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么,什么他做的?他一个七岁小娃在说什么?
他总不会是在说,这个巫蛊娃娃真是他做的吧?
他这么笃定,可这个除了三皇子之外也不会有人信了吧!他是怎么敢说出来啊!这是欺君之罪啊!
他们紧张的目光瞥向皇帝噙着笑的脸。
皇帝还没什么反应,皇帝身后的人的反应却抢先一步天翻地覆,虽未说话,但局促的动作处处都表现出他们的震惊,连被人摁在地上的玉兰整个人也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所有人的心声汇聚一堂。
六皇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啊!
所有人的呼吸一滞,心脏乱跳,紧张地踩着急促的鼓点奏乐。
“呵。”薄唇之中吐出一口气。
皇帝居然低声笑了出来。
一时间,整座临冬殿都是皇帝畅快的大笑声。
皇帝笑眯眯地拍了拍燕游的肩膀,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燕游。
看得燕游的心都忍不住发虚,这人不会喜欢别人对他说不吧?
“来人!给小六关上一个月禁闭!”
皇帝拂袖转身,脸上仍然带着笑,这次的眼神却冷下来,大太监许芳垂首上前。
“让李爱卿进宫调查。”
李元丰,大理寺卿,皇帝心腹,许芳连忙应下,暗自松了口气,六皇子殿下应是没有触怒陛下。
许芳的眼扫了眼满脸倔强的燕游,心中嘀咕,还是难得一见这么不怕陛下的小孩,甚至还敢顶回去的,三皇子殿下的地位简直岌岌可危。
皇帝转身就走,雷厉风行,几个跨步就走出去几米远,眼见着就要离开临冬殿了。
正暗戳戳瞪燕游的三皇子也顾不得了,急喊道:“父皇,等等孩儿!等等孩儿!”
燕游差点以为自己怎么惹他注意了呢,还好,只是被关禁闭了,刚刚莫名有种回到县城的感觉,他暗暗松了口气。
玉兰头垂下,整个人软了身,被侍卫拖着走。
燕游忍不住上前一步。
却见身着红衣的侍卫沉默地挡在他身前,红杖交叉落在燕游眼前。
领头的侍卫淡声道:“小殿下止步,玉兰姑姑需配合调查。”
“……”
二人对视一眼。
燕游叛逆地张口:“站——唔!”
侍卫长手一挥,侍卫们不愧为皇帝跟前的,非常会察言观色,当场利落出手,两个侍卫共同捂住了燕游的嘴,低声道:“得罪了。”
燕游:“……”
红墙之间。
皇帝的仪仗浩荡,叫人不敢逼视,四周宫人齐齐跪伏。
“……孩儿就说小六面相看着也不像是会玩巫蛊的,父皇,孩儿过段时日去找小六道歉。”
三皇子挨在皇帝身边爱娇道,此刻正值春末夏初,圆滚皮肉上的薄衫汗涔涔,那张圆润的脸满脸晕红。
皇帝若有所思:“小六的师傅是谁?”
三皇子一愣。
六皇子一直是所有人眼中的透明人,谁知道他师傅是谁?
“哎呦,瞧我这个做哥哥的,小六的事……父皇!等等孩儿啊!”
皇帝置若罔闻,大步流星。
许芳正在皇帝跟前伺候。
宫中流言,有人用巫蛊诅咒贵人。
有位小太监寻到三皇子跟前告密临冬殿的宫女玉兰乃是罪魁祸首。
三皇子殿下向来是个没脑子的,立刻就告到了御前,撺掇着皇帝就到了临冬殿。
估计自己都没想到六皇子殿下居然搏得了陛下的注意,想必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不过,倒是少见六皇子殿下这样的孩子,居然愿意为了一个小小宫女忤逆陛下……
许芳不禁有些出神。
皇帝的动作一顿。
他瞧了眼餐桌上的烤乳猪,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送给老三。”
陛下倒是像过往一样指了喜欢的菜喂给三皇子。
许芳领了命令出去了。
餐罢,到了皇帝批奏折的时间。
许芳站在一边安静地等待。
皇帝拿着奏折本突然道:“许芳!小六的师傅……”
许芳早就了解了一番:“回陛下,六皇子还没有指师傅。”
皇帝嘴角勾起一个笑:“你去,去把那个俗家道士弄来给小六当师傅。”
他摸摸下巴,垂眸隐去思索之色,继续皇帝社畜的一天。
****
“啪——”
一只茶杯碎在地上,周边还有零零碎碎不少瓷器碎片。
三皇子喘着粗气,阴厉地骂道:“梅殊这病不死的小货!等本王找到机会势必弄死他!”
