感有些奇特。
路易然顺手又戳了一下,然后在严峥放下椅子的一瞬间蹦下去往屋子里冲。
严峥反应极快,伸手一拉就从后面拽住路易然的手臂。
路易然脸一垮:“手疼。”
严峥说:“医院也可以看。”
“...”
路易然最后只能臭着脸和严峥上了车,路易然坐在副驾,严峥绕了一圈,从旁边上了驾驶座。
路易然盯着外面的车流,过了一会儿车缓缓停下。
他没来过公立医院,跟在严峥后面看他上下楼挂号,轻轻皱了下眉。
这么麻烦?
他虽然喜欢折腾人,但是也不太折腾不熟的人。
路易然从后面轻轻踢了严峥一下:“差不多行了。”
严峥说:“到了。”
两人进了诊疗室,医生让路易然测了体温,又问了几个问题:“什么时候嗓子开始痛的?”
路易然在严峥的视线下硬着头皮道:“前天,吹了空调起来就痛了。”
严峥视线幽深了点。
医生开始写病历,开口道:“就是忽冷忽热着凉了,还有点低烧,年轻人不要贪凉,吃点冲剂吧。”
路易然说:“不喝冲剂,苦。”
他为了不让医生为难,补充道:“也不吃药,噎嗓子。回去多喝水是不是就行了?”
“这么能耐?”医生看看他:“那你打吊针吧。”
路易然:“...”
这下轮到严峥眉头皱起来了。
他和医生交流了两句,路易然没有心情听,医生啧啧地感叹:“你对你弟不错,放心吧,这样可以的。”
路易然没明白,要转头问清楚,被严峥推着走出去了。
严峥去开了药,放在白色的小纸袋里,路易然一路上时不时偷看一眼,试图猜测里面是哪种药,在严峥开车的时候甚至偷偷摸摸试图摸过来。
严峥目不斜视地看着马路:“放心吧,你吃得下去。”
路易然才吃不下去。
到了家门口下车,路易然满脸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我不会吃的,你买了也没有用。”
严峥没说话,把人載回家后让人在堂屋里待着,转身去厨房转了一圈,
谁知道路易然家里的厨房比院子还要干净,严峥只翻到了干净的碗筷,甚至连调料瓶都没看见。
他只好转身回自己的屋里拿刀把药片对半切成小粒,然后走回路易然跟前,把药片倒进他手里。
路易然动了动,盯着严峥给自己的水杯:“我要喝冰的。”
严峥倏然抬起眼:“你这两天都是喝冰水的?”
今天严峥一整天脾气都不错,此时倏然沉下脸色,显得有点凶。
路易然撇撇嘴,有点委屈似的:“这里又没有冰箱。”
只能喝常温的。
严峥见他苦大仇深地盯着杯子,再不喝药都要黏在手里了,起身给他兑了点冷水。
路易然捧着水杯一口口喝完了,严峥站在旁边看着,觉得路易然像是小猫舌头,发脾气也像小猫。
他觉得路易然有点可爱,又在心里陡然打住了这个想法,因为路易然似乎精神了一点,抬眼望他这边看了看。
严峥:“喝了药,有力气折腾我了?”
路易然看看他,把手边的水杯慢慢的推远了一点。
他真的就像是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猫,空水杯一不留神被推倒,骨碌碌在桌面打了个转,小猫的爪子会勾到水杯,所以也不用扶。
严峥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小猫看看他,小声说:“饿了。”
严峥强行挽回了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我给你点菜?”
路易然摇头,江市有点名头的餐厅他都试过了,只分为一般难吃和有点难吃。
严峥说:“不能吃烧烤。”
路易然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这么好脾气。
严峥给他解释:“生病了容易犯馋,以前赵子俊生病拉我去吃火锅,结果他半夜进医院了。”
路易然听得嘴角翘了翘,终于有点活力的样子。
他说:“那我勉强吃你做的就好了。”
严峥心甘情愿地去给路易然做饭去了,虽然路易然精神起来会用花苞打人,但是花苞打人也是香香的。
严峥今天才回来住,厨房里没有买菜,好在他后院种了点,只要去邻居那里买点肉就好。
路易然明明在打瞌睡,但是看见严峥真的大晚上变出来菜还是吃惊得努力睁开眼睛。
“你没有去别人地里偷菜吧?”路易然打着瞌睡,好努力的说,“我吃了会不会被别人抓起来?”
严峥“嗯”了一声,给他盖薄毯:“我跑得很快,没被发现,放心吧,不会被抓。”
路易然家里没开过火,严峥把菜拿到了自己的厨房做,他娴熟的系上围裙,打开油烟机,洗菜,切菜,下油。
路易然中途醒来了两次,听见隔壁油爆中菜下锅的声音,空气中有隐隐的香味飘到他鼻尖。
路易然在椅子上缓慢地伸了个懒腰,像是个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的桔梗似的,把自己换了个位置。
隔壁院门没有锁,路易然礼貌的敲敲,厨房的人没有听见,他就悄咪咪的进院子里。
严峥敏锐地听见了靠近的脚步,见是路易然后,眉目间的冷厉不明显的柔和了些。
路易然凑近了看看他的菜,嘴角又耷拉下来了:“我又不是兔子。”
一点点肉丁烧青菜,兔子都不吃。
严峥说:“只有这个。”
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他在国外生病了,阿姨也会给他拿药做饭,烧的都是很好吃的大餐!
