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宗不想让人知道,于海也就顺着他的意,点点头表示了解,视线转移到魏朝宗递给他的香烟上。
“这烟挺漂亮的,定制的?”滤嘴上缠绕着一把银色软剑。
“嗯。”魏朝宗见他注意力转移,不禁暗暗松口气,“你喜欢,回头我送一批给你。”
“一批是多少?”
“你想要多少都有。”
相当的豪爽,于海也是相当的无奈:“我烟瘾没那么大。”
然后把手中的烟也放在了茶几上,随手扯下浴袍带子,准备回房间换上睡衣,却见魏朝宗彷佛受到刺激似的猛地侧过身。
这一幕和温泉池旁的情形对上。于海记起五年前也有类似的场景,怎么五年过去了魏朝宗看不得同性身体的毛病还在?
于海把敞开的浴袍合拢。
魏朝宗偷偷瞥了一眼,于海没换睡衣反而把浴袍又拢上了。
“怎么不换了?”
于海:“我去更衣室。”
“去那干嘛?”
“你不是膈应看到同性的身体吗?”
于海心想,魏朝宗也挺矛盾的,嘴上说喜欢男人,实际上十分排斥同性的接触,五年前的魏朝宗看到他脱衣服会惊慌失措的避开视线,看到其他人嫌恶的表情简直溢于言表。
魏朝宗默默道,其他同性的身体,有一个算一个都令人恶心。但于海……膈应?觊觎还差不多。
仅是面对于海的那张脸,魏朝宗不时就会头脑发昏做出些失去理智的事情来,若是近距离看到于海的身体,他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吗?
温泉池,听着赤身裸体的于海发出的叹息,他的理智已经摇摇欲坠了。
“没有。”魏朝宗给自己找理由,“看你脱衣服,不是占你便宜吗?”
对方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说着看似贴心的话。
于海:“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你占便宜?”
魏朝宗:“我喜欢男人。”
我喜欢你。
“看你的身体,不就是占了便宜。”
魏朝宗想到某些事情,脸有点绿:“你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当众脱衣服的?”
这不废话吗?出国打工就那么一个公共澡堂,能洗上澡就不错了,矫情个什么玩意。哦,魏朝宗不知道,这家伙还真的一个人偷摸洗澡。于海用魏朝宗的话怼了回去:“人家又不跟你一样喜欢男人。”
再说喜欢男的怎么了,他性取向和魏朝宗一样,也没这么多忌讳。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不怀好意的人隐藏起来了呢。”
于海被他诡辩的话逗乐了:“大庭广众的,就算有不怀好意的人,他能干嘛?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魏朝宗只要想到有人用充满色欲的目光看过于海,他就气的想杀人。
于海见魏朝宗脸色变幻莫测,不知琢磨什么东西,捡起睡衣去隔壁更衣室换了。
等他换好回来,卧室的魏朝宗和另一套睡衣也不在了。
于海咋舌,魏大少的脑回路真是令人费解,邀请他共浴温泉池,留他同床睡觉,还以为他多大胆呢,结果连“坦诚”相对都不敢。
该说魏朝宗保守?还是纯情?
魏朝宗也从另一房间走了出来,打量着于海身上和自己同款的睡衣,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于海挑了挑眉:“魏少这么介意,不如我换个房睡,或者打地铺也行。”
“不用,我没介意。”魏朝宗下意识否决,然后犹豫了片刻,解释道:“我刚才进去换衣服……”
魏朝宗的身体有许多丑陋的伤疤,他不想于海看到丑陋的身体,但解释起来肯定不能用这个理由。
于海表示理解:“明白明白,魏少是想为喜欢人的保护自己的‘清白’。”
魏朝宗面孔扭曲了下,他是挖坑给自己跳,自作自受。
吃饭、逗狗玩、逛园子、打网球、泡温泉,转眼到了于海平时的休息时间,既然魏朝宗说了不介意,于海也懒得折腾。
方才喝下去的红酒开始发挥作用,困意袭来,于海洗漱之后简单道了句晚安,掀开薄被,躺了进去。
魏朝宗自觉的关上灯,却并没有立刻上床。
不知过了多久,几将入睡的于海感觉到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过他知道那人是魏朝宗,模模糊糊吐槽了一句对方太磨蹭,便陷入沉睡当中。
第二天,于海的生物钟让他准时在六点醒来。
尚未完全清醒,迷蒙中感觉有东西压在身上,下巴有点痒,温热的气息规律的拂过那个部位。
于海下意识偏了偏脑袋,抽动了下胳膊,慢慢睁开眼,正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大脑中的迷雾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魏朝宗!在他床上?
