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灌进狐口,漩涡消散,一轮巨大的圆月之下,狐狸的眼中抹出两道猩红的光,他仰天长啸!
“狐将一切置于你的面前!狐的知己!狐的恩人!做出你的选择吧!”
王裕仰起的瞳孔中倒影出越来越庞大的狐影。
那狐影的嘴角挂着狡猾的笑。
——“你看我!到底是像鬼!还是像神!”
古来就有狐妖向贵人讨封的传言。
他们直立起身,朝着贵人道:“贵人您看我像狐,还是像仙?”
若是回答了“像狐”,狐妖多年修为毁于一旦,而后狐妖会化成恶灵,当场缠上贵人,为贵人招惹灾祸。
若是回答了“像仙”,那么妖狐便能当场羽化而登仙。
乍一眼瞧上去,约莫所有人都会选择助力一把,让狐妖成仙,以防招致报复。
但其中其实隐藏了一个陷阱。
那些需要向贵人讨封之妖物,往往身上沾染了罪孽。
若是贵人同意了它成仙,那么它的罪孽就会转嫁到贵人身上。
贵人便会代替妖狐受过。
“该死的!这让人怎么选!”
油炸鬼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他手下摁着正蠢蠢欲动想奔去狐鬼身躯下送命的白糖糕。
若是说狐鬼是鬼,那么狐鬼就会成为鬼,可他身上还勾连了约莫五百条人命,整个青县外加派来青县的锦衣卫都被狐鬼偷走了皮囊,而后安在了自己身上。
尽管避免了狐鬼受封成神的局面,但那五百多条人命就彻底牺牲在此,死得不明不白。
油炸鬼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恐惧,那五百条多条人命可不是数字,亦并非虚幻,他虽然将整个世界当作游戏,无所谓自己的生死,只是因为他明白他仍会再死去之后重生,可他们不一样。
他们会再也睁不开眼睛。
五百多条人命的重量并不轻。
可若说狐鬼是神,狐鬼在王裕的封赏之下成神,先不说那个所谓的“神”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神,就说狐鬼手中人命,可不止千百条,单拜月仪式一项,就舍去了999条人命,还且不论狐鬼为了保密而犯下的孽。
这种罪孽可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的,会瞬间把王裕撑爆,到这个时候,狐鬼再“成神”的话,青县这破地方真的没有人能够阻拦。
到时候就不是五百条人命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首当其冲遭殃的就一定会是青县附近的县城,他们一无所知,他们没有任何防备。
“别回答他!”
锦衣卫顶着劲风,大叫道,话音落尽混乱的场景之中没有声息。
前方,王裕渺小的如同一粒石子,巨如山岳般的狐鬼如同一场恐怖的梦魇。
花佗如同一滩液体乖巧地被锦衣卫禁锢的手中。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搭上,锦衣卫一愣,他撇头,看见来人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巨大的惊喜。
“国师大人!”
来人兜帽之下的唇瓣轻启,呼出一口冷气。
兜帽下深黑的双眸之中,一道接一道蓝绿相间的数字划过。
“端云,开启分析模式——”
要如何形容那一团由人的肢体组成的怪物?
王裕张了张嘴。
一滴冷汗顺着脸颊的轮廓流下。
那些人扭曲成古怪的姿态,手脚勾连,四肢折叠,头颅高高扬起,似乎正在追逐着光。
他们扭动的躯体堆叠,在巨大的月轮之下,竟构造出一只巨狐的模样。
最中心的那个人,俯视而下,高傲,挑衅,恶意满盈,高高在上地审视他的一切动作。
王裕咬牙。
惊春剑出,手却第一次微微颤抖。
没有破绽。
剑客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只要一个破绽,他就能把最顶上的狐狸书生削出来。
可是没有。
只是当下,他却想不到其他办法,他该如何才能不伤害到其他人。
欲打瓶边鼠,唯恐伤玉瓶。
王裕的呼吸渐渐局促。
他看到了青县中带路锦衣卫的脸,他曾满含信任与仰慕地对他说,一切都交给他了。
他看到了青县门口守门的锦衣卫的脸,他始终坚定地站在青县前,如同一道大门,在原地伫立。
他看到了青县中那个变成乌龟的小孩的脸,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鳞片,她躲在床底的模样他很难忘记。
王裕还看见了那位半人半狐的锦衣卫的脸,看见了或许是长大了的兄长的脸。
他们毫无意识地如同肉虫一般将狐狸书生簇拥而起。
他们的双眼无光,相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物件。
那些物件往往陈列在货架之上,供人计算挑拣。
高高在上的狐狸书生的声音如同灌耳魔音。
“你看我,到底是像鬼,还是像神!”