“他居然敢抢父皇对我的宠爱!小杂种!小畜生!”圆胖的脸上扭曲得极为难看。
坐在主位的少女视若无睹。
少女眉目秀丽,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极具威严气质,她饮了口茶。
“二姐!”三皇子声音尖锐:“你倒是说话啊!”
二皇女皱了皱眉:“稍等,我在品茶。”
三皇子哼笑一声,几步上前抓着茶碗就往外摔,猝不及防间,被碗中茶水烫了个激灵,疼得嗷嗷叫:“姐姐!好疼啊!”
“你简直比鬼婴还要吵一万倍!”
侍女们连忙奉上水盆,二皇女扯着三皇子的手浸冷水。
三皇子的手白嫩胖乎乎的,四个窝泛着红,手指蜷缩,颇有种婴孩手指的感觉,反观三皇子的双胞胎姐姐,手指纤细修长,指若葱白,呈现坚玉之感。
两双手浸在盆中,那双更成熟的手慢条斯理地勾起水浇下。
“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不是他,必要时,也可以拉拢小六,”二皇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的身世对我们也有帮助。”
三皇子哼哼唧唧地任由姐姐动作,他小声道:“不许把他当弟弟。”
“我的弟弟只有你。”二皇女轻柔地拍了拍三皇子的肉手。
她沉静的双眸之中燃烧着熊熊野心,靠近弟弟低声道:“我们对彼此一直都是唯一。”
三皇子那张胖乎乎的肉脸上猛地绽出个笑来。
等到皇帝的御膳到来之际,三皇子便彻底高兴起来,被二皇女嫌弃也不管不顾地贴着她,嘴里嘀嘀咕咕道:“我就说父皇最爱我,我最喜欢吃烤乳猪了!”
二皇女轻轻应了声,捧着茶杯瞧着三皇子狼吞虎咽。
看守的侍卫尽心尽力。
不管燕游怎么撩拨也不投给他一个眼神。
中途被任命查探巫蛊案的大理寺卿李元丰前来问询了燕游。
燕游左绕右绕,情报没说多少,反倒是从李元丰嘴里套了不少。
套到一半,李元丰总算反应过来。
这个谨小慎微的老头就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燕游。
燕游任他瞧,他掐准了这小老头的性格,绝不敢说开来问。
“李大人慢走。”燕游笑眯眯道。
李元丰心中堵了口气,纠结得眉头都要拧成一只结,扭过头想说什么。
“李大人落下了什么?”燕游一副诧异的模样。
眼瞧这六皇子装傻的笑脸,李元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轻哼了声表达了自己的愤慨,带着副手甩袖离去。
燕游舒适地吐出一口气。
当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中午和晚上,都是膳房亲自将饭食送了过来,禁闭的待遇都比不禁闭要好。
燕游眼不见心不烦。
皇帝对巫蛊案上心程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多少是有点斥为笑话看的,这让燕游有些惊讶,前世古代巫蛊案通常都戳皇帝肺管子,一整个在皇帝雷区蹦迪的种,在中州这个皇帝面前,居然都比不上某个大臣在深夜被人打了来得上心,多少叫人古怪。
毕竟巫蛊案皇帝都懒得让近卫去管,反而在那位大臣被打后,连夜出宫慰问。
这人也年过半百,称得上一句老壁灯了,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松弛。
总不可能是他真能修仙,知道巫蛊咒不死他吧?