昨晚的事浮现在脑海,惊讶的情绪短暂停留了一秒便消失了。
哦,对,他昨晚留宿,说要和魏朝宗同床来着。
以前魏朝宗和他同屋睡过,一直睡在他的上铺,刚开始的时候大概不习惯硬床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但没过两天就消停了,偶尔翻身也是静悄悄的,完全不会影响下铺的休息。
于海一直以为魏朝宗睡相挺好的,眼前这一幕刷新了他对魏朝宗睡相的认知。
脑袋枕在他胳膊上,手臂搭在他腰上,一只脚压在他腿上。
于海想抽身都难。
抬眼看了会天花板,于海实在没办法忽略身上的存在感。
“魏少……”
“魏朝宗?”
于海叫了两声,用未被霸占的右手揪了下魏朝宗的耳朵。
窝在他肩膀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皱着眉头不耐的睁开了眼。
然后于海就见那双半睁的凤眼里先是带着点不耐烦,忽然变成不可置信,眼睛越瞪越圆。
“艹!”
下一秒瞪大眼睛的魏朝宗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去。
于海:……
床垫的弹性这么好?还有,魏朝宗大早上是在搞抽象的行为艺术吗?
于海费解的看了满脸懵的魏朝宗一眼,然后抬起麻木的左臂试着活动,血液恢复畅通的瞬间又麻又痛,不由得嘶了声。
魏朝宗被刺激的场面惊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美滋滋的回味于海身体的触感,此刻听到于海不舒服的声音,全副心神骤然集中到一处。
“哪受伤了?”魏朝宗也顾不上收拾乱如麻的心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于海近前。
“没事,手麻了活动活动。”
魏朝宗脑子还有点懵,下意识关心的问:“怎么麻了,是不是没睡好?”
于海看着罪魁祸首,幽幽的说:“换你被人当肉垫枕了一晚上,你也麻。”
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脖颈,魏朝宗感觉置身蒸笼之中,整个人都熟透了。
“抱……歉。”
于海于海蹬上拖鞋,坐在床沿唉声叹气:“一天到晚光听魏少道歉了,没见着诚意啊。”
他确实在于海面前搞砸不少事,魏朝宗涨红着脸试图补救,两手搭上于海的肩膀开始给人按摩。
边按边说:“我不是故意的。”
魏朝宗想了想,建议道:“今晚我们一起睡,你压回来?”
真是绝妙的公平的好主意。
于海嘴角一抽:“无福消受,魏少潇洒豪放的睡相还是适合独居。”
听到嘲讽,魏朝宗也不恼,诚恳的检讨自己:“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于海:还有下次?想的挺美。
魏朝宗想到一个办法:“不然,下次睡觉前,你把我绑起来。”
“把你绑起来扔床上?魏少玩得花啊。不过我没这特殊癖好,配合不了魏少了。”于海站起身晃了晃肩膀,麻痛的症状减轻大半,魏朝宗的按摩技术倒是没退化,和五年前一样优秀。
魏朝宗双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愣神。
绑起来三个字,从他自己口中说出尚不觉有异样。同样的话由于海来说,却让魏朝宗不由得浮想联翩,幻想于海拿着绳子似笑非笑走向他的场景,呼吸不觉变得粗重。
“傻了?”于海挥了挥手。
魏朝宗回过神,眸色深幽,不由得懊恼昨晚怎么就睡过去了,应该趁深更半夜于海熟睡之际占点便宜的。
一边极力压抑内心的欲望,一边仍装作淡定的模样:“我在想待会干什么。先吃早餐,还是去运动?”