一种奇异而不详的预感正在酝酿。
巨大的天平此刻仿若化做实质出现在王裕面前。
一种极其强烈的虚幻感和不实感让他如同踩在云端。
可当他的眼睛一一滑过那些脸,那种生命带来的实质重量如同山岳又将飘然的他沉沉压下。
他必须做出抉择。
否则一定会发生更加糟糕的事情!
王裕感觉自己的眼前似乎闪过无数血肉融化的场面,蠕动的血肉化为血水,在巨大的狐影之下渗进大地,脚下的大地染了红。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王裕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再次发了病。
巨大的天平翘起,转眼之间,青县那些鲜活的面孔瞬间灰白,蛆虫在腐烂的□□之上打巢,白色的骨头灰黑,痛苦的灵魂正在躯体之中哀嚎,两道血泪从双眼之中流出,满眼皆是怨恨。
天平另一端缓缓抬起,伴随着狐狸恐怖的嘤叫之声,王裕感觉自己的身躯正在不断朝深渊坠落,那最后看向世间的一眼之中,只剩下千里焦土,万里了无生机,一切都成了寂静的无。
无数个回答在脑海之中浮现。
尸山血海。
鬼哭魂嚎。
无数景象在他眼中一一浮现。
那狐狸还在不断地涨大,不断涨大,不断涨大。
他的筹码仍在不断增加!
他到底应该回答什么?为何总有人会因此而死!
“——”
一双手从身后搭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王裕瞳孔一缩。
后颈因突如其来的冷意冒出鸡皮疙瘩。
申错的神色隐在兜帽之下。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什么,其中甚至带着点漠然的意味。
“告诉他,他像鬼。”
申错的双眼注视着那狐鬼皮毛之下那些赤裸蠕动的□□。
狐鬼偷盗的范围正在不断扩大,如同一滴墨水正源源不断地污染着附近的水源。
申错靠近王裕,平静而笃定地说道:“闭上眼,听我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没关系,我在这里。”
王裕哑然。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
“——”
这世间倒霉的事情万千。
这世间倒霉的生灵万千。
他老乌龟自认为自己从不伤天害理,那为什么痛的只是他!
北州被人追杀,南州被鬼追杀。
他是什么球吗?天天被人追?
老乌龟不理解,老乌龟自闭,老乌龟抑郁。
更糟心的是,他当时灵机一动,躲到了个偏远小县城,心道,这就没问题了吧?还幻化出本体躲在了狐狸洞窟里,这下隐于犄角旮旯,他总不能再倒霉了吧。
龟鬼:“……”
怎么会有鬼蜕生成诡的时候不看看地盘里有没有其他鬼啊!
该死的狐狸小偷,趁他睡觉的时候偷走了他的身体各个部位,要不是他反应快,拽住了自己的壳,他连龟壳都一起被偷走了!
龟鬼一时气还没生完,该死的臭狐狸又开始生事。
居然开启了古老的讨封仪式,作为老鬼,老乌龟自然对此不陌生,在许久许久以前,天神还未避世之时,相比起献祭仪式博取外神视线,向贵人讨封更加吃香。
通过向贵人讨封从妖鬼成仙。
他没想到当今世界,还有妖鬼会使用“讨封”,因为“讨封”有个非常重要的贵人,这个贵人很难找,要求非常之多。
但现在这些对龟鬼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一醒来,发现自己被挤进了狐鬼的皮毛里,似乎正要被他当作“讨封”的祭品。
彼其娘兮!连毛都没蜕干尽的小崽子!“讨封”是这么玩的吗!哪来的祭品!