燕游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半懵不懵地批判,可他毕竟困在南州小县城七年,什么都不清楚,南州和中州整日还打架,他能知道中州秘闻就有鬼了。
时间就在暗自揣测中渡过去了。
隐形特性没在夜晚发作,燕游勉强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晨。
燕游神清气爽地要倒杯水解渴。
“圣旨到——”
燕游:“……”
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
来宣旨的是大太监许芳。
圣旨内容很简单——“小六你大了,该上学了,朕给你指了个老师,老师跟着圣旨一起来了,你去见见去。”
燕游接过圣旨,躬下的腰身也直起来了。
侍卫分向两侧,露出内里的所谓老师来,燕游眯着眼睛打量着。
老师身量高挑,大约是二十五六的青年年纪,身着一身宽松的道袍,袖袍猎猎,显现出几分出尘之感。
许芳在他身前领路,二人在燕游面前站定。
许芳笑眯眯地介绍道:“道长,这位就是小殿下了。”
青年老师虚着眼往下瞧,瞧见一张稚嫩的脸,两颊没有什么肉,眉目是冷清的,带着点审视的味道,更夺目的却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圆乎乎的,却并不显得纯真,反而有种,有种……
“砰——”
——别样的威严?
“道长?道长?你怎么了?”
许芳的声音难得带着慌乱。
从心疑惑地眨了眨眼,眼前的小殿下竟有种突然长高了的错觉。
“道长,你先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许芳弯下腰在从心耳边压低声音道。
他怎么,跪下了?
从心茫然地仰视着燕游,燕游茫然地垂眸瞧着从心。
寂静,无边的寂静。
临冬殿这个小花园从未想过尴尬的时刻还能遇见第二次,第三次,连小花园并不存在的脚趾头都要画出城堡来了!
只见原本还挺拔如竹,仙风道骨的道人竟一膝盖跪在了年仅七岁的六皇子面前,二人平静地对视着。
道人的声音甚至还是冷淡的,挟裹着老师的威严和严厉:“六殿下,早安。”
年幼的六殿下沉默,脸上同样带着学生之色,对老师恭敬道:“老师,早安。”
一高一矮,尽显尊贵。
就连尽忠职守的侍卫的目光都忍不住往那边瞟,这辈子都没瞧过这种场景!错过了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从心谆谆教诲道:“为师这样做是为了敦促徒弟你知晓礼仪,明白吗?”
许芳闻此,连忙指示身边的侍卫:“快将道长扶起来!道长以身作则当真是师中楷模啊!”
许芳尴尬得不行,不管什么理由,站不站得住脚,先扶起来再说。
他暗地里瞪了几眼几个憋笑的侍卫,道长身后可是有大背景之人,不懂事的一群小伙子,对人家放尊重些!
从心的耳根通红。
救命,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个腿软跪下去了,要不是他还有理想,还有志向,他当场就想回望归林里,在师傅怀里哭个几个来回。
他开始紧急回忆神君有没有什么令人失忆的法术。
最后遗憾地承认,神君完全不精于此道,果真无用!
他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被身后两个侍卫架起来。
“咳咳,来,为了日后的学习,为师今日要考校一下你。”
眼前的小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天真烂漫。
从心心中祈求道。
求求了,求求了,揭过去吧!赶紧当没发生过!被我转移话题!为考试而颤抖啊!
只见那小孩拘谨地点了点头,不安地睫毛乱颤,显现出一种学生的破碎感:“好的。”
从心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得考试来……
“先生你刚刚是没站稳吧!”
那个小孩,就用着那一张纯真的,白净的脸说出了这句话。
“噗——”
从心不想自取其辱地去找是哪个侍卫,他坚强地辩驳道:“徒弟啊,你要明白,世界上的教育办法有很多,为师这种教育方法虽然独特了点……”
放过他吧,诚实很好,现在不必啊!
小殿下似懂非懂地点头,在从心眼露希望之际,冷不伶仃继续问道:“那您是平地摔了吗?”
从心:“……”
从心感觉自己快碎了。
师傅!你没说教弟子这么难啊!
说好得易上手,简单得很呢!
燕游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遇见从心。
还是见这么模样这么清楚的从心。
前世的他有高度近视,总是看不清人脸,前世脸皮薄,往往是气定神闲等别人报上名来,才去确认关系,也没怎么仔细看过这个徒弟。
不过如果真是从心,那他的那个前世是不是存在在同一个世界上呢?