“运动吧。”
“打网球?跑步?”
于海都没意见:“看你。”
魏朝宗黑眸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怎么觉得你笑得像有阴谋?”
魏朝宗绷紧脸:“哪有?跑个步而已,我还能半路给你使绊子吗?”
“那可说不准,踩脚这么幼稚的事是谁干的?”
魏朝宗瞬间绷不住了,热度刚消退的脸再次升温,他恨不得穿回三个月前打自己一顿,丧着脸讨饶:“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于海:小样儿,跟他耍心眼。
两人换了衣服出门。
很快,于海就懂了魏朝宗的用意。
朝霞轻染天幕,清晨的微风轻拂面颊,带来清爽的凉意。
趁着早上温度舒适,周宅的佣人们已经开始了工作。
于海和魏朝宗绕着周宅漫无目的的跑步,无论跑到哪处,都能接收到好奇的打量视线。
“你选跑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当你家观赏猴啊?”
魏朝宗被逗笑了,不过他有自己的理由:“让他们认识一下你,万一你要在这儿常住呢。”
“魏少想得挺周到啊。”
魏朝宗洋洋得意:“那当然,以后你会知道不会有比我更贴心的朋友了。”
“魏少的厚脸皮令人佩服。”
“我是自信。”
于海无语,魏朝宗的自信心越来越膨胀了。
早餐时分,依然是他们两人一起用的,直到魏朝宗开车送他去公司,周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于海好奇问了句:“周先生不在?”
“昨晚上他就坐飞机出国了。”魏朝宗不在意道。
于海:……
“那请问魏大少……我这又是留宿、又是配合您牵手、跑步,是做给空气看的吗?”
魏朝宗讪笑:“周家的人都看见了,周维知道是迟早的事。”
“你生气了?”魏朝宗小心翼翼的偏头打量于海的表情。
于海冷笑一声:“闭上嘴,开你的车吧。”
魏朝宗精神一震,头皮发紧,乖乖的挺直身板开车,一句话不敢多说了。
时隔五年,于海和张秘书再次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的对面。
张哲联系他的事,于海并不意外,打从上次在周家见到周维,他就猜到会有这一天。
“于先生,好久不见。”
“张秘书又来做善事?”于海缓缓搅动咖啡,“这次准备了多大金额的支票?”
张哲笑道:“让于总失望了,这次我是空手来的。”
“张秘书和五年前相比,活泼多了。”于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面对多年未见的老友般闲谈,“成家了?”
张哲心底微怔,微微一笑:“是。”
“小孩多大了?”
“两岁。”
闲话家常般的对话,似乎不该出现在今天这场有目的的见面会谈中,张哲却没有感觉到突兀,因为对方的神色态度太自然了,好像他们真的是故友重聚。
张哲的印象里,五年前的于海还是个看起来对全世界都漠不关心的人,但同时又有超出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五年过去,萦绕在于海周身的漠然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平和之气。从世界纷扰与他无干到平静接纳一切,后者令人感到舒服,让人不由自主松懈心防,也令张哲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对未知不确定性的忧虑。
“于总怎么知道我结婚生子的?”