臭狐狸爪子都挥到老乌龟的脸上来了!
这辈子他除了人皮龙就再也没受过这种侮辱!
乌龟对狐狸!
优势在我!
龟鬼气沉丹田,周身的挤压正在不断增强,仿若要将内里的人挤压而亡。
龟壳从他身上浮现。
“大!大!大!大!”
龟鬼一连说了四声大,坚硬的乌龟壳此刻如同最安全的堡垒正不断向外扩张。
狐鬼体内阴气正在乱蹿。
他稳住心神。
心道,可能是因为偷盗范围正在不断扩大,又因为狐尾全断,实力下跌之后导致的难以掌控。
狐鬼咬牙。
若非那群人中断他的仪式,断他九条狐尾,他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狐鬼猩红的红眸只是满含恶意地注视着王裕。
再次出声催促:“你看我!到底是像鬼,还是像神!”
剑客的双眸之中早已不复先前的平静,如同卷起浪潮的大海,摇晃翻滚。
狐鬼心中一种恐怖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不禁思考到,恩人的答案到底会是什么呢?
身为怜悯众生之人,你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是亲手杀了他?让那几百号人类带着剑客的心死去,让他狐鬼死得快意!
还是为了那几百号人,助狐一臂之力,在这个仙神远去的时代,助狐成仙!
剑客轻启唇瓣:“我看你,像……”
狐鬼的嘴角越咧越大,激动兴奋的情绪具象在他摆动的狐尾之上!
“砰——”
狐鬼突然听见一声爆裂声。
他不禁一愣,低头瞧去。
只见他腹部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流着人。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朝狐发出了阵阵嘲笑。
兀得,狐鬼背心一寒。
一抹刺目到极致的光在他眼前划过。
如同下坠的流星朝目的地砸去,而作为目的地的狐鬼只得愣愣地注视着那巨大的光影落下。
狐鬼瞪大了双目。
他听见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剥离。
那冷光之下,狐鬼只能瞧见一双痛苦的眸子。
他失败了,一切都没能按照剧本进行。
谁懂啊!一睁眼瞧见王裕的恐怖。
他不禁绝望,这人怎么老是在这儿?他怎么总是在这儿!他没有自己的事情吗!天天跟踪他!
定律又再次生效,王裕,死鬼,他。
唯一的问题是,他这次还在这儿,没跑成功!
“你……”
王裕感激地打量着眼前的光头大汉。
一滴冷汗从光头大汉的脸侧滑落。
他突然感觉他有点眼熟,他不禁迟疑:“我们……”
“没见过!在哪都没见过!北州我更是没去过!”
龟鬼一个激灵。
双方沉默下来,王裕疑惑地眨了眨眼:“我们,见过?”
龟鬼痛不欲生,这张该死的快嘴。
“没有!”
王裕刚把狐鬼削成了狐棍,狐不知道有没有魂飞魄散,但他龟是真的快被吓到七窍流血了!
龟壳还在外面啊!
完了,他等会儿不会给老乌龟一下吧?
他是真的扛不住王裕这一下啊!
王裕搜索记忆,总觉得光头大汉很眼熟,却只能联想到一只黝黑的大乌龟,大乌龟猛然缩进壳里。
他不禁庆幸,对乌龟也生出亲近之意,每一次乌龟都帮了他,看来他确实与乌龟有着很深的缘分。
不善交际的王裕忍不住上前一步:“留下……”招待您,感谢您。
“不不不!”龟鬼的头摇成拨浪鼓,他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我,我要回家了!对我非常想家!我去北州!”
对!王裕在南州!他要赶紧润回北州!这样他总不能再跟回去了吧!
谁料剑客却露出个欣喜的笑:“我也要,回去!”
“啊?”
王裕连忙道:“一起吧!”
他来这儿是为了找到哥哥,找到了哥哥总要回家看一看吧!
龟龟,汗流浃背!