他想吃什么都有什么!
路易然愤愤地走了。
严峥抬抬眼,见他偷偷站在墙角踢院子里的土,唇角翘了一下,放了一部分切好的肉,然后道:“鞋脏了也要洗。”
路易然奇怪地从各种噪音中听见了这句话。
他踢了最后一脚,回自己的院子里等吃了。
严峥把小桌子支在了路易然的院子里,路易然在放杂物的屋子里翻了半天,从里面拖出来两条小木凳。
严峥系着围裙端着两盘菜走过来,弯腰放在矮桌上。
他饱满紧实的胸肌把围裙顶起一个弧度,看得路易然眼神飘忽。
严峥没有察觉,时间有点晚,他怕这人吃多了,只做了三个菜,分量不大。
他在小木凳上坐下,一双修长的长腿几乎是有点可怜的蜷缩起来了,连桌板底部都放不下,只能岔到一旁。
路易然看了一眼:“要不进屋子里吃?”
“不用,”严峥说,“这样方便收拾。”
路易然“哦”了一声。
一桌子绿油油的,路易然的筷子在半空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落在了看起来荤菜最多的那道菜上。
严峥像是笑了一下,意料之中地把那道菜放在路易然面前。
路易然戳戳碗里的米粒:“你笑什么?”
严峥显然早就找好了答案:“发现我做饭还不错。”
路易然被他的回答怼了一下,轻哼一声继续吃饭了。
为了他的感冒考虑,严峥的菜口味做得比之前清淡上不少,但是路易然还是吃了整整一碗,
严峥看得皱了下眉,看来他不用担心这人吃多了,要担心的是这人会不会饿死。
他说:“不吃了?”
路易然摇摇头,他中午没吃,现在这顿已经算吃了很多。
严峥没说话,给路易然盛了碗汤后,拿着筷子把残汤剩菜都扫了,十分钟后,路易然得到了三个空盘子。
路易然:?
他有点惊叹地捧着汤碗看严峥屯屯屯把汤碗里的汤全喝完,站起来时甚至依旧能看见腰腹处的肌肉线条。
严峥收掉碗筷,拎着桌子拿到石台边冲刷,
路易然不信邪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摸到了一点鼓起的软肉。
路易然:“...”
他把汤碗里的汤快速喝完,跑进屋子里找了找,上次买的十根棒棒糖还剩不少,他抓出来一把到院子里,一堆堆到了严峥手边,一根自己拆了吃了。
严峥已经冲完桌子,身上的短袖湿了一半,手里的木桌正往下湿哒哒滴着水。
他放下拎着的桌板,手臂线条鼓起,湿了的衣服贴在肌肉上,紧紧勾勒着底下的纹路。
严峥接过他手里的糖,看了一眼包装。
“梭罗果?”
什么东西?
路易然没听明白。
严峥不怎么吃这种糖,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咬碎了吃。
路易然看看他,见棒棒糖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一根细细的白棍:“你这样吃没有味道。”
严峥继续“咔嚓咔嚓”咬棍子:“你这样吃半天才吃不出味道。”
路易然很不服气,努力地嗦了两口。
严峥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一向严肃凶狠的脸上忽然出现这种有点傻的表情,路易然看他,严峥像是察觉了,又很快收敛,
路易然踢踢他:”你又笑什么?天天有什么好笑的?”
严峥学着他吸溜了一下。
“这个,小孩子喜欢这么吃,所以我们喊梭罗果。”
路易然:?
他很严谨的说:“我不喜欢吃,我觉得一般。”
路易然虽然不喜欢咬碎,但是吃棒棒糖的速度也惊人的快。
严峥看他一根接着一根的吃,觉得牙有点疼,一般喜欢就这么吃?那看来是喜欢吃糖了。
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时间有点晚了,夜里逐渐响起虫鸣声,尤其是路易然屋子对面那颗大树的声音最吵,在院子里都能听见。
严峥站在水池边洗碗。
这里的石台以前大多按照家属身高,对于严峥来说有点矮,几乎要弯成直角才能够着水池。
路易然站在后面看看,又拆了一根新的糖。
严峥听着身后塑料包装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根棒棒糖从旁边弹探过来,用硬硬的糖果碰了碰他的唇畔。
路易然说:“再吃一根。”
捏着白棍的手指比棒棒糖细细的塑料棒显眼得多,被糖果棍挤得微微有点肉感,还不自知地在严峥的眼皮底下晃了晃。
严峥低头叼过来,咬碎了,满嘴的甜味。
过了片刻,又一根棒棒糖慢吞吞地从旁边伸过来,路易然:“还吃不吃?”
严峥顿了片刻,然后说:“不吃了。”
路易然就把糖果又塞进自己嘴里了。
他含着糖果,说话有一点含含糊糊的,像是被糖果黏住,说出来的话也香香的。
“严哥,原来你这么居家。”
路易然说着眉头直皱,这个原来是葡萄味的,好酸。
他把棒棒糖抽出来,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扔。
严峥指节动了动,目光落在泛着水光的紫色糖果上,语气平静地说:“放那里招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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