五年前的张哲面对于海绝不会直白的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是暗自揣测对方的目的。
于海笑道:“张秘书不仅活泼多了,也爽快多了。”
但他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吃惊的样子。
张哲:“五年前的谈话,让我记忆犹新。于总和其他人不同,在您面前绕弯子只能是为难自己。”
“猜的。”于海给出了答案,“毕竟我不像周家有那么大能量,可以易如反掌的调查出某个人的全部信息。工作不能让人的心态年轻,可爱的家人或许会。”
“猜的很对,我每天最幸福的事便是下班后和家人在一起。”张哲微笑道:“于总不考虑成家吗?成家立业,于先生事业有成,只差美满的家庭,便是人生圆满。况且,我想没有哪位老人不希望儿孙绕膝吧。”
于海没有和他争辩完美人生的定义:“嗨,其实我一直仰慕周维先生,周先生的人生就是我的奋斗目标,哪天周先生结婚生子了,我一定紧追偶像的步伐。”
张哲:……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秘书,他总不能跟着外人去审判自家老板的私人生活。于是果断转了话题:“于总的未来还很长,不必急于下决定。有些决定一旦做了,便没有更改的机会。”
于海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比如五年前?”
“是的,如果回到过去,于总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于海挑眉:“周维先生让你问的,还是……魏朝宗?”
张哲按在咖啡杯握柄上沿的拇指动了动,面不改色的保持微笑:“于总为何觉得是魏少?”
魏少并未让他向于海发出这样的提问,他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将周先生供出来。但是于海的一句话,让他不免有些心惊,如果魏少向于海透漏过一些底细还说得过去,如果没有……于海实在过于敏锐了。
于海不在意的笑了笑:“随口一问。世事变迁,人也会变,张秘书自己就是例子。周家现在有两位主人,不知张秘书今天代表的哪位。”
“于总说笑了,我代表不了周先生,也代表不了魏少。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
于海点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看在咖啡的份上,张秘书的疑问我还是要解答的。重来一次的假设,对我毫无意义,因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毫不遮掩的答案,即使对方猜测这个问题的提问者可能是魏少,依然给出了“不后悔”的回答。
张哲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心情却有些复杂,不禁想如果少爷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于总难道没有想过,如果当初选了另一条路,或许会得到周家的扶持一飞冲天。”
“让一个学生重归校园是错误的选择吗?”于海挑了挑眉,“游戏有点难度才有意思,我对我的事业发展挺满意的。”
张哲想到当年于海的问题,简单询问了魏少的个人情况,便做出了决定。
不待他深入思索,就听到于海继续说:“何况五百万对于当时的我是个天文数字,一个足以打动我的数额。即使现在,如果周先生给出的东西足够打动我……我依然能做出如周先生所愿的选择。”
张哲:……
他心情颇为复杂的说:“于总请相信,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于海笑道:“连支票都没带,我可没见到什么诚意。”
张哲:“既然于总的偶像是周先生,定然知道他一句话的分量。周先生说,可以给你一个承诺。百川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想必于总付出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周先生一向爱惜于总这样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不希望看到优秀的年轻人因为一点小错误,把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毁于一旦。”
于海挑眉:“所以,周先生的承诺是——只要我听话守规矩,保证不率先对我动用“核武器”?”
“于总可以反过来理解,只要于总同上次一样做出正确的选择,周先生可以为于总的事业保驾护航。”
于海轻轻叹息:“唉,是我误解周董了,我这人凡事都爱往坏处想,类似的坑我已经掉过一次了,不得不居安思危。”
“周先生的意思也是如此,他说于总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这次可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周先生手眼通天,百川对上周家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周先生的这次交易来晚了一步,相比周先生的空口承诺,魏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慷慨,我自然选择好处更多的一方。”
张哲眯眼:“这么说于总接近魏少,是为了谋取利益。如果魏少一无所有哪?”
“我是个商人。我不否认接近魏少是因为有利可图。某天,当他丧失了利用价值,或许也会放弃他。”于海笑道,“不过,我对自己的选择还是有信心的,五年时间魏家已经在他掌控之下,而周家,早晚也是他的囊中之物,未来的魏朝宗对我来说,只会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张哲沉默片刻,才道:“我需要提醒于总,周家现任家主是周先生。于总难道不担心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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