“这恐怕暂时不行,这位龟壮士。”
原本半人半狐的锦衣卫此刻自己的半张脸归来,此刻已经有了个人样。
他满含歉意道:“锦衣卫规定,若遇上没有报备过的妖鬼……”
龟鬼简直热泪盈眶,扑上前去:“好啊!好啊!我跟你一起走!现在就去报备吗?这边走!”
锦衣卫曲风吟不由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这么配合的吗?
被拽着走,尴尬的曲风吟朝王裕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21岁:那位帮了所有人的壮士被锦衣卫拽走了。
你提起的心终于落地。
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若是当时没有他的存在,你问自己,你真的要这么选吗?
“你哥哥先回去了,和白糖糕一起。”
是当时在他背后的国师,他递过来一个被狐狸绒毛沾染的木偶人。
你下意识接过木偶人,是一个抱胸的姿势,没有脸,但你感觉非常亲切,忍不住抓在手中端详。
申错站在你的身边,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沉默片刻后,他道:“是在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你疑惑地扭头。
鼻尖的血腥味很重,那个领头的癫子被锦衣卫压走了。
申错的兜帽压得很低,瞧不清他的脸,只能瞧见他紧绷的下颚。
你不由觉得他哪里有点怪异,但分辨不出来。
偶有锦衣卫路过之时,崇拜的眼神便投放在申错的身上,他斗篷的伪装几近于无。
你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当时是如此平静地将那些困在青县的人抛弃,而如今接二连三路过的锦衣卫,皆是他放弃的人。
他在问你,你会觉得他心狠手辣吗?
“不知道。”
你当时无法做出选择,越拖越久并不是办法。
你难以责怪代替你做出选择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在代替你承担罪孽。
风吹过,扬起衣摆。
申错的眼睫垂下,遮住深邃复杂的双眸,他轻声对你说道:“有些必须做的选择,我都可以做,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会不择手段去做,有些东西是有价值的。”
你扭头去看他,他沉默良久,有些地方不一样,微微叹了口气:“我一直都希望所有人都有美好的结局。”
这个时候你不禁想念起远在中州的小皇帝。
若是他在这里,一定能够解读出申错复杂的情绪。
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你的肩:“弄死狐鬼的赏金等会儿跟着锦衣卫去领吧,在你我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痛痛快快地吃好玩好!”
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又是疑惑,又是不解,他很古怪。
他到底在筹谋什么,或许在被动那么多次后,你得提前做点什么。
冥冥之中,似乎有谁注视着你。】
吴悠无语地抿了抿嘴。
“这家伙真是个谜语人,就不爱说人话。”
吴悠喝了一口快乐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一直坐着看模拟器都有点累人。
如果突然就问他,他可能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吧,仔细想想的话,这其实有点像电车难题啊……
假如是他的话,他可能会大叫一声如同火车一样创过去,和电车同归于尽吧!毕竟当代年轻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发癫!
“笑死,不过这种情况我应该遇不见。”吴悠耸耸肩,他把模拟器拿起来,换了个姿势。
既然坐着看模拟器累了,那他就换个姿势躺着看嘛!
“啪——”
书猝不及防被挤掉在地上。
一双白皙的手将其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
“朕帮你拿着吧!不许拒绝朕!”小陛下将几本书抱进怀中,跟在温书身边。
温书连忙承诺下次来一定会给小陛下带珍珠奶茶喝。
小陛下砸吧砸吧嘴,颇有些回味无穷之意:“也就只有你们同乡才好买,朕上次差遣小林去买,都被人拒之门外了呢!”
温书一愣。
她印象里那个开奶茶店的哥哥非常热情啊,听说她是高中生,还特意送了她两大杯奶茶,要不是她拒绝,他恨不得把小料全给她加满。
小陛下撇撇嘴:“老师有些同乡就是这样啦,虽然不欺负人,但也不和人接触,怪自闭的呢!”
温书揣测道:“可能是刚好到下班时间了吧!加班!坚决拒绝!”
小陛下不置可否,帮着一起把书搬回了温书的住处。
小陛下估计是整个皇宫最闲的小孩了,上完课就可以到处玩,据她自己说,申错最近忙得很,没时间管她,她就趁机多玩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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