可如果他存在,那同样在存在在一个世界,那个做人民教师的前世究竟是谁呢?
燕游有些出神。
恍惚间又想到了申错。
申错要跟他揭露的世界之谜究竟是什么?
他到底是如何知晓自己从没向外界提过的名字?
燕游虽然自称是燕游,但这只是他一个人清楚的秘密,现下却多了第二个。
普通去想或许会觉得非常诡异,怎么都想不通,但是燕游毕竟接受了现代许多思想洗礼。
他有了一个全新的,大胆的猜测,申错或许是重生回来的,或许他能预见未来。
从头开始,如果不存在曲风吟,他燕游会想法子去脱离东山县吗?
燕游扪心自问,他早晚会受不了东山县的那个祂的控制欲,绝对会想办法跑出去。
那他跑出去之后就会籍籍无名吗?
很显然,并不可能,他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东躲西藏的,是为了见证人生精彩的。
他未来必定声名远播,那“小六”这个名号便显得太过随便。
或许偶尔他一上头,会将燕游这个名字透露出去。
申错是否就是从这点知晓了他的真实姓名,又从某些消息渠道知道他出生自东山县,所以才将纸条递过来。
申错到底是哪种情况呢?
如果是第二种,申错又是否能预见他的前世与现世之间的关系?
此间种种,难以揣测,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申错非常有趣!
“……小殿下!小殿下我方才讲了什么!”
从心冷着脸道,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绝对不会再出丑。
燕游随口说出答案。
他毕竟受过东山县的教育,无事之时又到处乱翻东山县书阁里的书,从心所说的启蒙书籍,他在襁褓之中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背了。
“先生,你的老师也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燕游旁敲侧击。
各种各样夸赞之语层出不穷,从心像是终于有人听他泄洪一般滔滔不绝。
燕游勉强从中总结出书生的故事。
只是表情越听越奇怪。
强大,他赞同。
可实力深不可测是什么?书生不就只是个普通书生吗?顶多力气深不可测了点。
什么叫镇山圣人!
燕游战术性后仰。
书生不就是个喜欢有教无类的教书匠吗?
什么叫心智独断万古?
从心你小子看修仙小说看入脑了吧?都这么大个人了!
七岁小童燕游对着自己痴迷修仙的师父痛心疾首。
【7岁:你和你的师父从心,就从心的师父进行了深度交流。
你感到非常震撼。
自己的师门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威望微妙地大幅度增加了!
智慧大幅度增加了!
你每天都在想办法和师祖见面,可惜师祖太宅始终没能约出来。
你换了个思路,想摆脱师傅去找一个剑客。
师父答应的好好的,说会拜托自己的师兄弟们去找。
据说师祖的徒弟包罗万象,海陆空都有,出门堪称四处皆师兄弟!
这次师父出来没带一点干粮,能走到中州国都全靠一句话……
——我师父是望归林里的书生!
每每此话一祭出,对面不是大呼师弟,就是呼师兄,偶尔还有舔着脸问能不能要个师祖签名的。
总之,这事儿交给他办,你放心!
你看着师父傻乎乎的笑容,非常不放心。
师父来到中州国都全凭一时意气,他幼年深受中州与南州战乱影响,在与师祖学成归来之后,只想出山辅佐帝王,要么一把子把南州王朝灭了,要么派遣使节与南州谈判,这场仗打了块三十几年了,两国都很累了。
只可惜中州皇帝笑眯眯地让师父吃了顿饭,给师父封了个监天司的小官就将他置之脑后,今日再想起来就是指给你做师父。
你只觉得他和你还怪有缘分的,万万没想到这小道士还真有考公成功那一天。
之后据从心自己所说,要是皇帝还没想起他,他道爷还就不伺候了,径直往南州国师申错那边去了,好歹那边缺人手缺得厉害,连路过的猫都得搭一把手。
大太监许芳偶尔会上门送几道皇帝指给你的菜,宫中开始传出流言,你要顶了三皇子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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